賈雨村一面聽高管家稟報家事，一面腳下不停，待走到垂花門時，才稍微頓了頓：“行李還在後頭，你去看著。”

“是是。”高管家恭敬應道。瞧老爺這架勢，似乎是要直接去後院梳洗，沒他什麽事了，於是轉身忙著去卸行李。

寶釵正在屋裏逗兒子玩耍，兩個多月大的奶娃娃，長得白白胖胖的，雖然還不能自主豎直擡頭，可是對什麽東西都好奇，最喜歡被人抱著到處看。

天色已經蒙蒙黑了，寶釵把兒子放到榻上，任由他躺著自己玩。朝兒左看右看，只能看到榻壁，兩下子就沒了興趣，倒是寶釵手腕上那兩只鐲子很吸引人，黃澄澄的。

朝兒一把抓住，死活不肯再松手了，還把鐲子扯著往嘴裏送，寶釵又不敢用力去拽，生怕弄疼了兒子，只能輕輕地去拔他的腦袋：“不能吃，這個不能吃的。”

宋老太太剛從丫頭手裏接過一只布老虎，趕緊拿著去哄孫子：“朝兒，你看看這個，這老虎多可愛啊，快松開你娘。”

別看朝兒人小小，力氣還挺大的，再加上寶釵和老太太都有些顧忌，生怕傷著了他，場面一時僵持住了。

這時，賈雨村大步走進來，奔到榻前，伸手在兒子的咯吱窩裏撓了兩下，朝兒頓時大笑起來，一邊扭著身子躲一邊松了手。

“老爺回來了。”寶釵有些驚喜，揉著手腕起身行禮，這一番拉扯，手腕都有些發紅了。

宋老太太最是歡喜：“哎呀，冷不丁的冒出一個人，嚇我們一跳。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賈雨村一把抱起兒子，順手掂了掂：“收到朝庭的旨意，立刻趕著回來了，因此沒來得及送信。”

看到寶釵的動作，他又問了一句：“扯疼了？奶娘呢？怎麽不在屋裏伺候著。”

“奶娘去廚房了。我先叫下人打水來給你梳洗，然後讓廚娘多添幾個菜。”寶釵轉頭，一一吩咐下去。

賈雨村在外頭想的最多的就是家人，尤其是兒子，一抱進懷裏他就高興得眉開眼笑。

朝兒還沈浸在被撓癢癢的餘韻裏，等笑完了才意識到抱著自己的這個人很陌生，小臉頓時嚴肅起來。

宋老太太瞇眼笑，逗孫子：“這個是你爹爹。”

“來，叫聲爹。”明知道兒子還不會說話，賈雨村也跟著逗他，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愛之情，激動地用臉去蹭兒子的嫩臉蛋。

賈雨村這一路走得急，路上也不曾好好梳洗，胡子冒出一層新茬，朝兒被紮得哇哇大哭，胡亂踢騰著手腳，哭聲快要震天了。

“哈哈！”賈雨村大笑，“是我的好兒子，哭起來中氣十足！”

“瞧你，孩子哭成這樣也不知道哄一哄。”宋老太太看不過眼，孫子一哭比剜了她的肉還要難受，趕緊從賈雨村懷裏搶過朝兒，慢慢哄他，“你爹爹壞，故意用胡子紮你，我們不和他玩兒。”

換了個熟悉的人抱，朝兒的哭聲漸漸小了，只是仍然歪著腦袋去瞧寶釵，還是想要親娘的抱抱。

老爺一回來，寶釵的事情就多起來，這時候哪有功夫哄孩子，回頭一瞧，見兒子正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她只好摘下手腕上的金鐲子：“這個先借給你玩，不許弄丟了哦。”

小孩子喜歡色彩鮮艷的東西，朝兒有了金鐲子也就不想他娘了，宋老太太怕鐲子太重，壓壞了孫子的手腕，趕緊騰出一只手來托著，一面對兒子兒媳婦說：“收拾好了就來正院吃飯，我先抱著朝兒過去了。”

宋老太太這一走，下人們也跟著走了一大半，賈雨村站在原地，望著她們的背影遠去了，這才回過頭，目光柔和地盯著寶釵：“孩子被你養得很好，是個結實的胖小子。我離開家的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在家裏照料。”

寶釵本就美艷之極，懷孕後期的水腫癥狀也在生下孩子之後消失無蹤，身形和孕前相比並沒有很大的變化，腰還是那麽細，唯獨因為正在哺乳，胸前格外高聳。

她穿著一套水藍色的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裏，一陣晚風從敞開的門口吹進來，衣袂飄飄，清麗之中又有一種熟透了的嫵媚神態，勾得賈雨村眼熱心跳。

仔細算來，他有大半年沒行過夫妻之事了，說不想，那是假的。

“這都是我的分內事，老爺太客氣了。”寶釵笑盈盈道，此時仆婦擡著洗澡水進來，她便催他進去沐浴，“老爺想穿哪套衣裳？我去找出來。”

“隨便哪一套都行。”賈雨村伸手去拉她，低低地柔聲道，“你陪我一起洗。”

“不去。”寶釵含笑瞪他。雖然天黑了，可也沒到睡覺的時候，再者老太太還等著他們過去用飯呢。

賈雨村遭到拒絕，低頭看看自己，一身風塵仆仆，隱隱還有些汗臭味，他在心裏嘆息一聲，很快又振作起來：“那我先去洗著，一會兒你把衣裳給我送進來。”

送衣裳是個輕巧活兒，只是進去容易出來難，賈雨村自覺已經洗了一遍，全身都噴香了，再也不用克制，硬拉著寶釵在沐房裏來了一次。

這一次結束得很快，一是怕老太太等太久，會笑話，二來呢，畢竟長時間沒做，激動起來很容易就繳械了。

“這只是前頭的開胃菜，等晚上我們再痛痛快快的多來幾次。”賈雨村從桶裏舀了些幹凈的水，遞給寶釵，示意她趕緊擦一擦，他自己也要再擦一遍身子的。

“想得美。”寶釵背過身，收拾幹凈下面，心裏還有點生氣，氣他不分時間場合，說出來的話就硬梆梆的，“朝兒夜裏是跟著我睡的，他雖然小，這種事情也不好當著孩子的面。”

“他為什麽不跟著奶娘？”賈雨村挑眉，滿臉不讚同，“他是男孩子，你這樣也太嬌慣了。”

寶釵頓時不服氣了：“他才兩個多月，晚上跟著親娘睡，能算嬌慣？”

賈雨村不容置疑道：“兒子的教養我說了算，從今晚起，他夜裏不許再跟著你睡了。”

他身上自有一股威嚴之氣，板起面孔的時候讓人心裏忍不住害怕，寶釵不想和他硬碰硬，態度先軟下來：“我奶|水充足，朝兒吃慣了我的，猛然間換成奶娘，他會不喜歡的，你忍心見他餓肚子？”

“胡扯。”賈雨村聽到這裏就笑起來，“奶娘的奶|水是假的不成？真餓急了他自然會吃。走吧，娘還在等我們。”

去到正院，朝兒已經被老太太給哄睡了，沒了孫子在跟前吸引老太太的視線，她這才開始關心兒子在外面出差的事情，問了些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這一路上順不順利的問題。

賈雨村一一答了，等到用過飯，朝兒還沒醒，賈雨村想著自己的打算，便對他娘說：“兒子竟然不知道，朝兒這麽大的孩子了夜裏還跟著親娘睡覺的，這實在是不像樣。”

寶釵抿著嘴沒有吭聲。

宋老太太心裏不以為然，面上還是照例讚同兒子的意見：“你說的對，男孩子是得教導嚴厲些，過份的溺愛容易養出紈絝來，這樣吧，今晚朝兒就留在我這裏，奶娘也留下來。之前是因為你不在家，孩子當然得放在眼前才放心。”

宋老太太替寶釵辯解了一句，也知道他們小夫妻長時間沒見面，必定想要多多親熱的，有孩子在場就不那麽方便了，容易束手束腳。

她還想著明年再抱第二個孫子呢！

朝兒最熟悉的兩個人，除了寶釵就是宋老太太，把兒子放在老太太這裏寶釵是放心的，只是擔心他夜裏會哭鬧。

賈雨村看到寶釵眼裏的不舍，擺擺手道：“即便是親娘，也得學著和孩子分開，等他長大了，你還能守著他一輩子不成？”

寶釵心裏明白這個道理，真正做起來卻難，賈雨村已經站起身，表示要回東院了，寶釵來不及多想，只能跟著他走。

回到東院，賈雨村興致很高，吩咐丫頭去拿些酒菜過來，他要和寶釵好好喝兩杯。

“老爺想喝酒？你一個人喝好了，我還在餵奶呢。”寶釵表示不能陪飲。

“只喝兩小杯，有什麽要緊的。”賈雨村拉著她坐下，“你呀，就是閑不住。沒孩子的時候成天琢磨著賺錢，有了孩子也停不下來，明明有奶娘，放著不使，她是來我家養老的嗎？你且放心，要是朝兒夜裏不習慣，娘也哄不住的話，自然會把他給你送過來。”

他這麽一勸，寶釵緊張的心情頓時放松下來，笑著問他：“你能在家歇幾天？不急著上差麽？”

“明天就得上差了，所以趁著今晚好好放松一下。”

丫頭們擺好炕桌，一一擺上酒菜，酒並不烈，是今年新釀的淡淡的菊花酒，寶釵這時候才有了一點興趣。

賈雨村揮手叫丫頭們都出去，然後親自執壺倒酒，寶釵趁便把自己又做了一筆生意的事情跟他說了。

賈雨村點頭：“早先我就想叫你全部賣了的，有哪家夫人像你這麽辛苦，還自己整天做活。”

寶釵笑笑：“也沒有多辛苦，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是有了孩子漸漸地騰不出空了。對了，我原本定了後天請我娘家人來家裏坐坐，老爺既然回來了，要不我就改期？”

“岳母又不是外人，隨時過來都可以，何必改來改去。”

“不光是我娘，還有甄伯母呢，還帶著她的侄女兒，說是想在京裏說一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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