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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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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嬌杏整個人都楞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賈雨村,等看清對方臉上的認真神情時,才意識到她並沒有聽錯。

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裏空洞洞的,這種感覺和當初兒子救不回來時一模一樣。慢慢的,她眼裏蓄起眼淚,也不去遞到面前的手帕,哽咽著問道:“老爺,這件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麽?”

賈雨村薄唇緊閉,半晌後放下帕子,從炕上起身:“你坐著,我進去沐浴。”然後徑自往內室去了。

賈雨村走後,範嬌杏再也不用繃著了,撲倒在炕桌上唔唔直哭。

這可是平妻,能和她平起平坐的平妻。甚至,薛寶釵是大家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像她大字也不識一個,還比自己年輕美貌,這讓範嬌杏如何能坦然接受?

範嬌杏傷心極了,心裏又苦又痛,聽著從凈室傳來的嘩嘩水聲,她開始小聲咒罵起來,一個再醮的破鞋,勾搭誰不好,怎麽偏偏挑中了她家老爺呢?大皇子也是個蠢貨,既然喜歡你就把人搶回去啊,堂堂皇子難道還要放過嘴邊的肉?

她又氣又恨,一會兒自怨自艾,一會兒怨天尤人,一面抹著眼淚,一面咒罵著,假如寶釵此時站在她面前,只怕被她抓花臉都未必能解恨。

王夫人生氣時會罵“扯你娘的臊”,王熙鳳動不動就是“放你娘的屁”,王家是高門大族,教女時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像這樣的大家閨秀還偶爾會爆粗口,更別提範嬌杏這種出身底層的人了。

她咒罵的內容不堪入耳,賈雨村去了內室洗澡,自然是聽不見的,只是苦了在屋裏伺候的秋月。

秋月為了讓自己的耳根子清凈,也有些擔心會被老爺聽見,到時夫人挨了訓斥,最終遭殃的也只能是她們這些下人。

秋月走上前,輕聲提醒道:“夫人,我去打盆水來給您洗洗臉?一會兒老爺該出來了。”

範嬌杏這才住了嘴,抽噎兩聲,輕啐道:“還洗什麽臉,洗得再幹凈也不如外頭的狐貍精好看。”

秋月頓時無語,滿臉無奈。

她做為一個丫頭,老爺要娶誰她管不著,只是夫人這副模樣也真是有些可憐。

如果夫人嫁妝豐厚或娘家有地位,倒還能硬著脖子抗爭一番,或者回娘家求救,可惜,偏偏夫人什麽都沒有,除了認命,還能怎麽辦呢?難道非得跟老爺對著幹,把人越推越遠麽?

範嬌杏面對賈雨村時,沒有一絲底氣,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賈雨村給的,如果他要收回,她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幸好,雖然兩人平時相處起來相敬如賓,但對這個填房賈雨村還是尊重的。正因為看明白這一點,所以家裏的兩個姨娘是一點幺蛾子也不敢出。

賈雨村相貌堂堂,儀表出眾,滿腹詩書才華,範嬌杏怎麽可能不動心呢?她一直以為自己能被老爺接回去做小妾,已經是她這一輩子好運的頂點了,沒想到,她還能生下兒子,並且母憑子貴,一躍成為填房。

因為賈雨村向來對後院的女人不怎麽上心,可這也極大地避免了後院裏的爭風吃醋,比起別人家府上,三天兩頭的往家裏拉新姨娘,或時不時染指丫頭什麽的,賈雨村簡直就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現在,這個好男人已經有了變化,從不將女人放在心上的他竟然又主動幫了寶釵一回,甚至還提出要娶她做平妻。

範嬌杏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可是再怎麽難過也得打起精神,忍氣吞聲。做為一個標準的賢妻良母,丈夫有了新歡的時候,她應該是大度的,並且還要努力維持這些女人們之間的友好關系。

等賈雨村洗完澡出來,範嬌杏已經擦幹凈眼淚,眼皮又紅又腫,本就狹長細小的眼睛快要看不見了。

“老爺。”她低低地喚了一聲,帶著濃濃的鼻音和無盡的委屈。

“我去書房睡,你也早些歇著。”賈雨村擡腳往外走,剛走出兩步,又倒了回來,“放心,往後她喊你姐姐。”說完也不管範嬌杏是什麽反應,這回真的走了。

範嬌杏吸吸鼻子,眼淚重新落下來,心裏恨恨地想:就算娶進來的是平妻,可自己才是先進門的,她叫我一聲姐姐難道不是應該的麽?

宋老太太擔心兒媳婦心裏有怨恨,本著家和萬事興的想法,入睡前讓玉歡把自己壓箱底的一對上好的玉鐲子取出來。

宋老太太有些不舍,在手裏摩挲了好半晌,才對玉歡說:“這還是當年老太爺送我的,我和你們老爺相依為命的時候,本來打算賣了它,偏偏他不許。”

玉歡笑著接話:“這樣好的水頭,又是傳家寶,哪裏舍得呢?”

“是啊。”宋老太太點點頭,隨手拿起其中的一只遞給丫頭,“你找個錦盒裝了,給嬌杏送過去。”

宋老太太本意是想安慰範嬌杏一番,誰知範嬌杏卻並不領情。

這對鐲子她從老太太嘴裏聽過無數回,也親眼見了兩次,這是一對兒的,現在送一只過來,明擺著另一只會送給寶釵。

這讓她心裏如何能舒服?

恨不得往地上一摔,只是舍不得,畢竟是好東西,況且又不敢,萬一回頭老爺問起,她卻拿不出來,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因此,只能把怨恨咽下,笑著接過來,又拿了銅板賞玉歡,然後洗了臉再親自去給老太太道謝,聽老太太長篇大論地講了許久後宅和睦的重要性,才讓她回去休息。

……

薛氏用自盡來威脅寶釵,這招見效了。

即使寶釵心裏再有想法,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相處了一些時日的親娘去上吊,只好在心裏盤算著,這事得徐徐圖之,慢慢見機行事吧。

薛氏只當女兒已經想通了,心裏松了口氣,仍然不敢放松警惕,念著女兒如今身子不同了,哄著她上床歇下,然後出了屋子,順手將門一鎖,就要去找鶯兒說話。

寶釵懷孕的事情,就像從天而降的大隕石,壓在薛氏的頭頂,幾乎讓她透不過氣。

眼看黑暗即將過去,光明很快就要到來,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又有了身孕,薛氏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在心裏把賈寶玉又拉出來狠狠罵了一通,這可真是個禍害啊,自己跑了,讓女兒守活寡不算,現在又留下這麽一個要命的東西,世上這麽多人,怎麽就偏偏咬著寶釵來禍害呢?

說起來,這塊肉也真是頑強,上回女兒撞柱都沒把它給撞掉了,說句狠心的話,薛氏真是巴不得那一回就小產了才好呢!

鶯兒不在屋裏,去了廚房,薛氏一面往廚房走,一面在心裏琢磨,這事必然是瞞不過寶釵的貼身丫頭鶯兒的,她得好好敲打一番才行,千萬別讓這丫頭無意中說漏嘴,毀了一門好親。

薛氏把鶯兒叫進自己的屋子,親自關好門,又叫她坐下來說話。

鶯兒見太太眼圈泛紅,一臉嚴肅,她心裏就有點打鼓,小心翼翼地問:“太太,這是怎麽了?”

薛氏吸吸鼻子,恐防外面有人路過聽見了,特意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鶯兒啊,我還記得你剛買回來的時候,才五歲呢,那麽小的一個人,瘦得只有一把骨頭了。”

“也是我命好。”說起這些陳年往事,鶯兒感觸很深,五歲以前的事情多數都不記得了,唯一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餓肚子,時常餓得頭暈眼花,“幸虧遇上了太太,要不是太太好心,不嫌棄我瘦小肯買下來,我這會兒指不定早就死了呢。”

“你照顧寶釵從小就精心,有你這麽一個好丫頭,也是寶釵的福氣,我們也都感激你。”

薛氏的感情牌打得非常好,鶯兒被感動得淚眼汪汪的,當場就表決心:“這是我的本分,我這一輩子都要跟著姑娘的。”

“好好。”薛氏也露出動容的神色,試探性地問她,“寶釵這些日子,身子……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做為貼身丫頭,主子有沒有異常她們是最清楚不過的,薛氏一點也不懷疑鶯兒早就知道了,只不過礙於寶釵的吩咐,才沒有往外透露。

鶯兒很認真地回想了一番:“先前撞傷了腦袋,不記得前事,最近好多了,額頭上那塊疤好得快,現在只有淺淺的一道小印子,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而且,姑娘最近慢慢的也能記起以前的事情,太太別擔心,將來總會完全好起來的。”

薛氏急呀,她想問的並不是這個,只是又不好直接挑明,萬一真就有那麽巧,剛好有人從屋外路過聽見了呢,她不敢冒這個險,因此才問得比較委婉。

“寶釵和寶玉,最後那段日子,相處得怎麽樣?”她換了一個方式來問。

鶯兒性情直爽,自從賈寶玉跑去出家做和尚,就再也不是她眼裏的主子了,因此立刻低聲罵起來:“太太快別提他,再沒有見過這麽不負責任的男人了,拍拍屁股就走,也不管家裏人,我家姑娘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遇上這麽一個害人精!”

薛氏深吸口氣,拼命抑制住想要跟著一塊罵寶玉的沖動,鍥而不舍地追問:“那些日子,夜裏都是你在屋裏值夜的麽?”

“很少。”鶯兒搖頭,“寶玉身邊的大丫頭多著呢,哪裏輪得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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