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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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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必須承認, 穗穗說的都是對的。

謝祈清確實很窮。

如果用恩格爾系數——食品支出占個人消費支出總額的比重來衡量他們家的貧窮程度,穗穗和謝祈清的恩格爾系數高達74%,完美超出官方規定的59%貧窮線的標準。

越高就越窮, 而他們家比貧窮線還高出了15%。

是時候改變這荒誕的現狀了。

謝祈清計劃去一趟人才市場, 而糖水店的日常工作交給雇傭的店員。

他主要負責進貨、宣傳,不會親自做甜品。這也是防止“甜品過於難吃”從而影響糖水店口碑的關鍵措施。

畢竟糖水店是以穗穗的名字命名的。

無論怎樣, 最遲後天必須去人才市場看看。

*

樓下,穗穗和淮陽、時瑾、硯枝、松松正拍卡片, 個個滿頭大汗卻不覺得熱,清脆笑聲十分鬧騰。

“好了,都休息一會,自己擦擦汗。”松松媽媽出來提醒。

五個小豆丁排成一個隊,由淮陽帶領往木桌前走,穗穗乖乖跟在硯枝後面,胡亂地在臉上搓了兩下。

“還要玩。”她說。

拍卡片的游戲很簡單。

一張卡片正面放在地上, 對著卡片或扇或拍打地面,利用氣浪讓它騰空翻個面,只要成功翻面就是贏。

規則在這,但穗穗半個月來都沒贏過一次, 小手倒是拍得紅撲撲的。

松松:“手手不痛啦?”

“痛, ”穗穗笑得沒心沒肺:“我吹吹。”

硯枝笑著拽住穗穗的手:“我幫你, 我最會吹吹。”

說著, 她對著穗穗的小手吹了兩下,穗穗嘻嘻笑著,“不痛啦, 要玩!”

淮陽同情地看著半個月來拍卡片一次都沒贏過的小妹妹:“穗穗,我教你。”

“今天要她贏一次。”松松指著穗穗道。

時瑾點頭。

幾個小豆丁圍在穗穗旁邊, 左一句右一句的指導著,明明都是吃奶的年齡,裝得一個比一個老成。

淮陽:“要卷卷卡片。”

松松:“穗穗,你要聽講。”

硯枝點頭:“不然老師會生氣的。”

時瑾:“她還沒有上幼兒園,不知道老師。”

“哦不知道呀,”硯枝擺擺手:“沒關系,以後會知道的。”

小豆丁們嘰嘰喳喳念叨了半天,穗穗還是不知道怎麽拍,最後還是淮陽、時瑾兩個人給她演示了一遍。

穗穗學著淮陽,對著手心重重哈氣,再拍打涼席。

第一次,失敗。

松松的爸爸陳衛均剛從外面過來,見狀笑著在一旁看了會。

穗穗失敗第二次時,他又把長方形的卡片卷了卷,卷成小拱門的模樣。

“穗穗,拍這裏。”陳衛均指著卡片的左側的空地處。

“哈——哈!”

穗穗哈過氣又搓搓小手,對準剛才說的地方,使出全身力氣一拍——

卡片微微騰空,再翻轉。

“穗穗贏了!”

“哇哇哇!”

淮陽:“哈哈哈我就說要這樣拍。”

四個小豆丁圍著穗穗在竹席上蹦蹦跳跳,穗穗傻蹲著,有點笑不出來。

這個姿勢再加上剛才拼盡全力的一掌讓身體洩了力,所以她...

尿褲子了。

沒有喊謝祈清過來的她失去了寶貴的五角零花錢,意識到這點後,穗穗捂著眼睛難過得嚎啕大哭。

錢,她的錢錢呀。

五角錢呀。

松松爸爸連忙喊松松媽媽幫忙,淮陽率先反應過來,跑出小院對準八號樓二樓的窗戶:謝叔叔,穗穗尿褲子啦——”

還好兩歲半的穗穗沒有“羞恥心”與“尊嚴”這種東西,不然,她真的會尷尬大哭。

在場的小朋友都尿床過,以過來人的姿態表現得十分平靜。

伺候過小孩上廁所的大人們更不會把這種平常小事放在心裏。

這一聲恍如大喇叭的宣傳最後沒有造成任何“傷亡”。

真正的“傷亡”反而發生在隔壁。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因為午睡尿床,正被爸爸訓斥。

哭聲間歇的穗穗頓時害怕到全身緊繃,一楞一楞地看著隔壁慘痛大哭的哥哥,傻楞著不敢出聲。

謝祈清幾步下來小跑到她面前,和松松的爸媽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抱著穗穗回家。

陳衛均打開水龍頭用水管沖洗竹席,邊沖刷邊笑著:“這下你們幾個人都集齊了。”

淮陽:“我已經不尿床了。”

松松揉揉鼻子:“淮陽,你別說話。”

他正處在這個階段呢。

...

被抱上去的穗穗仍保持全身緊繃的狀態,埋頭不敢往上看,等換上幹凈衣服後老實巴巴地跟著謝祈清。

謝祈清擡步,她也邁開小短腿;謝祈清把臟衣服丟進水盆泡著,她就乖乖站在一邊。

“怎麽?”

穗穗扭扭小手,鼓足勇氣道:“西西。”

“你...你不兇我,我...我..我做到。”

謝祈清臉色微變,漫不經心掃向鏡子裏的自己。

是第一天見她時表現得過於陰狠了?

所以這麽擔心他兇她。

謝祈清左右看了兩眼。

他表情正常,情緒平和,一點都不可怕。

“不兇你。”

穗穗有了底氣:“我要做到!”

再不弄臟衣服了!

謝祈清很是欣慰。

晚飯前,謝祈清臨時要去一趟糖水店處理進貨問題,什麽時候回來還是個未知數,而那裏無聊不是小孩能長久待的地方,就把穗穗放在了松松家裏。

松松爸媽也有點忙,找了半天找到了剛考完試的宋雲承幫著照顧穗穗和松松,以及還沒回家的淮陽。

“小宋,好好照顧他們。”

“提醒他們喝水。”

“我們先走了。”

三小一大楞楞看著兩位大人走遠,等他們的背影遠去,松松的聲音裏掩蓋不住激動:“小宋哥哥,我們玩什麽?”

“俄羅斯方塊。”宋雲承掏出好不容易攢下來買的游戲機,興致勃勃地道:“還可以玩貪吃蛇。”

淮陽:“蛇?”

小龍崽穗穗不怕蛇,倒是聽到這個詞的松松飛速撲到了宋雲承懷裏,“啊啊啊不要不要,快走蛇。”

“沒有蛇,”宋雲承大力扒拉開黏糊糊的小崽崽,嫌棄道:“沒有蛇!是一款游戲!你看我玩!!”

在宋雲承強調了數十遍後,松松挪挪凳子,又慫又期待地貼在宋雲承身邊看他玩。

淮陽也湊了上去。

穗穗心事重重,腦袋貼在小木桌上思考人生。

宋雲承帶著淮陽、松松玩了兩把,受不了他們倆嘹亮、穿透力又強的聲音,把游戲機交給他們了。

他起身正要尋一個稍微清靜的地方,輕手輕腳走了兩步後才發現背對著他的穗穗不是在睡覺。

圓眸一眨一眨,表情沈重。

宋雲承:“淮陽,穗穗幾歲了?”

淮陽頭也不擡地道:“兩歲半。”

宋雲承樂了,兩歲半喝奶的時候還能有心事?

他來了興趣,拉開椅子坐在穗穗旁邊,全身上下閃耀著“我是如諸葛亮一般神機妙算、擁有大智慧的人”的自信,笑著說:“穗穗,是不是有什麽事讓你不開心了?”

穗穗呆住,老實巴巴點點頭。

宋雲承更樂了。

“說出來,我替你想想。”

學校的數學題解不出來就解不出來,拿捏穗穗,只需要拿出數學題考一分的隨意。

很輕松的好吧。

沈迷游戲機的淮陽、松松總算有了反應,齊齊擡頭震驚道:“穗穗不開心?”

“為什麽?”

“小宋哥哥怎麽知道的?”淮陽問。

宋雲承:“我聰明啊。”

穗穗有了反應:“你從咪?”

考試成績剛墊底的宋雲承唇角上揚:“當然。”

“穗穗,怎麽不開心呢?”淮陽關心道。

作為他們之中的大哥大,他不允許妹妹不開心!

松松:“跟小宋哥哥說。”

穗穗想了想,指著隔壁的方向:“他被打了。”

宋雲承:“看到了害怕?”

也是。

那麽一點的小團子,看到類似“打架”的場景會受到驚嚇也正常。

“不用怕,挨打沒有那麽可怕,”宋雲承甚是有經驗地說:“都只是看著疼,爸爸媽媽打起來不會下狠勁。”

“而且他肯定是做錯了事。”

穗穗摳摳小指甲:“做錯事?”

宋雲承:“比如淮陽哥哥的爸爸跟淮陽哥哥說了很多遍,不準他去河邊玩水,如果他去玩,就是做錯。”

穗穗楞住。

松松:“穗穗不會做錯事。”

淮陽點頭:“也不會被打。”

穗穗是他們之中最幸福的小孩,謝叔叔對別人那麽可怕,卻不會兇她,每天帶她下館子,即便玩水玩沙,把身上弄得臟兮兮,也不會罵她。

窮...是窮了點,但他是大好人!

“穗穗別怕了,我們來吃薯片。”

宋雲承來時除了游戲機,還帶來了一大包零食,淮陽、松松興奮地捧著零食大叫。

穗穗到底是個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很快加入到這場零食狂歡裏。

三個小豆丁一邊吃,一邊羨慕地看著宋雲承。

——原來大人過著這麽幸福的生活嗎?

穗穗小口小口啃著薯片,速度極快,像一只靈動的小倉鼠。

謝祈清過了約一個小時匆匆趕回來,左手拎著七份打包的芒果小丸子,右手提著一個紙袋。

“哇,是芒果!”淮陽高興地說。

謝祈清原是給五個小孩以及松松的父母準備的,平日裏穗穗在松松家吃了不少零食,算是還他們的人情,見宋雲承今天在這,便給了他一碗,極其自然地使喚起淮陽:“去叫時瑾和硯枝過來。”

“好!”

宋雲承面對謝祈清時還是有點怵,丟了在幾個小豆丁面前耍威風的氣勢,坐在距離謝祈清最遠的地方埋頭苦吃。

松松:“好好吃啊謝叔叔。”

謝祈清不語,囑咐宋雲承照顧四個小孩,抱著穗穗回到家裏。

“想不想上廁所?”

穗穗莫名緊張了兩分,早前消失的沈悶又湧了上來,乖乖搖頭。

謝祈清幫她打開塑料小碗,隨手將紙袋裏的書放在桌上:“坐在這裏吃,我去洗衣服。”

走了兩步,他驀地想起幾個小時前穗穗不安地詢問會不會兇她的一幕。

改變不了長相就改變態度,不能太嚴肅。

他特意返身拍了拍穗穗的小腦袋,“吃吧。”

穗穗眨眨眼,回頭盯著謝祈清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拿起小勺吃芒果小丸子。

爸爸朋友不會兇她的!

嗯!!

吃的速度快了些。

吸溜吸溜,小口小口吸光小勺上的奶,穗穗吃得搖頭晃腦,一股熟悉的感覺突然湧了上來。

這是..這是想上廁所了!

她趕忙轉身,“西西”兩個字還沒說出口,白色塑料小碗被手肘推倒,芒果和小丸子以及椰奶像奔湧的浪潮迅速撲了過來。

桌上、穗穗的身上、地上,到處都是,連謝祈清剛買的新書都沒能幸免。

穗穗楞楞看著書上的芒果以及腿間的小丸子,濕漉漉的小手,緊張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

低低的哭咽聲惴惴不安地響起,像漣漪一般慢慢朝四周擴散。

謝祈清微頓,關掉水龍頭,隨意扯過幹毛巾,擦著手往外面走。

桌前狼狽,面對著他坐的穗穗低頭,肩膀不安聳動,淚珠啪嗒滾落,兩只小手無措地定格在空中,不敢擦眼淚。

無助地坐在那裏,什麽都不敢做。

看到他,她的哭聲靜止了一秒,又大了起來。

謝祈清腳步未停:“沒事。”

他把穗穗抱走,給她換了新衣服,梳了一個費時費力但非常漂亮的公主頭,是穗穗平常要求但會以時間不夠為理由讓她換一款的那種發型。

穗穗一點一點平靜下來,哭過後的鼻子紅彤彤的,眼睛也比兔子還要紅。

在謝祈清未開口之前,她老老實實地說:“我下雨了。”

謝祈清:“沒事。”

頓了頓,他問:“還怕什麽?”

“我...我...”穗穗眼眶不講道理地又紅了一圈,未幹的淚痕上又有委屈的淚珠滾落,“我,.我不從米。”

她鼓足勇氣地補充著,“做錯。”

神說的一點都不對。

她不是聰明的小龍崽,根本學不會。

而這樣會...

被兇的。

三百歲的小龍崽被太多人兇過,她不喜歡看到那些惡語相加的臉,更害怕謝祈清兇她,一把丟掉她。

謝祈清神情淡淡,慢條斯理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痕,腦海裏卻重覆了千萬次小時候的回憶。

三百歲之前沒有領悟師父的教誨被責罵時,他曾抱著寶劍躲在角落大哭,能哭多大聲就哭多大聲,生怕沒人聽到他哭。

有時候會被師父捉著打一頓,但下次他照樣嚎啕大哭。

根本打不怕。

年幼時不知道為何如此固執,如今卻懂了。

那時候的他大概在期待。

期待有人能聽到他的難過,然後告訴他,“沒事,你做得很好。”

誇讚、認可,珍貴無比。

等到他成了監護人,做了穗穗的父親,謝祈清給予了穗穗無盡的誇讚。

即便她做的事簡單,學的東西毫無難度,他依然會誇。

一次又一次笨拙地誇讚她,反覆說著“做得不錯”。

他不希望穗安的人生畫紙上,表面絢爛,撥開光鮮亮麗的圖景,地下卻是一層驅散不盡的陰影。

他的女兒謝穗安的人生底色,應該是燦爛。

謝祈清蹲下來,擦凈她沾了淚水的小手,輕聲道:“穗穗,你沒有做錯。”

“小孩都會這樣,這和聰不聰明沒有關系。”

“在我眼裏,你是最聰明的小孩。”

穗穗癟嘴:“我..我沒有叫你。”

謝祈清抿唇,半晌道:“穗穗,我是不是說,如果想上廁所跟我說就會有獎勵。”

穗穗點頭。

“我有沒有說,不跟我說,我就罵你?”

穗穗搖頭。

“那你怕什麽?”

“在這裏,以後,只有獎勵,沒有懲罰。”

停頓兩秒,他起身道:“我沒有給你買玩具,同樣做得不夠好。”

“你也沒有兇我。”

穗穗吸吸鼻子,小奶音裏還帶著未散的鼻音,一臉真誠地說:“你窮。”

謝祈清:...

“嗯。”

“我以後會富有的。”

穗穗根本不知道“窮”和“富有”的確切意義,但她知道——

西西是一個不會兇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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