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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燈光並不明顯, 在屋外甚至看不出來,胥清完全沒料到屋裏有人,僵在原地。緊接著, 他看到那人的頭發, 是雪白的, 在煌珠的映照中籠著一層微光。

“……宋懷塵?”胥清驚訝地問。

那人回過身來, 肌膚勝雪, 眼蒙鮫綃, 果然是宋懷塵。

“你怎麽在這裏?”

宋懷塵波瀾不驚,“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胥清雖然傻,但並不笨,看此情景便估摸出一二,笑道:“你也是偷溜進來的。”

傷魂故居, 就算是宋懷塵恐怕也不能直接進入,只能與胥清一樣趁著夜深人靜,悄無聲息地探訪。

宋懷塵手上拿著一本書,看紙張發黃的程度,顯然有些年頭,也許還專門修訂過。

胥清又問:“你也是來找天魔淚的線索?”

宋懷塵嗯了一聲,繼續翻看古籍。

胥清好奇道:“你蒙著眼,到底是怎麽看見的?”

宋懷塵說:“我沒瞎。”

“?!你看得見?”胥清驚了,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 宋懷塵就一直蒙著眼, 誰都沒看過他的真面目。

“眼睛不太能見光。”宋懷塵語氣淡淡的。

“以你的法力,這點小毛病都治不好?”

“治不好。”

胥清自薦道:“我會一點醫術, 可以讓我試試嗎?”

宋懷塵:“如果你願意把你的眼睛換給我,可以試試。”

“……這麽嚴重?”胥清想了想, 說,“也不是不可以,以後有機會的話給你。”

胥清總不可能一輩子用這肉.體凡胎,將來總是要歸位,這肉身於他而言也就無用了,如果還能幫到他人,自然是最好的。

宋懷塵卻是一怔,淡紅的薄唇抿著,半晌說:“你果然是個傻子。”

胥清:“?”

白石劫守在外面沒進來,胥清打量四周,問宋懷塵:“你有找到什麽線索嗎?”

“沒有。”宋懷塵合起手中的書,“這裏的書我全看過了,別說天魔淚,就連關於雲荒的記載都沒有。”

胥清愕然:“怎麽會?”

“說白了,這裏只是傷魂的一處修煉閉關之處,你會在自己修煉的地方放情人的畫像?”

“……那必須不能,影響修煉。”

“嗯。”

“可是雲荒不是經常到這裏與傷魂私會?”胥清不死心地翻找,“難道一點東西都沒留下?”

“你是要找他們的愛情信物?”

胥清不由得想起白石劫說的小玩具,呸了一聲,“沒有。”

宋懷塵將書放回原處,順手將胥清弄亂的桌面也給擺放齊整,“這裏每天都有人打掃,別留下痕跡。”

胥清很是失望,轉念想到:“傷魂是東淵國師,要說待的最多的地方,肯定是登雲臺。現在登雲臺你住,有發現什麽嗎?”

宋懷塵:“你會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放與情人相關的東西?”

“……那必須不能。”

這麽說,傷魂也蠻拘束的,怪不得會跟雲荒在雲樹臺地下挖地宮,專門去與世隔絕的大澤之心約會。

宋懷塵道:“如果你想掘地三尺,我不攔你。”

胥清腳下是木地板,按理說,這麽多年過去,再好的木頭也要腐朽,除非換過。他蹲下細瞧木頭的紋理,遺憾地發現,這是百年木,保養再好至多兩千年。

“地板換過,不行。”胥清說。

宋懷塵沒想到他真的會考慮掘地三尺,未置一詞。

正在此時,宋懷塵的通訊器亮起,他的衣服看上去寬袍大袖的,外袍內側卻有口袋,通訊器一亮,就透光,看上去就像他的某個部位在發光。

胥清:“……”

宋懷塵非常自然地掏出通訊器,又給放了回去。

胥清瞄了一眼,亮起的似乎是“太子殿下”四個字,“我師弟找你呢?”

這裏的通訊器“來電”的時候不會有聲音,卻能亮很長時間,宋懷塵也不接通也不切斷,就那麽晾著。

胥清又說了一遍:“我師弟找你。”

宋懷塵:“我眼睛不好,耳朵沒聾。”

“你不接通嗎?”

“夜已深,我已睡。”宋懷塵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胥清:“他這時候找你,肯定是去了你的住處,沒找到你才會打電話。”

宋懷塵默默接通通訊器,“太子殿下,有事嗎?”

“你在哪裏?”那頭蕭重離問。

“外出,賞月。”

“我師兄跟你一起賞月?”

“……”

胥清大驚失色,這回他可沒說話,蕭重離怎麽知道他在?

“別看了,月亮在外面。”

胥清溜出屋子,正對蕭重離那張冰冷而英俊的臉,在淡淡的月色下更顯疏離,“師弟,你也來啦。”

白石劫抱臂旁觀這出蹩腳的戲,“看來你們的心思想到一塊去了。”

“你不也是。”蕭重離說。

白石劫:“我陪胥清。”

蕭重離擡眼看向宋懷塵,“國師找到什麽了?”

宋懷塵道:“沒有。”

這晚,四個男人一無所獲地離開傷魂故居。無論胥清怎麽看,都充滿了無可奈何的悲傷,以及一抹喜劇色彩。

胥清不想氣氛太僵,就說:“我們一起吃個夜宵吧。”

宋懷塵當做沒聽到走了。蕭重離眉心微蹙,說了一句“不必”,也走了。

白石劫也知胥清不是真想吃,問:“我們今晚睡哪兒?”

胥清:“……”對哦,誰都沒有給他和白石劫安排住處。

胥清回頭看向傷魂故居。

於是兩人順其自然地折返,在這故居修煉半夜。

不得不說,這裏的靈氣真的充足,胥清修煉完只覺神清氣爽,慨然道:“怪不得傷魂喜歡在這裏修煉,我覺得我的修為又精進了一層。”

白石劫彎起唇角,“你喜歡的話,我把天機門打下來,這裏從此就是你的洞府。”

胥清:“……不要動不動打打殺殺,想要修煉好地,多了去了。”

“神界是什麽樣的?”白石劫忽然問。

胥清思索三秒,說:“神界很大,很大很大。”

白石劫被逗笑:“除了很大。”

“還很寂寞。”胥清想著措辭,“沒錯,寂寞,神雖然多,但不如人間熱鬧,大多神都是獨來獨往,各司其職,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更沒有愛人。”

白石劫點點頭,“能想象得到。那你呢?你寂寞嗎?”

胥清這回思考的時間更長,白石劫專註地看他,耐心等他的答案。過了足足十幾秒,胥清才說:“在神界的時候,我不覺得寂寞。到了森*晚*整*理這裏,交了朋友,有了師門,現在還有你,我就覺得神界太孤寂了。”

“但神並不自知。”白石劫道,“他們也不需要知道,天若有情天亦老,神也是。”

“也許吧。”胥清也不知是該恨欺瞞自己的神,還是可憐他們。也許在他們眼裏,無情便是正義。

“那樣一個地方,”白石劫屈指刮了一下胥清秀挺的鼻尖,“怎麽會誕生你這樣的小神子?心軟又好騙。”

胥清:“……你誇我就誇我,別帶貶義。”

“我是褒義。你在神界,就是一個奇跡。”

胥清耳根發燙,“我沒你說的那麽好。”

白石劫:“跟我比起來,你好了千倍萬倍。你父神會同意我們的婚事嗎?”

胥清:“都生米煮成熟飯了,當然同意了。而且在幻境的時候,他就沒有阻止我們,說明他心裏是看好你的。”

白石劫聽了十分舒心,“那我就安心做你父神的好大兒婿了。”

“嗯。”胥清臉也紅了。

白石劫本就喜歡逗弄胥清,見狀更是心癢難耐,雙手一提,就將胥清抱在懷裏,臉埋在他肩頸間說:“好餓。”

大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脖頸,胥清有些癢,又有些心動,“你也會餓嗎?”

“嗯,想吃你。”

“……”哦,這是發情了。

胥清掙紮,“不行,這是在別人家——”

話音剛落,就有細微的動靜傳來,似是腳步聲。胥清一驚,想起宋懷塵的話,這裏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掃。

白石劫倒是不驚不動,抱著胥清不撒手。胥清急了,趕緊施個隱身術,將他與白石劫一齊隱藏。幾乎在下一秒,打掃的人就上來了,累得呼哧呼哧喘氣,這裏的臺階可不矮。

白石劫就在胥清耳邊笑。

胥清瞪他一眼,兩人就跟連體娃娃似的挪動,白石劫完全不怕被發現,胥清看著打掃的那名弟子認命地進屋,開始做日常的清掃。

那弟子邊幹活邊念叨:“今天就我們倆值日,你倒好,裝病不來,我一個人幹到天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哼哼哼哼!”

胥清:“……他精神狀態沒問題吧?”

白石劫:“我倒覺得非常好,我讓紅箬做事的時候,她也是這麽個德性。”

兩人正說著悄悄話,突然一陣地動山搖!

幸好胥清在白石劫懷裏,才穩住了沒有摔倒。而那年久的房子卻受不住這樣的震動,不堪重負地發出吱呀吱呀聲,裏面打掃的弟子頭暈目眩地倒在地上,不知撞到了哪兒,爬也爬不起來,只能有氣無力地喊:“師祖我錯了,我一定好好打掃……”

胥清剛要沖進屋把那傻孩子撈出來,白石劫一擡手,房梁穩住,再一勾手指,那弟子便從窗戶飛了出來。

“師祖,師祖我錯了……”那弟子滾在地上,胡亂抱住胥清的小腿。

“我不是你師祖。”胥清欲要扶起那弟子,卻被扒著不放。

那弟子擡手,眼睛一亮:“偶像!”說完便激動得暈了過去。

胥清:“……”你師祖都沒讓你這麽激動的。

震動在幾分鐘後停止,白石劫眉心微蹙,看向山巒那邊的結界光芒,隱約混雜幾縷魔氣,“……魔君醒了。”

胥清並不意外,魔君遲早要醒,要作妖,“你說如果魔君見到他偶像,會不會也暈過去?”

“他偶像?”

“大魔血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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