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關燈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陳正澈一點都不相信花紹嬰。

楊柳生被眾人簇擁著去醫仙谷, 花紹嬰這個他的得意門生卻漠不關心,眸中甚至透著絲絲的恨意。

陳正澈心中急得發慌,像有一團瘴氣堵在心口, 他站都站不住,不停地走動著, 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聽花紹嬰說話。

在意識到這群人的目標是江隨山後,陳正澈知道陳映澄一時半會兒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他的擔憂沒能緩解,反而更加焦躁。

“劍閣中許多怪物是楊柳生放出來的,黑蛟是,離魂怪也是。不僅這些, 寧山獸林, 襲擊夏侯綾的狼妖,也是來自劍閣。”

陳正澈楞了半晌,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不知道。”花紹嬰搖搖頭。

她還是一貫的沒有起伏的平淡語調,她有些孤僻古怪, 天大的事情在她口中也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有時會令人惱火。

陳正澈沒聽出她平靜下暗藏的疲憊和絕望,心急道:“這和我小妹失蹤有什麽關系?”

“錄耀當街刺殺秦向栗,目標並不是他, 而是為了潛入你們家中, 把他身上攜帶的離魂怪帶到陳映澄周圍。你應該知道,離魂怪附身人體的時候毫無痕跡,很難被發現。”

陳正澈:“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你去我家中接錄耀的時候怎麽不說?”

“我那時並不知道。”花紹嬰胸口起伏,似乎很輕地嘆了口氣, “我也是……剛剛知道的。”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了,我小妹在哪兒?”

“夏侯和羅。”

花紹嬰說完,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頭離去,不管陳正澈再怎麽追問,她步履不停,直到將人甩開。

真是個怪人。

陳正澈追了她小半條街,見她如此決絕,便也停了下來,在原地不停地轉著圈走,思考對策。

夏侯和羅為什麽要劫走澄澄?

不對,劫走澄澄的是楊柳生派出去的人,卻送到了夏侯和羅的住所,楊柳生素來不喜夏侯和羅,兩個人又怎麽會勾結在一起?

此事牽扯到夏侯家,陳正澈立即修書一封,傳消息給青寶城的父母兄長,告知他們陳映澄被帶走一事。

後* 半夜,暴雨驟然停止,陳正澈欲前往夏侯家查探,被車摯攔下。

和車摯一同到來的還有他師父倪涯,倪涯看向他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愧疚,欲言又止。

“你不必擔心,你妹妹不會有事的。”

此言一出,便說明他也參與了此事的謀劃,向來敬重的師父居然做出這種事情,陳正澈頓時怒不可遏。

“師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面對他的盛怒,倪涯避開視線,輕聲道:“他們只是想要拿到勝天劍而已。”

“……為了什麽也不能對我妹妹下手!”

“正澈——”

倪涯上前來,陳正澈後退一步,將劍橫在二人中間。

“師父,您對我說一句實話,他們究竟想做什麽?”

倪涯低頭,重覆道:“你妹妹不會有事的。只要江隨山把勝天劍交出來,她就會平安回來。”

陳正澈露出失望的神色,“當初是師祖洪樂生親口說,突破劍閣,登頂千鶴山之人,便是勝天劍的主人,是赤日學院的下一任掌門。”

“沒能突破劍閣,是你們技不如人,現在又用這些卑劣手段從他手中搶奪勝天劍,赤日學院落入你們這種人手中,真的能延續第一仙府的榮光嗎?”

倪涯縮著肩膀,在他的質問下,頭垂得愈發低,“不只是為了勝天劍,是為了整個清河大陸。江隨山畢竟年少,涉世未深,難免意氣用事,他拿到勝天劍這麽久,卻還是一直用著自己曾經的佩劍,無法發揮勝天劍的力量,實在可惜。”

“你說了那麽多,我只聽出了無能者的怨氣和對強者的嫉恨。”

陳正澈輕嗤一聲,收回目光,轉向車摯,“城主大人,您覺得呢?”

“老夫讚同。”車摯向他使了個眼色,陳正澈心領神會,帶他離開。

二人回到家中,天已微亮,府中暗衛來報,錄耀醒後精神失常,智商宛如三歲小孩,正在往外掏他包裏的毒蟲,把柴房搞得一團亂。

“將他和他的蟲子打包送回楊柳生那裏。”

陳正澈說完,便捂臉嘆氣起來,不住地跺腳,詢問車摯,“城主,你這麽淡然,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不等車摯回答,他又碎碎念道:“澄澄和那家夥到底什麽時候開始私會的,我居然沒有發現!”

“見了楊柳生之後,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冷靜。”車摯給他倒上一杯茶,道,“澄澄是被夏侯和羅帶走的,夏侯和羅不會動她。”

車摯一開始也以為是謝通或是楊柳生的人帶走了她,怕他們為了勝天劍用陳映澄威脅江隨山,但知道是夏侯和羅後,他反而放下心來。

陳正澈質問:“你怎麽確定?”

“他有想找的人,只有澄澄能幫他。”

“什麽?”

“洪樂生。”

陳正澈一時語塞,喝了口茶才開口,語氣有些無奈,“洪樂生不是失蹤許久了嗎?清歇處都找不到的人,澄澄又怎麽能找到?”

“這我就不清楚了,總之,她在夏侯和羅那裏,反而比在外面要安全。”

“……凈說屁話。”

“嘖,怎麽能對長輩不敬?”

兩人一來一回,似乎淡忘了陳映澄失蹤和江隨山追人還未歸的事情,但陳正澈知道自己只是強壓著不安,而對面車摯端茶的手也在不停地顫抖。

他不知三人在搞什麽名堂,如今夏侯家的人都在赤日城中,他孤身一人也不能闖去要人。

若是江隨山不能將陳映澄帶回來,那便等著父母趕來之後,好好會一會夏侯家。

*

滿是香霧的房間中,陳映澄分辨不出外面的時辰,只知道天亮了,房中的霧氣又濃郁了些,香得有些刺鼻。

夏侯綾毫無察覺,和他的朋友玩得正開心,一個人自言自語,也不管對方會不會回應他。

陳映澄坐在二人對面,觀察著房內的布局,夏侯綾忽然叫她,她扭頭望去,夏侯綾正舉著白塔的一只手跟她打招呼。

“姐姐你瞧,他說他喜歡蔻丹的顏色,你喜歡嗎?”

“……喜歡。”陳映澄看了眼白塔指甲上的鮮紅,默默低頭,“綾兒,你有沒有想過,白塔他已經死了?”

夏侯綾一楞,盯著那蒼白的死人臉看了半晌,笑道:“沒有啊,他還跟我說話呢。”

陳映澄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房中的熏香不同尋常,似乎有致幻的效果,陳映澄開始懷疑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還是說這熏香只對夏侯綾一人起作用?

夏侯綾自小體弱,被種下蠱蟲後才得以延續生命,他與體內的蠱母已經到了相互依存的共生程度,想把蠱母引出來也不沒有那麽簡單,稍有不慎夏侯綾也會斃命。

夏侯和羅一定做了萬全的準備,這熏香或許也是其中一環。

陳映澄正想著,房門被人推開,夏侯和羅走進來,帶來一陣雨後潮濕的風,沖淡了屋中令人頭昏的香氣。

“哥哥!”夏侯綾迎上去,撲進他懷中。

“綾兒和新朋友玩得開心嗎?”

“開心!”

夏侯和羅的目光有意掃過陳映澄的臉,“陳小姐,你呢?”

“你幫我帶到這裏,是想讓我看看你的傑作嗎?”

夏侯和羅知道她指的是白塔,嘴角掛著輕蔑的笑,“我知道這小子一直待在夏侯家周圍,是為了監視我們,找到那副畫。我從沒把他放在眼裏,不然也不會默許他留在畫坊。可惜有些人不知好歹,自然該給點教訓。”

陳映澄心中惡寒,看著這張美艷的臉只覺得無比猙獰,“你是因為獸林的事情才對他下手的?”

“花紹嬰想對我妹妹下手,我當然也要讓她嘗嘗失去親人的滋味。”

聽到花紹嬰的名字,夏侯綾仰起頭來,“嬰姐姐什麽時候來?”

“很快。”夏侯和羅低頭對他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揉揉他的腦袋,一擡頭笑容又變得冰冷。

“秦向栗也是,若不是他這一遭,我還不知道秦家是假意與我們家交好,虧得我平日對他們諸多照料。”

陳映澄:“你難道沒想過,他們為什麽會這麽做嗎?蠱蟲的事情如此隱秘,他們兩個年輕人又怎麽會知道?”

“我想過。”夏侯和羅的目光看過來,銳利如淬了冰的劍刃,讓陳映澄心頭一顫,“其實我懷疑過你,但如果和你有關,你也不會費力把綾兒送回來。”

“知道這件事的也只有那些老東西,是誰造成現在的局面,也不難猜出來。”

“那你還和他們合作?”

夏侯和羅:“陳小姐,你知道的也太多了些,若不是你對我有用,我當真會殺了你。”

“你和楊柳生合作,是為了什麽?”

“自然是為了你。”

他神秘一笑,夏侯綾倚在他懷中已然昏睡,他將夏侯綾放到床邊,一揮手,房中的霧氣霎時散去。

陳映澄終於看清房間的全貌,那些她未曾註意到的角落,滿是像白塔一樣的屍體,面色蒼白,臉頰上卻被塗了胭脂,以各種生活化的姿勢,或坐著或躺著,分布在各個角落。

一想到自己和這些屍體一起待了那麽久,陳映澄胃裏一陣翻湧,忍不住幹嘔。

夏侯和羅很滿意她的反應,笑道:“這都是那個廢物找到的,能引出綾兒體內蠱母的人,可惜高估了他們的本事,他們根本承受不住蠱母的威力,還差點害死我們家綾兒。”

“陳小姐,我已經將剩下的人帶過來了,你也該拿出你的本事,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不,不必。”陳映澄擺擺手,道,“那些人都沒有用,這世間唯二能承受住蠱母的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江隨山。”

“哦?”

夏侯和羅挑眉,又一擡手,掌中似有一陣清風拂過,陳映澄耳清目明,清楚地聽到外面傳來的打鬥聲。

“幸虧陳小姐開口,不然我差點要把江掌門當成刺客解決了。”

陳映澄眉峰一凜,道:“你不是說會善待他?”

“我說會善待陳小姐的丈夫,可沒說會善待一個刺客。”

房門再次被打開,上次來時熱鬧歡騰的文興院,此時似乎經歷過戰火,亭臺被砸爛,假山崩塌,鮮血滲入潮濕的泥土中,染紅了塘中池水。

院中除江隨山外,還有幾十個黑衣修士,以及數不清的毒蛇鱷魚,將渾身是血的江隨山包圍在其中,陳映澄看一眼便覺得頭暈眼花。

“不愧是被勝天劍認可的掌門,竟然殺了我府中兩個元嬰尊者,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將他們請來的,嘖嘖,可惜。”

夏侯和羅滿是看戲的語氣,道:“不過他有再大的本事,在那兩個元嬰手下已經受了重傷,我這些寵物可都是養了幾十年的,你覺得他還能撐多久?”

陳映澄捂著心口,憤憤瞪向他,“你殺了他,便只能自己引出蠱母了!”

“所以我說,幸虧你告訴了我。”

夏侯和羅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架在陳映澄脖頸間,“江掌門,你再動一下,陳小姐可是會受傷的。”

“……”

人群中鏖戰的江隨山聞言,果真停下動作,轉身看向他們的方向,他滿身都是血,別人的,自己的,幾乎找不出一處幹凈的地方。

他停下的瞬間,一條蛇便咬住了他的胳膊,江隨山身形一僵,卻沒有動。

夏侯和羅驚訝地低頭看了陳映澄一眼,隨後笑起來,“若知道你倆情深到這種地步,我還費那麽大功夫做什麽?早和你合作便是了。”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陳映澄把脖子往前送,夏侯和羅一楞,將匕首收起來。

“開個玩笑,陳小姐哪裏的話。”

他說著,命人將江隨山帶過來。

“我說了,我還需要陳小姐幫我呢。”

江隨山走近,額前沾滿血跡,他擡眸看了陳映澄一眼,被一拳打在肩膀,又垂下腦袋。

“讓那兩個瞎子過來,再試一次,若此次不成,就送去餵鱷魚。”

夏侯和羅滿眼的興奮,看著江隨山笑道:“算起來你還是我表弟,這是命中註定的緣分。”

江隨山不理睬他,只是定定地沖著陳映澄的方向,陳映澄垂眸,上前想要握住他沾滿血汙的手,江隨山往後躲了躲,被陳映澄牢牢抓住。

“對不起。”陳映澄道。

江隨山似是輕笑了一下,道:“小姐不必道歉,我的命都是小姐的。”

夏侯和羅大笑起來,“二位真是感情深厚,那麽陳小姐就在這裏親眼看著,你放心,我絕不會讓江掌門輕易死了。留著他對我們夏侯家可是大有用處。”

負責引出蠱蟲的人被帶過來,那是兩個瞎了眼的女人,三十歲出頭,容貌清秀,穿得樸素,但腕上卻戴著精致的鐲子,是苗南的風格,她二人雙眼皆緊閉著,眼角滲出血絲,顯然不是先天的瞎子。

她們就在夏侯綾的房中為她引蠱,二人拿出許多形狀奇怪的陶罐,擺在夏侯綾周邊,重新點起熏香,讓房內再次雲霧繚繞。

江隨山被綁住,放在另一張小床上,其中一女人拿著把薄而鋒利的月牙形彎刀,割開江隨山的手腕。

鮮血湧出,陳映澄閉上眼睛,身體微顫,江隨山發覺後抓緊了她的手。

另一人站在夏侯綾的床前,她手握一模一樣的彎刀,在夏侯綾腕上摩挲。

就在她找到血管,夏侯和羅期待地等她下手之時,那女人忽的睜開眼睛,將手中彎刀刺入夏侯綾心口。

夏侯綾的身體猛地一顫,鮮血噴濺而出,瞬間染紅了床鋪。

一切發生得突然,夏侯和羅毫無防備,等他尖叫著上前去捂住傷口的時候,夏侯綾已經沒了呼吸。

執刀的女人撕下面具,露出花紹嬰的臉,她臉上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瞥一眼角落裏玩偶般被隨意扔下的白塔,她面如死灰,將彎刀對準了夏侯和羅。

“花紹嬰!你居然敢——!!!”

夏侯和羅的臉氣到扭曲,眼神如刀,臉都漲成了紫紅色,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袖中飛出兩片暗器,離花紹嬰只有咫尺時,被一把飛來的折扇擋下,花紹嬰趁機躲開,來到陳映澄身側。

剛才還被五花大綁的江隨山已經起身,一手牽著陳映澄,一手提劍,冷冰冰地看著他。

夏侯和羅看看花紹嬰,再看看陳映澄,額頭青筋暴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們居然敢算計我?!”

“哪裏的話,夏侯公子不也在算計我們嗎?”

陳映澄掃過夏侯綾的屍體,心中有一瞬的同情,又看到夏侯和羅暴怒的臉頰,不由得握緊了江隨山的手。

“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夏侯和羅眼睛幾乎要噴出火花來,他伸手探入夏侯綾枕下,眼中閃過一瞬的悲痛,在他床頭抽出一幅畫卷來,臉上只剩恨意。

“你不是在找《日月蘭香圖》嗎?那你就好好看看,這畫中的風景!”

他將畫展開,瞬間屋內金光閃爍,刺得人睜不開眼睛,畫卷中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三人往裏拖拽。

“澄澄,抓緊我。”

“抓緊了。”

陳映澄抱緊江隨山的胳膊,一陣天旋地轉後,房中只剩下了夏侯和羅。

他抱著夏侯綾的屍體,悲慟不已,夏侯綾心口的傷還在往外冒血,夏侯和羅氣得頭疼欲裂,崩潰大喊:

“展籍!展籍,進來!”

展籍閃身進來,見到眼前的場景,瞳孔震顫,“少主有何吩咐?”

“去,把東西放出來!就現在!”

展籍:“少主,不是說要等到把江隨山解決掉之後……”

“他已經死了!”夏侯和羅抱緊夏侯綾,憤怒的火焰在他的血液中燃燒,他如野獸般咆哮道,“把東西放到赤日學院,我要那群老東西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