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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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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都讓開!!叫燕大夫過來!”

陳映澄被一道結界阻隔在夏侯府外, 見一向冷靜寡言的展籍一腳踹開夏侯家大門,扛著夏侯綾瘋了似的沖進去,體力幾乎耗盡的陳映澄無人在意, 她蹲在門前緩了一會兒,便打算起身離開。

沒走出幾步, 便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反應過來的時候, 她已經被江隨山拉入無人的窄巷中。

“你——我要被你嚇死了!”陳映澄推了他一下,又脫力癱在他懷裏,有氣無力地說,“我還以為有人來綁架我了, 我現在這個樣子, 想反抗都不成。”

江隨山看了她半天,無奈地嘆氣,“我才是要被你嚇死了,那符咒是保命用的, 用起來十分耗費靈氣,你和夏侯綾到底多深厚的交情,連自己身體都不顧。”

他捧著陳映澄毫無血色的臉頰,心疼道:“夏侯家的人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竟然也沒有好好招待你。”

“夏侯綾命都快沒了, 他們哪還有功夫管我。”陳映澄累得連話都不想說,拍拍他的肩膀,“背我。”

江隨山彎下腰來,陳映澄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跳到他背上, 像條擱淺後被曝曬的半死不活的魚,貼在了他身上。

“百裏言冬告訴你的?”

“嗯。”

“他知道了?咱們的關系。”

“猜出來了吧。我也沒想隱瞞。”

陳映澄嗯了一聲, 還有許多話想跟他說,但實在又累又困,腦子裏把話都過了一遍,便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傍晚,是個陌生的房間,偌大的房間只有一張床,一個衣櫥,一張屏風,一張書桌,兩把木椅,空蕩又昏暗。

“醒了?”

一只手蒙在陳映澄眼睛上,指縫中透出一絲光亮,等陳映澄的眼睛適應後,江隨山把手移開。

兩排壁燈被點燃,房間瞬間亮堂起來,照著墻上姿勢奇怪的壁畫,仔細望去,是赤日劍法的第一層。

“這是我現在住的地方,有些簡陋。”

“赤日學院的主殿?”

江隨山嗯了一聲,將她扶起來,在她腰後墊了個枕頭,“這裏原是洪樂生住的地方。主殿的最高層,往下還有書房劍閣和演武場,要去瞧瞧嗎?”

“不想走,好累。”陳映澄往後一仰,問他,“你怎麽把我運過來的?不會被人看到吧?”

“不會。”江隨山斬釘截鐵地說,“想掌握我行蹤的人不在少數,如何應付他們我已經得心應手。”

陳映澄剛睡醒,還沒聽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反應過來後噗嗤笑了出來。

“我們小雀現在也有狂熱的粉絲了。回頭你在劍譜上簽名,我拿出去買,咱們一起發家致富。”

“小姐不要取笑我。”他一本正經地說著,從桌上端過一碗青菜蝦仁粥來,“吃些東西?”

“你哪裏弄的?這裏還有廚房?”

他沈默了一瞬,道:“沒有廚房,但可以生火。”

陳映澄:“?”

陳映澄把目光放在不遠處的屏風上,墻上隱隱透著點黑色,江隨山側身擋住她的視線,“嘗嘗?”

陳映澄張嘴:“啊——”

她其實並沒有覺得餓,只是很累,也多虧了江隨山的幫助,她現在修為增進,所以在使用符咒的時候,能明顯感覺到體內靈力的消耗。

這碗粥雖沒能讓她恢覆過來,但至少能給她心裏和舌頭上的慰藉。

吃完後陳映澄懶洋洋地躺下來,問:“外面怎麽樣了?”

江隨山早猜到她會問起,已打聽清楚:“夏侯綾暫時沒有性命危險,但夏侯和羅發了很大的脾氣,寧山獸林閉場了,那些同去的公子小姐嚇得不輕,都被帶回了家裏。”

“秦向栗呢?”

“……”

他眸底閃過一絲不滿,陳映澄抓住他的手親了親,“說正事呢,先把你的醋勁兒收收。”

江隨山:“在場這麽多人,你偏問他一個。”

“因為我懷疑他。”陳映澄如實道,“你都不知道那頭巨狼有多大,在場的大都是凡人,有這個能力引來巨狼的,除了他便只有百裏言冬了,可百裏言冬和夏侯綾無冤無仇。”

江隨山抓住她話中的漏洞,“秦家不是和夏侯家交好嗎?聽你這意思,秦向栗想殺夏侯綾?”

“只是表面交好。”陳映澄道。

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看來你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告訴我。”

陳映澄:“你知道的,我那時候憂思郁結,許多細節都記不清楚……”

江隨山思緒翻湧,心底溢滿酸楚,食指抵在她唇上,“那時候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好,不提。”陳映澄沖他笑笑,繼續說,“若要說交心,秦向栗的父親與白塔的父親才是真正的知己好友。”

“白塔?夏侯家附近那個手工作坊的小老板?”

“嗯。”

江隨山楞了下,“倒是看不出來。”

他們兩家一個崇文一個尚武,連赤日城的人都不知道他二人有來往,若不是有讀者視角,陳映澄當然也不知道。

“秦向栗本就是個剛正不阿的人,痛恨夏侯家作惡,又受他父親影響,因白家之事對夏侯家憤懣不平。

不過他今日的舉動,實在有些魯莽了。夏侯家現在的掌權者是夏侯和羅,造成白家悲劇的是他爹,夏侯綾沒有參與的這件事情中,他不該對夏侯綾出手的,這樣做反而會打草驚蛇。”

江隨山斂眸,沈默半晌後,道:“若換成是我,或許也會做出一樣的舉動。夏侯綾雖沒有作惡,但也有無數無辜的人因她而死。”

說這話時他不敢看陳映澄的眼睛,他知道陳映澄的夢魘是什麽,是個冷血無情的人,雖然他不想承認自己是那種人,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確實是同一人,從骨子裏就透著冷血。

除了他關心在意的人,其他人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

江隨山可以在陳映澄面前偽裝一輩子,但夏侯綾是扳倒夏侯家的關鍵,而陳映澄又對她抱有一絲同情,若他將來對夏侯綾出手,他怕陳映澄會怪他狠心。

所以他現在將自己陰暗的一面撕開給陳映澄看,只這一點,試探著,看他心善的小姐,能接受他到哪種地步。

說完,他擡眸看向陳映澄的反應,見她臉上愕然,心中又開始發麻發痛,後悔著自己的魯莽,神情多了一絲慌亂:“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陳映澄打斷他,扶著額頭,語氣有些疲憊,“夏侯和羅確實因為夏侯綾殺過許多人,你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

或許是因為夏侯綾和原書的‘陳映澄’很像,同樣的心智不健全,同樣都享受著家族作惡所得的利益,陳映澄對夏侯綾的處境也能感同身受。

而且‘陳映澄’被陳家保護得不見半點血腥,夏侯綾卻是在無法抵抗的外力下成了罪惡的一環,從讀者的角度來看,夏侯綾確實比‘陳映澄’更“該死”,死亡對她而言更是一種解脫。

陳映澄驚訝不是因為小雀心狠,而是因為他的想法和原書的江隨山並不相同

原書江隨山殺了‘陳映澄’,卻因為花紹嬰的求情放過了夏侯綾。

陳映澄有些想不明白,難道是原書江隨山歷盡千帆,心智更成熟更穩重了?

可他殺楊柳生,廢了謝通的時候可是眼睛都沒眨一下,甚至不在意謝友晴的苦苦哀求。

陳映澄那時候還覺得江隨山或許跟花紹嬰有感情線,所以才會因她的求情而心軟,可一直到最後兩人也只是不生不熟的上下級關系。

如今聽到小雀的想法,陳映澄就更加好奇了,原書的江隨山到底是出於什麽心理,放過了夏侯綾呢?

“澄澄……”

江隨山本是坐在她床邊,見她一直不說話,緩緩趴了下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下她的胳膊。

“我錯了。”他像蛇一樣湊過來,腦袋懸在陳映澄胳膊上,卻不敢往下壓,“你之前說過,夏侯綾是無辜的,我不是覺得你說的不對,我只是……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你夢裏那個人一樣,是個壞蛋?”

陳映澄反應過來他在糾結什麽,笑著把他的腦袋壓下來,環住了他的脖子,“他可不是壞蛋,他是世人眼裏的大英雄。”

世人眼中,是她們該死。

胳膊清楚地感覺到江隨山喉結的滾動,陳映澄聽見他問:“那你更喜歡他,還是更喜歡我?”

“我瘋了嗎?會喜歡一個殺了我的人?”

“……”

“那你、那你還喜歡我嗎?”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有些發顫。

“你怎麽還在糾結這個問題?”陳映澄翻了個身,壓在他胸膛上,“等一下,別跑偏了。我們不是在討論秦家和夏侯家的事情嗎?”

他嗯了一聲,擡手擋住眼睛,“可你剛剛……我好怕你把我們當成同一個人,覺得我心狠手辣而害怕我。”

“怎麽會,我還沒到黑白不分的地步,夏侯綾她確實無辜,但是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陳映澄把他的胳膊移開,親了親他泛紅的眼角,“好了,我愛你。”

“再說一遍。”

“我愛你。”

“再說一遍好不好?”

“愛你。”

“再——”

“別得寸進尺。”

“……哼。”

陳映澄在他下巴上掐了一下,道:“我今天送夏侯綾回去的時候,聽到展籍在叫什麽燕大夫,我在夢裏沒見過這個人。”

“她似乎是前年來到赤日城的,一直住在夏侯府內,從未有人見過她真容。從前那些給夏侯綾醫治過的人都被夏侯和羅暗中解決掉了,而她卻好好地活著。”

陳映澄沈思片刻,卻沒想出什麽有用的線索,她頹喪地趴下去,道:“壞了,這個我真的幫不上忙了。”

“原來也有澄澄不知道的事情。”江隨山語中帶笑,安撫性地吻了下她的額頭,道,“你不必什麽都知道,你只要一直在我身邊,不要停止愛我就好了。”

“怎麽說這麽肉麻的話?”

陳映澄本以為她早就對這種話免疫了,但臉上還是有些發燙,把腦袋埋進他衣裳裏,聽見他春雷般的心跳。

“澄澄,我想……”

他撫上她的耳朵,輕輕摩挲著,似在征詢她的同意。

“可已經不早了,夏侯綾的事情傳開,我二哥肯定要擔心的。”

陳映澄還在猶豫,但突然響起的砸門聲打斷了二人纏綿的氛圍。

車摯氣勢十足的聲音傳來:“江隨山你給我滾出來!!你窩在裏面幹什麽呢!澄澄都失蹤了,你還有心情睡覺?!!”

江隨山:“……”

陳映澄:“……”

完蛋。

*

夏侯家。

展籍跪在文興院外,十幾道鞭痕已經讓他的後背血肉模糊,夏侯和羅氣得面色嫣紅,卻仍不能消氣,命人取來食鹽。

“綾兒許久才出門一次,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救你一家老小,贈你良田豪宅,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屬下知錯。”

展籍面色慘白,幾乎成了一張白紙,連五官都變得淺淡。

“知錯有何用!若綾兒醒不過來,我把你一家都扔去餵蛇!”

“屬下……知錯。”

食鹽灑在背上,無法言喻的灼心疼痛讓展籍無法再挺直身體,扭曲地倒在夏侯和羅腳邊,爬蟲一樣掙紮著,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

“那狼不可能無故出現,你去查查,是誰想對綾兒下死手。”夏侯和羅冷淡地看著他,扭身進屋:“你就在這裏跪著,跪到綾兒醒來為止。”

“是、是……”

展籍痛得無法出聲,氣息薄弱,夏侯和羅冷哼一聲,進了夏侯綾臥房。

床邊為夏侯綾上藥的銀發女人身形佝僂,轉過身來,卻有張年輕秀麗的臉龐。

“夏侯大人。”她躬身行禮,卻被夏侯和羅單手推到一旁,跌坐在地板上。

“廢物!”

夏侯和羅低頭看著夏侯綾布滿猙獰傷痕的軀體,除了被狼爪劃破的長痕,還有許多道像小毛毛蟲一樣的的暗紅色凸起,密密麻麻地長滿全身。

而這位夏侯家尊貴的小姐,胸膛平坦,沒有半點女性的特征。

夏侯和羅眼底閃過一絲心疼,燕夙彎腰靠過來,他反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力道之重,又將燕夙掀翻在地。

“你別忘了,我當年把你從苗南帶回來費了多大的功夫,這兩年又花了多少心思給你續命,你連今日的禍事都無法預占出來,那我留你何用?!”

燕夙沒有起身,直接跪了下去,聲音中滿是恐懼:“大人息怒。奴實在是……上了年紀,能力大不如前了。”

“上了年紀?你今年可才二十六歲,你瞧瞧這張漂亮的小臉,多少年輕姑娘的血滋養出來的,你該不會忘了吧?”

“奴不敢忘。”燕夙摸了下自己的臉頰,道,“對我們族人來說,二十六歲已是高壽,而且隨著年歲的增長,骨骼老化,也會失去預占的資本,如果想一直維持能力,就只能……”

“行了,我知道。”夏侯和羅不耐煩地打斷她,“我以前給你找的那些人效果都不好,你確定陳映澄就有用嗎?”

燕夙頓了頓,猶豫再三,才道:“奴半歲起便覺醒了預占能力,這麽多年來,無論妖魔鬼怪,只要是活物,奴都能預占,還是頭一次見到她這樣奇怪的人,她的未來,一片白霧,卻又隱隱透著金光,她絕對不是普通人,或有大補之效。”

“你倒是會選人,那可是江隨山的前妻,不對,他二人現在還藕斷絲連呢。江隨山可是個不好對付的。”

夏侯和羅低頭摸了摸夏侯綾的臉頰,冷聲道:“不過你既然都說了,江隨山早晚會死在我手上,那從他那裏搶個人,倒也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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