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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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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陳映澄說著, 將門縫稍稍關小了些,這輕微的動作讓江隨山頓時僵在原地,他垂下頭濕潤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你……”開口便是沙啞的嗓音, 因顫抖而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他頓了又頓,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道, “沒有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

陳映澄低著頭,脖子上好像壓著千斤的重量,是隱隱作痛的愧疚。

“沒事的話, 我要休息了。”

陳映澄作勢要關門, 江隨山的手卻突然伸了過來,抵在門框上,陳映澄一驚,慌忙收力, 卻還是在他手上夾出了一道紅痕。

陳映澄覺得她關門的力道不重,但聽到他吃痛的悶哼聲,心臟還是跟著揪了一下。

“你想幹什麽?”陳映澄無奈地問。

他的手還放在門上,陳映澄沒法關門, 看到他手背那道痕跡心中也不舒坦, 便將門半敞開,抱著胳膊倚在門上。

“大半夜地跑到前妻門口堵著,是不是不太禮貌?”

這兩個字又刺痛了江隨山的神經,他松開手, 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唇上都沒有半點血色, 身體冰冷麻木。

他喉結輕滾,聲音低啞疲倦,“我們的婚書還在,婚契未解,還是夫妻。”

陳映澄站直,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沒人告訴過她還有這一道步驟。

江隨山擡眸,看到她的反應,很輕地揚了下唇角,喉結再度滑動了下,克制著情緒,自嘲般說:

“你要和我解婚契嗎?也許有些麻煩。”

陳映澄:“有多麻煩?”

“要先將婚書作廢,族譜除名,成親時師父為我們點的那盞燈,也要取來銷毀。”

陳映澄一時愕然,小雀是入了他們陳家族譜的,以陳雀的名字。

第一第三條倒是好辦,可是要將他從族譜除名,陳映澄竟有些不舍——

就好像把小雀存在過的證據給抹除了一樣。

“這些倒是不急。”陳映澄道,“以後你有機會回青寶城一並解決了就是。”

江隨山:“我現在就在青寶城。”

陳映澄:“……我忙著查案,沒工夫辦這些。”

“案子了結後,我可以跟你回去。”

“……”

“小姐在猶豫什麽,難道舍不得我嗎?”

他盯著她的眼睛,泛紅的眼眸帶著不甘和期待,他用力攥緊自己的手,壓下心底起伏。

他的視線灼熱,陳映澄卻只能選擇逃避,她搖搖頭,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嫌麻煩。”

聽到這句話,他脫力般松開雙手,淚珠滾滾從眼眶落下,順著臉頰砸下,匯聚在手背。

陳映澄不敢看那在夜色中晶瑩的淚珠,匆匆想要把門關上,他卻又強硬地擠過來,聲線喑啞,帶著顫抖的鼻音:

“我想你了。”

“你就不能騙騙我嗎?說你也想我。”

兩人的距離拉近,陳映澄才覺出他身上淡淡的酒氣,不知是喝了酒還是陪百裏言冬喝酒的時候沾上的。

“我很想你。”

他溫聲道,氣息驟然貼近,帶來更強烈的沖擊。

陳映澄心中升起一股抱住他的沖動,她咬緊牙,道:“你喝醉了,別進我房間,我叫人了。”

“叫誰?叫冷成光嗎?”他的臉色忽然沈下來,淚珠卻比剛才滾得更厲害,“你們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你離開的時候都不管我的死活,卻跟他告了別……發現我是你夢裏的壞人之後,討厭的人就變成我了嗎?”

陳映澄:“你真的醉了,前言不搭後語,你該回去休息了。”

“我不回去!若我走了,你明日又會裝作不認識我一般。”

“你不也無視了我?”

江隨山的眼淚越來越多,哭到聲音都有些嘶啞:“是你先這樣的……”

陳映澄確定他是真的喝醉了,只是他從前很少飲酒,也從沒醉得這樣厲害。

但她不太確定江隨山有沒有斷片的毛病,若她今日袒露一點真心,他明日酒醒了又記得的話,這事兒便不好收場。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等你酒醒了我們再說。”

“我沒醉。”

他擡袖擦了擦眼淚,因為剛才哭了一陣,臉上反倒有了點血色,臉頰變得紅通通的,有那麽幾分惹人憐愛。

陳映澄抽出手絹,下意識地想替他擦一擦,胳膊伸出去又縮回來。

“沒醉的話就回去吧。”

“我不回去。”

“夜深了,你在這裏會吵著別人。”

“吵著誰?你怕吵著冷成光嗎?”

陳映澄:“……你再鬧,我以後真的不理你了。”

他哽了一瞬,喉結上下滾動,眼睛直直地盯著她,似乎在判斷她這話的真實性。

陳映澄一臉認真,用眼神告訴他自己的決心,“我說到做到。”

“那和現在也沒差。”他說著,又往前擠了一步,“我不走。”

陳映澄:“……”

喝醉了腦子倒是挺好使的。

她正思考著把人打暈扔回去的可能性,樓梯處卻突然傳來交談聲,聽聲音是卓秋哲他們回來了。

要是被他們瞧著江隨山,肯定又會在背後蛐蛐她。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陳映澄顧不得那麽多,將人拽進屋裏,關上了房門。

兩人的談話聲由遠及近,在她隔壁的隔壁停下,互相道別後,便回了各自的房間,外面很快安靜下來。

等確定二人進屋後,陳映澄轉身,打算把人送回去,卻見江隨山低頭盯著她拉著對方衣袖的手,眉眼帶上幾分笑意,他也不說話,就這樣盯著她笑,眼睛亮晶晶的。

像個小傻子一樣。

早知道他喝醉了是這樣,從前就該多灌他點酒,好好調戲一番。

可現在陳映澄也只能在心裏想想,她松開江隨山的衣袖,拍拍手,“你該回去了。”

“我不回去。”他搖頭,斂起笑容,又板起臉,“除非你說你也想我了。”

好耳熟的套路,不愧是車摯的徒弟。

“看來你不光跟著師父修行,耍無賴的本事也學了個六七分。”陳映澄打開門,指著外面,“現在就走,不然我以後都不會見你。”

江隨山嘴唇一癟,又在醞釀眼淚,陳映澄不給他發作的機會,用力將他扔了出去,“這招對我不頂用,畢竟我也是師父的徒弟。”

陳映澄迅速關上門,靠在門上擋著,走廊靜得沒有一絲聲音,顯得遠處響起的哭聲是那麽明顯。

又開始了。

被江隨山這麽一鬧,她都忘了來南楊莊是為了正事,現在已經是淩晨,再不休息,她明天哪來的精神去調查。

陳映澄也不管門外是不是有人,將門反鎖上,躺到了床上。

輾轉反側之時,走廊響起一陣腳步聲,江隨山似乎回了他的房間。

陳映澄終於松了一口氣,安心閉上眼睛。

但這一覺她也沒能睡太久,天快亮的時候,村裏的哭聲忽然變大,和剛入夜時那一陣差不多,刺耳的音調驚醒了睡夢中陳映澄。

她起床一瞧,其他人也都醒了,一副睡眠不足的疲憊模樣,嘟囔著抱怨這擾人清夢的哭聲。

百裏言冬的房門倒是還關著,仔細聽還能聽到裏面的呼聲,陳映澄不由得感嘆他睡眠質量好。

醒都醒了,便繼續做昨天沒做完的事情,四人兵分兩路,朝著相反的方向去。

他們今日只有一個任務,統計村裏有孩子的人家的家庭情況,孩子的年齡,以及孩子平日都是誰在照料。

臨走前陳映澄看了眼江隨山的房間,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他醒了沒有。

陳映澄收回目光,發現冷成光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心中一個激靈。

“看什麽?”

“沒什麽。”冷成光朝她擺擺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就是昨晚好像聽到什麽聲音。”

“你聽錯了。”陳映澄道。

冷成光:“是嗎?難道你沒聽到孩子的哭聲?”

陳映澄擡眸,他滿眼促狹笑意,陳映澄白他一眼,“少管。”

“脾氣真差。”冷成光笑道。

“真稀奇,居然有朝一日能聽到冷公子說別人脾氣差。”陳映澄反懟回去,“你現在日子過得倒是好了,整天嬉皮笑臉。”

冷成光道:“是啊,他死了,我當然覺得輕松。”

“你……”陳映澄朝著卓秋哲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這種話怎麽能隨便說出來?”

“我既然敢做,自然也不怕承擔責任,他日我將萃兒撫養長大,也可以拿這條命去抵……”

“噓——”

陳映澄:“這話你跟旁人說去,我可什麽都沒聽到,一天天的張口就來,也沒想過你弟弟會怎麽想。”

冷成光道:“等他長大了,我會跟他坦白。”

“那還久著呢。”

陳映澄說完,終止了這個話題,兩人朝著第一戶人家走去。

問了一上午,只有三四戶人家願意給他們開門,但是一問起孩子相關,也十分戒備,就算亮出青寶司的腰牌也沒效果。

被這怪象折磨得太久,他們對修士都失去了信任。

兩人收獲甚微,午間回到客棧休息,店裏還是只有那個小二,裏裏外外忙活著,不時端上來幾盤菜。

陳映澄這才發現,自他們來客棧起,便只有這一個小二,掌櫃的,廚師都沒有。

對此,小二的解釋是:其他人都因為小兒夜啼搬到隔壁村去了,老板給了他三倍的工錢,讓他留下來看店。

他這解釋也說得通,但陳映澄一上午都在分辨這裏村民話中的真假,也沒有完全打消懷疑,他送上來的菜,陳映澄一口沒動,只喝了幾口茶水。

她結丹後已近辟谷,三五天不吃飯也沒事,但她嘴饞,到了飯點不吃東西就不得勁,所以頓頓都沒落下。

今天只是盯著冷成光吃飯,她也忍不住咽口水。

冷成光:“你要餓了就嘗一點,他總不能在飯菜裏下毒。”

“不行,誰知道裏面有沒有放些別的東西,我得保持頭腦清醒。”

眼不見心為凈,陳映澄幹脆起身上樓,誰知轉角又遇到江隨山。

“……”

兩人相顧無言,陳映澄在樓梯口站了會兒,提裙貼著墻從他身側走過。

“澄澄……陳小姐。”

他改了稱呼,語氣中透著客氣和疏離。

陳映澄提裙的手攥緊,眨眼平覆好心情,轉頭面對他,“有事?”

江隨山垂眸,臉上神色冷淡,“我昨晚醉了,神志不清,若有冒犯到的地方,還請見諒。”

陳映澄微楞,“你不記得你做了什麽?”

“…不記得了。”他道。

“不是什麽大事。”陳映澄說完,轉身回房。

關門的瞬間,她松了口氣,竟然有幾分慶幸。

他斷片了?

那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提族譜除名的事情了!

幸好幸好,免得她還要費心思考慮這件事。

陳映澄的步調輕快起來,又翻出羅盤來繼續研究,再看說明書也不覺得枯燥了。

門外,江隨山在原地站了片刻,轉身回到房間,身形落寞孤寂。

幸好,她沒看出來。

只要他否認,昨晚做得那些過分的事情,就當從沒發生過。

他不想讓陳映澄覺得他是個無賴,喝醉之後對她死纏爛打,陳映澄討厭醉鬼,那樣只會讓她更加厭惡他,將她推得越來越遠。

江隨山原本的計劃,只是來南楊莊見她一面,順便幫師父查一下這裏的案子。

見一面就走,在他查清楚陳映澄排斥他的其他因素之前,絕對不能節外生枝,

可是見了陳映澄後他下定的決心便都成了泡影,尤其見到她現在與冷成光相處的如此輕松自在,便更加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連冷成光都能原諒,卻不能接受他,憑什麽?!

連冷成光都能站在她身邊,他卻不能!

這對他未免太不公平。

明明他們才是青梅竹馬朝夕相處的玩伴,是最親密的夫妻,現在卻連見她一面都要裝作是偶遇。

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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