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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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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帶人來青寶城前, 楊柳生先借由百裏言冬探了探江隨山的底細。

但百裏言冬這小子看著單純傻氣,實則心機深沈,不論楊柳生怎麼詢問, 他只會裝瘋賣傻。

“我不知道啊,我醒來的時候他就到了千鶴山了。”

“我也不清楚啊, 我中途就暈了。”

“有這個怪物嗎?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都是大哥的功勞,我什麽也沒做。”

“……”

若不是還要給百裏家幾分面子, 楊柳生定會好好教訓這個滿口胡言亂語的混小子。

他們出劍閣時那麽多赤日弟子在場,百裏言冬即使沒有得到勝天劍,但也確實突破了劍閣百層,過幾日劍閣放榜, 他的名字還要壓楊柳生一頭。

在楊柳生眼中, 百裏言冬和江隨山一樣,都是故意隱藏實力,把他當成傻子戲耍。

可整個赤日城都知道百裏言冬整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百裏家族也許久沒再出過修道之才, 他又是何時偷偷修煉的?

想到百裏言冬,楊柳生便分了神,本來游刃有餘地抵擋江隨山的進攻,卻在那一瞬間出了岔子, 躲閃不及, 只能睜眼看著他刺向自己的腰腹。

“哈——!”

楊柳生以劍柄去抵擋,這招驚險,很大可能會傷到手腕。

江隨山的劍離他的手背只有一寸,劍尖突然一旋, 擦著他的手臂,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將他本就已經被劃破的衣袖徹底砍斷。

那一塊帶血的白布自天空悠悠落下,銀線繡成的暗紋在陽光下閃著微光,落入泥土之中。

手臂刺痛,鮮血冒出,卻並不致命。

楊柳生正不解他為何突然收招,擡眸時卻突然瞥見江隨山唇角的一抹笑意,心中咯噔一下。

這小子竟是在戲弄他!!

不愧是車摯的徒弟,和他一樣的頑劣!

楊柳生雙眉一凝,心中怒火騰升,“小友既然如此,那楊某也不會再客氣了。”

江隨山沒說話,只是將劍收回,負手背在身後,沖他擡了擡下巴。

楊柳生:“……”

狂妄自大!

目中無人!

楊柳生劍身凝出寒霜,周身的溫度驟然下降,寒風揚起他的衣擺,在空中畫出狂亂的弧線。

圍觀的弟子騷動起來:

“是楊掌門的寒霜斬!”

“許久不見寒霜劍法!!”

“上次楊掌門使出寒霜斬還是三十年前!”

“新掌門還未即位便能見到這番比拼,實在精彩!”

“若是新掌門輸給了楊掌門,那……?”

“他能拿到勝天劍,又怎麽會輸?!”

“要是輸了,那這掌門之位可就由不得他了。”

楊柳生在得到自己的第一把劍時,便在努力鉆研寒霜劍法。

赤日學院的主流是洪樂生留下的赤日劍法,可他還未能將劍意完全傳達給自己的徒弟,便撂挑子失蹤了。

雖說現在赤日弟子能習得的五層劍意已經少之又少,他能至七層,已是翹楚。

可他仍覺得不夠,一套不夠完善的劍法,不足以支撐起他修行的決心。

所以他以應對赤日劍法為目標,自創了寒霜劍法,每一招都與赤日劍法相對應,是赤日劍法絕對的克星。

三十年前他便是靠著這一招寒霜斬,打敗了他師父的赤日劍法,坐穩了代理掌門* 之位。

車摯交給江隨山的,也是他所習的赤日劍法,雖然車摯也在先人的基礎上加入了自己的創新,但和他專門為對抗赤日劍法所創的寒霜劍法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寒劍刺目,楊柳生手臂也凝出了寒霜,他眼底的瘋狂呼之欲出。

膽敢對他不敬,那他今日便廢了這臭小子,讓他再也無法執劍!

空中寒風卷起旋渦,將楊柳生包裹其中,只能在縫隙中依稀瞥見一絲身影。

眾人正瞪著眼睛努力去找楊柳生的位置,一旁車摯的心卻是揪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旋渦邊緣的他的徒弟。

漩渦中的楊柳生是假象,真正的楊柳生怕是已經藏在某處,等待給他致命一擊。

寒霜劍法的可怕之處,便是快而無形,像冬季肆虐的大雪遮擋行人視線,連危險悄然靠近都無法察覺。

車摯攥緊胸前的衣裳,緊緊地盯著江隨山的四周:他不怕楊柳生突然襲擊,他怕江隨山不躲。

陳映澄失蹤,他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程度,若他一心求死,故意不去躲楊柳生的劍,就算車摯的修為還在都無法救下他。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

“小雀,小心!”

車摯瞥見他身後一道白影,出聲呼喊,眼睛一眨,江隨山便被卷入旋渦,消失得無形無蹤。

“隨山——!!”

他大喊,沖上前去,幾個赤日弟子過來拉住了他。

“隨山!隨山!小雀……你別做傻事,你要是死了,真的就再也見不到澄澄了!”

“江隨山!!”

車摯崩潰的聲音在院中回蕩,一顆心漸漸沈入谷底。

萬念俱灰之時,身側的赤日弟子忽的叫了一聲:“快看!兩道真氣,不對,是三道!”

車摯緩緩擡頭,只見那道藍色旋渦中多了幾絲金光,盤旋纏繞,並漸漸地將楊柳生的真氣覆蓋,而在金光之中,還摻雜著紅色的火光。

那紅色火光越來越亮,像夏夜平原上燃起的篝火,連天色都一並吞噬。

在火焰中,一道血痕遍布的白色身影緩緩落下,旋渦散開,江隨山身姿挺拔,背對他們而立,楊柳生的軀體失去托力,飛速降落。

“楊掌門!”

兩三個人上前去接住了他。

“江隨山……”

車摯註視著那道身影,見他在空中停滯了片刻,也似羽毛般落下。

“徒兒!”

車摯沖上前,牢牢地托住了他,手臂被重力砸到幾乎折斷。

這場鬥法看似沒有贏家,楊柳生引以為傲的寒霜斬被破,落了一身的傷,江隨山站到最後一刻,可本就有傷的腰腹部再次被貫穿,重傷昏厥。

但一個近三百年道行的元嬰尊者對戰結丹不足一年的道者,使得還是自己獨創的劍法,卻落得平手的下場。

誰輸誰贏,明眼人自有分辨。

*

楊柳生在青寶城養了三日,便可以下床活動了,身上也沒有半點後遺癥。

而江隨山還在昏迷,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

車摯將自己府中所有的護衛都派到江隨山房外守著,不給楊柳生近身探望的機會。

“我不過是想瞧瞧咱們下一任的掌門,你何必這般防備我?江小友重傷昏迷,我或許可以醫治。”

楊柳生第三次來探望,又被車摯攔下。

車摯啐了一聲,“我徒弟現在活得好好的,你一進去可能就生死未蔔了!”

楊柳生陰陰笑道:“師弟說得如此可怕,在你眼中我到底是怎樣的人?”

“自私自利,沽名釣譽的鼠輩。”

“呵,師弟還是和從前一般口無遮攔。”

楊柳生眼珠一轉,環顧四周的護衛。

十幾個金丹,他若想硬闖也不是沒有機會,但他傷好未愈,這又是在旁人的地界,傳出去到底還是有損他的名聲。

罷了。

楊柳生將目光轉回車摯臉上,笑意更深,“我就算真的和師弟說的一樣是鼠輩,也不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動手。你這徒弟不知何時才行,師弟也不能一直在這裏守著,不如和我喝喝茶,聊聊天?”

車摯抱著胳膊,“我和你有什麽好聊的?”

楊柳生:“聊聊當時重傷師弟,殺了你城中主司的那個妖孽。”

車摯:“……”

楊柳生:“師弟當時清醒,自然知道是誰傷了你。”

“我不知道。”車摯道,“那怪物背後襲擊,我怎麽能知道?”

楊柳生挑眉:“哦?可你的傷在腹部。”

“是嗎?但我就是沒看到。倒是你們,都查了這麽久了,居然還沒抓到那只怪物,真是廢物!”

楊柳生:“師弟……”

車摯:“行了!有這個功夫在這裏和我扯皮,不如回去查查那個妖怪,免得以後提起赤日學院,說你們只知道吃喝玩樂受百姓的供奉,半點實事不做!”

“……”

楊柳生輕笑,額間青筋突突直跳,“既然如此,便不再打攪師弟了。”

再聽著他說下去,楊柳生真的會忍不住掐死他。

“慢走不送。”

車摯站在原地目送,確定他離開後,才轉身進了房間。

江隨山已經醒了,此時正坐在床榻上,手中握著臨行前陳映澄送他的香囊,雙眼無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車摯對外一直宣稱他還在昏迷,一來他受了這樣重的傷,短短幾日便清醒過來,楊柳生定會更加忌憚。

二來……楊柳生此行是為了“請”他回去做掌門,若讓他知道江隨山醒了,肯定又會來相勸,容易再起沖突。

“隨山。”

車摯走過來,他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低頭註視著那枚香囊。

“小雀。”車摯又叫了一聲,“我已經將人安排下去找了,不日肯定能得到消息。”

他擡眸,語氣冷淡:“已經找到了一個月了都沒消息,更何況這幾日。”

車摯神色一僵,“你怎麽……”會知道?

看著他的神色,車摯便有了答案。

他徒弟不是傻子,明知他早就得知陳家失聯,定會派人去尋,之前說等他冷靜下來再安排,也不過是為了安撫他扯下的謊。

他也不敢告訴江隨山,這整整一個月,他的人找遍了清河大陸大大小小的城鎮村莊,皆是一無所獲。

要麽是陳家人隱姓埋名,故意不讓他們尋得,要麽他們已經離開了清河大陸。

他的人大都認識陳元覆和陳正拓,見到了自然能認出來,而且他們帶去了那麽多人,總不可能全都抹去了蹤跡。

所以很可能是後者。

清河大陸之外,是妖魔橫行,禍亂不斷之地。

若他們真的離開了清河大陸……車摯也不敢保證他們能安然無恙。

車摯還在猶豫著要怎麽開口告知他此時,江隨山卻已經想清楚了。

陳映澄要離開,要躲,就一定會躲在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這樣才能幹幹凈凈,完完全全地丟下他。

他從前聽陳映澄說過許多大陸之外的地界,只是不知道她會去往哪裏。

江隨山摩挲著那枚香囊,在劍閣內日日放在胸口,時時拿出來撫摸,上面的刺繡都有了被磨掉的跡象。

師徒二人沈默良久,江隨山將香囊收入懷中,道:“師父,我要去赤日學院。”

車摯:“……為何?你要動用赤日學院的力量幫你?可楊柳生他絕非善類,他對掌門之位覬覦多年,赤日學院滿是他的親信,你去了赤日城,便是羊入虎口。”

“那些都不重要。”江隨山起身,從床頭的櫥櫃中抽出針線盒,放出了被壓制多日的勝天劍,“大陸之外的地界,位置,路線,只在赤日學院的藏書閣中有記載。”

他將劍握在手中,掌心曾經嵌入的同渡鳥羽毛,此時黯淡無光。

“天涯海角,我總能找到澄澄所在。”

*

極島。

陳映澄只聽島上的人說過花蜜酒難釀,真到了自己的親自動手的時候,才切實感受到了這地獄般的難度。

她在島上的花林忙活了兩日,累得渾身酸疼才采集到一小瓶花蜜,只有手掌心那麽大。

而釀成一小壺花蜜酒,需要整整十瓶花蜜!!

把她累死了她都釀不出來!

康椒一群人幹得熱火朝天,陳映澄速度沒他們快效率沒他們高,又累得要都直不起來,在得知這一噩耗後幹脆將那小瓶花蜜一扔,撂挑子不幹了,窩在樹下乘涼。

“你們費那麽大的勁兒釀花蜜酒,就為了去大陸換點東西?你們缺什麽啊這麽想不開,我借你們點錢,你們自己去買就好了。”

康椒手邊已經有了五瓶花蜜,他將陳映澄扔下的花蜜拾起來送還給她,“既然是這麽珍貴的東西,能換的肯定都是寶貝。”

陳映澄:“比如?”

她身後的小兔妖邊柔笑得羞澀,“我的尾巴太短了,聽說大陸有賣的狐貍尾巴,我想買一根回來接上。”

陳映澄下意識地去看她的臀部,察覺到不禮貌,匆匆收了回來。

“狐貍尾巴用錢又不是買不到。”

邊柔擺手道:“不能的!那九尾狐不缺錢,就愛喝花蜜酒!”

竟然是自己賣自己的尾巴?陳映澄想想都覺得疼。

這花蜜酒真有這麽美味?

“那你呢?”她看向康椒,“你想要什麽?”

康椒臉上飛躍出羞澀和欣喜,“我聽說大陸有我的同族叫翠眼蛇王,他那裏有一種能解百毒的翠心玉,我想跟他換那個!”

“……”

陳映澄嘴角抽了抽,“你知道翠眼蛇王在哪兒嗎?”

“不知道。”

“你知道翠心玉是他的心臟嗎?”

“啊?不、不知道。”

陳映澄:“那你就想拿著花蜜酒去換?”

康椒局促地並攏腳尖,“可是、可是我們的花蜜酒好喝啊,那狐貍都能為了花蜜酒割尾巴,那那個蛇王自、自然……”

九尾狐有九條尾巴,可蛇只有一顆心臟啊!

康椒忽然覺得自己想的理所當然了,怎麽能做出挖別人心臟的缺德事兒?

他猛地抱住腦袋,蹲下身去,“那怎麽辦啊,換不到翠心玉,就不能給我姥姥解毒了……”

“你姥姥中毒了?”

“嗯,是慢性蛇毒,雖然不致命,但會一點點累積,侵蝕肺腑。”

陳映澄:“她怎麽會中毒,和你爹有關嗎?”

康椒點點頭,又搖頭,“不是我爹傷的她,是我爹的族人,我爹他是被族人驅逐才來了極島,姥姥當年救他的時候被他族人所傷。雖然姥姥經常說不怪我爹,但我爹他……總是會愧疚,這些年一直是我爹用修為幫她拖延毒素的蔓延。”

他眸中流露出傷心的神色,嘴巴一癟,眼看淚珠就要從眼眶裏掉下來。

陳映澄忙伸手打斷他,“也不是完全沒可能換到的,聽說翠眼蛇王的心臟可以再生,你試一試,萬一能遇到呢?”

她將花蜜撿起來,遞給康椒,“我的這瓶送你吧,幫你一起釀花蜜酒。”

“真、真的嗎?”

“我又沒什麽要換的東西。”陳映澄道,“不過……”

她腦瓜一轉,道:“你若找不到翠眼蛇王,便幫我換一袋子碧花果回來,也有解毒的效用。”

“真的?”

“自然,我是修道之人,知道的法子比你多。”

康椒將信將疑,接過那個白玉瓷瓶,在瓶身上看到三道波紋的印記。

“這是什麽?”

“是我的標記。”陳映澄坐回到樹下,催促道,“你快去吧,後日那條鯨魚便要帶你們出海了,免得來不及。”

康椒捧著瓷瓶,小聲道:“你這樣幫我,我該怎麽報答你?”

陳映澄閉上眼,揮揮手,“舉手之勞,你要是心裏過意不去,去大陸的時候幫我帶幾件時興的衣裳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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