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後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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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後勁大
昨天選老師真的太匆忙了, 選完就天黑回家，很多後續都還沒有弄清楚。
今天上午上工，因為是跟沈卓一起, 葉欣就沒過去跟知青們說話。王小薇和張康明都沒在, 顯然已經忙小學的事情去了，剩下的人, 葉欣感覺他們氣壓都低沈沈的, 心情都不好, 她也不好過去。
但她實在好奇，忍不到下午，中午一休息, 就要過去問問。
沈卓一把拉住她，低聲：“回家吃飯。”
葉欣說：“你先回去熱飯，我就去一會兒, 很快就回！”說著就掙開了他的手, 興奮地往知青宿舍跑去。
沈卓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歡快的背影跑遠, 皺著眉頭，嘆口氣。
李光輝的聲音從邊上冒出來：“沈卓，嘆什麽氣啊？”
沈卓回頭看是他, 搖搖頭，“沒事。”只好繼續邁動腳步, 先回去。
李光輝走在他身邊，跟他聊兩句：“昨天那個選老師的事情，真是慌慌張張的。也不知道大隊長他們怎麽搞得這麽急, 很多人忙著做飯吃飯, 都沒去投呢。”
沈卓說：“大隊長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
李光明點點頭, “也是，反正去的人也不少了。利落選出來，接著才好說招學生上課的事情，拖下去恐怕耽擱了。”
又好奇地問：“你未婚妻昨天怎麽沒參加啊？我看挺多鄉親都喜歡她的，小孩兒也愛跟她親近，再適合做老師不過了。要是她上去參加，肯定能勝出。到時候你們一個坡上一個坡下，一起上崗一起回家，天天出雙入對的，不知道多好！”
這類話昨天他們在曬谷場的時候已經聽過不少了，現在李光輝說得沈卓更加向往。但也只能忍住遺憾，面無表情地說：“她不愛當老師。”
李光輝覺得很奇怪：“真不知道你未婚妻怎麽想的，上次招工我料錯了她，她安心待下來陪你，確實挺好的；但這次這麽好的機會她也放棄了，是不是有點安心過頭了？”
沈卓怕他誤解葉欣，維護了句：“她有自己的想法，不當老師也能好好的。”
李光輝就搖搖頭，對他這副樣子沒奈何。兩人走了一會兒，聊了幾句，也就分開回家了。
葉欣已經到了知青宿舍。
這一趟她依然有很好的借口，就是春耕了，給送點菜種子。
——她早上揣好的，就是為了方便中午過來！
先到找了王小薇。王小薇也是剛回來的模樣，正好在屋前，看著有些累但是精神很好，顯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葉欣趕緊湊過去，笑著說：“小薇姐，恭喜恭喜，雙喜臨門啊！”
王小薇和她早已聊得很熟，知道她是為什麽來的，心照不宣地拉她往前面走了幾句，低聲跟她說了：“昨天真的太匆忙了，誰也沒有料到這樣的，大家本來都摩拳擦掌地準備競爭一番呢，直接就啞火了。不過這也好，大家都沒反應過來，選舉過程也都是一起的，對結果也就沒話可說，昨晚回來都是默默吃飯洗漱，沒有鬧起來。這一點我不得不佩服咱們大隊長，做事實在幹脆果決！”
葉欣很讚同，李興國做事真的不拖泥帶水，特別利落。
王小薇繼續道：“今早我倆沒上工，被大隊長叫著一起到小學裏看看轉轉，熟悉環境，另外商量了下，我教語文，張康明教數學。大隊長說，課本、黑板、粉筆這些大隊解決，課桌椅看看能不能學生自帶吧，實在沒有那麽多資金。學生就我們倆去說，跟當初醫療站剛剛開放的時候一樣，要到大隊各個小隊去宣傳、招生。今天上午，我跟張康明先把幾個教室打掃了一遍，下午就要出門宣傳了。”
葉欣聽到這裏，微微皺眉：“那你們要辛苦了。”
王小薇卻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精神十足：“再辛苦也值得！何況只是一開始辛苦些，後面學生招過來了，我只要在學校上課就行，就清閑多了。先苦後甜，我得堅持下來！”
她一向是溫和平靜的性子，給人一種不爭不搶、安分守己的印象，沒想到這次一個好機會突然降臨到自己頭上，頓時就被激發了志氣，展現出勃勃向上的生機來。
其實王小薇二十六七的年紀，在葉欣那個年代還很年輕、很朝氣，在這裏卻成了大齡剩女，又因為下鄉多年被磨平了棱角，有些沈寂。
現在看著她變得積極、有活力，葉欣真為她感到高興。
葉欣也不禁振奮起來，給她加油鼓勁：“小薇姐，你有這股幹勁，肯定能做好的！”
王小薇笑著點點頭，又由衷地對她說：“我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退出，肯定沒有我的機會了。隊員們好像默認了要一男一女兩名老師，男知青那邊，張康明和王有為兩人性格都不錯，還能爭個高下；女知青這裏，你雖然年輕，但大家都知道你是第一的，就是你沒有參加，才能輪得到我。”
葉欣連忙說：“小薇姐，你千萬別這麽想。你資歷高，性格好，人也能幹，來這麽多年了，已經得到生產隊的認可，不然怎麽昨晚票數遙遙領先，當選第一呢？你比我優秀多了，這是你應得的。”
王小薇聽著這話，心中著實高興，頓時更親熱地拉著她的手了，不住感嘆，“哎呀，你這樣貼心的，怎不叫人疼呢？我真是喜歡得把你當成親妹子了，以後咱們越處越好！”
葉欣笑道：“我早叫你姐了，你今天才把我當妹子！”
既然這麽親熱了，還有不清楚的，索性直接問了，“那你們老師的工資怎麽算？大隊長說了沒有？”
王小薇道：“說了。大隊長說，從昨天就開始算，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去各小隊走訪宣傳招學生，能招多少是多少，到二月二十就要開始上課了。這一個月算是考察，沒有工資，之後我們正經上課了，每月給我們發二十塊錢。”
葉欣一楞：“是不是有些少了？”醫生有二十五呢。
王小薇就詳細地跟她說了：“我們也當場問了大隊長，這個怎麽算的。大隊長說，這也是大隊層面經過集體研究決議的，參考了醫生的工資，只是兩者性質不同。醫生按政策規定是半農半醫，看病之餘不能脫離農業，而且沒有周末休息，還要下鄉走診，是要辛苦多的。而我們老師只是大隊內部決定的，之後小學走上正軌了，就只要在學校裏上課，不用下鄉也不用上工，有周末和寒暑假，相對要清閑得多，所以工資不能向醫生看齊，就定在了二十塊。對了，到年底，我們也是可以拿錢跟大隊換口糧的。”
葉欣一邊聽一邊點頭，“這麽一解釋，我也理解了。”
王小薇笑道：“我們也是。一開始覺得比醫生少，還不服氣，聽了之後就服了。再怎麽說，一個月二十塊錢，算下來比全年幾十塊錢要好得多了！”
還真是，要不怎麽說是好機會，人人想要呢？
知足常樂，滿意就好。
說了這個，葉欣又想起她的親事了，“那你接下來這一個月很忙，跟孟莊那邊怎麽辦？”
王小薇正色道：“親事不急。我昨晚就仔細想過了，老師這事更重要，還是等我先忙了這陣再說吧。一個大隊的，我總會有一天走到孟莊去，到時候我親自跟他家說，也趁機實地觀察觀察，見見他家人。”
葉欣很讚同：“對，工作的事情更重要，其他都往後挪。按理說你當了老師以後能掙錢，他們也該諒解你、為你高興的，要是因此有什麽不滿，就不對勁兒了。”
王小薇點頭，“你跟我想的一樣，咱們真不愧是姐妹。”說著又笑起來。
打探完了消息，葉欣心滿意足，這才拿出菜種子，道：“去年你們說我的菜種子不錯，我今年也給送些來。”
王小薇欣然收下，“現在不用管公家地，自己就有更多精力管自留地了。只是現在我暫時還不好種了，先收著，真謝謝你。”
葉欣知道這個不好種是因為親事，理解地點點頭，“還謝什麽，咱們不用那麽客氣。倒是我耽誤你時間了，你快去吃飯吧，下午還要辛苦呢。”
跟王小薇分開，葉欣去找鄭文文。
在屋子裏找到了，巧合的是，現在屋裏就她一個，其他人都不在。
葉欣就也給她一些菜種子。
鄭文文也不多說地收下了，“我正想再找你要呢。你送來了好，省得我厚臉皮去問了。年後也正好春耕，該種菜了。”
葉欣笑道：“那你好好種。西瓜苗我等暖和一點再育苗，到時候還給你送來。”
鄭文文很感動，握著她的手，聲音突然有些哽咽了，“你真好，這些小事都想著我。”
她一向直爽甚至有些辛辣的性子，這一下讓葉欣很意外，連忙拉著她在她床邊坐下了，細聲問：“怎麽了？”
鄭文文大概也是覺得有些丟臉，趕緊低頭擦了擦眼睛，“對不住，我心裏堵得慌，本來能忍住的。可是你一來，對我那麽好，我一時感動就忍不住了。”
葉欣就有些明白了，輕聲細語跟她說：“沒事，沒別人看見，咱們也算熟悉了，不用覺得丟臉……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
鄭文文點點頭，吸了吸鼻子，眼眶紅著，也是慶幸屋裏沒有別人，索性跟她傾訴傾訴，“王小薇和張康明都是好的，我沒法怨他們。大隊長一視同仁，果決利落，我也服氣。我就是怪自己不爭氣，以前沒有表現好，所以沒能選上，好好的機會又溜走了，還是要辛辛苦苦地種地——我真不想種地！”
說實話，葉欣很能理解這種心情。
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對鄉下種地的生活感到恐懼和抗拒，畢竟她以前是城裏生城裏長的人，是那麽愛幹凈愛舒服的，結果卻被迫光腳下田種地，心裏也不是沒有委屈。
而鄭文文，葉欣還跟她不熟悉的時候，就覺得她有種都市白領的氣質，也是更適合在城裏生活的。
後來熟悉了，果然知道她很堅定的要回城，不受別人影響，更是佩服她。
她是一個不甘人後力爭上游的女孩，昨晚的落選肯定給她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何況是這樣努力都沒得努力、快速利落的失敗，更讓她難受。
葉欣心中嘆了口氣，只能安慰她：“也不怪你，怪機會太少了。”
鄭文文有被她安慰到：“對，為什麽只選兩個老師？一個小學就選兩個老師不是太少嗎？要是名額多一點，說不定我也能上的！”
葉欣說：“小學剛剛重開，暫時只選兩名老師而已，以後分年級了，肯定還會招的。”
鄭文文一聽有了點希望，但又很快洩氣了，“那不知道要多久。昨晚大隊長也說了，這次招生放寬年齡，想必差不多的學生都在今年來了，明年後年都不一定有的，或者很少，不成班。那我又要不知道種多久的地。”
葉欣之前倒沒有想到這個，現在一聽覺得似乎是那樣，兩名老師可能夠用好幾年的。
看來鄭文文確實是思考過了，越思考越心裏堵，才會一下子忍不住情緒。
她也只能說：“唉，或許會有別的機會，咱們都要心懷希望啊。”
別的機會很渺茫，鄭文文現在真的是看不到希望了。不過，跟葉欣說了會兒，把心裏的委屈發洩出來，倒是好了許多。
她平覆了情緒，又看著葉欣，有些不能理解地問：“為什麽你昨晚不參加？你一參加就是十拿九穩板上釘釘的，難道你還看不起這小學老師的崗位？”
葉欣搖頭：“哪有。我只是覺得小孩子太鬧騰，應付不了罷了。這老師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啊。”
說著也跟她說了說，王小薇他們接下來得到處宣傳招生，開頭一個月還沒有工資，每天不知道要走多少裏山路，恐怕都要走斷腿的。這些信息其他人慢慢也會知道的，說了也沒關系。
鄭文文聽著，心裏也平衡了一點，算是放下了。
又看著葉欣說：“我真佩服你的心態，每次咱們暗中較勁、起起落落，就是你跟沒事人一樣。是不是心態好，你才每天那麽快樂，人也越長越好看？”
葉欣唉了一聲，笑著搖搖頭，“什麽心態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又不能吃苦又不耐勞，為了自己過得輕松一點，早早跟沈卓定親了，太累了就不樂意上工，自己在家瞎弄一些雞零狗碎的，就是貪圖舒服享受而已。”
鄭文文一聽，又說起她來了，“哼，你說自己貪圖享受說得那麽理直氣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是服了你了！”
葉欣見她情緒徹底好起來，就放心了，告辭了轉頭去找江靜雨。
江靜雨和張康明正在竈房吃飯呢。
也是光他們兩個在這，其他人都不知道哪裏去了，昨晚的事情似乎後勁太大，大家都還沒回過神來，一時都散開了。
不過，本來今年他們就散了的，自留地和吃飯都分開了，所以好像也正常？
吃飯的兩人見了她有些驚訝，都站起來叫她一起吃。
葉欣連忙擺手：“別，你們坐著繼續吃，我等會兒就回去了——這是我去年自己留的菜種子，剛給小薇姐和鄭文文都送了些，靜雨，也給你一些，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江靜雨很驚喜，連忙接過來了，“用得上！聽說你種菜種得很好，都能背去鎮上賣了，肯定菜種子也是很好的。正好我們今年春天還沒買菜種子，你送來得及時，給我們省了一筆錢了，你這麽大方又這麽貼心，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
葉欣露出了笑容，“你用得上就好，自己留的，也種不完，送人才不浪費。”
她就準備了三份，正好送王小薇、鄭文文、江靜雨，這三個都是很好的女孩子，也跟她越來越熟悉了。
江靜雨收了菜種子，讓張康明繼續吃，自己拉著葉欣到一邊，也說了說昨天的事情：“我知道自己資歷淺，平時也不愛跟人打交道，勝算不大，所以昨天晚上沒有中選也是意料之中，沒有很失落。倒是張康明選上了，這真是意外之喜，他高興，我也高興。”
葉欣已經看出來了，他倆情緒都很好，但也沒有得意忘形，都是安靜過日子、不惹麻煩的人。她笑道：“你們倆一起的，他選上你也有好處，你當然高興了。這下好了，你們好日子也來了。”
江靜雨笑著點頭，確實覺得未來有希望多了。
葉欣又關註了一下她年前說的，兩人回家各自跟家人說談了對象的事情，“你們家裏意見怎麽樣？”
江靜雨也願意告訴她：“沒有怎麽樣，還算順利。他年紀大一點，他家當然是催他結婚；我家就不那麽急，爸媽聽著他沈穩可靠，覺得可以，但是最好再處兩年，觀察觀察。”
說著她又臉紅了一下，小聲說：“我媽還怕我自己在這，頭腦發熱，不知道深淺，讓我保護好自己，婚前不要被他哄了。”
葉欣笑了下，看來江靜雨家裏挺和諧的，家人對她也很關心，“你媽說得對。女孩子吃虧，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底線。他現在雖然選上老師，身份不一樣了，但你該怎麽對他還是怎麽對他，不要覺得自己比他低了。在感情上你們是平等的。”
江靜雨認真地點點頭，“我明白。多謝你這麽為我著想。”
葉欣笑了笑，其實感覺張康明性格很穩，應該也不會突然就膨脹起來，還是可以放心的。她很看好這對情侶，希望他們好好的。
終於說完了，她趕緊告辭回家。
耽擱了不少時間，怕是回家飯都涼了！
匆匆跑上坡，回到竈房一看，飯倒是沒涼，就是坐在桌邊的沈卓眉頭緊皺。
葉欣連忙露出笑容，走過去：“讓你久等啦！”
沈卓看著她乖巧的笑臉，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吃飯吧。”
葉欣這才發現他也沒吃，稍微愧疚，“你怎麽不先吃？不用等我的。哎，你不會把菜熱了兩遍吧？”
沈卓淡淡地說：“沒有。我猜到你不會那麽快回來，慢慢地熱，現在剛出鍋。”
葉欣就很感動，先湊到他身邊，親一下他的俊臉：“你真了解我，真好，真體貼！”
沈卓頓時就繃不住臉了，單手攬著她，也親一下。然後不願意放開她了，把她圍在懷裏，再把她的飯碗挪過來，要一起吃。
這下換葉欣皺著眉頭了，“哎呀，這樣不方便吃！”
沈卓再把菜也挪到前面，說：“方便。”然後把筷子塞到她手裏，催促：“快吃，不然你又犯困了。”
葉欣無奈，只好拿起筷子吃飯。
然後發現，好吧，他肩膀寬，手臂長，能給她留出足夠的空間，還真沒有什麽妨礙的。
她就松開眉頭了，吃得高高興興，順便也跟他說了說剛才幾個知青的反應。
說完了，她感嘆老師的辛苦：“大隊二十幾個小隊，有的遠有的近，山路不好走的，果然也不那麽輕松，幸好我沒參加。我記得你去年剛開始上崗也是在各鄉走訪宣傳，鞋子都走破了。”
沈卓說：“鄉下哪有輕松的。”一邊說，一邊夾了肉，要直接餵她。
葉欣把他的手推開，接著說：“反正昨天這事後勁真大！其他人雖然沒遇見，但肯定也是很失落很失望的。”
沈卓見她不吃，只好自己吃了。
下午，葉欣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次事件的後勁，因為，李英麗又暈倒了！
今天二十一，醫療站是李光耀坐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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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選老師真的太匆忙了, 選完就天黑回家，很多後續都還沒有弄清楚。
今天上午上工，因為是跟沈卓一起, 葉欣就沒過去跟知青們說話。王小薇和張康明都沒在, 顯然已經忙小學的事情去了，剩下的人, 葉欣感覺他們氣壓都低沈沈的, 心情都不好, 她也不好過去。
但她實在好奇，忍不到下午，中午一休息, 就要過去問問。
沈卓一把拉住她，低聲：“回家吃飯。”
葉欣說：“你先回去熱飯，我就去一會兒, 很快就回！”說著就掙開了他的手, 興奮地往知青宿舍跑去。
沈卓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歡快的背影跑遠, 皺著眉頭，嘆口氣。
李光輝的聲音從邊上冒出來：“沈卓，嘆什麽氣啊？”
沈卓回頭看是他, 搖搖頭，“沒事。”只好繼續邁動腳步, 先回去。
李光輝走在他身邊，跟他聊兩句：“昨天那個選老師的事情，真是慌慌張張的。也不知道大隊長他們怎麽搞得這麽急, 很多人忙著做飯吃飯, 都沒去投呢。”
沈卓說：“大隊長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
李光明點點頭, “也是，反正去的人也不少了。利落選出來，接著才好說招學生上課的事情，拖下去恐怕耽擱了。”
又好奇地問：“你未婚妻昨天怎麽沒參加啊？我看挺多鄉親都喜歡她的，小孩兒也愛跟她親近，再適合做老師不過了。要是她上去參加，肯定能勝出。到時候你們一個坡上一個坡下，一起上崗一起回家，天天出雙入對的，不知道多好！”
這類話昨天他們在曬谷場的時候已經聽過不少了，現在李光輝說得沈卓更加向往。但也只能忍住遺憾，面無表情地說：“她不愛當老師。”
李光輝覺得很奇怪：“真不知道你未婚妻怎麽想的，上次招工我料錯了她，她安心待下來陪你，確實挺好的；但這次這麽好的機會她也放棄了，是不是有點安心過頭了？”
沈卓怕他誤解葉欣，維護了句：“她有自己的想法，不當老師也能好好的。”
李光輝就搖搖頭，對他這副樣子沒奈何。兩人走了一會兒，聊了幾句，也就分開回家了。
葉欣已經到了知青宿舍。
這一趟她依然有很好的借口，就是春耕了，給送點菜種子。
——她早上揣好的，就是為了方便中午過來！
先到找了王小薇。王小薇也是剛回來的模樣，正好在屋前，看著有些累但是精神很好，顯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葉欣趕緊湊過去，笑著說：“小薇姐，恭喜恭喜，雙喜臨門啊！”
王小薇和她早已聊得很熟，知道她是為什麽來的，心照不宣地拉她往前面走了幾句，低聲跟她說了：“昨天真的太匆忙了，誰也沒有料到這樣的，大家本來都摩拳擦掌地準備競爭一番呢，直接就啞火了。不過這也好，大家都沒反應過來，選舉過程也都是一起的，對結果也就沒話可說，昨晚回來都是默默吃飯洗漱，沒有鬧起來。這一點我不得不佩服咱們大隊長，做事實在幹脆果決！”
葉欣很讚同，李興國做事真的不拖泥帶水，特別利落。
王小薇繼續道：“今早我倆沒上工，被大隊長叫著一起到小學裏看看轉轉，熟悉環境，另外商量了下，我教語文，張康明教數學。大隊長說，課本、黑板、粉筆這些大隊解決，課桌椅看看能不能學生自帶吧，實在沒有那麽多資金。學生就我們倆去說，跟當初醫療站剛剛開放的時候一樣，要到大隊各個小隊去宣傳、招生。今天上午，我跟張康明先把幾個教室打掃了一遍，下午就要出門宣傳了。”
葉欣聽到這裏，微微皺眉：“那你們要辛苦了。”
王小薇卻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精神十足：“再辛苦也值得！何況只是一開始辛苦些，後面學生招過來了，我只要在學校上課就行，就清閑多了。先苦後甜，我得堅持下來！”
她一向是溫和平靜的性子，給人一種不爭不搶、安分守己的印象，沒想到這次一個好機會突然降臨到自己頭上，頓時就被激發了志氣，展現出勃勃向上的生機來。
其實王小薇二十六七的年紀，在葉欣那個年代還很年輕、很朝氣，在這裏卻成了大齡剩女，又因為下鄉多年被磨平了棱角，有些沈寂。
現在看著她變得積極、有活力，葉欣真為她感到高興。
葉欣也不禁振奮起來，給她加油鼓勁：“小薇姐，你有這股幹勁，肯定能做好的！”
王小薇笑著點點頭，又由衷地對她說：“我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退出，肯定沒有我的機會了。隊員們好像默認了要一男一女兩名老師，男知青那邊，張康明和王有為兩人性格都不錯，還能爭個高下；女知青這裏，你雖然年輕，但大家都知道你是第一的，就是你沒有參加，才能輪得到我。”
葉欣連忙說：“小薇姐，你千萬別這麽想。你資歷高，性格好，人也能幹，來這麽多年了，已經得到生產隊的認可，不然怎麽昨晚票數遙遙領先，當選第一呢？你比我優秀多了，這是你應得的。”
王小薇聽著這話，心中著實高興，頓時更親熱地拉著她的手了，不住感嘆，“哎呀，你這樣貼心的，怎不叫人疼呢？我真是喜歡得把你當成親妹子了，以後咱們越處越好！”
葉欣笑道：“我早叫你姐了，你今天才把我當妹子！”
既然這麽親熱了，還有不清楚的，索性直接問了，“那你們老師的工資怎麽算？大隊長說了沒有？”
王小薇道：“說了。大隊長說，從昨天就開始算，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去各小隊走訪宣傳招學生，能招多少是多少，到二月二十就要開始上課了。這一個月算是考察，沒有工資，之後我們正經上課了，每月給我們發二十塊錢。”
葉欣一楞：“是不是有些少了？”醫生有二十五呢。
王小薇就詳細地跟她說了：“我們也當場問了大隊長，這個怎麽算的。大隊長說，這也是大隊層面經過集體研究決議的，參考了醫生的工資，只是兩者性質不同。醫生按政策規定是半農半醫，看病之餘不能脫離農業，而且沒有周末休息，還要下鄉走診，是要辛苦多的。而我們老師只是大隊內部決定的，之後小學走上正軌了，就只要在學校裏上課，不用下鄉也不用上工，有周末和寒暑假，相對要清閑得多，所以工資不能向醫生看齊，就定在了二十塊。對了，到年底，我們也是可以拿錢跟大隊換口糧的。”
葉欣一邊聽一邊點頭，“這麽一解釋，我也理解了。”
王小薇笑道：“我們也是。一開始覺得比醫生少，還不服氣，聽了之後就服了。再怎麽說，一個月二十塊錢，算下來比全年幾十塊錢要好得多了！”
還真是，要不怎麽說是好機會，人人想要呢？
知足常樂，滿意就好。
說了這個，葉欣又想起她的親事了，“那你接下來這一個月很忙，跟孟莊那邊怎麽辦？”
王小薇正色道：“親事不急。我昨晚就仔細想過了，老師這事更重要，還是等我先忙了這陣再說吧。一個大隊的，我總會有一天走到孟莊去，到時候我親自跟他家說，也趁機實地觀察觀察，見見他家人。”
葉欣很讚同：“對，工作的事情更重要，其他都往後挪。按理說你當了老師以後能掙錢，他們也該諒解你、為你高興的，要是因此有什麽不滿，就不對勁兒了。”
王小薇點頭，“你跟我想的一樣，咱們真不愧是姐妹。”說著又笑起來。
打探完了消息，葉欣心滿意足，這才拿出菜種子，道：“去年你們說我的菜種子不錯，我今年也給送些來。”
王小薇欣然收下，“現在不用管公家地，自己就有更多精力管自留地了。只是現在我暫時還不好種了，先收著，真謝謝你。”
葉欣知道這個不好種是因為親事，理解地點點頭，“還謝什麽，咱們不用那麽客氣。倒是我耽誤你時間了，你快去吃飯吧，下午還要辛苦呢。”
跟王小薇分開，葉欣去找鄭文文。
在屋子裏找到了，巧合的是，現在屋裏就她一個，其他人都不在。
葉欣就也給她一些菜種子。
鄭文文也不多說地收下了，“我正想再找你要呢。你送來了好，省得我厚臉皮去問了。年後也正好春耕，該種菜了。”
葉欣笑道：“那你好好種。西瓜苗我等暖和一點再育苗，到時候還給你送來。”
鄭文文很感動，握著她的手，聲音突然有些哽咽了，“你真好，這些小事都想著我。”
她一向直爽甚至有些辛辣的性子，這一下讓葉欣很意外，連忙拉著她在她床邊坐下了，細聲問：“怎麽了？”
鄭文文大概也是覺得有些丟臉，趕緊低頭擦了擦眼睛，“對不住，我心裏堵得慌，本來能忍住的。可是你一來，對我那麽好，我一時感動就忍不住了。”
葉欣就有些明白了，輕聲細語跟她說：“沒事，沒別人看見，咱們也算熟悉了，不用覺得丟臉……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
鄭文文點點頭，吸了吸鼻子，眼眶紅著，也是慶幸屋裏沒有別人，索性跟她傾訴傾訴，“王小薇和張康明都是好的，我沒法怨他們。大隊長一視同仁，果決利落，我也服氣。我就是怪自己不爭氣，以前沒有表現好，所以沒能選上，好好的機會又溜走了，還是要辛辛苦苦地種地——我真不想種地！”
說實話，葉欣很能理解這種心情。
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對鄉下種地的生活感到恐懼和抗拒，畢竟她以前是城裏生城裏長的人，是那麽愛幹凈愛舒服的，結果卻被迫光腳下田種地，心裏也不是沒有委屈。
而鄭文文，葉欣還跟她不熟悉的時候，就覺得她有種都市白領的氣質，也是更適合在城裏生活的。
後來熟悉了，果然知道她很堅定的要回城，不受別人影響，更是佩服她。
她是一個不甘人後力爭上游的女孩，昨晚的落選肯定給她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何況是這樣努力都沒得努力、快速利落的失敗，更讓她難受。
葉欣心中嘆了口氣，只能安慰她：“也不怪你，怪機會太少了。”
鄭文文有被她安慰到：“對，為什麽只選兩個老師？一個小學就選兩個老師不是太少嗎？要是名額多一點，說不定我也能上的！”
葉欣說：“小學剛剛重開，暫時只選兩名老師而已，以後分年級了，肯定還會招的。”
鄭文文一聽有了點希望，但又很快洩氣了，“那不知道要多久。昨晚大隊長也說了，這次招生放寬年齡，想必差不多的學生都在今年來了，明年後年都不一定有的，或者很少，不成班。那我又要不知道種多久的地。”
葉欣之前倒沒有想到這個，現在一聽覺得似乎是那樣，兩名老師可能夠用好幾年的。
看來鄭文文確實是思考過了，越思考越心裏堵，才會一下子忍不住情緒。
她也只能說：“唉，或許會有別的機會，咱們都要心懷希望啊。”
別的機會很渺茫，鄭文文現在真的是看不到希望了。不過，跟葉欣說了會兒，把心裏的委屈發洩出來，倒是好了許多。
她平覆了情緒，又看著葉欣，有些不能理解地問：“為什麽你昨晚不參加？你一參加就是十拿九穩板上釘釘的，難道你還看不起這小學老師的崗位？”
葉欣搖頭：“哪有。我只是覺得小孩子太鬧騰，應付不了罷了。這老師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啊。”
說著也跟她說了說，王小薇他們接下來得到處宣傳招生，開頭一個月還沒有工資，每天不知道要走多少裏山路，恐怕都要走斷腿的。這些信息其他人慢慢也會知道的，說了也沒關系。
鄭文文聽著，心裏也平衡了一點，算是放下了。
又看著葉欣說：“我真佩服你的心態，每次咱們暗中較勁、起起落落，就是你跟沒事人一樣。是不是心態好，你才每天那麽快樂，人也越長越好看？”
葉欣唉了一聲，笑著搖搖頭，“什麽心態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又不能吃苦又不耐勞，為了自己過得輕松一點，早早跟沈卓定親了，太累了就不樂意上工，自己在家瞎弄一些雞零狗碎的，就是貪圖舒服享受而已。”
鄭文文一聽，又說起她來了，“哼，你說自己貪圖享受說得那麽理直氣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是服了你了！”
葉欣見她情緒徹底好起來，就放心了，告辭了轉頭去找江靜雨。
江靜雨和張康明正在竈房吃飯呢。
也是光他們兩個在這，其他人都不知道哪裏去了，昨晚的事情似乎後勁太大，大家都還沒回過神來，一時都散開了。
不過，本來今年他們就散了的，自留地和吃飯都分開了，所以好像也正常？
吃飯的兩人見了她有些驚訝，都站起來叫她一起吃。
葉欣連忙擺手：“別，你們坐著繼續吃，我等會兒就回去了——這是我去年自己留的菜種子，剛給小薇姐和鄭文文都送了些，靜雨，也給你一些，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江靜雨很驚喜，連忙接過來了，“用得上！聽說你種菜種得很好，都能背去鎮上賣了，肯定菜種子也是很好的。正好我們今年春天還沒買菜種子，你送來得及時，給我們省了一筆錢了，你這麽大方又這麽貼心，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
葉欣露出了笑容，“你用得上就好，自己留的，也種不完，送人才不浪費。”
她就準備了三份，正好送王小薇、鄭文文、江靜雨，這三個都是很好的女孩子，也跟她越來越熟悉了。
江靜雨收了菜種子，讓張康明繼續吃，自己拉著葉欣到一邊，也說了說昨天的事情：“我知道自己資歷淺，平時也不愛跟人打交道，勝算不大，所以昨天晚上沒有中選也是意料之中，沒有很失落。倒是張康明選上了，這真是意外之喜，他高興，我也高興。”
葉欣已經看出來了，他倆情緒都很好，但也沒有得意忘形，都是安靜過日子、不惹麻煩的人。她笑道：“你們倆一起的，他選上你也有好處，你當然高興了。這下好了，你們好日子也來了。”
江靜雨笑著點頭，確實覺得未來有希望多了。
葉欣又關註了一下她年前說的，兩人回家各自跟家人說談了對象的事情，“你們家裏意見怎麽樣？”
江靜雨也願意告訴她：“沒有怎麽樣，還算順利。他年紀大一點，他家當然是催他結婚；我家就不那麽急，爸媽聽著他沈穩可靠，覺得可以，但是最好再處兩年，觀察觀察。”
說著她又臉紅了一下，小聲說：“我媽還怕我自己在這，頭腦發熱，不知道深淺，讓我保護好自己，婚前不要被他哄了。”
葉欣笑了下，看來江靜雨家裏挺和諧的，家人對她也很關心，“你媽說得對。女孩子吃虧，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底線。他現在雖然選上老師，身份不一樣了，但你該怎麽對他還是怎麽對他，不要覺得自己比他低了。在感情上你們是平等的。”
江靜雨認真地點點頭，“我明白。多謝你這麽為我著想。”
葉欣笑了笑，其實感覺張康明性格很穩，應該也不會突然就膨脹起來，還是可以放心的。她很看好這對情侶，希望他們好好的。
終於說完了，她趕緊告辭回家。
耽擱了不少時間，怕是回家飯都涼了！
匆匆跑上坡，回到竈房一看，飯倒是沒涼，就是坐在桌邊的沈卓眉頭緊皺。
葉欣連忙露出笑容，走過去：“讓你久等啦！”
沈卓看著她乖巧的笑臉，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吃飯吧。”
葉欣這才發現他也沒吃，稍微愧疚，“你怎麽不先吃？不用等我的。哎，你不會把菜熱了兩遍吧？”
沈卓淡淡地說：“沒有。我猜到你不會那麽快回來，慢慢地熱，現在剛出鍋。”
葉欣就很感動，先湊到他身邊，親一下他的俊臉：“你真了解我，真好，真體貼！”
沈卓頓時就繃不住臉了，單手攬著她，也親一下。然後不願意放開她了，把她圍在懷裏，再把她的飯碗挪過來，要一起吃。
這下換葉欣皺著眉頭了，“哎呀，這樣不方便吃！”
沈卓再把菜也挪到前面，說：“方便。”然後把筷子塞到她手裏，催促：“快吃，不然你又犯困了。”
葉欣無奈，只好拿起筷子吃飯。
然後發現，好吧，他肩膀寬，手臂長，能給她留出足夠的空間，還真沒有什麽妨礙的。
她就松開眉頭了，吃得高高興興，順便也跟他說了說剛才幾個知青的反應。
說完了，她感嘆老師的辛苦：“大隊二十幾個小隊，有的遠有的近，山路不好走的，果然也不那麽輕松，幸好我沒參加。我記得你去年剛開始上崗也是在各鄉走訪宣傳，鞋子都走破了。”
沈卓說：“鄉下哪有輕松的。”一邊說，一邊夾了肉，要直接餵她。
葉欣把他的手推開，接著說：“反正昨天這事後勁真大！其他人雖然沒遇見，但肯定也是很失落很失望的。”
沈卓見她不吃，只好自己吃了。
下午，葉欣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次事件的後勁，因為，李英麗又暈倒了！
今天二十一，醫療站是李光耀坐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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