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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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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閑

路途遙遠,他們走走停停,還要躲避修士,便在中途找了一處陰涼的樹蔭下休息。

季嵐嗅著布偶娃娃身上的青草香氣,靠在青芥的肩膀上,指著天上的厚厚的雲霧,聲音清冽地像歡快的流水:“你看那朵雲像不像小狗。”

青芥正沈浸在通天苑的回憶中,猛然一擡頭,看見了...現世。

天上的陰雲翻湧,無比清晰地和青芥腦海中的黑夜區分開來。他被季嵐的呼喚喚醒,就像鐘聲一下子把人從夢中拉出來,原來他已經沈溺在過去的噩夢回憶中這麽久了。現世有一個季嵐會不知疲倦地喚他的名字。這樣平淡的微風和悠閑的時光才應該是他所珍愛的一切。

季嵐得到回應,更近湊近了一點青芥,發絲被山風吹拂,撓著青芥的側臉。於是,季嵐伸手撫摸過去,一點點靠近,鼻息越來越近,心跳越來越快。

然後被樹後的東方既白煞風景似的一聲響動打斷。

東方既白站在不近不遠處,看著青芥娃娃的背影,一時不知所措。他是蒼曉的原身,青芥幫助蒼曉炸掉雲宮,那是不是意味著青芥喜歡蒼曉呢?那作為原身的自己能不能分得一分?

可是,東方既白醒來時被玉鸞蠱惑,傷了青芥,他會原諒我嗎?如果他不原諒,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當初玉鸞在蓮荷山莊外的四海樓是怎麽蠱惑的呢?與青使八分相似的面容,相似的話語:“此後,你不再是一個人。我會陪你度過每一個四季。”

是了,他太孤獨了,廣袤的雲霧遮住了人間煙火,他日覆一日地在那裏發呆,直到有人捧著一顆草,強硬地擠到了他的時光中,告訴他,你不再是一個人。

在東方既白猶豫不決要不要也朝著青芥說上這麽一句:“此後,你不再是一個人。”他忽然意識到青芥本來就不是一個人。他身邊有家人,有朋友。他不缺任何人的陪伴,也不需要誰的陪伴。畢竟都是鬼了,能陪伴他的也只有鬼。

他無動於衷地看著季嵐把青芥拉走了。

***

季嵐拉著青芥到一邊談話。

“我不喜歡那個東方既白,你離他遠點。”

青芥偏頭一看這別扭的小模樣,忍不住笑道,吃醋了?有趣。

“確實,我也很討厭他。下次我讓他離我們遠點。”青芥順著他的語氣說。

季嵐酸溜溜開口:“他那樣子,活像你才是他的伴侶。”

青芥點頭:“確實,那你介意我從前有一個難纏的前合作者嗎?”

季嵐賭氣:“非常介意。我才是你喜歡的...。”

青芥伸手把季嵐一攬:“確實,你才是我喜歡的。”

“誒,等等,這麽說…”季嵐臉紅著,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青芥揉了揉他的頭:“反應過來了嗎,小傻子,現在你才是我的伴侶,小伴侶。”

季嵐臉紅的已經熟了,熟到快炸了。他軟糯著撒嬌:“巧言令色,花言巧語,只會騙我,只能...喜歡我。”

沈庭悟躲在即將掉落樹葉後,聽了個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古人誠不欺我。

***

青芥不知道別的小情侶是怎麽相處的,但是季嵐這樣的小鬼,他是真的有點招架不住。

他就像個真正的玩偶娃娃一樣,被季嵐親親抱抱舉高高。

好尷尬,季嵐到底知不知道他在人間都可以說是三十二歲了。生前二十年,甚至連一個姑娘的小手都沒拉過,死後十二年,更是直來直去,對情感一竅不通。

相較於第一次在桃墟村見到的幹瘦的少年,或者是相較於雲宮上被欺負地眼淚汪汪的小仙,眼前的季嵐寬肩窄腰,肌肉緊實,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力量,厚積而薄發。再加上桃木劍的力量,假以時日,青芥真想和他對兩招試試。

當晚,季嵐借著梳頭給他澆水的契機,把桃花木簪束到了青芥發絲上。

季嵐有青芥親手編織的平安結,青芥戴著他親手雕刻的桃木簪,這便也算是信物了,他終於把沒送去的桃花簪在了心愛人的發間。

“等見完了留園的人,我們到時候住在一起吧。青芥”

“好啊,到時候你是想回桃墟村,還是再另外找個園子?”

“另外再找一個吧,你想住在哪裏?”季嵐問。

“最好能離留園近一點,白天出門,中午就能回留園蹭頓飯,下午再帶你去草原上看日落,晚上逛完街市就能到家。”

季嵐並排坐在青芥身邊,聽到家這個字,心中微微一動。

青芥繼續說:“最好沒有鄰居,就算有,膽子最好要大一點,不然出門碰見鬼的概率這麽高可能會把凡修給引過來。雖然我倒是不怕那些凡修,但是吵到你休息就不好了。然後,我們可以在後院留一片地方開墾個花園,放一張椅子。到時候我就趴在椅子上睡覺,你就去照顧澆水。怎麽感覺有點偷懶。那就我去澆水,你去睡覺。”

季嵐心裏也在順著青芥的話語設想這樣美好的未來:“還有嗎?”

“我們的園子住進的第一天要請槐叔、荷茹姐、白末和郁褐大哥,還有紫珠、千裕、沈先生來吃湯圓,雖然不知道有什麽寓意,但是當年剛住進留園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房梁一定要纏紅色的綢緞,顯得喜慶吉利。到時候白末一定會帶酒,槐叔一定會帶金磚,荷茹姐一定會妝容精美,郁褐大哥一定會說很多祝福。祝福我們永遠團圓,永遠開心。”

季嵐抓著娃娃的手,緊緊相擁。比晚風還要溫柔的吻落在雙唇,兩個軀體的在黑暗中緊緊依靠,這樣令人安心的踏實感比短短三個字更令人溫暖。

所有說出口的承諾,比熟透的蘋果還要甜美,比腐爛的罌粟還要誘惑。

***

流光劍的劍鳴聲吵得晨烏根本睡不著,他拿著枕頭蓋住耳朵,想怒卻不敢言。

第二日一早,晨烏頂著兩個黑眼圈,幽怨地看著東方既白。

“跑。”

晨烏滿臉問號:“什麽?”

“跑。”

下一秒,羲和族人背著弓箭朝著房門就是一陣飛射。晨烏卷起被子抵擋。

“他們怎麽找到這來的?小白,你為什麽不早點說?”

“說了,你沒醒。”

晨烏氣的想吐血,沒醒你就不能把我拖走嗎?他剛跑出大門就撞上了圍攻過來的凡修。整個人起床氣嚴重到直接百步穿楊,一箭破開包圍圈,狼狽逃命。

“不對啊,那個鬼呢?”

***

馬車緩慢地前行,季嵐掐算著時辰,想必此時羲和族的人已經把東方既白抓起來了吧。這個一路跟著他們的怪人,讓季嵐覺得很不舒服。於是他悄悄洩露了一點點東方既白的蹤跡。

偶爾做點壞事,果然令人心情舒暢,沒了東方既白,整個現世都明亮了許多。

青芥在馬車中休息,夢中不甚安穩,想醒醒不過來,疲憊感深重。連旁邊的沈庭梧也是一樣。

他驚醒後,看了一眼車窗外飄落的枯葉,問季嵐:“什麽時辰了?”

季嵐回道:“申時,傍晚前應該能趕到南朝郊外。”

他居然就這麽一直駕車這麽久。

青芥拍了拍季嵐的後背,“累嗎,要不換我來吧。”

季嵐反握住青芥的手:“你多歇息一會,等到了我喊你。”說著讓青芥去休息,但是手一直沒有松開。

青芥:“不問問為什麽要來這裏嗎?”

季嵐微笑:“你現在要是想說,我也願意聽著。”意思是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去問。

青芥看著滿地飄落的銀杏葉,打著旋被風吹成一團,纏在車輪上向前滾。一如當年他和白末逃亡關外。

少年白末一邊拍打著身上的落葉,一遍打噴嚏。“龍脊關還要多遠啊?”

少年青尋冷著一張臉,明明剛剛已經休息小半個時辰,還吃了大半的烤鳥肉。

“往西北再走大概三百五十裏,如果還是這樣走走停停,我們半夜可能就得躲窯洞裏了。”

白末看著不近人情,沒有絲毫轉圜餘地可以商量的青芥,非常困惑他真的不累嗎?

這裏勉強還能看到些落葉,再往前就是鳥不拉屎的遍地黃沙。白末那個靠譜的小舅正是在龍脊關做駐地的將軍。此番,白府因為包藏前朝餘孽被查封,青尋一路拽著白末投奔去了邊關的郁褐將軍。

“郁褐曾經收留過我和白末。不出意外的話,溯洄法術把郁褐送回的來處其實不是龍脊關,而是菩提寺。”

“或許是我的黴運吧,不知道為什麽和我待在一起的人也總是會跟著一起倒黴。郁褐在收留我和白末那一年被北朝拋棄,成為逃兵。”

“他畢竟是將帥出身,對人要求嚴格。偏偏白末和我年少時都是閑不住的,沒少挨訓。但其實我們心裏都知道,那是自責。他自責沒有護住三千將士,於是便將這份自責轉移到我和白末身上,嚴於律他,責於己身。留園裏只有郁褐大哥的燈從未滅過。”

“槐叔也曾寬慰疏導過郁褐,但是他好像從未走出龍脊關,就好像在那裏丟了一個魂。”

沈庭梧還在昏睡,趴在車座上,聽到“槐叔”二字,不安心地翻了一下身體,然後接著沈沈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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