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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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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處

紫珠呆在客棧看管著水晶球裏的千裕小魚,防止對方出陰招。可是越等待越心慌,總覺得發生了什麽噩耗。於是紫珠把怨氣發洩到水晶球裏,搖晃著水晶球,就是折騰千裕不得安息。

門被大風刮開,哐當一聲重響撞上圍墻。

季嵐面無表情,捧著一抔土,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裏面是沾染泥土的平安結。

千裕在透明的水球裏瘋狂跳躍,紫珠下意識不敢相信自己猜測的那個事實,偏偏要問出口:“大青鬼呢?怎麽沒一起回來?”

黃槐和荷茹沈默著圍坐在一旁,沈默不語。

紫珠:“都說話啊?發生什麽事了?”

千裕:“笨蛋,這一看就是那個青鬼死了唄。”

紫珠一把蓋住水晶球:“閉嘴!”

“大青鬼,你不是說想回家嗎?這還沒到呢,你去哪裏了。我可不是會食言的人啊,你快點出來,我現在就可以帶你走。”

黃槐忍不住悲傷,奪路出門,他要去買紙錢,買好多好多紙錢。荷茹拍著紫珠的後背安撫她,不要哭泣。

這種場面,不應該就是他們想象中的結果嗎,可是荷茹還是覺得太過了。

“又剩下我一個人了。”季嵐心想。他攥著平安結,眼裏麻木如一攤死水。

東方既白在人間呆了十二年,依舊沒有學懂悲歡離合,但是他知道他現在很痛苦,找不到傷口的痛苦。為什麽會這樣?

黃槐買了塊風水寶地,立碑,立衣冠冢。季嵐不舍地把平安結埋到土裏。荷茹和紫珠在一旁燒著紙錢。

滿天飄飛的白色紙錢,淒淒慘慘地訴說著節哀。東方既白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場人世的送別。

身死魂消,青芥本就是一只野鬼,如今死去,也算得所入輪回。墓碑是鬼魂停靠的棲息地,他們不可能永遠居無定所地飄著,有墓碑,有祭奠,才能安息轉世。紫珠莫名想起青芥在杏林鎮地洞裏隨口說的這句話。

可惜,天不遂人願,瓢潑大雨落下,澆滅了香火。

就這麽見不得他好過嗎?紙錢沾雨變得稀爛,石碑也被狂風吹倒。

季嵐跪在癱倒的墓碑前,他的眼裏飄進了雨滴,模糊不清地看著眼前的小土包,生怕被雨沖走。

又酸又澀的眼睛在那小土包的頂端忽然看到一點嫩綠。季嵐整個人完全呆住,一眨不眨地看著,任風吹雨打也不錯目,是你嗎,青芥?

他渾身一震,顫抖著手指去觸碰嫩芽。又問了一遍:“是你嗎?”

風吹的嫩芽飄搖抖動,這在季嵐眼裏卻成了默認。

他驚喜道:“快來人啊!他沒死,他還活著!”

紫珠聞聲也擡頭去看那抹嫩綠,小小嫩嫩的只是個芽苞。但也給人留住了一線生機。

***

東方既白尾隨他們又回到客棧。

盡管紫珠和季嵐懷疑這顆種子可能就是青芥,但是沒人知道要怎麽做?

季嵐回憶,他打聽過通天苑那晚的事情,留園五人,荷茹姐回到了小時候漂流到的蓮荷山莊,黃槐大叔回到了從小藏寶的第一個金庫。按照這麽推理,青芥原本的身體會不會也是回到了他的來處呢?

荷茹說,想要驗證答案,只需要回到白玉都就能找到答案。青芥從小是和白末一起長大的,若是真的回到了小時候來處,那必定是白玉都。

從蓮荷山莊到白玉都,最長大約也得七日,過水路轉官道,覆行三百裏。

話不多說,立刻啟程。黃槐立刻去備馬。

東方既白站在門外,像個偷聽的竊賊,可惜他們四人沒什麽值得他偷的,除了那顆種子。

他第一次放下自己尊嚴,擋在急著備馬的黃槐面前,開口:“我也想救他,可以…帶我一起嗎?”

唯一一次祈求,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黃槐哼的一聲,故意狠狠撞開他,出門。

羲和族不是要殺墮仙嗎?真正的墮仙一個沒殺,反倒追著一個鬼魂纏來纏去。

東方既白,你身邊就有一個墮仙,你要多眼瞎才看不出來。若不是你身邊的玉鸞,青芥何故被逼的自毀。

晨烏聽見這聲真相,沈默不語。

他不是沒發現自己的弟弟有奇怪的舉動。遲景從小沈默靦腆,別說示好了,平日裏就像一個蘑菇一樣,發生什麽都不會動。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地放縱對方。青芥之死,也有他的一份責任。

四人驅車趕往白玉都,風雨無阻。東方既白和晨烏各騎一匹馬車跟在後面,風雨兼程。

紫珠抱著裝著千裕的水晶球,季嵐捧著栽著嫩芽的瓷盆。哪怕只有一絲可能,他們都不想放棄。所以,也請你不要放棄,這次,換我們接你回家。

***

南朝皇庭的冷宮,風過揚紗。

原本十二年前的通天苑已經被炮轟的渣渣都不剩了。可如今,通天苑的新匾額正掛在冷宮最顯眼的位置。

高階之上,那人外披草藤編織的外袍,臉上帶著黑曜石制成的蟒蛇面具。脖頸修長,氣質陰柔。他慵懶地撐著法杖。法杖是一根墨綠蟒蛇浮雕纏繞的朽木,頂端鑲嵌著一顆耀眼的明珠。秦莽雙手交叉握在明珠上,掩蓋住了格格不入的光芒。

高階之下,醫仙息塵仔細給躺著地上的焦黑的玉鸞塗藥,骨縫斷裂處甚至甚至依稀還能看見綠色的火光。

蓑笠翁在室內也不肯摘下頭頂的帷帽,臉部纏了一圈又一圈繃帶遮住腐肉,他面朝地上的玉鸞看去。真慘啊!

秦莽耐心地問:“還沒好嗎?”

息塵擡頭,用的居然是木良朝的臉:“燒成這樣,已經回天乏術了。”

秦莽不在意的一笑,然後輕點法杖,一絲淡淡的生命力從明珠散發出來,融入玉鸞的眉心。

玉鸞突然抽噎起來,嚇得息塵往後一跳。原本焚燒焦黑的皮膚,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自行愈合。他難以置信地感受著重新充盈身體內的仙力。

“秦莽大人,這是……”息塵疑惑不解。

秦莽並不打算解釋:“這得多謝蒼曉大人,沒有他,就沒有我們的今天。”

玉鸞坐起身來,聞言一楞:“他沒有墮仙腐化?”

秦莽淡笑:“你可以去看看我們的老朋友,他在通天苑的廢墟之下,封閉五感,坐封石化。他還沒死。”

玉鸞剛要下地,就被一法杖攔著。

“慢著,在你去之前,得前清算一筆賬。”

玉鸞在雲宮沒怎麽跟秦莽打過招呼,能有什麽賬可算。

“青使大人被逼自毀,差點破壞了我的計劃,所以一點點小懲罰是脫不開的。”

“什麽計劃?”

他從身邊息塵和蓑笠翁的眼神中似乎明白了什麽。———重建雲宮,重列仙臺。

只要十二仙聚首,合力打開雲宮坍塌的縫隙,屆時螺旋狀的雲層天梯便會打開。不止腐化會愈合,人們也將再次信仰仙使。

話音剛落,懲罰開始。玉鸞的身體突然開始灼燒起來,他看著覆又焦黑焚燒的雙手,原本青芥自爆時那股灼燒感又來了。剛剛愈合的骨骼又開始冒出火星般的紅,玉鸞難以置信看著秦莽。這是“溯洄”。溯洄的不止是人,連曾經受過的傷居然也可以從後往前重演。痛苦持續了那麽短短一杯茶時間,卻讓玉鸞覺得好似又死了一次。他掩蓋著眼底的憤恨,脫力跪在地上:“多謝秦莽大人。”

秦莽臉上帶著漆黑的蟒蛇面具,看不清面容。玉鸞猜測他估計也是奪舍,防止腐化。當初,玉鸞墮仙,機緣契合得到了羲和族遲景的身體,還正好遇到了被海水沖上岸的東方既白。

“我感覺到了筆仙的位置,此便親自前去白玉都撈人。各位好生休息,再會。”秦莽頗有禮儀地半彎腰退場。

蓑笠翁無所謂地移形消失,息塵也轉身離去。

玉鸞慢慢站起來,繞過枯枝敗葉,繞過倒塌的斷壁殘垣,來到通天苑的最底層。

這裏一片漆黑,若不是坍塌的墻壁縫隙上透漏著幾絲月華,很難發現其中關押著一個人。

他身形隱匿在黑暗中,沒有一絲生氣,如果不是秦莽告知他還沒死,怕是很難發現那裏還打坐著一個人。

玉鸞某種惡意爬上心頭。在他還是遲景的時間,他把自己磨骨修容成青使大人的模樣,可是東方既白不愛他。在雲宮的時候,他和青使大人狐朋狗友一起臭味相投,可是蒼曉還是選擇了青使。

玉鸞靠近通天苑廢墟下的蒼曉,眼神陰沈沈地。“你為什麽還不死?是在等青使大人來救你嗎?別想了,青使大人已經不在了,就連魂魄都碎成渣了,想知道是誰動手的嗎?哈哈哈,是東方既白,這個名字耳熟嗎?那是你的原身,想起來了嗎?你的原身親手殺了青使。這就是報應。”

玉鸞趁著月光看見石像少了一顆眼球,此時那黑漆漆的洞裏不知是在流血還是流淚,亦或是兩者都有。某種報覆心理得到了滿足,玉鸞肆虐往蒼曉心尖上紮:“就算你原身去了又如何,青使大人喜歡的又不是你。沒想到這麽多年季嵐小仙居然還跟在青使大人身邊,他長的是真乖巧好看啊,連我都有點動心了。哪怕青使大人他自己被野狐嚼碎了肩膀和腿骨,也要護著那個小孩的命。怪不得說我不如青使大人呢,這麽大的一個情聖,我是自愧不如,連十幾歲的孩童都可以下手。”

那尊坐化的石像在月光中變得越發冰冷孤寂,不是說封閉了五感嗎,為什麽還會流淚呢,又是在為誰而流淚呢?

***

月華如水,水裏映照著通天苑的匾額。

既是在冷宮,難免有宮人於此地路過。但因為是冷宮,大多都懂得避讓而行。

這就顯得冷宮門口站立的兩人非常突出。

“娘娘,夜深露重,我們還不回去嗎?”

蓑笠翁拿著他那釣魚竿在廢棄的井裏釣魚,聞言轉頭看向門口穿著華麗清雅的娘娘。

他想起自己寄宮籬下的身份,微微一頷首,就算打過招呼了,然後繼續想著自己的小千裕。

“走吧。”楊柳雪淡然開口。

息塵慢幽幽走到蓑笠翁身後:“你說為什麽秦莽大人老是在我們快不行的時候才出現?我總覺得他有什麽陰謀,不可能這麽好心救我們升仙。”

蓑笠翁想想了在雲宮的時候,死宅死宅不露面的秦莽。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不認識路。”

息塵驚訝:“他路癡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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