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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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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笠

青芥啃著蘋果,遛彎似的找到了黃槐和紫珠。說起來還得多虧了鼻子特別靈的晨烏,聞著墮仙腐味,他們才找到了蓮荷山莊。說起來青芥在留園的時候總是丟三落四的,要是能把晨烏帶到留園然後四處聞一下,豈不是......

蓮荷山莊建在湖心的一座島上,風削雷鑿的自然神作,讓這座山莊宛如盛開的一朵石蓮山,開在水面上。水光瀲灩,山色空蒙,碧綠色的荷葉隨風搖曳,清幽的荷香馥郁芬芳。如果不是四周彌漫重重迷霧,散發出濃重的墮仙腐味。這裏簡直就是絕佳的避暑之地,入則靜心修行,出則快意繁華。

黃槐想起荷茹以前說過,蓮荷山莊,以女為尊。她們從小就在山莊裏面學習生活,修行的終點就是當上長老。裏面能位居長老位置的都是經過重大考驗的女修士。而考驗及其殘酷,那是荷茹避而不談的禁區。荷茹就是考驗失敗,在逃出蓮荷山莊後,遇上他們的。

當時,荷茹一身血色浸透了嫁衣,癱倒在荷葉下,奄奄一息,九死一生。沒想到通天苑溯回後,竟把荷茹又送回了這裏。

晨烏和遲景在沿途已經聽說了不少關於這個山莊的傳言。大多數都是天色未明之時,湖上飄來兩三具的屍體。軀幹被水蛭啃噬,膨脹的像個皮球,漂浮在湖面上,別提多恐怖了。

青芥想起昨晚上的水鬼,也是身體浮腫,眼神發綠。竟是從蓮荷山莊飄過來的嗎?

根據經驗,晨烏覺得此處必定是墮仙作亂,於是拉上小白,打算盡快破蓮荷山莊的域。

沒想到,青芥四人也來此地探親,已經先他們一步靠近湖邊。

想起昨晚化作厲鬼的青芥,晨烏至今還有些驚懼,下意識往旁邊遠離了幾分。

等到了湖邊,才發現只有一艘小舟可以搭乘。晨烏剛想上前去詢問。就聽見青芥討價還價的聲音:“你這漫天要價,坐地起勢,怪不得沒生意。”

黃槐一副有的是錢的模樣,像個冤大頭,要不是有青芥攔著,不知道還得被坑多少。

舟上坐著一名老叟,身披蓑衣,臉紅脖子粗地繼續加價。“你愛買不買,我又沒求著你坐。這整個湖可就我一家船只。”

小舟一次可帶三人,每人二十兩。晨烏心想就算是把自己賣了,也湊不夠六十兩銀子,何況這還沒算回程的搭載。

晨烏、遲景和東方既白,肉疼地把刻有太陽圖騰的金牌抵押給了老叟。等抓墮仙,有了成績,他們就能在羲和族受到更高的待遇。到時候再把金牌贖回來也行。不,到時候直接就不需要金牌了。

黃槐、季嵐、青芥和紫珠則全靠黃槐的銀票。

老叟開張通吃,笑盈盈地歡迎他們上船。

青芥拍了拍季嵐的左肩,傳音叮囑。

然後,季嵐疑惑地走到晨烏面前,一陣嘰裏呱啦的勸說,推心置腹地商量,最後拍板決定:第一趟舟先由青芥,東方既白和紫珠開路。

紫珠被綁著,懊惱地坐在船尾。蓑笠翁手撐著蘆葦桿劃著小舟向前。

青芥手裏不停地編織繩結,腦子裏卻在出神地想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那紅蘋果好像是從什麽馬車上掉下來的。而且,剛剛晨烏看他的眼神和黃槐一樣帶著莫名的恐懼。

青芥望著漸漸遠離的季嵐,若是三人乘舟,必定會落下一人,落下誰,青芥都不放心。於是讓季嵐去跟對方交涉,把他們武力輸出較強的小白拉走。

“你在編繩結嗎,我可以幫你。”東方既白拋出好意。

思緒亂糟糟的,打出來的繩結也是一團亂麻。青芥擡眼,還是看不清對方。東方既白身上仿佛開了強光,青芥無論如何都無法直視。

“你會嗎?”青芥懷疑。

東方既白從青芥手指上捋走線繩,一步一步編了起來,沒一會,一個團錦結就被放在青芥手心。

“你學過?”青芥再次懷疑。

東方既白低頭想了想:“不知道,隨手就編出來了。”

青芥垂手摸著團錦結,走勢和手法竟然和蒼曉一模一樣,東方既白究竟是誰?

青芥對這個滿身都是疑點的東方既白很是提防,既然做不來朋友,那最好還是不要成為敵人。

青芥問:“你身邊那兩個修士是怎麽回事?”

東方既白剛要實話實說:“我……”

我字話音剛落,青芥聽到咚一聲,好似什麽東西撞到了船底。

兩人瞬間警覺,水下有東西。

無數團黑色的影子在船下游動,這東西怎麽看都不像會是魚,兩人齊齊看向船頭的蓑笠翁。

此時,蓑笠翁已經脫掉蓑衣,露出腐蝕潰爛的皮膚。可能是為了防止自己被認出來,他依舊戴著那頂草帽。

“蒼曉大人,青使大人,別來無恙啊!”

青芥剛剛還正懷疑著東方既白的身份,下一秒就有人把答案送上門來。

東方既白扭頭看青芥的反應,果不其然,青芥裝作一臉懵逼,打死不承認自己曾經是仙。

青芥不耐煩地開口:“有完沒有,又來一個,他長的就那麽像神仙嗎,一個個看不見鬼影嗎。”有鬼這一層身份做偽裝,不管你們怎麽說,他就是不認。

做鬼真的是太好了。

按照上一個墮仙的套路,難不成……

青芥開口:“你不會也是在等雲宮建成,重新升仙吧。”

蓑笠翁見笑:“非也,成仙成人對我來說,沒有區別,那一眼望不穿的雲霧,和這湖上的朦朧,也毫無二致。只是,獨自一人孤寂太久了。”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他一甩魚竿,高深莫測。

青芥沈默著等著他的下文。繼續說啊,這副一派高人,高處不勝寒的模樣是裝給誰看?

“說來巧合,當時雲宮坍塌,我墜落至此,閑來無事,釣到一只紅色的錦鯉,我見它可愛,想著這世間既然也無雲宮了,倒不如把仙元給它,說不定能助他來日得道飛升。”

青芥鼓掌:“老頭你真是大方啊,仙元這種東西是想送就送的嗎?”

蓑笠翁咳嗽兩聲,繼續說道:“可是那錦鯉得了仙元,幻化成人魚,就潛進湖底,不肯出來。而我卻陰差陽錯,成了這副模樣。”說完,他取掉鬥笠,露出完好無損的一張臉。只有手臂處有那麽一點點潰爛,但無傷大雅。

蓑笠翁自從挖去仙元後,腐化就停了下來。原來放棄仙元,便不會墮仙。

青芥想起木良朝強制給息塵換身體,還有桃夭奶奶汲取桃樹靈力,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蓑笠翁太孤單了,他想要那只錦鯉履行承諾,給他唱歌,陪他一世。(然後隨便再給他撈一點小湖蝦和海草煮湯,算盤打的啪啪響。)

東方既白:“你身上的墮仙味,真的很淡,看來你真的不是,最多就是半個墮仙。”

蓑笠翁回答道:“還是蒼曉大人觀察明白啊!”

青芥趕緊上前一步,攔著東方既白的話頭。

“那蓮荷山莊如何進去,這船都劃半天了。”

“青使大人莫急,你要找的那位夫人正被小錦鯉困在域裏,入口被它藏了起來。我便這就送你進去。”

青芥現在一看見域就頭暈,也有可能是暈船。

“青使大人,可別忘了把魚給我帶出來啊!”

蓑笠翁一揮魚竿,濃厚的霧氣翻湧上來。青芥在水中倒影中瞥見了蓑笠下似笑非笑的怪異面容,不等他深思背後有何含義,就立刻被湖上大霧撲過來糊了一臉,身後漸漸地露出蓮荷山莊的全貌。剛剛還空無一物的湖面,露出了殘荷敗葉。腐朽的毫無生機。

***

青芥曾聽荷茹講過蓮荷山莊,與此地無一分相像。東方既白立在一片殘荷上,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蓑笠翁把他扔在了這。小船船尾依舊是被綁住的紫珠。

青芥搖了搖紫珠:“醒醒,別裝睡了,到家了。”

紫珠猶猶豫豫:“大青鬼,回去吧。裏面那個東西真的很可怕。”

青芥解開了銅錢串:“怕就跟緊些,帶路。”

紫珠見青芥非去不可的樣子,只好帶著他前去。東方既白斷後跟在後面。

紫珠發現,每次青芥進入域,心情都不會太好。

青芥突然開口:“紫珠,你是在怕那個錦鯉嗎?還是在怕荷茹戳穿你的身份?你會幻術,而荷茹姐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個孩子,你是幻化成那個孩子的模樣,才讓荷茹姐保護你的吧。不然,我想不到其他理由,她會把保命的平安符給你。”

紫珠搓著腰間的黃符,想起高挑優雅的荷茹,這樣的溫柔漂亮的女人,要是她的母親就好了。

那年,紫珠在留園門前徘徊,想把包子錢還給看門的老爺爺。卻看到了懷孕的荷茹撐著傘,婉拒著把腿腳不便的看門爺爺給推了回去。她一步一步走下臺階,陽光如紗照在傘上,透射下來的餘光仿佛一層紗眷顧在她的發絲上。那是紫珠見過的最美好的場景。

懷著孕的荷茹步伐不穩,略微被地上的石頭子給絆了一下,匆匆被紫珠扶住了手臂。荷茹轉頭看了一眼,很可愛的一個紫色的小丫頭。其實她這個時候正是吸引小孩子的,尤其是像紫珠這樣的。荷茹故作不穩地又靠近了一步紫珠,佯裝無力擺脫紫珠送她去藥房。

紫珠在身後緊張地蹭幹凈手,小心翼翼地扶著荷茹前往。

“還是你好心呢,不像我那個弟弟,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也和親弟弟差不多了。他老是毛手毛腳地,居然還敢給我肚子裏的孩子講鬼故事。”

紫珠一想到這個場景莫名覺得溫馨:“那後來呢?”

荷茹摸著腰間的黃符:“後來啊,被我訓了一頓,連夜跑到菩提寺求了一個平安符塞到了我枕頭下,以後再也不敢在我面前講鬼故事了。”

紫珠偷笑,那天她們聊了很多好玩的事情。

荷茹:“留園的頑皮弟弟太多了,我倒是希望這個孩子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孩,最好還能治一治他們。”荷茹滿心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紫珠自嘲一笑:“我說桃墟村那晚你怎麽會幫我,原來是因為那張符。如果一開始我說我不是紫珠,而是葉樟。你會幫我嗎?”

青芥看著紫珠還把前兩天送她的護腕緊緊纏在手腕處,答道:“會,我會的,不論那晚路過的誰,我都會救的。”

紫珠哭泣著,抱著青芥娃娃的腰:“你就是個大騙子,鬼話連篇……,我也是。”

青芥拍了拍紫珠的後背:“不過,葉樟真的不好聽,你還是叫紫珠吧。”

紫珠一抽一抽地推開他:“你還是閉嘴吧。”

趁東方既白還沒開口,紫珠補充一句:“你也是。”

域外的蓑笠翁獨坐在船頭,沈默地放松魚竿,鉤子向外蕩起一圈圈蓮波,湖面上浮出的青芥一行人笑罵著走進蓮荷山莊的景象,仿佛他們去的不是什麽危險重重的域,而是真的來回家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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