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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宮上翻湧著終年不散的霧霭,即使擡頭也看不見太陽。更何況他的眼睛還被蒙住了。

東方既白心想,這是哪裏?

他聽見前方大殿裏面有人爭吵。

“你們這麽毀他,不怕天道嗎?”

息塵拉架的聲音對於東方既白來說很熟悉:“誒呀呀,青使大大,別說了。”

“秦莽,你敢不敢出來對峙?你敢說你的仙位是怎麽得來的嗎?”

“你在哪?快點滾出來。”

東方既白聽見仙臺樓宇轟炸的聲音,似乎是什麽東西塌了。

眾仙祭出法器,想要去壓制那個人,統統被掀翻出去。

“什麽狗屁神仙,都是一場騙局。既然大家都這麽不誠實,不如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東方既白感受到腳下的雲宮松動,他扶著一根撐天的柱子,勉力維持平衡。

所有仙都大叫著,淩空掉了下去。唯獨他自己還好好地立在原地,似乎有什麽東西托著他,讓他不至於下落的太狼狽。

那人側身替他擋了一塊碎石,帶著血腥味的一聲悶哼。

“蒼曉大人,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下次自己的麻煩自己處理,我可不管了。”

東方既白聽不清他在耳邊說什麽,只是下意識抱緊了對方。他看不見所有,依稀覺得托著他的人,很害怕,害怕到顫抖。

“這麽明亮的眼睛怎麽會看不見呢,蒼曉大人,世間很漂亮,記得多出去看看。”

失重感讓東方既白眩暈,他心如刀絞,拼命想抓住對方,卻抓了一場空。

“青使!”

東方既白驚醒,翻身坐起,伸手向前一抓。

動作幅度大到把身邊的遲景撞到地上。

晨烏端藥的手立馬放在一邊:“瞎嚷嚷什麽?”

東方既白呆楞著問:“這是哪裏?”

晨烏心想,又來了。之前在海邊撿到小白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失憶的單純無知,乖順地毫無戒心,說什麽信什麽。

“這是山水客棧,你在杏林鎮的域裏受傷了,本想回羲和族給你治病,但是你一直夢話連篇,還夢游打人。所以只能先把你放在這了。”

遲景溫柔地把藥端過來:“小白哥哥,你夢到什麽了,先喝口藥吧。”

東方既白推開遲景,他現在瘋狂想知道夢裏那個人是誰。

他匆匆下床,拔腳就往外走,他下意識覺得他聽見了那個人的聲音,就如在耳畔那麽近。

晨烏攔住他,以為小白又夢游發瘋了。

誰知,東方既白不管不顧直往外沖。

吱呀兩聲同樣的開門聲,終於他看到了夢寐以求的那個人。

青芥狐疑地看著對方,這麽巧,他剛出來,對方也醒了。

東方既白在夢裏有很多疑問想說,可當真的感覺對了,眼睛也看見了,他忽然忘詞了,他想說什麽來著,好像是一句很重要的話。

兩人默不作聲的看著對方,青芥是不知道對方堵在門口幹什麽,東方既白是想不起要說什麽。

遲景訕笑著把小白拉回來。青芥看讓出了路也就轉身就走。

東方既白瞳孔一縮,突然伸手拽住對方:“我是不是認識你?”

青芥一臉莫名,剛想回懟,看著對方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即使他看不清面容,也大概能猜出來對方很激動。

“認識又怎樣,不認識又怎麽,你們真的很可笑。生前沒人來招惹,死後卻一個個上趕著折騰我。真當我好欺負啊。”

晨烏察覺到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趕緊使勁扯開小白拽著別人的手,把人拖回屋裏。

***

青芥在後院找到了正在熬藥的季嵐,小小的手掌呼呲呼呲地扇著火苗,眼睛專註地盯著熬藥的砂鍋。

“你再這麽盯下去,藥罐都會不好意思炸了。”

季嵐聽到聲音,一擡頭就看見自己縫補好的布偶娃娃。青芥附身在裏面,還算合體。

這畢竟是季嵐示好在大街上買給青芥的第一個禮物,他居然給燒焦了,真是白瞎了季嵐的一片好心,此時,青芥還在想怎麽安慰這個孩子。

“小四哥,當時礦洞裏你為什麽要折返回來啊?說來聽聽唄。”

季嵐臉頰一紅,不吭聲了。

青芥奇怪,這孩子也太容易害羞了吧。他還沒開始上大招呢。

季嵐低頭,小聲嗡嗡:“你救了我兩次,第一次在桃墟村馬車裏,那支箭本來是沖著我來的。還有杏林醫館那晚,那把毒藥也是想要我的命。我知道我不聰明,每次都拖你後腿。可是我真的很想強大起來,可以保護那些保護我的人。我不想你一個人丟在那。我也想保護你。”

青芥被這推心置腹的直白給說楞了。於是擡手揉了揉季嵐柔軟的黑發,以茲鼓勵。

“不過,青哥,你當時為什麽要救那三個羲和族的人啊?他們不是來抓墮仙的嗎?”其實,季嵐更想問的是:“青芥是不是喜歡那個叫東方既白的?”以前在雲宮的時候,青使大人就跟蒼曉走的很近。別人可能認不出他,但是季嵐卻清清楚楚地記得東方既白是蒼曉的原身。

青芥想起杏林醫館那晚,他猜到了息塵的實體在域外,於是撇下東方既白獨自面對墮仙的攻擊。雖然行為令人不恥,但是結果是美好的。可能是那一點愧疚心作祟吧。他看著晨烏背著東方既白艱難前行,下意識放他們上了馬車。

青芥才不會承認是因為自己坑了對方一把啊。

“哦,是因為一個仙人教過,日行一善,積善積德嘛,我就當給來世攢點善報,將來投個好胎。”

季嵐聽聞如此,所以還是對那個東方既白不同嗎?雲宮如此,在人間還是如此,人人都喜歡追逐溫暖的旭日。

“原來還是要剩我一個人。”一陣大風刮過,熬藥的小火被吹的只剩個火苗。

青芥不知道又怎麽戳中了小孩的心窩子,安慰道:“不,你會有很多親人。到時候咱們回去了,你就安心住在我家。看大門的是烏墨灰爺爺,他最恨人遲到。要是晚上不及時回家,就會被鎖外面。對了,我還有一個朋友叫白末,經常拉著我去吃酒,幾乎是晚上經常被鎖外面的常客。記得千萬別跟他一起學壞了。紫珠的母親就在我隔壁院子裏,她縫補的衣服要比這個娃娃的針腳還要細密。想吃什麽想玩什麽要花錢的都去找槐叔,槐叔賊有錢了。一會把藥端上去好好表現啊。”

青芥好懷念以前在留園熱熱鬧鬧又平平淡淡的日子,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沒那麽想死。就讓季嵐代替他好好活下去吧。如果可以的話,百年之後,還有個能給他上墳燒紙的人。

季嵐聽聞,眼眶通紅。青芥覺得下一秒季嵐就要拜自己當爹了,於是趕緊撤退離開。

***

黃槐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下地第一秒就抓著青芥的手臂,跑到大街上,買買買。

他已經忍青芥這幅樣子太久了,每次看見青芥的綠頭發他都欲言又止,然後目光下移看到了娃娃打著補丁的裏衣,以及在地洞裏被燒的洞洞喪服。黃槐腦子裏已經自動開始排列購買清單。

出門請不要說你認識全南朝最有錢的富商黃槐。

山水客棧周邊是一條長長的市坊,眼花繚亂,應有盡有。

十二年沒出過桃墟村的季嵐,瞪大眼睛看著黃槐把青芥拉進了成衣房。已經不能說是買衣服了,而是直接掃蕩一空。

青芥身附的布偶娃娃被店員套進一件件新衣。

葭菼連雲色,杉松共雨聲。水草灰青色的立領外袍上繡著暗棕色蘆荻,中間一層是淺綠嫩芽色的廣袖罩袍,再往裏一層是墨綠色的保暖裏衣。層層疊疊下來,束腰一緊更顯得翩翩如玉人如竹。青芥五官俊秀,氣質天成,半紮發冠,回眸僵笑:“槐叔,能走了嗎?穿不動了。”

果然是人靠衣裝,鬼靠穿。紫珠被眼前的換裝驚艷許久,他怎麽長的這麽好看,大青鬼該不會其實是艷鬼吧!

季嵐看著他的臉,明明是自己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布偶娃娃,此刻好像換了個新。有一種自我驕傲的隱秘歡喜又有一種不想讓黃槐繼續打扮的埋怨。他心想:“這是我的娃娃,我縫的,誰都不能動。”還沒剛上手把青芥拉到自己這邊,黃槐就頗為滿意的拉著青芥去了下一個店。

十二年沒怎麽消費過的黃槐是不可能停手的,除非商家全部倒閉,否則不可能消滅黃槐這顆購物狂的心。

這個青團,青芥愛吃,買!

這個黑芝麻糕,給青芥養頭發,買!

這個毛線團,青芥喜歡玩,買!

買!買!買!全都買給青芥!

被袋裝的各種七零八碎的禮物埋住的紫珠和季嵐,四眼幽怨地看著空手的游魂青鬼。

青芥被看的不好意思後,從袋子裏翻出一幅深紫色的圓領護腕,上面用金絲繡著游動錦鯉,親自系到紫珠小臂上。當紫珠出手擲符時,護腕能更大強度降低筋骨拉傷。

“送我的嗎?大青鬼,你也太好了。”紫珠從小到大沒收過什麽禮物,對於這個護腕她欣喜的跳起來給了青芥一個大大的擁抱。

季嵐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吃醋。

“當時看見的時候就想給你帶上了,沒想到還挺合適。”青芥看著這兩個孩子,內心一陣驕傲的榮譽感。

最後,兩個小孩一左一右從背後拉著黃槐回到客棧,青芥念經似的在黃槐面前勸諫理智消費。

山水客棧裏面,東方既白看著他們四個大包小包地跨入房間,剛要擡腿去攔青芥,就被晨烏和遲景按住。

經過一天的教育,晨烏和遲景兢兢業業地再次向小白重申了交流的儀式和規則。

比如,不能動不動就拉別人袖子,會被人誤會的。比如,上門找人前,要準備好禮物,禮多人不怪嘛。

於是,東方既白扯著一個被晨烏調整八百遍終於自然一點的微笑,手裏握著遲景準備的據說是名家字體實際上是隨便亂寫的草書的一份禮物,敲門。咚咚咚,三聲過後,青芥腦門被貼了一張鬼畫符,上面還帶著一股狐貍的味道,東方既白皮笑肉不笑對他說:“多謝醫館搭救之恩。”

不出意外,三人被砰地一聲關在門外。青芥非常好脾氣地有把字扔對方臉上:“滾”。

季嵐莫名有些生氣地回到房間,也不知道具體在氣些什麽。他餘光一撇,竟然在枕邊看見了一條嶄新的藍色素錦束腰封帶。

桃夭奶奶跟他講過送人腰帶是什麽寓意,無由來的,季嵐的將封帶系到腰間,那些說不出口的嫉妒突然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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