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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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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1

雒挽安的五感在逐漸失去。

她先是無法嘗到食物的味道,所有的東西她吃都是一個味道,之後,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她只能感知到沈世稷在她身邊。

更為可怕的是,她經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像是原本B世界的雒挽安在操縱這具本來就屬於她的身體,她記得自己在床上睡覺,可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奢侈品店買包。

她走在馬路上,可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吃了很多飯。

她知道,B世界正在消除bug,她只期待著,B世界的,她所看到的沈世稷是屬於A世界的。

她感到羊水破了,被推進產房的時候,只能聽到沈世稷斷斷續續的聲音。

雒挽安渾身被汗濕透,她握著沈世稷的手,也不知道沈世稷能不能聽到:“我們的孩子叫作懷夢,沈懷夢。”

她不知道他的回答,但她知道他一定會做到。

糟糕還是比預想中的早許多。

她大口大口吸氣,看著模糊的醫生比劃的手勢,心裏祈禱著。

她發覺自己好像不在產房,不在醫院,而在一個四面都是黑暗的虛空裏。

那裏有漂浮的塵埃,她無法碰觸,似乎是隔著一層無形的物質看著屬於別人的一切。

黑暗太過於深邃,無邊無際,人會溺死裏,永遠都走不出去。

她試圖握住一粒塵埃,卻發現,只是一場幻夢。

……

沈世稷在產房外面焦急等待著,他看到母親羅嵐出現在他身後,他無法偽裝起任何笑意,臉色有些冷,“您來了。”

“我的兒子的女朋友生孩子,我可不得來嗎。”

“您什麽時候知道的?”

“十月懷胎,想瞞住別人很難吧。”

“多謝您關心。”

羅嵐繼續說道:“前些日子你奶奶還在問什麽時候能抱上孫子,沒想到這麽快,你是第一個。”

“是啊。”

“帶著她好好休息吧,公司那邊不用你操心。”羅嵐按了按口罩的鼻夾,消失在人潮中,“哦,對了,我前陣子見過她,她在學校裏剛做完實驗出來,和你說了嗎?”

“您找她?”沈世稷一邊盯著產房,說話聲音有些急促,“說了。”

“聽你這聲音,應該是沒說,我猜你應該很想知道聊天的內容吧,你記得你大哥小的時候被拐賣過吧,當時他醒來,念叨一個叫安芯安芯的姑娘,我們都以為是羅安馨,就連他自己都這麽覺得,但最近我意外遇到了當時那個派出所的民警。”

“意外?”

“可不是意外嗎,老民警退休了,孩子在京華上學,碰巧就聊天,他就說起年輕時辦的一起拐賣案,直到現在還印象深刻,當時被拐賣的小女孩和一個小男孩來報警,差一點就被販賣器官了,好在小女孩一直鼓勵著小男孩,逃出生天。”

沈世稷的臉色有些不對了。

“你一定想知道當年那個叫安芯的小女孩是誰吧?她現在回歸了自己本來的名字,她叫雒挽安。”羅嵐心滿意足,“她前些天還在和沈世覲在一起,她挺著肚子,兩個人並肩走著,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羅嵐遞給他手機,上面是兩個人在一起的照片,“青梅竹馬,一起經歷過那麽多,還真是有說有笑的。”

“媽,您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在手術室外面就行。”

“好啊,等出來了,看看我的孫子長得像誰。”

沈世稷和雒挽安如願得了一個女孩,沈世稷親了親雒挽安汗濕的額頭,可她閉著眼睛,像是經受了巨大的屈辱。

沈世稷的心沈到了谷底,明明是同樣的面貌,可他覺得,有什麽變了。

雒挽安醒來沒出月子就離開了沈世稷。

走的那天很幹脆,沒有多餘的話,像是逃離。

白萃華抱著嗷嗷待哺的孩子罵沈世稷,“白墨念,她這是怎麽了,哪有親媽不認自己的孩子的?”

“媽,這是產後的癥狀,我相信她。”

“相信什麽?她就是你說的溫文爾雅你心中唯一?你把她當唯一,她呢,她喜歡你嗎?”

“當然,她愛我。”

白萃華冷哼了一聲,喊了月嫂抱孩子,“我跟你說不明白,我看你就是被騙了,這根本不是個好姑娘,你知道她說什麽嗎,她對外說她在給人當情婦,我問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是誤會。”

“西郊陵園我也去了,還給孩子買了墓地,我就想問問你,她是不是瘋了?”

“媽……”

白萃華一甩手,“總之,你要當單親爸爸你就當,老娘還有我自己的事業,你爸一個負心漢我就吃了大苦了,現在可好,你也要走你媽的路線?”

“沒有,我這不已經是沈家二公子了嗎,將來,沈家是我的。”

沈世稷嘆口氣,他生怕女兒聽到,“我找她問問就好了。”

“什麽就好了,人家已經出國了,我看你就是個傻子。”白萃華摔門而出。

他看著桌面上的相框,裏面是他和雒挽安的合影,他不相信雒挽安會這麽狠心。

他把照片翻過來,背面寫著2017年11月11日。

他為什麽要寫這個日期?一定是重要的日期才會把它寫在照片背面。

沈世稷試圖從腦子中找到記憶,但奇怪的是,就像是被抹去了記憶,他只記得雒挽安曾經十分鄭重和他說了很多事情。

但就算他記憶力再不好,也不會到什麽都不記得的程度。

可雒挽安真的和沈世覲在一起了,他們像是破鏡重圓的愛侶,在國外有了自己的生活。

他不應該去打擾,他應該希望她幸福。

可他不甘心,直到他收到一個快遞。

寄件人是:林招妹。

沈世稷仔細看了這三個字,想起來這是在京華大學上學時的同學,郵件還是預約郵遞,在一年前就定下了郵寄地址。

他打開來看,是一本筆記,上面的字體他認識,屬於雒挽安。

不過裏面的內容像是被水泡了一樣,模糊不清,只有含混的幾個字——2017年……,蟲洞……

沈世稷仔細咂巴著上面的話,撥通了林招妹的電話號。

電話那頭很吵,什麽猜拳敬酒的聲音不絕於耳,直到林招妹換了一個地方。

“什麽?不可能啊,我不可能給你寄東西啊,我就是寄,也得知道你現在的家在哪吧。”

沈世稷吸了一口氣,“但上面的寄件人確實是你,你是在一年前預約的地址。”

“我有預知能力還是怎麽的?我給你寄的什麽啊?”

“雒挽安的筆記本。”

“那你應該去找雒挽安啊,你找我幹什麽?”

“你們關系不是很好?”沈世稷問道。

“我們關系確實不錯,對,你這麽說我想起來了,她當時讓我和你說很重要的話,也和你說了,怕你忘,什麽來著?”林招妹的聲音有些卡頓,“什麽來著……”

衛生間的地上此時正爬過一只蟑螂。

“蟑螂,蟲子……蟲洞,實驗?”林招妹捂住自己的頭,他嘴邊還有擼串的油漬,他舔了舔嘴唇,“邪了門了,怪了事了,明明我當時記得很清楚的,為什麽忘了呢?”

沈世稷掛斷電話,此時沈懷夢啼哭,他看著女兒,輕輕抱起來,拍著她的後背。

他目光有些沈,“寶貝,我們去找媽媽好不好?”

回應的只有啼哭。

他曾經飛到f國看過幾次雒挽安,但在她的身上已經沒有了曾經熟悉的氣息,她和沈世覲手挽著手,像是一對璧人。

他越發覺得一定有什麽,有什麽在深處窺探著,等著他發掘。

他逐漸發現,如果雒挽安的導師也在f國,那麽於情於理,雒挽安作為學生都應該去看望。

可沒有,雒挽安就像是忘記了自己還有導師這麽一回事,從來都沒有看過一次。

他找到了趙博士。

在一棟布滿爬山虎的房子前面。

只是一面,他覺得也許有人可以打破未知的僵局,引領他前往未知的領域。

但現在他身份敏||感,大哥沈世覲對沈家虎視眈眈,他創建公司規模過大容易引起沈世覲和羅嵐的懷疑。

苦悶之際,他刷著ins,發現了自己在上學期間畫的心臟之花被一個人私信要購買。

這個人是個大夫,叫隋子閱。

因為醫療事故,再也無法進入手術室。

他聯系了他,約定在咖啡廳見面,只是見面,沈世稷就有強烈的好感,他覺得也許,隋子閱可以成為公司的法人。

他們要刺破空間,刺破時間,就像矛能刺穿盾。

他會找到那個曾經的愛人。

2017年11月11日11時11分,他牽著沈懷夢的手出現在f國實驗室。

京華那邊天氣晴朗,無風無雪。

他捂住沈懷夢的眼睛,在他的眼中,眼前不是冰冷的儀器,而是一片碎落的塵埃,他費力去抓,去尋,之後侵入深海,在深淵中下墜,下墜。

直到海底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裹挾著他們父女,目力所及,是凝成黑色的一片深淵。

深淵在嘲諷地凝視,沈世稷在傲然地深陷。

他緊緊抱住沈懷夢,周圍那些海水變成高聳的摩天大樓,他們傾斜著,旋轉著,隨著他們的心跳一起跳動,猙獰著擠壓,隨後粉碎成齏粉。

漩渦過後,是沒有邊緣的平原,沈世稷抱著小小的沈懷夢站在懸崖邊上,周圍太空了,似乎沒有空氣的流動。

這天地之間,宇宙以絕佳的勝利者諷刺著它的挑戰者。

似乎無處可去,似乎向死而生。

沈世稷抱著沈懷夢跳了下去,決絕的,沒有一絲猶豫。

底下是濃重的,近似於血紅色的巖漿深淵,而在巖漿之下,是萬年無法融化的冰川,是地球萬年演變的結晶。

他覺得渾身都爛了,都透了,但從來沒有後悔過,可是懷夢呢?她不應該承受這些。

沈世稷哭了,但無人傾聽,他應該是死了。

為所愛之人,應該沒有什麽遺憾。

可惜懷夢,懷夢這麽小,怎麽能,怎麽能就這麽被她親生父親毀了?

直到冰雪刀似的刮在臉上。

他摸了一把,濡濕冰涼。

是雪。

擡頭看到紅墻綠瓦,碧瓦墜雪,行人匆匆,腳步聲踩在雪上沙沙直響。

他破天荒蹦了兩下,沒有停滯在空氣中的阻尼感。

而他緊緊牽著懷夢的手已經泛白,他猛地松開,俯下||身,抱緊懷夢,久久無法自拔。

遠處廣告牌的時間定在2017年11月11日11時11分。

京華飄雪,洋洋灑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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