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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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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

房門還沒有拉開,雒挽安就透過條形玻璃看到裏面擺放的大束鮮花,和在鮮花旁邊的男人。

顯然,法人已經到了。

他戴著鴨舌帽,坐在塑料凳上和雒挽安談笑風生,看上去很年輕。

坐姿端正,像只孤傲的仙鶴,側臉看不清樣貌,但看起來是和善的,不像是她印象中的資本家。

一瞬間,那大束大束的百合和她在廟裏看到的供奉鮮花重合,那是白色的玫瑰花瓣墜落在她跪著的蓮花墊上。

盛化下著大雪,涼颼颼的冷氣往殿中鉆,夾雜著融化的雪花,接著一聲脆響,搖落了木簽。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笑。

雒挽安拉開病房門,裏面的人齊齊看過來。

而那個傳說中的法人則是最後一個回頭的。

雒挽安楞在原地。

明明隔著這麽遠,還能看清他鼻側的一點朱砂痣。

鮮紅刺目,直入人心。

他在溫和地望著她。

像是暖意盎然的春水,空調風開得很足,她看見他微微抖動的長睫毛下圓潤的眸子。

那裏面是倒映出單薄的她。

平心而論,拋開沈世覲做的那些混賬事,沈世覲的樣貌真的沒得挑,在世家貴族裏面也是數一數二的。

但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企業家卻更勝一籌,年紀輕輕就有了自己的公司,擡頭那一刻,眼眸流轉,裏面好像有很多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在看到她的時候,眼裏有了點點星芒。

雒挽安無端咽了一口唾沫,走到雒慧慧身邊,“姐,談好了嗎?”

“當然,”雒慧慧眼睛亮亮的,看了看傅昃,“兩千萬。”

“什麽?”

雒挽安難以置信看向這位法人。

雒慧慧繼續說道:“白墨念先生很體諒我們家,他也是剛到盛化,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也很痛心,所以要給我們家兩千萬的補償。”

“多,多少?”雒挽安又看向傅昃。

這位老同桌還在病房裏坐著,顯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雒家人。

她發現傅昃兩頰紅暈泛起,很是激動。

“兩千萬。”

白墨念先生扶著膝蓋有些踉蹌地站起來,他個子很高,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扣子一粒一粒系好,肩頸筆挺,眉目肅然,看上去溫和無害,像是慈善家。

旁邊放著大簇大簇的百合花,盛開地燦爛,花蕊直直向上,朝氣蓬勃。

“這是合同,如果沒有問題,你們可以派一個代表簽字了,”他看向傅昃,“這位是?也是雒家人?”

“我不是,我是雒家二女兒雒挽安的男朋友。”傅昃看過去,說道。

雒挽安:…

看來兩千萬讓傅昃確定了登堂入室的必要性。

如果是過去的雒挽安大概會忍,但此時的她可不是軟柿子,“傅昃,你在這是等著吃水果呢?”

她遞了香蕉過去,“快吃吧,補補腦,單方面承認的事情可不作數。”

傅昃面色漲得通紅,接過了香蕉,顯然他不知道香蕉和補腦有什麽必要的聯系。

“哦,”白墨念忽然笑了,他挑眉看向雒慧慧,“你這個做姐姐的,讓自己不確定的妹夫知道這麽多,誰知道他是奔著感情還是奔著錢啊?”

雒慧慧舔了舔嘴唇,剛才與他相談甚歡,更何況又出了這麽多錢,於是謙卑說道“白墨念先生,您說的對,不過傅昃是我們家從小就認識的,我們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那看來傅昃先生和你妹妹肯定在一起了,日久見人心,果然沒錯。”白墨念笑笑。

雒慧慧簽了合同,拍了照片,“這筆錢……”

“這個月底就能打到你的賬戶上。”白墨念補充說道。

他走到雒父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希望您盡快蘇醒好起來,伯父。”

覆又將目光落在雒挽安身上,微笑說道:“我太太之前一直說惜福是有福氣的人,伯父惜福長壽,會好起來的。”

“您太太說的是。”雒挽安說道。

“是啊,商人註重信譽,錢的事你們不要擔心。”

雒挽安避開他的目光,熾熱中摻雜著莫名的情緒,她很不舒服,對於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有些冒犯。

該不會是過去雒挽安的情人吧?

雒挽安打量著男人,心想不可能,按照這位一下能拿出兩千萬的氣勢,雒挽安就算夠得上他的衣角,也不至於灰溜溜回到盛化。

雒慧慧說道:“挽挽,白墨念先生是好人,他能拿出這麽多錢,也是幫我們家。”

雒挽安趕忙隨著姐姐鞠躬,“謝謝您,白墨念先生。”

她餘光看到他的雙膝很鼓,裏面像是纏了護膝。

他個子高,挺拔異常,膝蓋那裏應該是受了傷,站著很吃離。

“我先走了,後續的事情我的律師會處理。”白墨念微微點頭。

兩千萬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講,實在是過於豐厚了。

直到白墨念離開,病房再一次熱鬧了起來,雒慧慧說道:“我真的沒有想到會這麽順利,本來我都想好怎麽說,還怕自己說不好,之前還氣勢洶洶去白墨念先生住的快捷酒店找過他,當時我還抱著魚死網破的念頭,沒想到白墨念先生竟是這樣一個人。”

“你去找過他?”雒挽安問道。

“是啊。”

“你怎麽知道他住在哪裏?”

“咱爸出了這樣的事情,醫療費一直沒有解決,我就雇了一個人天天在廠房門口蹲著,終於讓他蹲到了一個年輕人,沒想到還真的是新的法人。”

“挽安,你能出來一下嗎?”一直在旁邊的傅昃說道。

雒挽安不知道大哥又在想什麽,點了頭,跟著他出來,到了走廊。

病房外面沒什麽人,消毒水味道有些嗆鼻。

“之前的事情你還沒有回應我。”傅昃說道。

“什麽?”

“你願不願意……”

雒挽安算是徹底知道了這位仁兄的企圖,“你不用說了。”

話到一半,只聽“咣當”一聲巨響,伴隨著一聲悶哼。

雒挽安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在電梯口,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摔倒在地,雙手撐著瓷磚,想要爬起來。

“白墨念先生……”

雒挽安徑直跑了過去。

“您沒事吧?”

離得近了,看到他光潔額頭上大顆大顆的冷汗。

傅昃跟在雒挽安後面,上前撐起白墨念,“先生您沒事吧?”

白墨念衣服上沾了灰,唇咬破了,滲出點點血跡,他擺擺手,扶正了帽子,“沒事,謝謝你們,沒站穩。”

雒挽安站在原地,沒有伸手,看著傅昃攙扶著白墨念,目光易到白墨念臉上,鼻側的朱砂痣和他唇季的一抹紅 。

窗外飛著雪,白墨念臉上的血點紅得鮮艷。

“白先生,您的腿?”傅昃看向他的膝蓋。

白墨念穿的是純黑色的褲子,膝蓋處洇濕了一片,再一看剛才他摔的地方,染了一片的血。

“沒事,膝蓋摔破了而已。”白墨念溫和笑著,自己站好,“快回去照顧你父親吧,我回去了。”

“我去找個輪椅吧,您等我。”傅昃立刻說道,“外面下雪了,萬一又摔一跤犯不上。”

對於雒家的出資人,傅昃看了一眼雒挽安,在得到肯定後,去護士站了。

電梯口雒挽安和白墨念面對面站著。

白墨念手撐著墻壁,微微喘著氣,顯得他的臉更白了。

“我剛到盛化,接手勝利螺絲廠,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希望這些錢會對你們家有幫助。”

“白墨念先生,您幫了我家大忙了。”

“雒小姐在盛化做什麽?”

“我剛回來,現在賦閑在家。”

“剛剛那位是你先生?”

“朋友而已。”

雒挽安話音剛落,傅昃帶著租的輪椅就過來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最後一句話。

白墨念道了謝,坐在輪椅上長舒了一口氣,“我竟是不知道,現在的體力差到這個地步。”

“您的膝蓋還在滲血。”雒挽安看著顏色比剛剛更深了。

“沒什麽,皮外傷,”白墨念淡笑,攏了攏風衣,“好像真得麻煩你的朋友送我回到廠子了。”

傅昃剛要說話,電話就響了,他接了電話,說了幾句,轉頭對雒挽安說:“挽挽,公司有急事要我回去,我……他…… ”

“你回去吧傅昃,我推白先生。”

傅昃的眼珠停留在白墨念身上。

“怎麽?白先生幫助了我們家,還能怎麽樣嗎?”雒挽安笑容有些冷。

“註意安全,有事隨時打電話。”傅昃看了一眼白墨念,和雒挽安說道。

雒挽安趕緊按下電梯按鍵。

電梯靜寂,下降的時候只有微弱的風聲。

雒挽安低頭,看到了男人白皙的後頸,頸椎骨突出著,弱不禁風的樣子和她印象中的千萬富翁差距很大,她懷疑兩千萬的真假,但又想到,確實簽了合同,勝利螺絲廠就在那裏。

按照多年的經驗,合同她也看過,一些可以設陷阱的條款竟然幹幹凈凈,活像是慈善捐贈。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有明碼標價,她覺得不太對勁,可又想不出什麽合適的理由,可能是白墨念初到盛化,想要站穩腳跟。

但直覺告訴她還是不對。

男人很安靜的讓她推著,直到出了醫院。

外面皚皚大雪,盛化的冬天還是記憶中的白茫茫一片。

雒挽安吸了一口涼氣。

“白先生,您的車?我送您到車旁邊吧。”

“我沒有車,剛到盛化,這些還沒置備。”

“那我給您打個出租車?”

“也好,麻煩你了。”

雒挽安招手攔了一輛,輪椅是醫院的,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住把手用力,想要站起來,連續兩次都跌坐在輪椅上。

司機師傅下車扶他,“兄弟,還能走嗎?”

白墨念咬著牙,冷汗冒了出來,最後說道:“好像沒有知覺了。”

“什麽?”

剛剛人還是站著的,還說只是皮外傷,現在就沒有知覺了,雒挽安無法熟視無睹,她蹲下來,目光平視白墨念,盡量穩定這位剛到盛化的先生,“白先生,我去掛個號,你別害怕。”

雪花顫顫巍巍飄落,白墨念的帽子落了雪,明明無松,可白墨念的身上就是斷續飄出一縷松香。

香味盈盈,帶了一團暖意。

松香染了雪,成了雪松。

“我沒事,謝謝你,雒小姐。”男人很平靜。

“我能問個問題嗎?”雒挽安終於說道。

“當然。”

“你以前認識我嗎?”

……

“姐,你聽我講,這裏面絕對有問題,白墨念是什麽人,我查過,勝利螺絲廠現在就是一個空殼公司,真正的控股在京華,他空降到盛化,還願意接手伯父的事情,能夠出這麽多錢,肯定不對勁。”傅昃坐下來,看向雒慧慧。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的。”雒慧慧回答。

“商人重利,我在公司呆了這麽久不能不知道,我覺得他之所以願意出兩千萬,肯定有什麽問題,勝利螺絲廠之前效益也不好,只是沈家旗下的一個子公司,現在還留著大概是為了守護沈家已經去世的老爺子一點情懷。”

“沈家?什麽沈家?”雒慧慧想要抽一根煙,看了看病床上的父親,只是搓了搓食指。

“我現在的公司和京華有一些往來,所以我知道沈家,京華沈家,祖上紅頂商人,海內外都有他們的商業版圖,為了拓展自己的領域,旗下有很多子公司,勝利螺絲廠基本就是被棄的,現在主要在未來產業,之前因為老爺子去世,股價不降反升,說明新的掌權人雷霆手腕,根本不會在乎一個小小的勝利螺絲廠。”

雒慧慧難以置信,“勝利螺絲廠要倒閉了還能拿出兩千萬賠償?”

“問題就在這裏,我對勝利螺絲廠也有些了解,行業內的螺絲殘次率逐年上升,導致很多合作的企業都被迫終止合同,前陣子內部又出現了倒賣現象,不少技工被辭退,這個叫白墨念的人看著很年輕,如果和沈家沒有什麽關系,很難拿出兩千萬,更別提接手一個爛攤子。”傅昃壓低聲音說道。

“姐,這件事情還是小心一些,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叫白墨念的人看著也不像是個傻子。”傅昃說道。

“不管怎麽說,白先生還是幫了我們,我還是願意相信他。”

傅昃看向雒慧慧,眼神暗了暗。

“姐,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們公司有法務部門,這種情況我可以以自己的名義向他咨詢一下,到時候,如果伯父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還有更多的錢。”

“好了傅昃,謝謝你對我們家的關心,謝謝你在這陪著我們。”雒慧慧挽了袖子,眼神飄忽,看向病房外面。

雒挽安交完錢回頭的時候,輪椅已經不見了。

越過重重視線,他看到男人強撐著從輪椅上站起來,攔住了一輛出租車離開,輪椅留在原地。

雒挽安走過去,看到輪椅上留了一張紙,紙上有個號碼。

上面的字跡倒是和他本人不同,強健有力。

落雪紛飛,微光飄渺中雒挽安盯著看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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