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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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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猝不及防,嚇得連連後退。

那泥人老婦喉嚨裏“咕咚”一下,悶著嗓子道:“準姑爺,可是來迎親的?”

我意識到她是在問我,心有餘悸,也不敢靠近,輕輕點了點頭。

老婦嘴角揚起一道詭異的弧度,幽幽地道:“既是如此,就跟老婆子走吧。彩禮帶上。”

“你是……”我終究忍不住要問,卻被蚊丁拉住。

她在我耳邊悄聲道:“師父,看她這副模樣,八成是個喜婆。”

“喜婆?”

蚊丁點點頭:“舊時婚嫁,都會請這類老婆婆。聽我爸媽說,她們通曉所有婚嫁上的禮儀,嘴巴可厲害了,得罪不得。咱們不懂規矩,跟著她走就是。”

我心中奇怪,蚊丁的養父母居然從小跟她說這些,見那喜婆自顧往黑暗中慢慢走去,不敢怠慢,也不敢靠得太近,總覺得她身上陰嗖嗖的,不像活人,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謝絕小聲提醒我:“一陽,剛才這老婆子說要帶彩禮,你準備了沒?”

我頓時一呆:他娘的,只顧著找沈佳恩,竟把這茬給忘了。

天知道沈佳恩的爸媽是死是活,我是要備真金還是紙錢。

我摸了摸兜裏,總共不到兩千塊錢,實在有些囊中羞澀,問謝絕二人咋辦。

蚊丁道:“師父,你就備個888吧,聽著也吉利。師娘的心都是你的,應該也不會計較這些。實在不行,待會兒要是得空,我偷摸著,再去買些綾羅綢緞之類。”

正所謂養徒千日用在一時。我見小丫頭年紀不大,人還挺麻利,勾了下她的鼻子,以示鼓勵。

我們跟在喜婆身後,走了許久,這暗道始終不見盡頭,心中越發感到疑惑和不安。

這麽惴惴不安地走了約莫二十分鐘,那喜婆在前頭停下,手中忽然多了盞油燈。油燈燈光昏黃,映著她那張皺巴巴、如黃土一般的老臉,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喜婆兩眼瞇成兩道彎月,沖我們陰惻惻地笑道:“準姑爺,到了。上去吧。”

借著她手中的油燈,我們見暗道一側的墻面上,赫然多了道幽深漆黑的拱形石洞。

石洞中,仍舊有拾級而上的石階。石階盡頭似乎有光,一晃一晃的,很不穩定。

我們三人點點頭,強作鎮定,見喜婆躬身相迎,卻不再帶路,問她怎麽不去。

喜婆咧嘴笑道:“老婆子就是個引路的。準姑爺別問那麽多了,趕緊去吧。”

我心中生疑,讓謝絕先帶著蚊丁上去,往石階上走了幾步,回頭望去,見喜婆陰森森地看著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慌忙別過頭去,假裝觀察石洞四周的環境。

喜婆提著油燈,拱著身子,慢慢轉身。油燈忽然“噗”地滅了,人也跟著消失不見。

石階盡頭,又是一道幾可容人縮身鉆出的窟窿。

我們從窟窿裏出去,見外頭是間普普通通的房間。房間裏的擺設極其簡單,除了一張方桌,和四張長椅,什麽東西都沒有。

整個房間,全是木制的,包括地板,很像我們在者雲村見過的吊腳樓。

方桌上,點著一盞銅制燈柱的油燈,油燈火光跳動不定——我們先前在下面見到的光,應該就是這個。

奇怪的是,房間沒有窗戶,門也好像從外頭鎖住了,看著像是一間密室。

蚊丁大搖大擺地走到方桌前坐下,似乎覺得燈光太暗,用手撥了撥油燈的撚子。

油燈果然變得更亮。這時候,就聽門外有個高亢的聲音喊道:“東廂房點燈,有客到!”

我們都嚇了一跳,就聽門外丁零咣當一陣開鎖的聲音,一個帶著藍色圓帽,很像古裝電視劇裏,大戶人家小廝的年輕男子,畏畏縮縮,提了只鐵壺,閃進門來,也不擡頭看我們,給我們斟了三碗茶,把一副請帖模樣的硬紙殼子攤在桌上,悶聲道:“準姑爺請。”

見我們楞著沒動,小廝似乎有些意外,提醒道:“準姑爺帶的彩禮,請寫上來。”

我不知道這是搞啥名堂,尷尬地寫了“禮金888圓”幾個字。

那小廝拿著硬紙殼子,也楞了楞,倒沒說什麽,只讓我們稍坐,從外頭掩了門出去。

沒喝兩口茶水,就聽門外,先前那個高亢的聲音喊道:“四方客至,搶親開始!”

“東廂房範一陽範姑爺,禮金888圓!”

他這話一說出來,房間外的內堂裏,頓時哄笑一片,似乎來了不少人。

我自己也覺得面上無光,心中越發覺得奇怪:怎麽沈家提親,會有這麽繁瑣的規矩?

“西廂房曹金鬥曹姑爺,掌中血六合!”

“南廂房許慎民許姑爺,小腿彘二十兩!”

“北廂房秦下郎秦姑爺,心頭肉十兩!”

越往後念,內堂裏的客人鼓掌叫好的聲音就越熱烈。

我越聽越覺得渾身發冷:開玩笑的吧?怎麽聽著這彩禮,不是真金白銀,也不是綾羅綢緞,卻是自己身上的血肉?而且似乎越殘忍,堂上客人的認可度就越高?

沈佳恩的爸媽,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麽會要求這麽奇葩的彩禮?

思慮間,內堂那個聲音又道:“連理之事,情比金堅。第一輪搶親,南廂房許姑爺、北廂房秦姑爺勝出!各位若是沒有加價,就請許姑爺、秦姑爺出門,面見準岳丈!”

我心裏陡然一驚,忍不住脫口道:“慢著!”

內堂一片嘩然。那高亢的聲音道:“範姑爺若是加價,請點燈。”

我這才明白方桌上這盞油燈的含義,不顧謝絕和蚊丁阻撓,又撥了撥燈撚。

剛才出門的小廝又開門進來,仍舊沒有擡頭,悶聲將帖子遞給我,道:“請。”

我心說這所謂的彩禮,又是胳膊又是心的,如此血腥,未必就是真的,說不定就是比誰更能瞎掰活,咬咬牙,寫了“全心”兩個字。

那小廝似乎笑了笑,合上帖子,沖我們做了個禮,掩門出去了。

謝絕和蚊丁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著我。蚊丁拍著我的肩膀道:“師父你瘋了?”

我倒沒太放在心上。等了一會兒,就聽內堂那高亢的聲音異常激動地道:“東廂房範一陽範姑爺,二次彩禮,全心一顆!”

這一下子,內堂裏那些賓客都發出了驚呼。

“連理之事,情比金堅。本輪搶親,東廂房範姑爺、北廂房秦姑爺勝出!其他各位若是沒有加價,就請範姑爺、秦姑爺出門,面見準岳丈!”

那高亢的聲音連說了三遍,再沒聽到有人點燈加價。

謝絕和蚊丁緊緊抓著我的胳膊,看起來比我還緊張。

等了幾秒鐘,先前兩次進出的那小廝重又進來,伸臂沖我們道:“範姑爺,兩位貴客,內堂請。”

等我們出去,那小廝卻又從屋裏,將那房門關上。

到了內堂,我驚異地發現,堂下空無一人,卻擺了無數泥人。

這些泥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坐在同樣泥塑的桌椅前,如同看大戲的票友一般,盯著山墻前神龕下,同樣是泥塑的一名好似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拿了一面泥塑的銅鑼,作敲打狀,身子前傾,張著嘴,似乎在喊著什麽。

我感到身子越來越冷:合著剛才內堂裏熱鬧了半天,全是這些泥人發出來的聲音?那其他四個房間裏,和我一道搶親的,莫非也都是假人?

正驚疑不定,另一個房間,一個身穿藏青西服的年輕男子,一臉睥睨走出門來。

那人年紀與我相仿,眉清目秀,比謝絕更像女孩子,臉色也很白,白得有些過分。好在眼神靈動,舉手投足之間,也與常人無異,不然讓我跟一群泥人爭沈佳恩,我非得活活慪死不可。

秦下郎?這什麽破名字。

秦下郎沖我冷笑一聲,輕車熟路地走到那個好似管家的泥人前,跪在蒲團上,沖神龕拜了拜,拿起一把刀子,居然真的就往自己胸口上的肉割去!

我見他滿頭大汗,疼得嘴裏直出氣,卻忍著沒發出一點聲音,感覺渾身像澆了一盆冷水,不停地顫抖。

秦下郎將自己胸前血肉模糊的一團肉,顫抖著,放到龕桌前的鐵盤裏,挑釁地看了我一眼,把刀往我腳下一扔,道:“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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