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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給我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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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店不到半天,謝絕已經從附近的居民那兒打聽到,這家“符氏精工”原本的主人,叫符柏,聽說是舊事八門、木工一行的當家。

十多年前,八門發生一樁大事,引起不小轟動,當時的門中人,死的死,傷的傷,符柏心灰意冷,就此隱居,這店也就交由他的弟子鐘成打理了。

我問謝絕幹嘛這麽積極,去打聽別人的身世。

謝絕瞅了眼端坐在內堂的鐘成,撇嘴道:“這人一看就不好對付,指不定以後咋消遣咱倆呢!知己知彼,總是好的。”

事實證明,謝絕的預感是對的。

這個叫鐘成的瞎子,每天不是讓我倆上山砍柴,就是在後院刨木,只有到了飯點,才勉強跟我倆坐在一塊吃飯,幾乎對我倆視而不見——雖然他確實看不見。

他似乎不愛搭理我倆,成天沈默寡言的,安排完當天的事,就把自己鎖在後院的小屋,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麽。

好在有謝絕陪著,不然我得無聊死。

這麽苦撐了一周,我實在受不了,叫來奴兒,問她有沒有辦法把我弄出去。再這麽呆下去,沒個像樣的師父學本事,想要救沈佳恩,只怕是遙遙無期了。

哪想到這丫頭眼珠子一轉,慧黠地笑道:“不用找了,他就是你師父。”

“什麽!”我眼睛都瞪圓了,“就他?一個啥也不幹的死瞎子?”

奴兒點點頭,沖我揮手告別:“以後在這兒就別找我了,我畢竟是鬼。你師父厲害著呢,要讓他發現了,保不準給我打得灰飛煙滅。你好自為之,我走了。”

說來也怪,奴兒走後,這瞎子就跟開竅了一般,也不讓我倆成天砍柴刨木了,領著我倆,到了後院一條狹長的回廊,指著回廊上不知何時擺起來的,密密麻麻好像少林木人巷的木樁子,冷聲道:“從今天開始,你倆每天在上面練兩個時辰。時間不到,不準下來。”

謝絕好奇道:“師父,這練的是啥呀?”

師父嘴角一揚:“你們躲得過去,練的就是反應;躲不過去,練的就是筋骨。”

我倆對視了一眼,怎麽看怎麽覺得頭疼,被師父呵斥著,極不情願地走進那些木頭胳膊木頭腿的樁子中。

師父自己拎了把藤椅,坐在回廊前,一邊喝茶,一邊看我倆練。

到底是木工手裏出來的玩意兒,我倆剛一進去,那些木頭人就像活過來一般,上下揮動,手腳並用,開始原地旋轉起來。我倆猝不及防,被木頭人一會兒掃腿,一會兒攔腰,感覺那木頭硬得跟鐵棍似的,疼得齜牙咧嘴,就想跳出來。

師父眼睛雖瞎,耳朵卻很靈便,聽到動靜,厲聲喝道:“滾回去!”

說實話,他也就比我倆大了十來歲。可不知為何,他身上有股不可忤逆的威嚴。

我倆雖然恨得牙根癢,卻不敢造次,揉了揉酸疼的身子,又鉆了進去。

師父邊看我倆上下騰挪邊道:“這十八木人陣,是師父當年留下來的,精妙絕倫、毫無破綻。你倆不是覺得砍柴無趣麽?不是要練真本事麽?什麽時候不再怕這木人陣,我就什麽時候教你們。”

我心裏一緊:看來奴兒說的沒錯,這死瞎子果然機警,知道我和她之間的事。

如此一練,便練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裏,我和謝絕沒練出啥身手,倒真練出了一身抗揍的身子骨。

師父白天讓我倆上木人陣,夜裏又分別給我和謝絕一人一本古書,讓我倆用心研讀。

古書艱深晦澀,我倆讀得很痛苦。我的是本《越人針法》。聽師父說,是當年神醫扁鵲所創,看似是本針灸方面的醫術,但暗含拳腳招式,只要背熟了,以後與人相爭,熟知他身上奇經八脈和各路死穴,就能在瞬息之間,一擊制勝。

我讀了兩個月,沒學到一招半式,倒把奇經八脈和十二經絡背得滾瓜爛熟。

謝絕的就更離譜,是本民間法術的集子,叫《岣嶁神書》。整本書不但晦澀難懂,而且玄之又玄。我好歹每天還能對著木頭人學紮針,他就只能跟跳大神似的,拿把桃木劍,在後院的香鼎前上躥下跳,邊跳邊背當天學到的法術口訣。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謝絕身上。

這天我倆照例上木人陣練習。雖說挨了兩個月的打,我倆這身皮肉早就瓷實了,可也不能老這樣白白挨揍。

我正努力避讓,就聽謝絕“嗤”了一聲,示意我看他。

我邊躲邊看過去,見謝絕以一種滑稽的姿勢,縮在兩個木頭人之間。

木頭人手腳揮舞,卻堪堪從他腦門和屁股間劃過,沒有碰到他。

“好家夥。”我心中暗笑,“居然能找到盲區。”

我立刻學著他的樣子,也站著不動。果然,木人陣轉動得再厲害,卻也傷不到我倆分毫了。

我倆生怕師父發覺,嘴裏仍舊哼哼唧唧的,假裝自己被打得很厲害。

師父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搖了搖頭,起身回屋去了。

這麽偷工減料地又練了一周。這天我和謝絕照例去山上砍柴。回來路上,一團硬梆梆的家夥,“忽”地拍在我後腦勺上,火辣辣的疼。

我大怒回頭,見是幾個和我倆一般年紀的年輕男子,滿臉輕佻,手裏拿著戒尺一般的木條,將我倆團團地,圍在巷子裏。

我見他們身上穿的褂子,似乎有些眼熟。

打頭那男子一臉睥睨地道:“喲,這不是殺了自己伯父和親娘的雜種嗎?咋跑到咱這兒來了?”

謝絕攔在我身前,怒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男子冷笑道:“什麽人?仇人!這小子侮辱了咱青木堂的陳大美女,以為躲到這兒,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我反應過來:這些人,都是子午門的弟子。

我倆都不會拳腳,我怕謝絕傷未痊愈,也攔在他身前,沖那些人道:“我過去確實做事不周,對不住陳大堂主。這事是我一人所為,跟他無關,你們——”

回頭一看,見謝絕不知何時,居然跑得沒影兒了,心中苦笑:看來這小子失憶歸失憶,逃跑的功夫倒是一點沒落下。

那些人見狀,哈哈大笑。領頭那人一聲令下,所有人手拿木條,盡往我身上招呼。

我情知理虧,也不還手,任由他們拳打腳踢,只埋著頭不吭聲。

領頭那男子冷哼一聲道:“還真是個硬骨頭。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麽程度!”

他眼中兇光一閃,突然從懷裏抽出一把匕首,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際,往我肩上刺來。

“差不多得了。”一人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從巷口傳來。

我擡頭望去,見師父被謝絕攙著,慢慢走了過來。

那男子似乎很怕師父,硬生生從半空中收回匕首,沖師父行禮道:“原來是鐘師父。失敬,失敬。”

師父沒理他,輕描淡寫地道:“你們子午門行俠仗義,要教訓惡徒,這我管不著。可他畢竟是我鐘成的徒弟。你們這麽欺負他,有想過給我面子嗎?”

“這……”

他這話不卑不亢。幾個年輕男子面面相覷,已經有了退卻之意。

師父上前拉我起來,嘆息道:“你記住,做過的事,就別去後悔;後悔,就代表你做錯了。我鐘成的徒弟,不能這麽窩囊。過去,給我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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