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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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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

幾人聞言皆面面相覷。

趙玉妗皺眉:“那你可曾去過京都?”

書生頹然地點點頭, 說:“自然去過……我考不上,就連我娘病倒我都沒有錢賣藥,想要進京都找個活計, 卻連路費都湊不齊。好不容易徒步走到了京都,卻被人當乞丐趕了回來……”

“你們的t縣令是何人?”

“我們縣令年歲已高, 也是有心無力。”書生嘆了口氣,“自己恐怕都吃不飽飯。”

趙玉妗聞此微微蹙眉。

……

幾人又按照書生指的方向找到了縣令府,只見其府門除了一副紅木匾額,與其他的普通府宅並無異處。

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官員的府邸。

一佝僂著背的老兒恰好走出, 身上穿著的布衫不知縫補過多少回。

馮慕晴走上前,問:“老人家,此處可是縣令府?”

老兒看了過來,臉上布滿了風霜,唯獨那雙眼睛依舊精神爍矍, 問道:“……你們是?”

趙玉妗:“我們是梧桐書院的學生。”

老兒打量了一眼他們,面上溫和, “原來是書院的學生, 你們要找縣令?”

“正是。”

令他們沒想到的是, 老兒朝他們點了點頭,笑著說:“我就是梧桐曹縣令,你們跟我來吧。”

趙玉妗方一踏入縣令的府宅,一股潮濕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只見狹小的庭院內墻壁生出青苔,墻角生出幾株野草。

就連屋頂的瓦片也殘缺不全,甚至就用一塊破布蓋著。

曹縣令引他們走到廳堂內, 趙玉妗環視了一眼四周,廳堂內陳設簡單, 除了桌椅和一盆被養得極好的蘭花。

曹縣令看似很是熱情,招呼著他們坐下,又走到一旁拿起茶壺,“先坐,老朽給你們倒點茶。”

“幾位可用過飯了?”

“還未曾。”

“既如此就一同吃飯吧,你們先坐會兒,我正好要去街上買些東西。”

趙玉妗本想拒絕,可曹縣令卻擺擺手就走了,說什麽都要留他們在這吃飯。

曹縣令走後,馮慕晴打量著四周,一時間也有些詫異,對趙玉妗說:“這竟是縣令府,看上去很是窘迫,就連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倒是那盆蘭花,被養得真好。”

趙玉妗看著那盆清雅的蘭花,若有所思:“也許,蘭花就是他最珍貴的東西了。”

沒過多久曹縣令就回來了,他手中提著一袋用荷葉與草繩包裹著的東西。

他將放在桌上打開,竟然是一整只還冒著熱氣的燒雞。

趙玉妗卻是忍不住皺眉,似乎是看出趙玉妗臉上的疑惑,曹縣令笑著說:“放心,這是是老朽用攢的俸祿買的,你們吃,不夠我再去買……”

馮慕晴連忙道:“夠了,夠了。”

趙玉妗心中詫異,他們與曹縣令只是初見,他家中看起來捉襟見肘,他卻出去買了一只燒雞給他們?

曹縣令又解釋道:“寒舍簡陋,我知道你們在書院之中很少吃葷食,就買了只雞,你們嘗嘗,我們鎮上人自己養的雞。”

鶴守玉不經意地問:“您一人住?”

曹縣令樂呵呵:“是啊。”

鶴守玉又問:“您的兒女呢?”

曹縣令聞言一楞,而後笑著搖搖頭,輕描淡寫地說:“我有一雙兒女,一前一後都病死了。”

“……什麽?”

幾人面面相覷。

一時間,廳堂內的氛圍變得有些沈重。

曹縣令看見他們臉上的神情,又安慰道:“他們是娘胎裏就帶的病癥,治不好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已經獨居許久,好在還有蘭花作伴。許久沒有見到書院的學子了,今日見你們我很歡喜。”

曹縣令又煮了一些粟米粥端了上來,另有一些鹹菜。

幾人吃得有些不是滋味,只見曹縣令站在桌邊,一臉慈愛地看著他們,自己卻不曾用飯。

“您也坐下來吃吧?”

曹縣令撫了撫胡子,說:“你們吃,你們吃。老朽已經吃過了。”

趙玉妗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她看著眼前的粟米粥,輕嘆了一口氣,看向曹縣令,“曹縣令,我們此番來,是有事想問您。”

“你們說,老朽定知無不言。”

趙玉妗面色平靜:“關於大善人的事,您知曉嗎?”

“……自然。”曹縣令楞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你們從何知曉大善人?”

趙玉妗看出曹縣令欲言又止,於是笑著說:“曹縣令,聖人曾說讓梧桐書院的學子輪值下山為百姓施粥,可我看梧桐鎮上百姓都安居樂業,又有大善人幫扶,並不像是需要朝廷救助的樣子,不若將京都發放的米送往更需要的地方?”

“……”聞此,曹縣令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他搖了搖頭,“不,我們需要,梧桐鎮的百姓需要這些米!”

曹縣令這才明了趙玉妗真正想說的是什麽,他苦笑著說:“你們也知道了,我就不瞞你們了。老朽本想進京都,可是我老了,身子骨受不住,只能寫信了。幾乎每月都往京都中修書,可卻遲遲沒有回信。”

趙玉妗沒有猶豫:“您把您知道的事都告訴我,我修書送進京都。”

曹縣令卻是面色為難,又沈默了許久,“……罷了,孩子們,這些事不該你們管。”

趙玉妗不解,皺眉,“那要誰管?我們既然來到梧桐書院讀書,聖人自然也希望我們未來能夠擔負得起責任,哪有見死不救,任由惡人欺壓百姓的道理?”

趙玉妗又看向曹縣令,篤定道:“您別擔心,無人會敢攔我的信。”

面前姑娘雖也穿著簡約質樸的梧桐書院的襕衫,卻難掩其與生俱來的出塵氣質。

“……好,好。”曹縣令嘴唇顫抖了一下,而後顫顫巍巍地朝幾人深深鞠躬,“老朽在此替梧桐山百姓,謝過諸位,老朽無以為報,請受老朽一拜!”

趙玉妗幾人又陪著曹縣令說了一些話,趕在亥時之前回到了書院。

翌日,趙玉妗幾人還在聽學,掌德忽至學堂,將她叫了出來。

趙玉妗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問道:“掌德有何事?”

掌德面色凝重:“殿下,書院門口有一書生,吵著要見你。”

書生?

他怎麽這時候來了?

趙玉妗點點頭,跟著掌德走到了書院門口。

只見書生面色慘白地靠在石碑旁,看到趙玉妗走出來之後,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他面上冷汗直冒,嘴唇發紫。

趙玉妗皺眉,“你怎麽了?發生了何事?起來說話。”

書生卻渾身癱軟,看著趙玉妗,張了張嘴,下一刻便哭了出來,“姑娘,大事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曹縣令……”

趙玉妗眉心一跳,“曹縣令怎麽了?”

“曹縣令——他吞金自殺了!”

趙玉妗聽到後,短暫地恍惚了一下,而後霎時間大腦一片空白,驟然往後退了兩步。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書生,顫聲問:“你……你說什麽?!”

“……今日我本想去找曹縣令,可卻發現他的府宅門大開,走進去,就看到曹縣令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我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竟然吞金自殺了!”

“……吞金?”趙玉妗一時間有些難以思考,她臉色發白,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怎麽可能?”

昨日,在縣令府中喝了粥之後,她趁幾人在和縣令聊天之時,走到了縣令的小廚房,裏面的米袋見空,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幾粒稻米殼。

另一只破了的瓷碗之中,還裝著一口泛黃的剩飯。

那縣令昨日分明連一碗粥都不舍得喝,還要騙他們自己已經吃過飯了。

甚至還拿出攢下的錢買一只燒雞給他們吃……

可平日裏連一只雞都不舍得吃的縣令,怎麽會吞金自殺呢?

……

掌德見趙玉妗神情恍惚,連忙關切問道:“殿下,殿下?”

趙玉妗搖著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趙玉妗走上前,拉起書生,“走!我隨你下山。”

書生點點頭,這才艱難地爬了起來。

很快有一只手攔在他們的面前,是掌德對著她搖了搖頭,面露難色,“殿下,學規規定不準私自下山,應當先找監院說明……”

趙玉妗強撐著瀕臨崩潰的情緒,“現在哪還有時間找監院?我要下山,立刻!”

“可學規……”

“學規是死的,人是活的!”趙玉妗聞之大怒,“現在你還跟我說什麽學規?我要即刻下山,你敢攔我?”

“……”

掌德也猶豫不決,手卻依舊攔著沒有放下。

此時,身後鶴守玉的聲音傳來。

“我隨公主一同下山。”

趙玉妗轉頭看去,卻見鶴守玉不知何t時也走了出來,她與他四目相對,只見他面色平靜,語氣卻十分篤定。

“我也去!”

“慕晴也同殿下一起去。”

隨之而來的,還有衛瀾與馮慕晴。

趙玉妗點點頭,“好。掌德,我們幾人要下山,你立刻去找監院與沈少師說明情況,要怎麽罰,等我們回來再說。”

……

只不過過去了一晚,等他們再次走到縣令府前時,府門前已經圍滿了梧桐鎮百姓,哭聲與哀聲一片,他們誰也不相信曹縣令就這麽死了。

“……曹縣令是真的吞金自殺了,他……他不會真的……”

“你給我閉嘴!不可能,曹縣令不是那種人!”

“我沒有懷疑曹縣令,只是這金子到底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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