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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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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

而後, 是一道含著笑意又恣意瀟灑的聲音。

“怎麽,不是你吵著要和我一起來學習的?現在知道累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我不會笑你的!頂多你回去被爹罵一頓。”

“爹爹才不會罵我呢!哎, 不行,來都來了, 再說了我聽說沈哥哥也要來的。我可不能跑!要不然哥哥背我吧,我走不動了。”

“不行!你想得倒美。”

李羨真。

是李家兄妹來了。

“怎麽了?”

鶴守玉看到趙玉妗停在原地,紋絲不動,循著她的目光望去, 只見一對神色飛揚、有說有笑的錦服男女正朝著他們走來。

李羨真佯作惱怒地回頭捶了李玄酌一下,發現自己眼前的道路被人擋住,只見前方的幾個臺階之上,站著一男一女,皆背對著他們。都穿著一樣的白色襕衫, 胸口繡著梧桐書院的徽記,衣衫暗底是梧桐花花紋的紋樣, 質樸無華。

李羨真一時好奇, 擡眼打量著, 眼前女子三千墨發用白色綢帶束著,垂在腰際。

她身形清瘦,手持著一把竹掃帚,李羨真誤以為是梧桐書院中灑掃之人,連忙開口問道:“誒,你可是梧桐書院之中灑掃的?還有多遠能到書院?我們都走了好久了。”

趙玉妗沒想到這麽快就再次見到李羨真。

她心中依舊沈靜如水,繼續動作利落地掃著落葉。

李羨真看著一團團樹葉朝她的繡鞋上掃來, 連忙低呼道:“你做什麽?都把葉子掃到我身上了!你沒長眼……”

此時,李玄酌拉住欲往前的李羨真, 阻止她:“羨真!在外面謹言慎行,你都忘記爹如何囑咐你的了嗎?”

李羨真被他拉住,胸膛起伏著,想到臨行前爹爹的囑咐,她才克制住情緒,滿腔怒意卻不能發作,只好退到t兄長身邊,不甘心地回答一聲:“……我知道了。”

趙玉妗垂眸,唇邊勾起一抹輕笑。

李玄酌叫住了她:“姑娘,著實對不住。家妹頑皮,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趙玉妗背對著李玄酌,一言不發。

“哥哥,人家都不理你,你還和她道什麽歉!走吧。”

“啊——”

才走了不遠處的李羨真忽然發出一聲驚叫。

李玄酌嘆了口氣,看向李羨真,問:“你又怎麽了,走路也走不好麽?”

“我也不知道哪裏冒出來一塊石頭!打到我的腿上,好疼啊——”

李玄酌皺眉,斥道:“你又胡說什麽,這山上哪來的什麽石頭還打在你腿上?”

兩人的聲音逐漸遠去,趙玉妗若有所思地看向不遠處石階上的那塊小石子,轉頭看向鶴守玉,只見他側對著自己,若無其事地掃著地。

……

過了晌午,有不少學子陸陸續續地上了山來到了書院。

書院裏,世家子弟們還未換上統一的襕衫,正圍在一處竊竊私語。

“不知道檀華公主來了沒有,也不知道她長什麽樣?”

“上次宮宴你病了來不了,你不知道,美則美矣,架子卻大得很,好像在用鼻子看人似的。就連溫叢兄都被她指著鼻子臭罵了一頓——”

其中一人連忙追問道:“誒,溫叢兄,你倒是說說,公主到底長得如何啊?”

溫叢聽到這皺眉,回想起那日宮宴結束歸家後的場景,只覺得倒吸一口涼氣。

溫叢連忙搖搖頭說:“……去去去!我可不敢說,那日宮宴回家之後我就被我爹臭罵了一頓,差點家法伺候!聖人身邊的那個洪公公親自上門找了我爹,那洪公公簡直就是笑面虎一個,話裏話外都在說我頂撞公主,口無遮攔。要不是我娘攔著,我可不止跪一日祠堂這麽簡單。”

“什麽,還親自派人上門去了?那日你不是只是與那外室女吵了兩句嘴,根本沒對公主說什麽話,聖人當真如此寵愛公主麽?”

“嗤——寵愛?我可不覺得。”

溫叢聞言忍不住嗤笑出聲。

“溫叢兄有何高見啊?”

溫叢搖搖頭,諱莫如深地看著面前幾人,道:“你們想想,若是聖人當真如此寵愛她,還會把她從小就關在冷宮?”

“不是說養病麽?”

“你傻子麽?什麽病在冷宮養?對外說的好聽,實際上那不就是關起來了?”

“誒誒誒,小聲點,這話可不敢亂說啊,小心隔墻——”

忽然有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我說,差不多得了啊。”

聽到這聲音,原本正在竊竊私語的幾人瞬間大驚失色,根本沒想到頭上的樹上居然有個人!

而後幾人驚慌失措地齊齊擡頭往上看,看到那個正枕著頭恣意躺在樹幹上,一臉悠閑的瀟灑少年。

“嘰嘰喳喳的吵得老子都睡不著了。”少年正閉目小憩,懶洋洋地開口道,“頭上長了幾個腦袋啊?”

溫叢率先反應過來,怒罵:“你是誰啊你!竟然在此偷聽我們說話!”

“就是!我們說話與你何幹!”

“給我們下來!”

“沒完了是吧?”少年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而後睜開眼,“你們的嘴怎麽這麽碎啊?信不信老子割了——”

“你說什麽?!”

少年的話還未說完,他的餘光之中闖入一道清瘦的身影,他不自覺地側目望去,口中的話就這麽戛然而止。

不遠處一前一後走來兩個人。

那女子身著樸素的學服,步伐平穩,手中還持著一根與她氣質格格不入的竹掃帚,不知道她和眼前人說了些什麽,她略帶慍色地將竹掃帚丟進身後跟著的男子的懷裏,而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的一頭墨發被一根白色發帶攏著,隨著她轉身的動作,不知何時松了的發帶就這麽隨著風在空中飄旋了幾下,而後像一只翩翩蝴蝶緩緩落在了地上。

男子將竹掃帚放到一旁,默不作聲地俯身撿起她落下的發帶,而後吹了吹,仔細地放進了袖袋之中。

少年看到這,樂了。

這不是鶴守玉麽?

少年從樹上利落地躍下。

方才還在說話的幾人皆又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看向面前戴著面具的少年,溫叢指著質問道:“你是誰!怎麽在書院之中還戴著面具?”

“我們在京都之中從未見過你!”

“……”少年斜了一眼面前幾個嘰嘰喳喳的世家子弟,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懶散道:“京都衛家——衛瀾。”

衛瀾?

還未等幾人反應過來,面前少年就瀟灑離去了。

幾人面面相覷,皆是一頭霧水。

“京都,衛家?”

“是啊,京都哪有什麽衛家?”

……

趙玉妗走得很快。

學舍的門被關上,鶴守玉碰了一臉灰,站在學舍門口沈默不語。

身後忽的響起一聲輕嘲的笑聲。

鶴守玉轉頭看去,頓時皺眉:“你怎麽在這?”

“瞧你這話問的,你能來,我不能來?”

鶴守玉臉色沈了下去,冷聲道:“入梧桐書院的學子皆有名冊登記,你自己什麽身份,不明白麽?”

鶴守玉又看著衛瀾臉上的黑色面具,面無表情:“你怎麽進來的?”

衛瀾吊兒郎當地聳聳肩:“——殺了別人頂替了他身份來的唄。”

鶴守玉語氣冷淡:“來此都是高官子弟,你扯謊也要有個限度。”

“鶴守玉,不要說得好像你沒殺過人一樣。”衛瀾沒心沒肺地笑了笑,“更何況,我在京都沒名沒姓,說白了就是個黑戶。除了「家裏」,誰知道天底下還有我衛瀾這麽一個人?誰還見過我的臉?就算殺了,能查到我頭上來麽?”

“……”

“等等,你不會真信了吧?我告訴你,我這回可是光明正大地進來的,自然是家主都安排好了。”衛瀾又看了一眼緊閉的學舍門,“喲——你這是被關在門外了麽?”

鶴守玉沒有回答,目光落在衛瀾的肩胛上,平靜地問道:“你肩上的傷痊愈了?”

衛瀾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他今日身上沒有佩劍,皺眉,“做什麽,你還想刺老子一劍不成?”

衛瀾又擰著眉,上下掃視著鶴守玉,“我發現你這人真是挺厲害的,對著公主時倒是溫和無害,背後卻如此殘暴無情,你裝得不累嗎?”

“與你何幹?”鶴守玉面若寒霜,“管好你自己,離她遠一些。”

“憑什麽?你說遠——”

衛瀾的話音未落,學舍的門忽的被拉開了。

鶴守玉和衛瀾齊齊看向門口。

只見趙玉妗站在學舍門外,一臉冷漠地看向劍拔弩張的二人,“吵什麽?”

而後她徑直看向戴著面具的衛瀾,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是你。”

是此前在街市上遇到的那個面具少年。

只是青天白日的。

此人怎麽還戴著面具?

衛瀾連忙走上前兩步,興奮道:“姐姐記得我?”

“……”

“……”

趙玉妗和鶴守玉同時沈默了。

後趙玉妗看向鶴守玉,疑惑問:“你們認識?”

鶴守玉:“不認識。”

衛瀾:“認識——”

……

學舍堂屋內,三人皆一言不發地坐在堂屋內的桌案旁。

桌案上擺著簡單質樸的茶具,茶爐上正燒著水,鶴守玉將茶盞仔仔細細地用燒開的水清洗三遍過後,又行雲流水地點茶、倒茶。最後將茶盞推到趙玉妗的面前。

茶香淡淡,衛瀾在一旁看到如此嫻熟的動作也驚詫住了,在他的眼裏,這樣風雅的事情不該是鶴守玉這樣殺人不眨眼的人該做的。

他在公主面前實在是過於溫和。

“……”衛瀾看著鶴守玉又倒了一杯茶,卻不是給他的,而是自己啜飲了一口,衛瀾忍不住疑惑,“我的茶呢?”

鶴守玉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冷淡道:“自己倒。”

“你——”

趙玉妗的視線在二人之間觀察,二人看上去一定是認識已久,但看上去關系並不好。只是鶴守玉一個“孤兒”,哪來的朋友?

趙玉妗沈靜片刻:“你與鶴守玉認識。”

她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衛瀾察覺到身側鶴守玉輕飄飄的眼神,扯了下嘴角,連忙回答:“……的確認識,不過已經是小時候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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