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三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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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三十點
中式風格顯著的大廳, 紅燈籠高高掛起。
來的客人非富即貴，為了隱蔽性，大廳桌位之間都有屏風阻擋間隔。而屏風上的畫, 全是出自山水大師之手，韻味十足。
大廳中間，紅蔓縹緲。
身著漢服，面帶薄紗的女人正彈著琵琶，悠揚樂美的為食客們助興。
周蓓借口有電話, 才出了屏風緩口氣。
夾在手機和掌心中間的, 還有包壓癟的煙。
“項目一點不談, 就他媽知道摸我手。”周蓓倒出一根煙，兩指夾著遞到嘴邊, 罵道：“個龜孫子。”
侍者要過來提醒禁止吸煙, 她擡手指了指大門, 語氣煩悶：“我出去抽。”
她覺得自己倒黴的不行，事事不順, 談好的項目黃了好多。
想想就是在和丁曜鳴在一起那段時間開始的。
然而自己並沒有在丁曜鳴身上討到好處，甚至被帶進家門還被他媽媽方嶸羞辱了一番。
想到這, 周蓓憤憤地又罵了句：“大傻逼！”
一樓大廳是個方正場地，四邊都是過路。
周蓓走的這條過路走到拐角往左一轉就能到大門口。
原本身疲心累夾著煙，一大幫禮賓從拐角出現擋住了周蓓的路，她擡頭看了眼，只能隱約看見個女人被簇擁著往樓上請。
樓上是包間, 她還隱約聽到店長在後面邊追趕邊在對講裏說：“國字號貴客！燕窩燉好了嗎？！”
估計是哪家的豪門小姐。
周蓓嘴角牽出苦笑。
有人吃個飯浩浩蕩蕩，有的人卻為簽個項目連上的什麽菜都不知道。
煙癮瞬間更大了。
周蓓轉身想繼續走, 卻有人突然闖進她的視線。
男人一身手工西裝，外套搭在臂彎, 另一手插兜，身高腿長。
身邊雖無一名侍者跟在身邊，面上卻沒有一點被招待不周的情緒流露，步子閑適甚至有一點輕快。
“傅總！”看清來人，周蓓苦笑瞬間轉為開心，聲音略大喊出聲。
傅商然停頓一下，收回看向被簇擁著只能露出一點白色綢面襯衫的視線。
轉頭向周蓓的方向看去。
周蓓這才註意到，傅商然好像一直註視著前面，她好奇也要看去，聽到傅商然偏冷的聲音：“有事？”
周蓓沒看清人，快速回過頭，將指間煙攥緊掌心。
一點也沒有因為傅商然看到熟人依然冷淡的態度而挫敗，因為周蓓知道，他對誰都如此。
作為同校師妹，她甚至有一種比外人多了解傅商然兩年的類似於隱秘關系的暗喜。
她腳步輕快走向他：“你來吃飯？一個人？”
傅商然看著她沒說話。
周蓓也反應過來自己問的太蠢，“一見到傅總太激動，看我問的都是什麽問題。”她笑說。
她有意寒暄，處心積慮斟酌話語。
傅商然卻沒時間聽。
傅t商然看著前面因從沒見過這種簇擁場面而有些夾臂拘謹的姜楠，微微側臉，視線依然沒偏離，說：“周小姐，我時間有限，不如有話直說。”
周蓓笑容一僵。
她只是看到傅商然太開心了。
那些項目談黃被揩油的糟悶在看到他時瞬間煙消雲散。
卻沒想到對方並沒有跟她敘舊的打算。
整個人都散發著生冷……還有些不耐。
不過她確實有話說。
周蓓舔了舔唇，眼中又帶了笑意：“傅總，我都往CBS投了多少簡歷了，按照我的工作經驗和參與的項目率，沒理由拒絕我吧。”
她話語裏帶著熟稔，兩人是校友，按理說叫聲師兄也不誇張，可她不敢，怕在傅商然眼裏沒了規矩。
周蓓期待地等著。
原本傅商然是要開口的，可下一秒，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傅商然？”
這音色實在熟悉，熟悉的令周蓓頭皮發麻。
令她更詫異的是，自己與傅商然同校兩年規規矩矩連聲師兄都不敢越矩，卻有人敢大庭廣眾直呼他全名。
而這位傅家繼承人，跺個腳都能讓騰市抖上一抖，連眉都未皺一下。
來不及扭頭確認，原本要回答她的男人沖她擡了下手，掌心對著她，禮貌但疏離:“失陪。”
而後向前走去。
順著男人背影，周蓓終於有機會看向傅商然前面。
只見六七個禮賓稍稍後退，露出一張好看的臉。
竟然真的是姜楠！
目光在逐漸拉近距離的兩人身上凝視許久，周蓓的神情越發古怪。
姜楠不會真的把傅商然單純當做一個建築事務所的老板吧！
姜楠也沒想到會在這碰見周蓓。
她是聽見店長喊了聲“燕窩燉好沒”嚇得差點崴了腳。
她連忙和店長說不用，店長卻說是傅總安排。
姜楠轉頭，沒看到人，這才發現傅商然沒在身旁，一邊叫人一邊回頭，卻看見周蓓滿面春風地和傅商然聊著什麽。
只不過也沒看多久，因為傅商然走近後把她視線擋住了。
“找我呢？”
姜楠這才收回視線，故作咳嗽低聲問：“你點燕窩啦？”
傅商然點頭，“看你最近辛苦。”
確實辛苦，最近除了趕項目就是參加競賽，老孟還想讓她帶幾個實習生，讓她婉拒了。
但花自己錢補身體，姜楠還是肉疼，尤其是在聽到傅商然後面那句：“看你從早到晚打哈欠，熬夜了？”
這話聽著感覺有一種偷懶被老板發現的羞愧。
兩人前後上樓，傅商然始終在姜楠後一步的距離，微微低頭傾聽姜楠一臉尷尬手比劃著解釋什麽。
周蓓看著兩人慢慢消失在樓梯上，只覺血氣上湧，被攥在掌心的煙被她生生掐斷。
店長推開門，恭敬請兩人落座。
姜楠卻覺得進錯了包間。
她沒想到包間會這麽大。
一張飯桌外，還有兩張茶桌，和她客廳般大小的空地估計是為彈唱的藝人準備。
姜楠把菜單往傅商然面前一推。
傅商然正用燙好的毛巾擦手，擡眸看她：“我點？”
姜楠接過店長夾來的熱毛巾，點頭：“說好了我請嘛，想吃什麽隨便點。”
她說的面無表情，但微微向下的嘴角還是暴露了她肉痛的情緒。
傅商然無聲勾唇，也沒看菜單，隨口說了幾道菜。
一看就是常來的主兒。
只不過姜楠聽著聽著，擡手叫停。
有了之前在食堂聽說傅商然胃不好的經過，這次她很謹慎，問傅商然：“怎麽全是酸甜口？你的胃好像不適合吧。”
不等他說話，姜楠讓店長去了兩道酸甜口，換成兩道輕淡菜。
這次不用傅總示意，店長利索應了，為兩人端上燉好的燕窩。
姜楠站起身，面色遮掩說：“我去個洗手間。”
兩邊都能過，但從傅商然的位置過近一點。
可對方並未動：“包間裏有。”
姜楠一梗。
好不容易想出的理由被傅商然一句話否了，憋得她站在原地不知道還能拿什麽理由。
店長卻猜出她的意思，笑說：“傅總已經結過賬了。”
姜楠不信：“他不一直在這嗎？”
店長解釋：“傅總是會員，直接從卡裏扣就可以。”
姜楠瞪大眼。
為又一次沒搶過傅商然，莫名生出一個勝負欲來。
傅商然：“這麽在意誰請客？”
姜楠坐下，“當然了，說好我請的。”
姜楠也覺得自己情緒莫名其妙，但是吧，說好她請客，就算來這種高級餐廳，她也是打算說到做到的，畢竟傅商然確實幫了她不少。
可好像自己請吃飯這事在傅商然這沒什麽可信度似的，沒把她的承諾當回事。
她低著頭，一口一口舀著湯水喝，也不說話。
傅商然看著她，跟燕窩有仇似的，苦大仇深喝著。
這是有小情緒了。
傅商然開始回想自己是從哪裏開始做的不對的。
許久，似乎抓到點苗頭。
他把面前的燕窩往旁推了推，是要認真的態度。
“下次不和你搶了。”
姜楠乜他一眼，繼續低頭喝湯水。
她可不信了。
湯水一口一口慢慢喝著，越喝越慢。
最後實在受不了傅商然一直註視的眼神，差點把湯水懟臉上，姜楠才忍不住擡頭。
卻對上傅商然真摯過分的目光。
“下次一定。”
有點保證的意思。
對方認真當回事的態度讓姜楠覺得自己好像有病。
有人請吃飯還不好？
幹嘛較真誰請呢！
把老板逼成這樣，估計CBS加上傅恒全體員工，她估計是頭一個。
仗著自己是老同學，她是不是有點沒大沒小了？
姜楠理智回籠，輕咳：“好吧，那說好下次我請啊。”
“好。”傅商然點頭。
包間門被輕輕敲響。
店長陸續上菜，齊全後又安靜退出。
姜楠突然想起一件事。
“最近真的好忙，日夜顛倒的，你也知道，所以領帶我最近可能沒時間……”
說到最後說不下去了。
姜楠自己都沒見過自己這樣的，答應好的禮物遲遲欠了好久。
傅商然卻像不甚在意：“不急。”
不急？
姜楠點點頭，也是，傅商然的衣櫃，肯定不差她那條領帶。
但她搞不明白既然不急怎麽總是提領帶的事，像是提醒她似的。
說起領帶，姜楠又想起剛剛樓下的周蓓。
“你和周蓓認識？”
她發誓，她純純隨口問了句，並沒有因為周蓓搶她前男友就需要老同學站隊的意思。
只是隱隱約約記得上次在游輪上，周蓓好像和傅商然打過招呼，聽起來挺熟的。
結果，傅商然面不改色喝著燕窩，搖頭：“不認識。”
“……”
行吧。
姜楠吃了口土豆泥。
以傅商然的地位，周蓓自來熟去主動打招呼也是有可能的。
正想著，門外隱隱約約傳來小聲爭吵。
“你別往前推我！”
“我聽不見啊，不然進去算了。”
“你懂什麽，他能讓咱們進？他——”
包間門突然打開。
程勝和樊響一個疊一個，差點從門縫裏摔個大馬趴。
只不過傅商然堵著僅開的門縫，絲毫沒讓開的意思。
程勝只能咬牙扒著門框，硬生生承受住樊響那大胖子的體重。
傅商然比他倆還高點，眼神沒有碰見兄弟的喜悅，涼涼居高臨下睨著程勝：“想找誰？”
雖然是問話。
但程勝知道，這他媽就是威脅！
程勝氣得不行，胳膊往後掄，推開樊響：“你減減肥吧！”
樊響撐著門站穩，拍拍響當當的肚子：“這都是福氣，你懂個屁。”
說完，樊響想探頭，卻又對上傅商然的眼神。
嚴防死守的。
樊響嘖一聲，“來我這吃飯，還不給兄弟們看看到底是誰啊！”
程勝和樊響雖然混，但也都是大家族教出來的子弟，骨子裏的教養不比傅商然低。
兩人說話聲壓得很低，就是怕讓裏面的姑娘不自在。
誰知傅太子爺還是皺眉，嫌棄他們：“能不能小點聲。”
樊響：“……”
而程勝像是得到自己證實般，指著傅商然，看向樊響：“看見沒看見沒！藏著不讓看就算了，還嫌棄咱們！”
程勝都快哭腔了，傅商然怕驚動裏面，踹他一腳，“有點人樣兒。”
但到底還是驚動了姜楠。
姜楠本來是想看熱鬧的，結果悄悄走到傅商然身後，和他面前的兩人六目相對時，才發現，熱鬧正在看著她。
程勝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嘿的聲樂了。
樊響比他還激動，跟他咬耳朵：“臥槽真有個女的！傅商然竟然單獨和女人一起吃飯？！”
吐沫星子噴了程勝一耳朵。
他捂著耳朵瞪人：“老樊，你屬河馬的嗎？”
兩人沈默對視一秒，還記著傅商然讓小聲說話，於是壓著嗓子開始拌嘴。
“你t才河馬，你全家都河馬！”
“臥槽我敢說我爸，我要給我爸打電話……”
都是從小長到大的哥們兒，吵起架來比小孩都幼稚，翻來覆去多少年，一直是統一的吵架模式。
幼稚的要死。
傅商然頭疼，回頭垂眸看躲在他身後的人，“怎麽出來了？”
姜楠沒敢說是來看熱鬧的，不過也看明白了，這仨人認識。
“你朋友？”
“嗯。”傅商然想關門，結果外面倆人眼神一對，一個抵著傅商然，另一個他身後的姜楠裝模作樣笑道：“美女能不能給口水喝，我們都和商然好久不見了，一聽他來這吃飯，特意從隔壁市開車回來的，倆小時一口水沒喝呢！”
樊響不僅肚皮厚，臉皮也厚。
上星期三人因程勝密室開業問題剛見過，此時撒謊不打草稿就胡謅。
姜楠不知道他啥德行，但傅商然知道，剛要擡腳踹人，樊響都撅屁股準備躲了，姜楠往後讓了讓：“你們進來就是。”
姜楠真以為倆人是來見傅商然的，再說人朋友相見，她還能拒絕？
但沒想到，幾分鐘後，姜楠覺得有點不對。
他倆坐在對面，視線跟黏在她臉上似的。
楞是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們“好久不見”的哥們傅商然身上。
好在，店長在這詭異的氣氛中進來，樊響唰地甩開扇子，手擱在肚子上邊扇邊報菜名。
不一會兒，菜就上齊。
人多了菜也多，有些菜不在面前姜楠就很難吃到。
對面倆人大侃特侃，跟自己家似的，完全不把姜楠這個外人當回事。
姜楠也看明白了，感覺對她莫名有點敵意。
拿起茶杯，遞到嘴邊，姜楠才發現杯裏沒了茶水。
自打對面的胖子點完菜，就進來名侍者啊，站在門口等著服侍，這是該有的規矩，只不過只有她和傅商然的時候，被後者拒絕了。
姜楠想提醒正給胖子夾菜的侍者倒點茶水，剛放下杯子，還沒等說話，傅商然提著茶壺給她倒上。
對面倆人話語戛然而止。
姜楠也是看得一楞。
全場中心，傅商然沒說話，擡頭看了眼樊響。
樊響一收扇子，對侍者說：“四個人你都看不過來？多留點心！”
姜楠好奇他說這話心虛不虛，明明是他霸占著侍者一直服侍他。
這頓飯因為他倆的加入，反倒顯得她是個外人，飯也吃的拘謹，索性放了筷子，指著下巴準備聽對面倆人跟講相聲似的侃大山。
然後碗裏多了塊口蘑蝦仁。
姜楠看向傅商然。
男人又用公筷給她夾了塊魚，頭也不擡：“甭管他們。”
這下程勝和樊響徹底不說話了。
侍者傻站在樊響身邊，不敢過去伸手。
而姜楠，終於感覺哪裏不太對。
她和傅商然不是沒吃過飯。
但他向來有邊界感，但凡她需要什麽，都會叫來侍者幫她，並不會自己動手，給人有壓力。
可如今，侍者就在身邊。
傅商然一句話的事，怎麽就又是倒水又是夾菜，做起伺候人的事了？
程勝和樊響被震驚得不小。
樊響沖侍者側了側下巴：“下去吧。”
倆人也沒再故意給姜楠制造壓力氛圍。
接下來的飯吃的異常安靜。
傅商然雖然沒再給她夾過菜，但也會是不是轉一轉轉盤，每道菜都會在姜楠面前停留一會兒。
姜楠吃的滿心疑惑，直到放下筷子，喝著傅商然又倒了一杯特供的碧螺春。
程勝實在看不下去了，笑得賊假看向姜楠：“商然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不如飯後娛樂一下，俄羅斯紙牌會打嗎？”
姜楠搖頭：“不會。”
要的就是你不會。
程勝善解人意：“沒事，我們教你。”
傅商然剛要開口制止程勝的鬧劇，就聽姜楠笑著答應：“好啊。”
他扭頭看向姜楠。
眼中帶著光，嘴角噙著自信的笑。
程勝慘了。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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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客人非富即貴，為了隱蔽性，大廳桌位之間都有屏風阻擋間隔。而屏風上的畫, 全是出自山水大師之手，韻味十足。
大廳中間，紅蔓縹緲。
身著漢服，面帶薄紗的女人正彈著琵琶，悠揚樂美的為食客們助興。
周蓓借口有電話, 才出了屏風緩口氣。
夾在手機和掌心中間的, 還有包壓癟的煙。
“項目一點不談, 就他媽知道摸我手。”周蓓倒出一根煙，兩指夾著遞到嘴邊, 罵道：“個龜孫子。”
侍者要過來提醒禁止吸煙, 她擡手指了指大門, 語氣煩悶：“我出去抽。”
她覺得自己倒黴的不行，事事不順, 談好的項目黃了好多。
想想就是在和丁曜鳴在一起那段時間開始的。
然而自己並沒有在丁曜鳴身上討到好處，甚至被帶進家門還被他媽媽方嶸羞辱了一番。
想到這, 周蓓憤憤地又罵了句：“大傻逼！”
一樓大廳是個方正場地，四邊都是過路。
周蓓走的這條過路走到拐角往左一轉就能到大門口。
原本身疲心累夾著煙，一大幫禮賓從拐角出現擋住了周蓓的路，她擡頭看了眼，只能隱約看見個女人被簇擁著往樓上請。
樓上是包間, 她還隱約聽到店長在後面邊追趕邊在對講裏說：“國字號貴客！燕窩燉好了嗎？！”
估計是哪家的豪門小姐。
周蓓嘴角牽出苦笑。
有人吃個飯浩浩蕩蕩，有的人卻為簽個項目連上的什麽菜都不知道。
煙癮瞬間更大了。
周蓓轉身想繼續走, 卻有人突然闖進她的視線。
男人一身手工西裝，外套搭在臂彎, 另一手插兜，身高腿長。
身邊雖無一名侍者跟在身邊，面上卻沒有一點被招待不周的情緒流露，步子閑適甚至有一點輕快。
“傅總！”看清來人，周蓓苦笑瞬間轉為開心，聲音略大喊出聲。
傅商然停頓一下，收回看向被簇擁著只能露出一點白色綢面襯衫的視線。
轉頭向周蓓的方向看去。
周蓓這才註意到，傅商然好像一直註視著前面，她好奇也要看去，聽到傅商然偏冷的聲音：“有事？”
周蓓沒看清人，快速回過頭，將指間煙攥緊掌心。
一點也沒有因為傅商然看到熟人依然冷淡的態度而挫敗，因為周蓓知道，他對誰都如此。
作為同校師妹，她甚至有一種比外人多了解傅商然兩年的類似於隱秘關系的暗喜。
她腳步輕快走向他：“你來吃飯？一個人？”
傅商然看著她沒說話。
周蓓也反應過來自己問的太蠢，“一見到傅總太激動，看我問的都是什麽問題。”她笑說。
她有意寒暄，處心積慮斟酌話語。
傅商然卻沒時間聽。
傅t商然看著前面因從沒見過這種簇擁場面而有些夾臂拘謹的姜楠，微微側臉，視線依然沒偏離，說：“周小姐，我時間有限，不如有話直說。”
周蓓笑容一僵。
她只是看到傅商然太開心了。
那些項目談黃被揩油的糟悶在看到他時瞬間煙消雲散。
卻沒想到對方並沒有跟她敘舊的打算。
整個人都散發著生冷……還有些不耐。
不過她確實有話說。
周蓓舔了舔唇，眼中又帶了笑意：“傅總，我都往CBS投了多少簡歷了，按照我的工作經驗和參與的項目率，沒理由拒絕我吧。”
她話語裏帶著熟稔，兩人是校友，按理說叫聲師兄也不誇張，可她不敢，怕在傅商然眼裏沒了規矩。
周蓓期待地等著。
原本傅商然是要開口的，可下一秒，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傅商然？”
這音色實在熟悉，熟悉的令周蓓頭皮發麻。
令她更詫異的是，自己與傅商然同校兩年規規矩矩連聲師兄都不敢越矩，卻有人敢大庭廣眾直呼他全名。
而這位傅家繼承人，跺個腳都能讓騰市抖上一抖，連眉都未皺一下。
來不及扭頭確認，原本要回答她的男人沖她擡了下手，掌心對著她，禮貌但疏離:“失陪。”
而後向前走去。
順著男人背影，周蓓終於有機會看向傅商然前面。
只見六七個禮賓稍稍後退，露出一張好看的臉。
竟然真的是姜楠！
目光在逐漸拉近距離的兩人身上凝視許久，周蓓的神情越發古怪。
姜楠不會真的把傅商然單純當做一個建築事務所的老板吧！
姜楠也沒想到會在這碰見周蓓。
她是聽見店長喊了聲“燕窩燉好沒”嚇得差點崴了腳。
她連忙和店長說不用，店長卻說是傅總安排。
姜楠轉頭，沒看到人，這才發現傅商然沒在身旁，一邊叫人一邊回頭，卻看見周蓓滿面春風地和傅商然聊著什麽。
只不過也沒看多久，因為傅商然走近後把她視線擋住了。
“找我呢？”
姜楠這才收回視線，故作咳嗽低聲問：“你點燕窩啦？”
傅商然點頭，“看你最近辛苦。”
確實辛苦，最近除了趕項目就是參加競賽，老孟還想讓她帶幾個實習生，讓她婉拒了。
但花自己錢補身體，姜楠還是肉疼，尤其是在聽到傅商然後面那句：“看你從早到晚打哈欠，熬夜了？”
這話聽著感覺有一種偷懶被老板發現的羞愧。
兩人前後上樓，傅商然始終在姜楠後一步的距離，微微低頭傾聽姜楠一臉尷尬手比劃著解釋什麽。
周蓓看著兩人慢慢消失在樓梯上，只覺血氣上湧，被攥在掌心的煙被她生生掐斷。
店長推開門，恭敬請兩人落座。
姜楠卻覺得進錯了包間。
她沒想到包間會這麽大。
一張飯桌外，還有兩張茶桌，和她客廳般大小的空地估計是為彈唱的藝人準備。
姜楠把菜單往傅商然面前一推。
傅商然正用燙好的毛巾擦手，擡眸看她：“我點？”
姜楠接過店長夾來的熱毛巾，點頭：“說好了我請嘛，想吃什麽隨便點。”
她說的面無表情，但微微向下的嘴角還是暴露了她肉痛的情緒。
傅商然無聲勾唇，也沒看菜單，隨口說了幾道菜。
一看就是常來的主兒。
只不過姜楠聽著聽著，擡手叫停。
有了之前在食堂聽說傅商然胃不好的經過，這次她很謹慎，問傅商然：“怎麽全是酸甜口？你的胃好像不適合吧。”
不等他說話，姜楠讓店長去了兩道酸甜口，換成兩道輕淡菜。
這次不用傅總示意，店長利索應了，為兩人端上燉好的燕窩。
姜楠站起身，面色遮掩說：“我去個洗手間。”
兩邊都能過，但從傅商然的位置過近一點。
可對方並未動：“包間裏有。”
姜楠一梗。
好不容易想出的理由被傅商然一句話否了，憋得她站在原地不知道還能拿什麽理由。
店長卻猜出她的意思，笑說：“傅總已經結過賬了。”
姜楠不信：“他不一直在這嗎？”
店長解釋：“傅總是會員，直接從卡裏扣就可以。”
姜楠瞪大眼。
為又一次沒搶過傅商然，莫名生出一個勝負欲來。
傅商然：“這麽在意誰請客？”
姜楠坐下，“當然了，說好我請的。”
姜楠也覺得自己情緒莫名其妙，但是吧，說好她請客，就算來這種高級餐廳，她也是打算說到做到的，畢竟傅商然確實幫了她不少。
可好像自己請吃飯這事在傅商然這沒什麽可信度似的，沒把她的承諾當回事。
她低著頭，一口一口舀著湯水喝，也不說話。
傅商然看著她，跟燕窩有仇似的，苦大仇深喝著。
這是有小情緒了。
傅商然開始回想自己是從哪裏開始做的不對的。
許久，似乎抓到點苗頭。
他把面前的燕窩往旁推了推，是要認真的態度。
“下次不和你搶了。”
姜楠乜他一眼，繼續低頭喝湯水。
她可不信了。
湯水一口一口慢慢喝著，越喝越慢。
最後實在受不了傅商然一直註視的眼神，差點把湯水懟臉上，姜楠才忍不住擡頭。
卻對上傅商然真摯過分的目光。
“下次一定。”
有點保證的意思。
對方認真當回事的態度讓姜楠覺得自己好像有病。
有人請吃飯還不好？
幹嘛較真誰請呢！
把老板逼成這樣，估計CBS加上傅恒全體員工，她估計是頭一個。
仗著自己是老同學，她是不是有點沒大沒小了？
姜楠理智回籠，輕咳：“好吧，那說好下次我請啊。”
“好。”傅商然點頭。
包間門被輕輕敲響。
店長陸續上菜，齊全後又安靜退出。
姜楠突然想起一件事。
“最近真的好忙，日夜顛倒的，你也知道，所以領帶我最近可能沒時間……”
說到最後說不下去了。
姜楠自己都沒見過自己這樣的，答應好的禮物遲遲欠了好久。
傅商然卻像不甚在意：“不急。”
不急？
姜楠點點頭，也是，傅商然的衣櫃，肯定不差她那條領帶。
但她搞不明白既然不急怎麽總是提領帶的事，像是提醒她似的。
說起領帶，姜楠又想起剛剛樓下的周蓓。
“你和周蓓認識？”
她發誓，她純純隨口問了句，並沒有因為周蓓搶她前男友就需要老同學站隊的意思。
只是隱隱約約記得上次在游輪上，周蓓好像和傅商然打過招呼，聽起來挺熟的。
結果，傅商然面不改色喝著燕窩，搖頭：“不認識。”
“……”
行吧。
姜楠吃了口土豆泥。
以傅商然的地位，周蓓自來熟去主動打招呼也是有可能的。
正想著，門外隱隱約約傳來小聲爭吵。
“你別往前推我！”
“我聽不見啊，不然進去算了。”
“你懂什麽，他能讓咱們進？他——”
包間門突然打開。
程勝和樊響一個疊一個，差點從門縫裏摔個大馬趴。
只不過傅商然堵著僅開的門縫，絲毫沒讓開的意思。
程勝只能咬牙扒著門框，硬生生承受住樊響那大胖子的體重。
傅商然比他倆還高點，眼神沒有碰見兄弟的喜悅，涼涼居高臨下睨著程勝：“想找誰？”
雖然是問話。
但程勝知道，這他媽就是威脅！
程勝氣得不行，胳膊往後掄，推開樊響：“你減減肥吧！”
樊響撐著門站穩，拍拍響當當的肚子：“這都是福氣，你懂個屁。”
說完，樊響想探頭，卻又對上傅商然的眼神。
嚴防死守的。
樊響嘖一聲，“來我這吃飯，還不給兄弟們看看到底是誰啊！”
程勝和樊響雖然混，但也都是大家族教出來的子弟，骨子裏的教養不比傅商然低。
兩人說話聲壓得很低，就是怕讓裏面的姑娘不自在。
誰知傅太子爺還是皺眉，嫌棄他們：“能不能小點聲。”
樊響：“……”
而程勝像是得到自己證實般，指著傅商然，看向樊響：“看見沒看見沒！藏著不讓看就算了，還嫌棄咱們！”
程勝都快哭腔了，傅商然怕驚動裏面，踹他一腳，“有點人樣兒。”
但到底還是驚動了姜楠。
姜楠本來是想看熱鬧的，結果悄悄走到傅商然身後，和他面前的兩人六目相對時，才發現，熱鬧正在看著她。
程勝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嘿的聲樂了。
樊響比他還激動，跟他咬耳朵：“臥槽真有個女的！傅商然竟然單獨和女人一起吃飯？！”
吐沫星子噴了程勝一耳朵。
他捂著耳朵瞪人：“老樊，你屬河馬的嗎？”
兩人沈默對視一秒，還記著傅商然讓小聲說話，於是壓著嗓子開始拌嘴。
“你t才河馬，你全家都河馬！”
“臥槽我敢說我爸，我要給我爸打電話……”
都是從小長到大的哥們兒，吵起架來比小孩都幼稚，翻來覆去多少年，一直是統一的吵架模式。
幼稚的要死。
傅商然頭疼，回頭垂眸看躲在他身後的人，“怎麽出來了？”
姜楠沒敢說是來看熱鬧的，不過也看明白了，這仨人認識。
“你朋友？”
“嗯。”傅商然想關門，結果外面倆人眼神一對，一個抵著傅商然，另一個他身後的姜楠裝模作樣笑道：“美女能不能給口水喝，我們都和商然好久不見了，一聽他來這吃飯，特意從隔壁市開車回來的，倆小時一口水沒喝呢！”
樊響不僅肚皮厚，臉皮也厚。
上星期三人因程勝密室開業問題剛見過，此時撒謊不打草稿就胡謅。
姜楠不知道他啥德行，但傅商然知道，剛要擡腳踹人，樊響都撅屁股準備躲了，姜楠往後讓了讓：“你們進來就是。”
姜楠真以為倆人是來見傅商然的，再說人朋友相見，她還能拒絕？
但沒想到，幾分鐘後，姜楠覺得有點不對。
他倆坐在對面，視線跟黏在她臉上似的。
楞是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們“好久不見”的哥們傅商然身上。
好在，店長在這詭異的氣氛中進來，樊響唰地甩開扇子，手擱在肚子上邊扇邊報菜名。
不一會兒，菜就上齊。
人多了菜也多，有些菜不在面前姜楠就很難吃到。
對面倆人大侃特侃，跟自己家似的，完全不把姜楠這個外人當回事。
姜楠也看明白了，感覺對她莫名有點敵意。
拿起茶杯，遞到嘴邊，姜楠才發現杯裏沒了茶水。
自打對面的胖子點完菜，就進來名侍者啊，站在門口等著服侍，這是該有的規矩，只不過只有她和傅商然的時候，被後者拒絕了。
姜楠想提醒正給胖子夾菜的侍者倒點茶水，剛放下杯子，還沒等說話，傅商然提著茶壺給她倒上。
對面倆人話語戛然而止。
姜楠也是看得一楞。
全場中心，傅商然沒說話，擡頭看了眼樊響。
樊響一收扇子，對侍者說：“四個人你都看不過來？多留點心！”
姜楠好奇他說這話心虛不虛，明明是他霸占著侍者一直服侍他。
這頓飯因為他倆的加入，反倒顯得她是個外人，飯也吃的拘謹，索性放了筷子，指著下巴準備聽對面倆人跟講相聲似的侃大山。
然後碗裏多了塊口蘑蝦仁。
姜楠看向傅商然。
男人又用公筷給她夾了塊魚，頭也不擡：“甭管他們。”
這下程勝和樊響徹底不說話了。
侍者傻站在樊響身邊，不敢過去伸手。
而姜楠，終於感覺哪裏不太對。
她和傅商然不是沒吃過飯。
但他向來有邊界感，但凡她需要什麽，都會叫來侍者幫她，並不會自己動手，給人有壓力。
可如今，侍者就在身邊。
傅商然一句話的事，怎麽就又是倒水又是夾菜，做起伺候人的事了？
程勝和樊響被震驚得不小。
樊響沖侍者側了側下巴：“下去吧。”
倆人也沒再故意給姜楠制造壓力氛圍。
接下來的飯吃的異常安靜。
傅商然雖然沒再給她夾過菜，但也會是不是轉一轉轉盤，每道菜都會在姜楠面前停留一會兒。
姜楠吃的滿心疑惑，直到放下筷子，喝著傅商然又倒了一杯特供的碧螺春。
程勝實在看不下去了，笑得賊假看向姜楠：“商然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不如飯後娛樂一下，俄羅斯紙牌會打嗎？”
姜楠搖頭：“不會。”
要的就是你不會。
程勝善解人意：“沒事，我們教你。”
傅商然剛要開口制止程勝的鬧劇，就聽姜楠笑著答應：“好啊。”
他扭頭看向姜楠。
眼中帶著光，嘴角噙著自信的笑。
程勝慘了。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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