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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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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下

許淮霧循聲看過去, 男人站在不遠處,英挺的五官在夜色下更加立體,略顯單薄的內雙在黑夜裏多了些鋒芒, 看上t去極為疏冷,到底是把對方當了多年的哥哥, 淮霧不免有點兒怵, 但祝聽廊不松手, 甚至抓著她的力道更重了點。

他往前幾步,認真地看著她,平白給人一種壓迫感, 雙唇翁動:“來我這。”

“祝聽廊……”她估計他們是在電話亭裏說了什麽, 但現在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我不知道你剛剛說的那個人是誰,現在可能不是很方便跟你講話, 你先放開我。至於你剛剛說的……”

她小聲道:“我們下次再說好不好?”

“行。”不知道是被她哪個字眼戳中了, 祝聽廊松開她的手, 而後大闊步進了門。

許淮霧這才小步地挪到宋聞祈身邊, 一句到嘴邊的“哥”被她咽了回去,使勁喘了口氣恢覆情緒,終於冷靜幾分,她笑:“你怎麽也來了?”

“從電話亭出來就看見你了。”宋聞祈看了她一眼,黑夜下她的臉部輪廓被頭發遮掩得更加模糊,看得並不十分清晰, 但他還是能註意到那抹瀲灩的唇色, “因為他才來的這個節目麽?”

“嗯?”許淮霧用手背輕輕蹭了蹭唇瓣, 她只是換了衣服但沒來得及卸妝,不用想都知道口紅肯定因為剛剛的事暈開了, 花了幾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她搖頭,“不是,來給我朋友救急的。”

現在的局面早就出乎她的預料了,她大概猜到宋聞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了。

“小醒。”他忽而和小時候一樣喊她的小名,語氣是難得的疑惑不解,“為什麽幾年過去了還是他?”

為什麽你還是喜歡他。

說起來,今天並不是祝聽廊和宋聞祈第一次碰面。高中分科,許淮霧後來選了文科,雖然英語的水平依然沒上來,但總歸不會給她退後腿。可是她又多了個老大難的科目——地理。

她是個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路癡,更別提看得懂地圖和地球儀,以及分清各大地區的氣候類型了。但淮霧深知木桶長短的道理,如果某一科過於薄弱,在大考時很容易出現問題。

於是那段時間她把重心放在了地理上,偏偏天不遂人願,那次月考成績的結果讓她大失所望,甚至因為精力分配不均的問題,其他幾門也受到了影響,她考出了個很難看的成績。

只是單純的考砸一次對於她來說也沒什麽,可前兩天家裏有親戚造訪,無意間提到宋聞祈競賽的事,她看著許淮霧笑著說:“女孩子確實到了高中能力的差距就出來了,但也不指望能掙大錢,像淮霧這樣乖巧聽話的也行。”

她不知道說這話時對方有沒有深意,但她還是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沒有哥哥聰明,不然怎麽會學了一個月什麽成果都沒有。

各種疊加的情緒讓淮霧驀地被一種酸痛擊中,心臟像是被一層又一層的保鮮膜密纏緊裹,不得喘息。許淮霧習慣性地給那個人寫信,她在寄信活動中認識的,一開始她寫了三封沒回應的信,本以為就這樣的時候,忽然收到了對方的回信。

他的話不多,但每次最後都會有一句:我期待你的回信。

把信封投進箱子裏,她在樓梯階坐下,淤積的情緒堵在喉嚨眼,反芻出一種發黏的苦澀滋味,她仰起頭,唇微張,試圖以這種方式緩解。

偶有一兩個學生經過,似乎是不明白她的舉動,目光匆匆從她臉上掃過,又快步走了。

祝聽廊便是那個時候出現的,再回憶起來她也還是不知道這人怎麽驀地就出現在她跟前,還是平日那股散漫不羈的模樣,語調也懶散,問她:“許公主,你坐這也不怕過敏啊?”

她有點兒輕微的灰塵過敏,但許淮霧平時也不註意,想著反正也就起幾個紅疹子,撓幾下一會兒就下去了。

見她不說話,祝聽廊收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輕狂勁,垂下眉眼,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溫聲問道:“怎麽了?”

“我……”許淮霧一下子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人有的時候很奇怪,如果他沒問,那點兒情緒淤積在心裏也就算了,可是他一開口,她像是吃到一顆沒熟的梅子,酸中含著澀,在吞下肚後仍在舌底存留很久讓她一時間說不出來話。

見眼前的女孩斷斷續續地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那模樣叫人心疼,他也不強求,他眉心蹙了下,擡起手,卻在距離她臉頰幾厘米的位置收了回來。

“祝聽廊……”緩了兩分多鐘,她似是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一雙小鹿眼燦而明凈,像是剛從清水裏撈出來的星星,“我不想上晚自習了……”

她這話是真心的,但淮中除了放學時間其餘時刻進出都要班主任的請假條。許淮霧眼看著他不知道從哪搞過來一張請假條,還有他那份申請出校的假條,總之,光明正大地帶她出了校門,從頭到尾,沒問一句為什麽。

祝聽廊比她早出生幾個月,兩人錯了年份,他滿十八周歲當天就去考了證,許淮霧不知道他膽子怎麽那麽大,竟然還買了輛機車。

他跨腿上車,將另一只頭盔遞給她,許淮霧套到頭上,由於尺寸過大,摸索著調整系帶,祝聽廊忽然傾身,一只手隔著頭盔固定住她的腦袋,另一只手調整松緊:“這樣可以嗎?”

“剛好。”

他一條腿踩在地面上,車身微微傾斜,許淮霧撐著他的肩膀借力上了車,垂落的長發掃過他的後脖頸。

車身很高,坐上去之後感覺身體像是騰空而起,新鮮感壓下了心裏那股由於距離地面過遠的不安,她聲音染上幾分雀躍:“我準備好啦!”

他問她想去哪,淮霧隨口說想看海,結果還沒等兩人來到海邊,祝聽廊就感覺貼著自己後背的小腹發出嚕嚕聲,知道她臉皮薄,不好意思講,他什麽也沒說,只帶著這個路癡拐了個彎。

迎面撲來的晚風很舒服,特別是身前人幫她擋了大半,許淮霧虛虛地攥著他衣服兩側,直到摩托車停在一家小面館門口,她這才楞楞地開口:“不是去看海嗎?”

“許公主。”他聲音染上幾分無奈的好笑,“我餓了,咱先填飽肚子再去吧。”

他讓她看看想吃什麽,許淮霧盯著塑料膜的菜單看了好半天,手指停在番茄雞蛋面上:“我想要這個。”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番茄剛好用完了,你要不然換一個呢?”

“哦……”今天還真是事事不順,她不免有些失落,說來也很奇怪,她不愛吃水煮蛋,但很喜歡煎蛋和番茄,許淮霧看了其他的菜品都沒什麽合胃口的,剛想隨便選一個時。

身邊倏然插.入一道男聲:“就這個了,老板番茄我給你搞過來能做嗎?”

“不用,我也不是特別想吃。”聽見肯定的答覆,許淮霧雖然不知道大晚上的他去哪裏變兩個番茄出來,但還是下意識抓住他的手。

“等我,我馬上就回來。”祝聽廊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不過十來分鐘,祝聽廊就提著個塑料袋回來了,額發被汗水打濕,襯得他那雙眸子顏色更深,他微微喘氣,把番茄遞給老板,又把另一個袋子給她,裏面是各種各樣的零食,“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我不用。”

“你只是說不用,沒有說不喜歡不想要。”他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店裏暖黃色的熾燈給他周身渡上了一層光圈,連他說的話都有種似是而非的溫柔,“你不用去考慮這樣做別人會怎麽想,會不會添麻煩,你只需要考慮你自己想不想,喜不喜歡,然後告訴我就好了。”

長期的寄人籬下讓許淮霧習慣性地第一時間去考慮別人的感受,生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會被討厭,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你只需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手指摩挲著零食袋上的鋸齒,低緩著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又聽見他說:“你現在想做什麽,告訴我。”

“我想晚一點回家。”她肩膀塌下來,平時在家媽媽總是會時不時提醒她女孩子肩背要挺直才漂亮,可是那樣真的好累。

“好。”

那晚祝聽廊陪她待了很久,始終沒有問一句她今天反常的原因。只是請假條是作假的,班主任很容易就會發現她不在學校,估計早就已經打電話給家長了。

似乎是看出來她的擔心,祝聽廊把她送到臨近家附近的地方,找了個地方停車,陪她走過去,低聲道:“你媽媽那邊我來說就可以,你把事情推我身上,其他什麽的都別說懂嗎?”

“你t……”許淮霧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她很少看林女士生氣,一時半會猜不到她知道自己逃課會有什麽反應。

出乎意外的是,她走到小區樓下時,看見的是等在外面的宋聞祈,看見他們的身影,他招手讓她過去。垂落在身側的手倏然被人抓住,許淮霧回過頭,小聲跟他解釋:“我哥,他很好說話的我跟他解釋一下就好了,你先回家吧註意安全。”

“真的?”祝聽廊眉梢微挑,似乎想從她神情裏探究出話裏幾分真假。

她點了點頭。

“哥。”許淮霧幾步跑上前去,雙手無措地攥著書包帶,努力措辭想跟他解釋今晚的事,“我就是考……”

“我跟你們老師說你身體不舒服先睡下來了,忘跟她請假了。”宋聞祈打斷了她的話,手伸到背後提起她的書包,似乎也沒有問剛剛那個男生是誰,為什麽他們倆會一塊回來的意思。

“你……不問我為什麽嗎?”

他笑了一聲,反問:“那他問了麽?”

見許淮霧搖頭,他又說:“那我也不問,早點休息吧小醒晚安。”

——

思緒慢慢回籠,宋聞祈見她給不出答案,也不強求,一如那晚,跟她說晚安。

淮霧一晚上翻來覆去地沒睡好,第二天一照鏡子就發現左側眼皮有點浮腫,她本就是開扇形雙眼皮,這會兒腫得像顆桃,用冷水敷了半天收效甚微,門口傳來動靜,是郵差過來送信。

她套了個黑框眼鏡去開門,拿起看見信封上一行小字:【你的Y選擇了你。】

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裏面藏著一只簡筆畫小貓,只是許淮霧手指撫過它腦袋上的“王”字,這是什麽意思?

她昨天畫的是印象中的大灰狼,只不過是生悶氣版,但許淮霧的畫技很一般,左看右看更像是只狐貍,所以她才在尾巴加了點紅色。

沒多糾結這個問題,下去和其他人一塊吃早飯,見宋聞祈也在,她坐到對面的位置,跟他打招呼說早。以前放假在家淮霧大多數時間都把早飯睡過去,但宋聞祈不一樣,他的生物鐘極其準時。

“早。”他把杯泡好的可可粉放到她面前。

祝聽廊下樓的時候不經意就看見了這一幕,昨晚在他身前眼眶紅得跟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女孩,此刻笑得跟朵花似的,拿過男人遞來的玻璃杯。

兩人面對面坐著,不知道宋聞祈跟她說了什麽,惹得她又是笑眼盈盈,他忽然想起她高中時曾經在信件中說‘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椅子腿和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許淮霧扭頭就對上祝聽廊那雙漆黑冷淡的眼,下意識往旁邊挪了一下給他讓位,這個細微的舉動落在他眼裏,卻成了害怕的表現。

他坐下,兩指慢悠悠地拿起冒熱氣的玻璃杯,緩緩遞到許淮霧面前,卻沒像以前那樣放下去,而是明知故問般:“你的?”

淮霧還沒回答,坐在她對面的宋聞祈先一步替她開口:“她一直喜歡,還挑食,只喝一個牌子的。”

“是麽?以前都沒聽你提過。”

見他遲遲沒有把杯子放下來的意思,許淮霧只能伸手去接,笑了兩聲試圖緩解氣氛,“沒有啦,這個熱量太高了,我還想控制體重呢。”

玻璃杯從兩人掌心傳接過去,話音剛落,許淮霧就感覺掌心被人撓了下,有種酥麻的電流感,刺得她差點沒拿穩。

許淮霧接過來立馬把頭往下埋,生怕這人做點什麽,嘴裏快速地咀嚼著饅頭片,心裏祈禱著趕緊吃完離開。其他人已經開始吹水聊天,祝聽廊一手拿著筷子,漫不經心地挑揀盤裏的食物。

只是他桌下的腿一直若有似無地壓著她,淮霧越躲他靠得越近,她只好一只手捧著杯子,另一只手探下去,試圖推開他,卻被他覆手而上,手指跟她的交叉,嚴絲合縫地緊緊相扣。

他悶笑出聲,痞壞的意味極重。

許淮霧快要瘋了,她努力地想掙脫他的束縛,卻被他拉得更緊,又怕動作太大被其他人發現,偏偏這個時候,宋聞祈又問她味道怎麽樣。

“挺好喝的呀,他好像……”

許淮霧感覺到他的膝蓋再次貼過來,牽在一起的手也被他拉到男生健肌分明的大腿上,帶著薄繭的指腹揉捏掌心的軟膩,面上卻不顯,看著她問:“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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