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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繁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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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繁澤?

重新融入集體生活並非白似錦想的那樣容易。

來巴黎美院的第一天, 她就感覺到了強烈的不適應,像是封閉了太久,與外界的交流始終隔著一層。

迎新晚會上,她更加局促。從前她即使不喜歡類似的社交場合, 但也能應對自如。不像此刻, 如坐針氈,她想回去了。沈確給了她一個新的手機, 裏面的聯系人只有他一個。

就在這時, 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白似錦?”

在場的非亞洲面孔居多,聽到聲音,她立刻轉過頭。

她想不起來面前的女孩叫什麽, 但感覺面熟, 好像是......

高中隔壁班和她一樣學美術的女孩子?

見她一臉茫然, 女孩主動介紹起自己:“我叫汪橙。”

她不自在地點了點頭:“你好。”

不知是異國他鄉遇故人的喜悅還是自來熟, 汪橙坐到了她身邊,開始喋喋不休。

“我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你了, 你好厲害, 沒想到你也來這裏了。”

“你也是先在國內讀了一年預科嗎?”

“啊?”

“算是吧。”

白似錦有些心不在焉。

......

汪橙又說了好久,發覺白似錦很少回應, 這才意識到她情緒不太對。她時不時點開手機看時間,像是在......

焦慮。

她為什麽會焦慮?汪橙更加奇怪了。

汪橙高中時在學校註意到她,就是因為她身上遮不住的驕縱和銳氣, 走路時總微揚著頭, 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可如今, 汪橙覺得她判若兩人, 身上的鋒芒斂起,憂傷的情緒很容易讓人感知到。

“你怎麽了?”

汪橙試探。

“沒什麽, 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白似錦笑了笑,嘴角只是微微上揚,眼底的笑意轉瞬即逝。

“我和你一起回宿舍吧。”

“不用,我在外面住。”

說完,她拿起包匆匆離開。

來到學校門口,看見沈確在路燈下等她,她不由加快腳步,跑到了他跟前,拽了他一下。

她開心地笑了,“是不是太誇張了?”

“結束了?”

“你等多久了?”

“沒多久。”

回家後,淩晨一點,白似錦坐在床上,身上蓋著毛毯,無所事事地拿起書看。暖黃的燈光打下,很舒服的感覺。

沈確剛洗過頭發,正用電腦回覆郵件。

等到一切處理完後,他摁滅了自己這邊的燈光,來到床邊,自然地將她攬入懷中。

“還不睡?”

“嗯?”

她擡頭看他,剛才看書入了神,現在才想起時間。

“我睡不著。”

他輕輕抽過她的書,插上他做的書簽,合上放到一邊,接著將燈光調暗。白似錦躺下,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看著。

他戲謔地捏了捏她的臉頰,“這麽緊張幹嘛?”

這是怎麽看出來的,她明明什麽表情都沒有,她不明白。

近在咫尺,呼吸交錯纏繞,淡淡的檀木香味,他剛洗過澡的味道。

看他眼睛亮亮的,毫無困意,她直白地問:“你是想做嗎?”

他笑了,鼻尖輕輕碰了碰她的。

“只是想和你聊天。”

“?”

他拉過她的手,憐惜地看向她的手腕。新生的疤痕將之前的刀痕完全覆蓋,很明顯的噬咬的痕跡。都那個時候了還在犟,為了不出聲把自己咬這麽狠,差點傷到動脈。

現在回想起來,他仍心有餘悸。

他溫柔地撫向她的後頸,摸到那處疤痕時,懷中人明顯一顫,腿伸直蹬了蹬,再明顯不過的條件反射。

“可愛。”

她煩躁地揉了揉頭發,“你不許這樣子說我。”

“今天上課累嗎?”

“還行。”

看來他還真的只想蓋著被子聊天?她暗暗心想。

“當年我退學之後,開始學計算機,後來因為一個比賽,收到了巴黎關呈公司的offer。”

“空閑時間,我很喜歡一個人去旅行。來到那些白雪皚皚的極寒之地,人很少,思維輕而易舉就陷入停滯。”

“起初我很享受這種大腦放空的狀態,但事實是,在這種情況下,人很容易陷入到對過去的回憶裏。”

“也就是那段時間,我認清了自己對你的感情。”

最最快樂的時光,最最痛苦的時光,他斷折的年少時光,竟都與一個人有關。

沈確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在寂靜的夜裏,認真講一件事時,娓娓道來。

“你就沒有想過,你對我,只是一種執念嗎?你心裏缺失的東西,一直要靠我來彌補。”

沈確極端的感情,其實她一定程度上能夠感同身受。將內心封閉,執念無限放大,這樣的狀態,她也曾有過。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在疤痕處印下一吻。

“我之前以為,我遲早會變成和父親一樣的人,也是我最討厭的樣子。”

“因為很多事情都不會讓我有任何情緒。直到後來遇到了你,你和我一起待在緬北的那間小屋子裏,是你讓我有了情緒,教會了我什麽是快樂,什麽是悲傷。”

白似錦心口一沈,竭力想要躲避心底突如其來的異樣情感。她推著他的肩膀,一點點地跟他拉開距離。

“反正我現在也沒有什麽別的地方可以去。”她聲音悶悶的。

“不許離我這麽遠。”說著,他蠻不講理地將她摟得更緊。

黑暗中,她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沈確忽略了重要的t一點,如果可以向陽而生,誰願意永墜地獄?

尤其是在切實感受過熾熱之後。

現在的生活,平靜、安逸。

只是白似錦不知道自己會走向何方。

也沒有人能告訴她答案。

冬天很快退去,海洋性氣候的綿綿多雨伴隨著春天到來。

出門一定要帶傘,太陽的出現變得更加珍貴。

而她和沈確,就這樣維持著這種微妙的關系。

汪橙見過沈確幾次,在學校門口。

她兩眼放光,興奮地八卦:“你男朋友啊?”

白似錦沈默了,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一種強烈的,下墜的感覺隨之而來。

接連下了好幾天雨,終於出太陽了。

去外面轉了幾圈後,她累了,回來就窩在沙發裏看黑白電影,一個太有深度的法國文藝片,硬生生把她看困了。

沈確傍晚回來時看到在沙發上睡覺的白似錦,屬實有些驚訝。

“今天沒有課嗎?”

她打了個哈欠,怏怏伸了個懶腰,看上去疲憊至極。

“昨晚沒睡著,今天的兩門課程上周結課了。”

他走上前,挨著她坐下。小小的沙發不是很能擠得下一個將近一米九的男人,可沈確還是愛不釋手地要黏在她身上。

他臉頰輕輕貼向她的,暧昧地磨蹭著。

沒一會,白似錦就惱了起來,用胳膊肘頂他,胡謅道:“好久沒聽你彈鋼琴了,你給我彈首曲子吧。”

聞言,沈確微微一楞,這是重逢之後白似錦第一次主動說想聽他彈曲子。

塵封的記憶被突然打開,很久之前,在緬北的那間小屋子裏,她就是他唯一的聽眾。

Help,I lost myself again

But I remember you

Don’te back

It won’t end well

......

候鳥從天邊劃過,當年,小男孩的鋼琴曲也只彈給一個人聽。

“用拉胚機做罐子,造型會更好看。”

“你也是中國人?”

她點頭。

“你說的拉胚機是什麽?”

......

Our love is six feet under

I can’t help but wonder

......

曾經的歲月逝去,如今二十歲的他們隔著對岸,望著曾經十二歲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八年了。

時過境遷。

一切都在變化。

Blow away,like smoke in air

How can you die carelessly

......

如果趙佳還在的話,今年,她應該也二十歲了。

一聲槍響,從望遠鏡裏,她與她四目相接,在趙佳死前的最後一刻。

I can’t hep but wonder......

(我無法自救卻希望不休)

琴聲哀婉悠長。

過去的一切似有千斤之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白白,白白,白白......?”

意識到有人在輕輕拍自己的臉頰,她驟然回過神來,回憶與現實迅速交疊。

“呼吸,呼吸......”

他一遍遍重覆著,很著急。

看著近在咫尺的臉,混沌的意識終於清醒,她深吸一口氣。

剛剛......

她是怎麽了?就這樣閉著呼吸好一陣子,一動也不動。

他的琴聲,將她拉入了一場幻鏡。

見她恢覆過來,他這才松了口氣。

“怎麽樣?”他問她。

然而還沒等她回答,他就自顧自地說著:“好久沒有彈了,有點生疏,我會多練習的,下次想聽什麽曲子?”

她白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晚上,沈確帶她去逛了當地的夜市。燈火闌珊,露天酒吧坐滿了人,熱鬧非凡,人們三三兩兩地坐著談笑風生,處處充滿著人間煙火氣。

擺攤的有好多中國人,讓人倍感親切。排了一會長隊,她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烤魷魚,和家鄉街邊小攤的味道一模一樣,實在是開心。

有一輛亮著燈的車好像在前邊的街頭停了很久很久,她隨意瞥了一眼,正要繼續低頭吃串串時,方才的畫面迅速在腦海中閃過。

剛剛......

車裏坐著的人好像正在將窗戶搖上去。

那張面孔,無比熟悉......

從來不需要刻意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

這一刻,呼吸像是被狠狠掠奪,她瞬間楞了神,大腦一片空白。

他怎麽來巴黎了?

下一秒,她再度擡頭,錯愕地向方才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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