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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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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姜虞呆站在那, 好幾秒後,她頂著微紅的臉,小聲反駁:“這種話怎麽可以在這裏亂說!”

宋澤禮淡定道:“我只是實話實說,是亂說麽?”

姜虞:“……”

很好, 竟無法反駁。

對著人可以說“鬼”話, 可對著墓碑……

用力咬了下嘴唇後, 姜虞硬著頭皮開口:“宋奶奶你好,我是姜虞,是宋同學——宋澤禮的高中和大學同學,今天陪著他一起來……看您……”

她眼珠晃動, 很快看到墓碑旁邊不遠處,有個小圓框,框子裏堆滿了一束一束的花。

頂在最上面的,還比較新鮮, 而被堆積在下面一些的,只能隱約從輪廓裏看出花的品種來。

姜虞心頭一動, 利落地轉移話題:“那些都是宋爺爺之前拿過來的花?”

宋澤禮也看過去:“是的,只要不是下大雨,他每天都會送一束花過來。”

他輕聲解釋, “我奶奶生前很喜歡花。”

姜虞走到小框旁邊,俯身下去,輕輕將最上面的一束花抓了起來。

這是隔壁院子裏開的最盛的秋菊,才過了一晚,黃色的花瓣因為缺水少了幾分活力, 卻依舊還是鮮艷明亮。

怪不得宋爺爺院子裏花的種類更多, 卻沒有自家外婆小院裏開得繁茂。

原來是很多都被剪下來,祭奠他過世的愛人了。

“你爺爺真是一個專情又長情的人。”

宋澤禮看向她。

姜虞緩聲說:“我聽我外婆提起過, 你奶奶走的很早,這些年來,你爺爺一直都是一個人。他一定很愛你奶奶,所以才能在她離開之後,獨自一人忍受這歲月漫長。”

說到這裏,姜虞有些唏噓,徐徐嘆了一口氣。

宋澤禮:“我讚同你說的他很愛奶奶那一句,但這些歲月對他來說,並不寂寞,也不漫長。”

姜虞眸中露出些許不解。

碑上纂刻著宋爺爺愛人過世的時間,粗粗算過來已近四十年。

——遠比她的年紀還久遠的時光。

這麽綿長的時間裏,宋爺爺大多時間都是孤身一人,姜虞光想著,就覺得這一段時光漫長得放似無底洞一般,會將人吞噬。

“爺爺每天都會看她的照片,和她分享一些當天有趣的事情,左零右舍家最近發生了什麽;院子花花草草哪些又長出了新枝,還有小區裏那些流浪貓總是t會被他做的菜吸引,飯點的時候跑過來在廚房外面喵喵叫……”

聽宋澤禮說起流浪貓,姜虞的目光不由定格到了對方的臉上。

沒想到這家夥也會關註到小區裏的那些流浪貓,不過也是,他雖然看著什麽都不管,其實在很多小事情上面意外的細心。

男人半垂著眼,濃長的眼睫遮蓋了其中些許的情緒,但他的聲音是和緩的,像是拂面而來的威風,一點一點浸透著姜虞。

“對爺爺來說,她只是人離開了,但並沒有徹底消失,她生活在爺爺的每一天裏。只要爺爺沒有忘記她,那麽她就不會離開這個世界。”

說完這一句,宋澤禮撩起眼皮,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

他就這麽看著姜虞,繼續道,“他說過,人離開不算消失,只有被遺忘了,才是消失。”

姜虞心頭激蕩。

她覺得之前用“長情”來形容宋爺爺,還不夠。

姜虞和宋澤禮爺爺相處不算多,印象裏對方是一個不怎麽愛笑,帶著幾分嚴肅的老頭子,也因此,外婆老喜歡去逗他,看他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然後哈哈大笑。

那副古板又嚴肅的面相下,藏著一顆柔-軟又堅韌的心臟,以及令人敬佩的人格。

姜虞決定,下次汪小月女士把人氣得無語的時候幫對方說幾句好話。

“你也這麽覺得嗎?”姜虞忍不住問,“不管怎麽樣,你奶奶的離開是事實,無法改變了。”

宋澤禮輕笑了一下:“很多時候,就算人一直在身邊,如果不被關註,和離開也沒有什麽區別。”

宋澤禮微微停頓了一下,他黑眸深邃,裏面裝著一些讓人看不透的東西,“比如說我們。”

姜虞“誒”了一聲,很不明白為什麽話題突然就轉到了自己身上:“我們怎麽了?”

“我們是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年紀,班級也在同一個樓層,但是你不會在意我,也不會關註我做了什麽,更不會談論我。我對於你來說也許只是一個名字,也許代表著年級第一名,也許代表著什麽別的。僅此而已。”

宋澤禮臉上還是帶著那種很輕的笑意,語調清淡,“我的存在對於你來說,毫無意義。”

姜虞張了張口。

不知道是不是某種錯覺,宋澤禮雖然在笑,話語裏卻透著幾分委屈。

委屈?

怎麽可能?

但此刻並非深思的時候,不管宋澤禮為什麽突然這麽說,她都有必要解釋一下:“宋澤禮,對我來說你不是只有一個名字。”

“真的!”像是怕宋澤禮不相信一般,姜虞有些著急的抓住他的手掌。

女孩的手修長白皙,握在男人的骨節寬大的手掌上,害怕對方會抽走一樣,她握得很緊,白皙的指尖泛著淡淡的紅。

宋澤禮濃黑的長睫微顫了一下,看著姜虞。

女孩一臉真切:“你還記得高三那年的校慶,你在校慶慶典上唱了一首《四月生日》麽?”

男人眉心微動了一下,似有些不確定般:“梁詠琪的?”

姜虞立刻點頭:“我們學校的校慶是在四月,所以你那首歌應該是唱給母校的,但那天同樣,也是我的生日。”

對於姜虞來說,那是她二十多歲的人生裏面,最不愉快的一個生日。

從小到大一直都恩愛異常的老姜夫妻,不知怎麽的在這一天鬧了矛盾,接到父親道歉電話後,原先等在校門口的姜虞只得折道而返。

她早早計劃好要和父母一起過生日,連慶典晚會的票都沒搶。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爸媽放鴿子。

這個點,同學好友們都已經進了會議中心,朋友圈,班級群裏瘋狂跳動著各種信息,大家都喜氣洋洋的。

唯獨她,一個人。

形單影只。

要是這會兒給時景打電話,說自己沒人陪,那家夥大概會出來陪她的。

可姜虞覺得自己不能這麽殘忍。

時景不是她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寵物,應該讓他享受這高三難得的放松時間,好好看一場歡樂的慶典。

教室裏的電視上應該有慶典現場的直播,這麽想著,姜虞往教室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又改了主意,轉向另一側的操場。

每年的校慶慶典都會優先給高三學生現場的票,高一高二的人沒拿到票,又沒晚自習,說不定大多都會聚集在操場上。

她也過去的話,哪怕和其他人都不認識,起碼,她不是一個人了。

出乎意料的,操場上也沒太多人。

學校對校慶很重視,不光電視直播,圍繞著操場的廣播裏也同步播放著慶典的聲音。

已經是四月底了,但大晚上的,還是有些冷。

姜虞豎起外套的衣領,縮著脖子在一旁的休閑椅上坐下,抓著手機翻出母親的號碼。

她不想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就這麽一個人過去,可連著播了兩次,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狀態。

風一直吹著她沒有被遮擋住的臉,很冷,也帶著刺。

姜虞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卻怎麽也壓不住眼眶漫出來的委屈酸意。

人的一生,只有一個十八歲,也只有一次十八歲生日。

而她的十八歲,不光沒有人陪著,連一個祝福她生日快樂的人都沒有。

姜虞摁暗屏幕,將手機塞回口袋裏。

她靠在椅背上,有些茫然地看著被烏雲遮蓋的,灰蒙蒙的天空,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和這烏漆墨黑的天空一樣,一點兒都看不到前路在哪裏。

就在這個瞬間,一道熟悉悠揚的音樂聲從旁邊的廣播音響裏傳出來。

是一首她很喜歡的歌——《四月生日》。

為什麽喜歡,因為她是四月的生日,而所有生氣歌曲裏,就這一首標題帶著“四月”。

老姜也很喜歡這首歌,每年生日除了固定的《生日快樂》歌之外,也會給她唱這首歌。

姜虞又拿出手機,果然,班級群裏都在討論這首歌。

還有它的演唱者——

宋澤禮。

印象裏,這人都是一副又拽又冷酷的樣子,沒想到他唱起歌來,聲音這麽好聽。

“這天氣壞極亦有艷陽可曬。”

“命運在靜靜搖擺不怕孤單。”

“其實有幾百萬人祝你愉快。”

姜虞坐在操場的音響旁,安靜聽完了這一整首歌。

唱歌的人聲音低沈又溫柔,原先帶著涼意的風也染上了這份溫柔,吹在臉上不再那麽難受了。

“那後來呢?”宋澤禮問。

女孩唇角彎出溫柔的弧度:“後來我爸哄好了我媽,雖然遲了些,他們還是過來陪著我過了十八歲的生日。”

“他們還給了我很多禮物賠禮道歉,但我覺得,那一天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就是這首歌。”

她啟唇,輕輕哼唱了那段熟悉的曲調。

一絲陽光從層疊的積雲中傾斜而下,照亮了女孩琥珀般的眼瞳,也照亮了她眼眸中的認真和誠懇。

“所以你對我來說,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名字,你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給了我一個最好的生日禮物。”

男人清淺的笑容突然放大:“你就是那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姜虞短暫地懵了一瞬。

她剛才描述的時候帶著回憶的情緒,有些沒控制好,現在稍微冷靜一下,反應過來剛才的自己有些過於煽-情了。

手背突然被抓住,姜虞有些茫然地低下頭去。

原先被她抓著的大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反手握了過來,完全包裹著她的手。

貼在她手背上的掌心一如既往的燙,那股熱意穿透她的皮膚,直往經絡裏蔓延而去。

仿佛,對方握住的不止是她那只有些不知所措的手,還握住了她胸膛裏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這個瞬間,姜虞突然想將一切坦白。

宋澤禮給過她那麽一個美好的生日禮物,她不應該再欺瞞下去。

“我——”

可沒等她開口解釋,宋澤禮又道。

“我很高興。”

“很高興你聽到了那首歌。”

“也很高興,你說你喜歡我。”

男人的音調比任何時候都低沈富有磁性,姜虞的心臟隨著他吐出的一字一句,快速而無序地跳動著。

姜虞t雙唇開合了好幾下,還是沒能找到合適的措辭,好幾秒後,她微微垂下眼睫,小聲說:“你這樣子,我會心虛的。”

握住她手的大掌驀地收緊,那樣的用力,讓姜虞的心一下子糾緊了。

可她的心跳得那麽快,快得臉都被跳熱了起來。

她低著頭,完全不敢去看宋澤禮的眼睛。

她感覺男人的頭往她這邊又靠了一些,幾乎要貼上她的耳朵。

“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心虛的不止你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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