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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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離開了小吃街, 確認田暖沒有喝醉之後，姜虞送她上了回虞城的高鐵。
她自己回了酒店，洗去一身的油膩味道，抱著電腦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
坐下沒多久, 手機連著震了好幾下。
老姜同志：【照片.JPG】
老姜同志：【照片.JPG】
老姜同志：【照片.JPG】
老姜同志：【喜歡哪個？】
姜虞這次臨時出差很不湊巧, 老姜夫妻正好出國旅游去了。不然就坤城和虞城的距離, 兩人怎麽都會過來看望寶貝女兒一次。
姜虞打字：【我想想。】
發過去沒幾秒，老姜同志回覆：【明白了，三個都要。】
紅潤的唇角揚起漣漪。
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老姜只要出門, 是一定會給姜虞帶各種禮物回來。
且不管姜虞喜歡哪個，她爸都會all in。
寵女兒這點上，田暖無數次羨慕過，畢竟這種上道又舍得給女兒花錢的爸爸, 現實生活裏沒那麽多的。
姜虞靠在沙發上，點開語音通話, 打了過去。
語音一接通，立刻從背景音裏聽到她媽郁美華女士嚷嚷的聲音，問是不是姜虞的電話。
郁美華是典型的急性子, 老姜又是老好人性子，姜虞以前擔心過，等她媽到了更年期，她爸說不定會百般被“欺負”。
不過她擔憂的事情一直都沒有發生。
她母親這些年狀態越來越好，雖已年近五十, 依舊神采飛揚, 精神頭比她公司那些三十來歲的小姑娘要好很多。
她依舊急性子，卻不再像年輕時那般不講理, 多了歲月的沈澱後，竟也多了幾分溫柔慈愛感。
“阿虞，工作還順利不？”姜虞和她爸說了沒幾句，電話就被郁美華拿了過去，“坤城雨多，你這幾年也不怎麽去，平日出門要多多註意。”
姜虞自然不想遠在國外的父母為自己擔心：“都好，應該過兩天就能回江城啦。知道的，我會很小心的。”
母女兩聊了一會，電話又回到了她父親手裏：“我剛才看朋友圈，小暖今天去看你了？”
姜虞：“對，她來吃完晚飯又回去了，剛給我發信息說到家了。”
“好好好，你們小姐妹是要多找機會聚聚。忙了一天也該累了，早點休息去，等爸爸媽媽回來，去江城看你。”
姜虞笑著嗯了一聲：“我弄完工作就去。”
“那爸爸不打擾你了。”
姜虞輕輕吸了吸鼻子：“好，爸晚安。”
放下手機，姜虞的視線再次落回到打開的電腦屏幕上，原先凝固在臉上的笑意攸地淡去。
電腦屏幕上，是蘇鳴那個小號的微博界面。
還是不甘心。
她都做到這個地步了，最後還是失敗。
姜虞披上一件外套，抓著手機走出房間。
這個點，大堂很幽靜，姜虞穿過大堂裏側的走廊，徑直去了酒店的小酒吧。
小酒吧裏也很安靜。
這家酒店客流不大，且基本都是旅客作為旅行中的落腳點，沒太多閑情來這喝酒聊天。
姜虞在吧臺上取了一杯飲料，轉身的時候視線頓住，側身往吧臺內側的小角落望過去。
有人正坐在那，微仰著頭，零碎的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線條流暢的側臉在昏暗中依舊醒目。
“宋澤禮？”
男人聽到她的聲音，轉頭過來。
那落在他鼻梁上的光攸地閃進了他的眼眸中，漆黑雙眸裏亮意驚人。
姜虞頓了頓，往他那邊走過去。
男人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緩緩移動，最後停留在了她的杯子上：“沒喝夠啊？”
姜虞晃了晃手裏的杯子：“是牛奶。”
“酒吧裏有牛奶？”
服務員經過：“只要您想要，我們什麽都可以提供。”
姜虞笑著擡起頭：“麻煩幫他也來一杯。”
宋澤禮挑了下眉，沒反對。
“睡不著？”等服務員走後，他低聲問。
姜虞喝了一口牛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睡不著。”
宋澤禮悠悠看著她：“蘇老的事情？”
姜虞轉動著手裏的杯子：“我不想就這麽回去。”
宋澤禮唇角彎了彎：“你不會這麽回去的。”
姜虞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略有些無奈地靠到椅背上：“剛才你也看到了，不管我怎麽做，他都不接受我。”
正好服務生將牛奶送了過來，宋澤禮接過，低聲致謝，然後歪頭看過來。
“想聽一個故事嗎？”他問。
姜虞說想。
蘇鳴的事情讓她心神不寧，反正回去也睡不著，有人陪她聊天分散一些註意力，說不定反而會心情變好一些。
“蘇老師的太太，用現在的流行語來說，就是他的粉絲。”
姜虞一下子提起了興趣，沒想到宋澤禮會說蘇鳴的事情，她立刻豎起腦袋，一眨不眨地認真看著男人：“你認識他很久了？”
宋澤禮搖頭：“我也是最近才認識他，但是之前和他視頻的時候被我爺爺看到，原來他和蘇老有過一段頗深的淵源，知道很多他過去的事情。剛才回來之後，我和爺爺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些他過去的事情。”
“你應該研究了不少蘇老的資料，知道他的寫作生涯並非一帆風順，中途遭遇了頗多打擊。”
姜虞：“對，我看過他的作品年錄，他八-九十年代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沒有發表過任何作品的。”
宋澤禮接著說道：“是的，我爺爺說他那段時間什麽都寫不出來，整夜整夜的失眠，甚至想要放棄寫作。在他最痛苦的時候，他的編輯，好友也都勸他放棄吧，沒必要再堅持下去了。只有他的太太，一直一直堅定地支持他。”
“對很多人來說，這也許是重燃鬥志的星火，但對於一個已經站在懸崖邊的人來說，這可能更像是那一只推他往下的手。“
隨著宋澤禮的講述，姜虞面前浮現出那樣一幅畫面來。
一個失意的中年男人，被曾經的合作夥伴拋棄，甚至連他自己，也已經放棄了這份期待。唯有他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滿懷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這樣的眼神，對他來說是一把雙刃劍。
靈感無敵的時候是鼓勵，但當他寫不出來的時候，那飽含期待的眼神更像是一種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壓力。
他對不起妻子的期待，他是個沒用的人。
“所以最後，他離開了他太太，一個人獨自居住在江城，直到現在。”
“有傳言說他太太過世的時候他也沒有回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覺得是假的，他肯定回來過。”
姜虞說著打開手機，滑動屏幕，t很快停留在一個界面，然後將手機遞給宋澤禮。
男人瞥了她一眼，接過。
看到屏幕上的內容後，男人有些詫異地擡起頭來。
“這是蘇鳴的小號。”
“不要用這麽奇怪的眼神看我啦，好吧我坦誠，其實我是一個在微博上還算有點兒名氣的讀書博主，然後這個蘇鳴的小號，是我的鐵粉之一。”
宋澤禮“哦”了一聲，波瀾不驚地將手機遞回給姜虞。
姜虞：“我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我上次推完湯米·巴特勒《抓落葉》後，他為什麽會表現的那麽激動，在後臺給我連續發了很多很多的留言。現在聽了你說的這些，我突然明白了。”
姜虞說著，又切到自己的微博界面，翻找出那條推文來。
“這是我當時的摘抄，我說這本書裏我最喜歡的是這一句。”
“我們太迷戀結尾了。這個世界有那麽多偉大的生命和美好的愛可以見證和體驗，但只要結局不盡如人意，我們就立刻覺得這是悲劇。或者正好相反，只要結局有一刻的救贖，一生的不公和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計。狗屁！”
“下面的留言裏，很多人也都說這一句是他們最喜歡的，遺憾就是遺憾，如果可以彌補，可以隨意救贖，就不能稱之為遺憾了。”
“唯有蘇鳴的小號，用很多理由反駁我，正如你剛才看到的那樣……”
宋澤禮翹起唇角：“確實，連著發了三十多條，看起來他對此很有意見。”
姜虞嘆了口氣，唏噓說道：“現在看來，他其實心裏頭也很明白，遺憾就是沒有辦法彌補的，因為即便是過了這麽多年，他每年都回來，但依舊還是遺憾著。所以才會因為我摘錄的一段話，突然那麽爆炸。”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要怎麽回覆他，但是——”
她看向宋澤禮，眼裏多了幾分堅定，“我現在知道了，我想明天當面和他說。”
手機上的時間不知不覺已經跳到了22點，差不多該睡覺了：“宋同學，今晚謝謝你。”
宋澤禮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不用客氣。”
姜虞站起身，想要告別的時候想起什麽，又坐了下來：“說起來，你怎麽會突然和我說這些？”
宋澤禮看著她：“我想，這些應該對你有幫助。”
“你剛才看起來很傷心，我覺得你是不想放棄的，所以想要盡力給你一些幫助吧。”
姜虞怔怔看著宋澤禮。
男人聲音低沈，富有磁性，交雜在輕而緩的背影音中，帶來一種安定的力量。
像是有魔力一樣，將原先盤旋在她心頭的迷惘慢慢驅散。
莫名的，姜虞想起她的父母來。
她媽其實到現在都不是很適應虞城的濕冷天氣，哪怕經過了這麽多年，哪怕家裏裝有地暖，過年的時候還是念叨著要回老家去過。
姜虞很好奇，問她母親，明明這麽不適應，為什麽還是拋棄一切跟著爸爸來了這邊？
郁美華的回答是：因為你父親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跟他在一起，好像什麽困難都沒那麽困難了。因為你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他會在你的身旁，就不害怕了。
也許是妻子和女兒對於“情緒穩定”的概念理解不同，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姜虞一直都沒能深切共情這句話，直到這個瞬間。
生平第一次，她感覺到了母親所說的“情緒穩定”的重要性。
突然的，姜虞很想問問宋澤禮，為什麽來坤城？
難道真的只是幫一下蘇鳴安裝電腦嗎？
是不是還有別的理由……
不知什麽時候，酒吧裏轉換了音樂，薩克斯變成了悠揚的D大調鋼琴。
落在男人鼻尖的光跳動到他眼底，那雙平日裏總是深不見底的黑眸泛出一種澄透柔和的光澤。
姜虞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宋澤禮也沒有移開視線，兩人的視線交織，直到鋼琴曲的尾音響起。
與此同時，宋澤禮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
修長的手指覆上去，拿起點開。
姜虞及時撇開了視線。
如果她動作慢一點，就能看到對方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正是自己的親親閨蜜和宋澤禮的對話。
【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麽，但是我保證，我什麽都不會在姜虞面前說！】
宋澤禮：【我無所謂。】
田暖：【嘿嘿嘿嘿，我懂的放心放心！】
宋澤禮：【……】
田暖：【看在我這麽上道的份上，我們系那個圖書管理系統，能幫忙重新做個構架不？】
男人的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姜虞的視線則是落在他略微被手機屏幕照亮的英俊側臉上。
“我真的有點嫉妒。”
宋澤禮收回落在手機屏幕上的視線：“嫉妒？”
姜虞鼓起臉頰：“嫉妒你——”
“我——”宋澤禮點了點自己。
的白月光。
姜虞拿起玻璃杯，又喝了一大牛奶。
不知怎麽的，平日裏口感鮮甜的牛奶，此刻入喉竟帶著隱隱的澀意。
姜虞吸了吸鼻子。
心想著，下次喝了酒，再也不喝牛奶了。
一點都不好喝。
-
下了好幾天的雨之後，迎來的是熱烈的大晴天。
吃過飯後，姜虞依舊跟著宋澤禮一起，去拜訪蘇鳴。
宋澤禮僅剩下收尾工作了，也就是說，如果姜虞今天“搞不定”蘇鳴，後面她就沒辦法再沾著宋澤禮的光來蘇鳴家裏了。
看到姜虞，蘇鳴臉上露出一瞬的詫異。
昨天姜虞怎麽走的，他很清楚，本以為這小姑娘今天是不會來了。沒想到，她就像是那怎麽也燒不死的春草，韌性十足。
蘇鳴側過身，讓兩人進了門。
宋澤禮很快將自己的事情辦完，姜虞目送他走出書房後，立刻跑過去，將門合上，然後轉過身來。
“蘇老師，我想和您聊一聊。”
蘇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低下頭：“嗯。”
姜虞：“您知道為什麽我昨天看到你的小號，一點都不驚訝嗎？”
“是因為我就是微博上您一直關註的‘我是一只魚’。”
這一回，蘇鳴臉上的震驚，再也遮不住了。
“我是一只魚”早上的時候給了他等待已久的回覆，很簡單的一句話，和他之前說的一點兒都沒聯系。
他正莫名其妙著，沒想到這正主兒就跑道他面前了。
當然，他更沒想到的，姜虞就是那個“我是一只魚”。
蘇鳴臉上滿是嚴肅之意：“那你為什麽說我離開的原因是我現在回來的原因？”
“您當初離開是因為您太太，對麽？”
陳年舊事突然被一個小輩當面撕開裂口，蘇鳴臉上的表情並不好看：“你說這些事什麽意思？”
姜虞卻不受幹擾：“自從您太太過世後，您每年都回來，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遺憾。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您心裏的遺憾並沒有減少，所以才會生出想要留下來的想法。”
蘇鳴突然冷笑：“你怎麽知道我是為了彌補遺憾？所有人都知道，我並不愛她。”
“我不這麽認為，”姜虞一臉堅定，“我覺得您恰恰是愛極了您的太太，所以才無法接受自己在她心裏的形象轟然崩塌。您離開的原因是因為愛，現在回來的原因也是因為愛，不管這裏面交織著多少自私的情感與愧疚想要得到救贖的心情，但本質是不會變化的。而且，您的太太她也是很愛您的。”
蘇鳴狠狠皺起眉：“那她為什麽最後一刻都不肯見我？”
這是他永恒的遺憾，也是他最想要尋求的救贖。
他早就後悔了，可當初離開的時候話說的太重，完全沒有留下回旋的餘地，所以一再拖拖拉拉，最後得知自己的妻子快要不行了的時候，匆匆趕回來，卻得到了對方拒絕見面的回答。
那個瞬間，他萬念俱灰。
哪怕心裏無比想要見上最後一面，但他還是尊重了自己妻子的選擇。
然後在妻子過世後，保留了這一套房子，還有他妻子生前最愛的滿園月季花。
姜虞：“如果不愛您，她為什麽要留下那一院子的紅色月季？紅色月季花的花語，是愛情。”
蘇鳴定定看著她，滿布溝-壑的臉龐猶如飽受風雪的老松樹表皮一般，透著一種衰敗與蕭條。
過去的一幕幕像是默片一般在眼前盤旋，最後塵埃落定下來，化成一聲嘆息：“我這麽一把年紀了，沒想到竟然沒有一個小丫頭通透。”
這些年來，他每次回來都會對著一院子的月季花，偶爾還會念叨著已過世的對象，說她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喜歡紅色的花。
卻沒想到，這是他太太留給他的“愛情花”t。
蘇鳴一直沈默著不說話，姜虞也不著急，默默等在一旁，等著他緩過勁兒來。
雖然還是利用了自己的“讀書博主身份”，但姜虞覺得這一次很值得。
因為她有很好的傳達了自己想要傳達的東西。
她做讀書博主，並不只是為了得到關註，更希望的是，是通過自己可以給喜歡看她博文的人帶來一些改變。
此時此刻，她確實做到了。
那麽，這件事就是有意義的。
書房裏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墻上時鐘指針滴答走動的聲響。
蘇鳴一直坐在書桌前，直等到姜虞雙-腿微微發酸，他才再次開口：“抱歉，我現在的形象，怕是比之前更差了。遇到一點挫折就離家出走的男人，在你們年輕人眼裏，應該是最沒用的了吧。”
姜虞抿了抿唇。
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蘇鳴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相信，那個長眠在地下的人，才是最有權利評判的人。
“你的兩篇推薦，我都看了。”
蘇鳴突然轉了話題，“你為什麽看起來一點兒都不驚訝。”
姜虞彎起唇：“我之所以這麽努力，就是因為我相信蘇老師您是個有原則的人，您既然喜歡我微博寫的那些東西，自然也會喜歡我給您寫的推薦語。”
蘇鳴默了默：“在某些瞬間，我覺得你真像她。”
那個“她”是誰，不用明說，姜虞也知道。
“所以，抱歉了，之前對你態度那麽差。”
姜虞搖頭：“沒關系，我們做新人的，就應該多接受一些磨煉。總之，謝謝您願意給我機會。”
蘇鳴瞇起雙眼：“要說謝謝的是我吧。”
姜虞這才有了一些意外。
這個驕傲的老人說了“抱歉”，已經是她能想的最好的結果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向她表達了感謝。
蘇鳴註視著她：“謝謝你的堅持，不然我可能就會讓一個剛投身這個行業，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產生挫折心理，說不定最後會因此放棄編輯這份職業。”
“不會的，”姜虞無比堅定道，“我很喜歡這份工作，所以會一直堅持下去的。”
蘇鳴輕笑了一聲：“想來你也沒有那麽蠢。”
姜虞：“啊？”
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什麽別的，蘇鳴眼神閃了閃：“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情，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這話姜虞很是讚同。
“不過——”老人轉了語調，“在其他事情上，你還是挺蠢的。”
姜虞有些發懵：“其他……事情上？”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還做了什麽蠢事呀？
蘇鳴皺了皺花白斑駁的眉毛：“你怎麽看宋澤禮？”
姜虞完全不理解為何話題會突然轉到宋澤禮身上，斟酌片刻後，她開口：“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很吸引人的家夥，我剛才和您說的那些，其實也是受了他的啟發。”
“總之，他對我幫助良多，我很感激他。”
蘇鳴看著她：“只有這些？”
蘇鳴註視的目光讓姜虞有些心虛：“不然……呢？”
蘇鳴冷笑：“所以我說你蠢，一點兒都不埋汰你。”
姜虞：“……”
蘇鳴本想提點姜虞一下，但見小姑娘這麽一副完全狀態外的模樣，他突然又不想提點了。
作為一個感情失敗的老家夥，還是好好當一個旁觀者吧。
“那我們下次依舊約定在您家裏見？”
蘇鳴：“每次過來都要坐大半天車來回，不累啊？”
姜虞彎起雙眼：“我覺得蘇老師是不會讓我這麽累的，所以我說的是您江城那邊的家裏。”
蘇鳴：“……”
姜虞：“我相信您的心結解開以後，一定會回到江城那邊的。”
蘇鳴已經不意外姜虞的言行了，這個小姑娘已經完全看透他了，不過習慣讓他不想讓姜虞這麽順風，聲音冷淡說道：“才這麽一會兒，都學會得寸進尺了。”
小姑娘沒有反駁，依舊彎起雙眼，笑瞇瞇地看著他。
這副模樣簡直令人受不了。
瞪了她一眼後，蘇鳴惱怒中帶著憋不住的笑意：“知道了！江城見！”
姜虞應聲：“好的蘇老師，那我們江城見！”
急急忙留下這麽一句後，姜虞迫不及待地返身推開門，往外走去。
她已經等不及，要將這一份喜悅傳達給宋澤禮了。
-
“宋澤禮！”
聽到姜虞的聲音，等在屋外老柏樹下方的男人回身過去。
正午的陽光敞亮，鋪面了整個人間。
而一身米色背帶的姜虞，渾身沐浴著大片的光，是他視野範圍裏最鮮活的那一抹陽光。
女孩臉上滿是雀躍，直直往他著大步跑來。
一步，兩步，很多步。
然後——
那抹獨一無二的陽光，撲滿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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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小吃街, 確認田暖沒有喝醉之後，姜虞送她上了回虞城的高鐵。
她自己回了酒店，洗去一身的油膩味道，抱著電腦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
坐下沒多久, 手機連著震了好幾下。
老姜同志：【照片.JPG】
老姜同志：【照片.JPG】
老姜同志：【照片.JPG】
老姜同志：【喜歡哪個？】
姜虞這次臨時出差很不湊巧, 老姜夫妻正好出國旅游去了。不然就坤城和虞城的距離, 兩人怎麽都會過來看望寶貝女兒一次。
姜虞打字：【我想想。】
發過去沒幾秒，老姜同志回覆：【明白了，三個都要。】
紅潤的唇角揚起漣漪。
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老姜只要出門, 是一定會給姜虞帶各種禮物回來。
且不管姜虞喜歡哪個，她爸都會all in。
寵女兒這點上，田暖無數次羨慕過，畢竟這種上道又舍得給女兒花錢的爸爸, 現實生活裏沒那麽多的。
姜虞靠在沙發上，點開語音通話, 打了過去。
語音一接通，立刻從背景音裏聽到她媽郁美華女士嚷嚷的聲音，問是不是姜虞的電話。
郁美華是典型的急性子, 老姜又是老好人性子，姜虞以前擔心過，等她媽到了更年期，她爸說不定會百般被“欺負”。
不過她擔憂的事情一直都沒有發生。
她母親這些年狀態越來越好，雖已年近五十, 依舊神采飛揚, 精神頭比她公司那些三十來歲的小姑娘要好很多。
她依舊急性子，卻不再像年輕時那般不講理, 多了歲月的沈澱後，竟也多了幾分溫柔慈愛感。
“阿虞，工作還順利不？”姜虞和她爸說了沒幾句，電話就被郁美華拿了過去，“坤城雨多，你這幾年也不怎麽去，平日出門要多多註意。”
姜虞自然不想遠在國外的父母為自己擔心：“都好，應該過兩天就能回江城啦。知道的，我會很小心的。”
母女兩聊了一會，電話又回到了她父親手裏：“我剛才看朋友圈，小暖今天去看你了？”
姜虞：“對，她來吃完晚飯又回去了，剛給我發信息說到家了。”
“好好好，你們小姐妹是要多找機會聚聚。忙了一天也該累了，早點休息去，等爸爸媽媽回來，去江城看你。”
姜虞笑著嗯了一聲：“我弄完工作就去。”
“那爸爸不打擾你了。”
姜虞輕輕吸了吸鼻子：“好，爸晚安。”
放下手機，姜虞的視線再次落回到打開的電腦屏幕上，原先凝固在臉上的笑意攸地淡去。
電腦屏幕上，是蘇鳴那個小號的微博界面。
還是不甘心。
她都做到這個地步了，最後還是失敗。
姜虞披上一件外套，抓著手機走出房間。
這個點，大堂很幽靜，姜虞穿過大堂裏側的走廊，徑直去了酒店的小酒吧。
小酒吧裏也很安靜。
這家酒店客流不大，且基本都是旅客作為旅行中的落腳點，沒太多閑情來這喝酒聊天。
姜虞在吧臺上取了一杯飲料，轉身的時候視線頓住，側身往吧臺內側的小角落望過去。
有人正坐在那，微仰著頭，零碎的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線條流暢的側臉在昏暗中依舊醒目。
“宋澤禮？”
男人聽到她的聲音，轉頭過來。
那落在他鼻梁上的光攸地閃進了他的眼眸中，漆黑雙眸裏亮意驚人。
姜虞頓了頓，往他那邊走過去。
男人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緩緩移動，最後停留在了她的杯子上：“沒喝夠啊？”
姜虞晃了晃手裏的杯子：“是牛奶。”
“酒吧裏有牛奶？”
服務員經過：“只要您想要，我們什麽都可以提供。”
姜虞笑著擡起頭：“麻煩幫他也來一杯。”
宋澤禮挑了下眉，沒反對。
“睡不著？”等服務員走後，他低聲問。
姜虞喝了一口牛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睡不著。”
宋澤禮悠悠看著她：“蘇老的事情？”
姜虞轉動著手裏的杯子：“我不想就這麽回去。”
宋澤禮唇角彎了彎：“你不會這麽回去的。”
姜虞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略有些無奈地靠到椅背上：“剛才你也看到了，不管我怎麽做，他都不接受我。”
正好服務生將牛奶送了過來，宋澤禮接過，低聲致謝，然後歪頭看過來。
“想聽一個故事嗎？”他問。
姜虞說想。
蘇鳴的事情讓她心神不寧，反正回去也睡不著，有人陪她聊天分散一些註意力，說不定反而會心情變好一些。
“蘇老師的太太，用現在的流行語來說，就是他的粉絲。”
姜虞一下子提起了興趣，沒想到宋澤禮會說蘇鳴的事情，她立刻豎起腦袋，一眨不眨地認真看著男人：“你認識他很久了？”
宋澤禮搖頭：“我也是最近才認識他，但是之前和他視頻的時候被我爺爺看到，原來他和蘇老有過一段頗深的淵源，知道很多他過去的事情。剛才回來之後，我和爺爺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些他過去的事情。”
“你應該研究了不少蘇老的資料，知道他的寫作生涯並非一帆風順，中途遭遇了頗多打擊。”
姜虞：“對，我看過他的作品年錄，他八-九十年代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沒有發表過任何作品的。”
宋澤禮接著說道：“是的，我爺爺說他那段時間什麽都寫不出來，整夜整夜的失眠，甚至想要放棄寫作。在他最痛苦的時候，他的編輯，好友也都勸他放棄吧，沒必要再堅持下去了。只有他的太太，一直一直堅定地支持他。”
“對很多人來說，這也許是重燃鬥志的星火，但對於一個已經站在懸崖邊的人來說，這可能更像是那一只推他往下的手。“
隨著宋澤禮的講述，姜虞面前浮現出那樣一幅畫面來。
一個失意的中年男人，被曾經的合作夥伴拋棄，甚至連他自己，也已經放棄了這份期待。唯有他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滿懷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這樣的眼神，對他來說是一把雙刃劍。
靈感無敵的時候是鼓勵，但當他寫不出來的時候，那飽含期待的眼神更像是一種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壓力。
他對不起妻子的期待，他是個沒用的人。
“所以最後，他離開了他太太，一個人獨自居住在江城，直到現在。”
“有傳言說他太太過世的時候他也沒有回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覺得是假的，他肯定回來過。”
姜虞說著打開手機，滑動屏幕，t很快停留在一個界面，然後將手機遞給宋澤禮。
男人瞥了她一眼，接過。
看到屏幕上的內容後，男人有些詫異地擡起頭來。
“這是蘇鳴的小號。”
“不要用這麽奇怪的眼神看我啦，好吧我坦誠，其實我是一個在微博上還算有點兒名氣的讀書博主，然後這個蘇鳴的小號，是我的鐵粉之一。”
宋澤禮“哦”了一聲，波瀾不驚地將手機遞回給姜虞。
姜虞：“我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我上次推完湯米·巴特勒《抓落葉》後，他為什麽會表現的那麽激動，在後臺給我連續發了很多很多的留言。現在聽了你說的這些，我突然明白了。”
姜虞說著，又切到自己的微博界面，翻找出那條推文來。
“這是我當時的摘抄，我說這本書裏我最喜歡的是這一句。”
“我們太迷戀結尾了。這個世界有那麽多偉大的生命和美好的愛可以見證和體驗，但只要結局不盡如人意，我們就立刻覺得這是悲劇。或者正好相反，只要結局有一刻的救贖，一生的不公和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計。狗屁！”
“下面的留言裏，很多人也都說這一句是他們最喜歡的，遺憾就是遺憾，如果可以彌補，可以隨意救贖，就不能稱之為遺憾了。”
“唯有蘇鳴的小號，用很多理由反駁我，正如你剛才看到的那樣……”
宋澤禮翹起唇角：“確實，連著發了三十多條，看起來他對此很有意見。”
姜虞嘆了口氣，唏噓說道：“現在看來，他其實心裏頭也很明白，遺憾就是沒有辦法彌補的，因為即便是過了這麽多年，他每年都回來，但依舊還是遺憾著。所以才會因為我摘錄的一段話，突然那麽爆炸。”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要怎麽回覆他，但是——”
她看向宋澤禮，眼裏多了幾分堅定，“我現在知道了，我想明天當面和他說。”
手機上的時間不知不覺已經跳到了22點，差不多該睡覺了：“宋同學，今晚謝謝你。”
宋澤禮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不用客氣。”
姜虞站起身，想要告別的時候想起什麽，又坐了下來：“說起來，你怎麽會突然和我說這些？”
宋澤禮看著她：“我想，這些應該對你有幫助。”
“你剛才看起來很傷心，我覺得你是不想放棄的，所以想要盡力給你一些幫助吧。”
姜虞怔怔看著宋澤禮。
男人聲音低沈，富有磁性，交雜在輕而緩的背影音中，帶來一種安定的力量。
像是有魔力一樣，將原先盤旋在她心頭的迷惘慢慢驅散。
莫名的，姜虞想起她的父母來。
她媽其實到現在都不是很適應虞城的濕冷天氣，哪怕經過了這麽多年，哪怕家裏裝有地暖，過年的時候還是念叨著要回老家去過。
姜虞很好奇，問她母親，明明這麽不適應，為什麽還是拋棄一切跟著爸爸來了這邊？
郁美華的回答是：因為你父親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跟他在一起，好像什麽困難都沒那麽困難了。因為你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他會在你的身旁，就不害怕了。
也許是妻子和女兒對於“情緒穩定”的概念理解不同，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姜虞一直都沒能深切共情這句話，直到這個瞬間。
生平第一次，她感覺到了母親所說的“情緒穩定”的重要性。
突然的，姜虞很想問問宋澤禮，為什麽來坤城？
難道真的只是幫一下蘇鳴安裝電腦嗎？
是不是還有別的理由……
不知什麽時候，酒吧裏轉換了音樂，薩克斯變成了悠揚的D大調鋼琴。
落在男人鼻尖的光跳動到他眼底，那雙平日裏總是深不見底的黑眸泛出一種澄透柔和的光澤。
姜虞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宋澤禮也沒有移開視線，兩人的視線交織，直到鋼琴曲的尾音響起。
與此同時，宋澤禮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
修長的手指覆上去，拿起點開。
姜虞及時撇開了視線。
如果她動作慢一點，就能看到對方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正是自己的親親閨蜜和宋澤禮的對話。
【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麽，但是我保證，我什麽都不會在姜虞面前說！】
宋澤禮：【我無所謂。】
田暖：【嘿嘿嘿嘿，我懂的放心放心！】
宋澤禮：【……】
田暖：【看在我這麽上道的份上，我們系那個圖書管理系統，能幫忙重新做個構架不？】
男人的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姜虞的視線則是落在他略微被手機屏幕照亮的英俊側臉上。
“我真的有點嫉妒。”
宋澤禮收回落在手機屏幕上的視線：“嫉妒？”
姜虞鼓起臉頰：“嫉妒你——”
“我——”宋澤禮點了點自己。
的白月光。
姜虞拿起玻璃杯，又喝了一大牛奶。
不知怎麽的，平日裏口感鮮甜的牛奶，此刻入喉竟帶著隱隱的澀意。
姜虞吸了吸鼻子。
心想著，下次喝了酒，再也不喝牛奶了。
一點都不好喝。
-
下了好幾天的雨之後，迎來的是熱烈的大晴天。
吃過飯後，姜虞依舊跟著宋澤禮一起，去拜訪蘇鳴。
宋澤禮僅剩下收尾工作了，也就是說，如果姜虞今天“搞不定”蘇鳴，後面她就沒辦法再沾著宋澤禮的光來蘇鳴家裏了。
看到姜虞，蘇鳴臉上露出一瞬的詫異。
昨天姜虞怎麽走的，他很清楚，本以為這小姑娘今天是不會來了。沒想到，她就像是那怎麽也燒不死的春草，韌性十足。
蘇鳴側過身，讓兩人進了門。
宋澤禮很快將自己的事情辦完，姜虞目送他走出書房後，立刻跑過去，將門合上，然後轉過身來。
“蘇老師，我想和您聊一聊。”
蘇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低下頭：“嗯。”
姜虞：“您知道為什麽我昨天看到你的小號，一點都不驚訝嗎？”
“是因為我就是微博上您一直關註的‘我是一只魚’。”
這一回，蘇鳴臉上的震驚，再也遮不住了。
“我是一只魚”早上的時候給了他等待已久的回覆，很簡單的一句話，和他之前說的一點兒都沒聯系。
他正莫名其妙著，沒想到這正主兒就跑道他面前了。
當然，他更沒想到的，姜虞就是那個“我是一只魚”。
蘇鳴臉上滿是嚴肅之意：“那你為什麽說我離開的原因是我現在回來的原因？”
“您當初離開是因為您太太，對麽？”
陳年舊事突然被一個小輩當面撕開裂口，蘇鳴臉上的表情並不好看：“你說這些事什麽意思？”
姜虞卻不受幹擾：“自從您太太過世後，您每年都回來，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遺憾。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您心裏的遺憾並沒有減少，所以才會生出想要留下來的想法。”
蘇鳴突然冷笑：“你怎麽知道我是為了彌補遺憾？所有人都知道，我並不愛她。”
“我不這麽認為，”姜虞一臉堅定，“我覺得您恰恰是愛極了您的太太，所以才無法接受自己在她心裏的形象轟然崩塌。您離開的原因是因為愛，現在回來的原因也是因為愛，不管這裏面交織著多少自私的情感與愧疚想要得到救贖的心情，但本質是不會變化的。而且，您的太太她也是很愛您的。”
蘇鳴狠狠皺起眉：“那她為什麽最後一刻都不肯見我？”
這是他永恒的遺憾，也是他最想要尋求的救贖。
他早就後悔了，可當初離開的時候話說的太重，完全沒有留下回旋的餘地，所以一再拖拖拉拉，最後得知自己的妻子快要不行了的時候，匆匆趕回來，卻得到了對方拒絕見面的回答。
那個瞬間，他萬念俱灰。
哪怕心裏無比想要見上最後一面，但他還是尊重了自己妻子的選擇。
然後在妻子過世後，保留了這一套房子，還有他妻子生前最愛的滿園月季花。
姜虞：“如果不愛您，她為什麽要留下那一院子的紅色月季？紅色月季花的花語，是愛情。”
蘇鳴定定看著她，滿布溝-壑的臉龐猶如飽受風雪的老松樹表皮一般，透著一種衰敗與蕭條。
過去的一幕幕像是默片一般在眼前盤旋，最後塵埃落定下來，化成一聲嘆息：“我這麽一把年紀了，沒想到竟然沒有一個小丫頭通透。”
這些年來，他每次回來都會對著一院子的月季花，偶爾還會念叨著已過世的對象，說她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喜歡紅色的花。
卻沒想到，這是他太太留給他的“愛情花”t。
蘇鳴一直沈默著不說話，姜虞也不著急，默默等在一旁，等著他緩過勁兒來。
雖然還是利用了自己的“讀書博主身份”，但姜虞覺得這一次很值得。
因為她有很好的傳達了自己想要傳達的東西。
她做讀書博主，並不只是為了得到關註，更希望的是，是通過自己可以給喜歡看她博文的人帶來一些改變。
此時此刻，她確實做到了。
那麽，這件事就是有意義的。
書房裏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墻上時鐘指針滴答走動的聲響。
蘇鳴一直坐在書桌前，直等到姜虞雙-腿微微發酸，他才再次開口：“抱歉，我現在的形象，怕是比之前更差了。遇到一點挫折就離家出走的男人，在你們年輕人眼裏，應該是最沒用的了吧。”
姜虞抿了抿唇。
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蘇鳴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相信，那個長眠在地下的人，才是最有權利評判的人。
“你的兩篇推薦，我都看了。”
蘇鳴突然轉了話題，“你為什麽看起來一點兒都不驚訝。”
姜虞彎起唇：“我之所以這麽努力，就是因為我相信蘇老師您是個有原則的人，您既然喜歡我微博寫的那些東西，自然也會喜歡我給您寫的推薦語。”
蘇鳴默了默：“在某些瞬間，我覺得你真像她。”
那個“她”是誰，不用明說，姜虞也知道。
“所以，抱歉了，之前對你態度那麽差。”
姜虞搖頭：“沒關系，我們做新人的，就應該多接受一些磨煉。總之，謝謝您願意給我機會。”
蘇鳴瞇起雙眼：“要說謝謝的是我吧。”
姜虞這才有了一些意外。
這個驕傲的老人說了“抱歉”，已經是她能想的最好的結果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向她表達了感謝。
蘇鳴註視著她：“謝謝你的堅持，不然我可能就會讓一個剛投身這個行業，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產生挫折心理，說不定最後會因此放棄編輯這份職業。”
“不會的，”姜虞無比堅定道，“我很喜歡這份工作，所以會一直堅持下去的。”
蘇鳴輕笑了一聲：“想來你也沒有那麽蠢。”
姜虞：“啊？”
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什麽別的，蘇鳴眼神閃了閃：“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情，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這話姜虞很是讚同。
“不過——”老人轉了語調，“在其他事情上，你還是挺蠢的。”
姜虞有些發懵：“其他……事情上？”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還做了什麽蠢事呀？
蘇鳴皺了皺花白斑駁的眉毛：“你怎麽看宋澤禮？”
姜虞完全不理解為何話題會突然轉到宋澤禮身上，斟酌片刻後，她開口：“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很吸引人的家夥，我剛才和您說的那些，其實也是受了他的啟發。”
“總之，他對我幫助良多，我很感激他。”
蘇鳴看著她：“只有這些？”
蘇鳴註視的目光讓姜虞有些心虛：“不然……呢？”
蘇鳴冷笑：“所以我說你蠢，一點兒都不埋汰你。”
姜虞：“……”
蘇鳴本想提點姜虞一下，但見小姑娘這麽一副完全狀態外的模樣，他突然又不想提點了。
作為一個感情失敗的老家夥，還是好好當一個旁觀者吧。
“那我們下次依舊約定在您家裏見？”
蘇鳴：“每次過來都要坐大半天車來回，不累啊？”
姜虞彎起雙眼：“我覺得蘇老師是不會讓我這麽累的，所以我說的是您江城那邊的家裏。”
蘇鳴：“……”
姜虞：“我相信您的心結解開以後，一定會回到江城那邊的。”
蘇鳴已經不意外姜虞的言行了，這個小姑娘已經完全看透他了，不過習慣讓他不想讓姜虞這麽順風，聲音冷淡說道：“才這麽一會兒，都學會得寸進尺了。”
小姑娘沒有反駁，依舊彎起雙眼，笑瞇瞇地看著他。
這副模樣簡直令人受不了。
瞪了她一眼後，蘇鳴惱怒中帶著憋不住的笑意：“知道了！江城見！”
姜虞應聲：“好的蘇老師，那我們江城見！”
急急忙留下這麽一句後，姜虞迫不及待地返身推開門，往外走去。
她已經等不及，要將這一份喜悅傳達給宋澤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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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澤禮！”
聽到姜虞的聲音，等在屋外老柏樹下方的男人回身過去。
正午的陽光敞亮，鋪面了整個人間。
而一身米色背帶的姜虞，渾身沐浴著大片的光，是他視野範圍裏最鮮活的那一抹陽光。
女孩臉上滿是雀躍，直直往他著大步跑來。
一步，兩步，很多步。
然後——
那抹獨一無二的陽光，撲滿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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