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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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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罰

燭火緩緩跳動在名黃聖旨上方, 梅辭手上雖緩緩翻開大半,卻也一時間看不下去一個字,滿腦子全是殿下不久前的質問和那一點模糊哭腔。

既然是聖上賜婚, 那自然是明媒正娶。

梅辭指尖開始有些發顫,腦海裏匆匆掠過同殿下有關的所有回憶。

說到底,從頭到尾姜枕燭也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對不起他, 是他自己貪心生妄, 心裏早有了隱秘不堪的心思。

即便是當初住在王府之時, 也從未真的在殿下身旁見過別的男子。

話本上曾寫過的, 後宅之中兒郎們的明爭暗鬥更是從來不曾經歷。

甚至…自打兩人同榻,若無要事絆腳,殿下也是日日宿在他身邊的……

若殿下所言為真, 她真的不曾…有過別人, 那自己如今恐懼退縮的理由便全然不成立。

明明該是好消息,可梅辭卻只覺得茫然無措。

自己身份地位並不配她,她便從陛下那裏求來了旨意替他擋悠悠眾口, 那麽是不是也說明,殿下也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呢。

真心實意卻被薄待,也怪不得殿下要這般生氣。

梅辭擡眼去瞧她, 面上是失去所有依仗委屈的一點茫然, 他擡手撫了撫胸口,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該做些什麽,只是覺得兩人之間離得著實遠了些, 他要很努力的仰著頭,很累。

而且她還隨時可以抽身離去, 她若還想繼續躲起來,梅辭怕是再難見到她的。

“殿下…我…我後背好疼…”

梅辭單手撫住胸口衣料忍耐哽咽, 半晌才低低啞啞急促的念出這一句,內裏的難過脆弱一覽無遺。

姜枕燭沈默動身,幾乎是尋著本能利落取了一旁箱籠裏的金創藥。

伸手想遞給他時又覺不妥,扭頭便想將屋外的月白叫進來侍候。

只不過梅辭已倉皇伸手抓上了她的腕子,指尖體溫簡直高的燙手。

“你…”姜枕燭轉身皺眉啟唇,怨懟就堵在喉嚨口,只不過很快又被無法自控的憐惜擠掉大半。

到底自己也有錯,沒有及時把以前的“浪蕩往事”解釋清楚,兩人都不曾真的坐下來好好談過,也怪不得梅辭不敢真的信她。

畢竟從頭到尾自己也不曾剖白心意,當初要了他也不過循著本能草率結果,自以為是的對人好,也遠沒有一句認真承諾叫人感覺牢靠。

到底算是委屈了他。

“殿下,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我都不知道。”

“我…我對書尋從頭到尾更是毫無男女之情,只因是久未謀面的親人才有所親近,殿下信我好不好…從頭到尾,我都只有你一個的。”

不論是身是心,都只有撕破口子闖進來的這一個人。

梅辭急匆匆的開口,輕柔的搖晃她的手腕。

姜枕燭默不作聲的前進坐上床榻,擡手便打開了金創藥細長瓶口的塞子。

梅辭便稍微偏頭瞧她,擡手匆匆解開腰側的細帶,很乖的瞧懂了她的意思。

姜枕燭面無表情的把人抓進懷裏,明明動作已經輕了不少,偏偏面上冷硬,讓人除了哽咽的更狠之外也別無他法。

小郎君脊背消瘦挺拔,原本白皙無暇的肌膚上卻綻開了點點紅痕,入眼去盯刺目極了。

細粉落上傷痕還尤嫌不夠,姜枕燭指腹貼上,輕輕點了點幾處傷口,一處也不肯放過。

不過稍微觸碰,懷裏的梅辭倒像是又開了什麽口子一般,哭喘的更讓人難受。

仿佛刻意來擾她的心緒。

“梅辭,不論你信與不信,從頭到尾,我也只有你一個。”姜枕燭平覆胸口冷聲和緩道。

“沒有側侍,也沒有過憐郎,你的第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懂嗎?”

“早些年進出春日宿,是為了暗樁的籌備需要掩人耳目,我確實不曾在意流言,因為沒想過自己也會有情根深種心有所屬的那一天,但我也不曾碰過任何一個……”

“梅辭,我如何待你應當沒人比你更清楚,做這一切原本也是我心甘情願,我喜歡你,憐你,愛你,所以怎麽疼你都覺得不夠……”

“在此之前,我也只當你也是同樣看我的,只不過現在我也不敢確認了。”

姜枕燭不得不承認,自己又在刻意的故意說違心話,似乎只有當梅辭真的因為她的話情緒崩潰被牽動,自己才能進一步的確認,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深陷其中。

梅辭也果然不出她所料,聽罷抖的幾乎要昏在她的懷抱裏,指尖牢牢抓皺她的衣料。

姜枕燭重新給他穿好裏衣,掌心落在肩頭。

聽著梅辭強撐著的,被眾多哽咽重重壓制之下的匆匆剖白。

“對…對不起,殿下,我…我錯了,你別生…別生我的氣。”

“我不知道…這些的,我只是害怕,怕自己太過沈溺庇佑,以後還會重蹈覆轍,也…也怕日後殿下有朝一日厭了我…自己再無處可去。”

“殿下,你…你別生氣,我錯了……”

姜枕燭一字一句的告白幾乎要把人釘死在原地,一個愛字便徹底囚的人無路可逃。

梅辭暈暈乎乎的只顧著牢牢抓緊,仿佛怕再晚一秒,姜枕燭便要無情的全部收回。

“你呢梅辭,當日不過夢見我我娶了別人便要落淚,你敢說你對我無意?”

姜枕燭掌心貼上他脆弱脖頸,又自顧自的提高了一點音調冷了嗓音,驟然響起在耳側,兇的梅辭連哭聲都自覺隱忍。

“喜歡的…喜歡殿下…”

梅辭啞聲喃喃回應,眼淚滾燙的逐漸浸透她的胸口,燙的她四肢百骸都緩慢熨貼。

“殿下是從小到大待我最好的人,殿下,對不起…我不該胡亂揣測猜疑…我真的……知錯了。”

仿佛徹底從這場戰爭中取得勝利,姜枕燭喉間滾動,鼻腔不由得長長緩緩的呼出一口氣,面上的疲憊也肉眼可見的逐漸浮現。

尚且貼緊她的梅辭被人扶著肩頭坐正,面上又何止泥濘狼狽,傷心不堪。

發絲被打濕貼在鬢角,睫毛濕漉漉的打了綹,梅辭怯怯的仰頭看過來,很怕殿下依舊是讓人畏懼的冷漠。

姜枕燭也確實是,今日這般敢離開她的事,不論緣由不問對錯,如何也該讓梅辭記住教訓,再不敢犯。

“既然錯了便要認罰,認不認…”

梅辭無聲t抽噎,無措的擋了擋胸口,面上模樣可憐到誰都不忍再多少一句,也只有姜枕燭,這時候也能裝模作樣的冷下面龐兇人

“認…我認的…”

梅辭急切應聲,話音落了又難免懼怕。

梅府的家法是很厚的木板,挨一下會疼很久,他還不知道王府內的家法會是什麽樣,自己又到底能捱過幾下。

只不過終歸是他有錯,誤解殿下害她傷心難過,殿下有氣也是應該的,他不敢退縮求饒。

“手,並攏,擡高。”

姜枕燭垂眸,一字一句的吩咐他,聽起來格外的令人心驚膽戰。

梅辭頭腦昏昏淚眼朦朧的照做,一雙手並攏擡高至胸前,很乖的仰頭等著她的處置,耳根不由自主的便染上一點羞恥薄紅。

此情此景,仿佛不聽話的學生要被先生用戒尺教訓,難堪羞恥遠大於懲處意味。

“不夠,繼續…”

偏偏姜枕燭還在刻意為難。

梅辭喉頭輕滾,自覺繼續,雙手幾乎要平齊下巴,遙遙看去仿若乞兒一半,只不過如今主動討的是打。

“還敢和書尋逃跑嗎?”

姜枕燭沈沈逼問一聲,梅辭有心想解釋不是偷跑,但到底有些怕,最後也只鼻音嗡鳴的小聲討饒:“不…不敢了…”

姜枕燭擡手拍下,兩人的掌心輕脆相觸,梅辭的雙手被驟然打散。

即便是這般輕飄飄的力道和方式,被嬌養的小郎君掌心也依舊很快便紅透了,漲漲的灼熱很快浮現,梅辭眼下淚珠更圓了些,搖搖晃晃的滾著,喉頭滾動著忍住了,沒有落下。

“你若想南下,成親之後我自會親自帶你去,但從此以後,若沒有我的同意,不許再獨自去見書尋一次 。”

管他到底是否有意,書尋明知她馬上就要同人成親還敢帶人出逃,自己便半點不曾冤枉她。

聽罷能去見姑姑梅辭眼下果然亮了一些,淚珠卻也落了下來。

小郎君軟乎乎的答應,隨即又忍不住的出聲辯駁:“不是偷跑,我以為殿下知道的,那信……”

“這事我清楚,過後就把人捉出來發落……”

梅辭:“那殿下也別傷害書尋好嗎?她畢竟也不曾做過任何壞事的…”

姜枕燭冷臉沈默,別扭了好半天才含混應下。

“手擡高,繼續…”

梅辭乖乖照做,又開始仰頭看她,一雙眼睛孺慕情深,絲毫容不得人辯駁。

於是姜枕燭面上的冷淡又很快散去,心下軟綿綿的化成一團。

今日之事,說到底同梅辭也沒什麽關系,他畏懼她虛假的“多情”,有的也不過是自保的心思。

不該過分苛責。

“要不要嫁我,做晉王夫?”

姜枕燭手作勢擡起,大有他敢說一個不字,便下個狠手的意思。

梅辭面上卻不再恐懼,反而漫上靦腆柔軟,聲音低低的。

“姜枕燭……”

他輕輕的叫她的名字,有史以來還是第一次,以至於姜枕燭都楞在原地。

梅辭不太習慣,下意識的重覆一遍:“姜枕燭,我也喜歡你…”

聲音低啞柔和,輕飄飄的落在人心尖。

姜枕燭怔然,只得匆匆避開他的視線耳根紅透,卻又慢半拍的握上他青蔥指尖,在人掌心垂頭落下一吻。

“你最好記牢了,此後一生也不要忘記。”

姜枕燭氣音喃喃,罕見蹙眉柔軟,反而被人撲進懷裏抱緊。

梅辭向來是天底下最好哄的,如今的姜枕燭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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