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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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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5

“我和連餘去陽山玩~她在那兒租了房子, 我過去陪她幾天,很快就回來啦,既然你說航班推遲了, 那正好我出去玩玩。”

這是二十六號我早上收到的信息。

我打開消息界面,又關掉, 又打開。

對面的警官姓賀, 黑眼圈嚴重, 胡子沒剃,我聽說最近市裏的失蹤案件很多,前幾天還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滅門案, 他們壓力估計不小。

但是, 這並不是我關心的。

我再次打開消息界面, 將屏幕轉向賀成輝:“她們是一起失蹤的, 一個人可能是離家出走,兩個成年人, 怎麽會無緣無故就消失?”

賀成輝:“你別激動,我只是說, 有沒有這種可能性,又或者是惡作劇?畢竟你也說了, 她們是兩個成年人,這種情況一起出事的概率很小,而且, 這才……”

他看了一眼時間和日期:“她們昨天26號離開本市, 今天才27號, 可能是手機丟失, 又或者別的什麽原因,不一定就是失蹤了。”

我搖頭否定他的說法:“清語從來不會不回我的消息, 也不會不接電話,並且長時間的手機關機,如果到了陽山,她應該會發定位給我,然後告訴我後面的行程。”

賀成輝微微皺眉:“你剛才說……你的女朋友聶清語對吧?”

我點點頭。

賀成輝咳嗽一聲,看了一眼我桌面上放著的身份證:“江慎,嗯……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還沒結婚,只是男女朋友關系。你的女朋友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而她只是出去游玩幾天,你的表現是不是有些過度……強勢了?出去行動還要報備的如此細致,會不會是她受不了你的控制,所以……”

我看著他。

賀成輝也看著我。

沈默的僵持,讓他最先敗下陣來:“這樣吧,你回去先等一等,可能過幾天她們就聯系你了,你有她這個朋友,連餘或者說相關親戚朋友的電話嗎?”

我說:“我有聶清語家人的電話,她公司那邊我也問過了,沒有她的消息,我已經找了一天一夜才來報警,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她是個現代人。”

賀成輝沒明白:“現代人,怎麽了現代人?”

我說:“現代人每天都要玩手機,只要她打開手機,就能看見我發的消息,不可能不回覆我。”

賀成輝:“可能她只是不想回覆你呢?”

我忍無可忍:“你是不是擡杠?”

賀成輝連忙解釋:“別激動,是這樣的,我經常接到一些失蹤人口的報案,但是基本上都是內部矛盾,家庭矛盾,沒過幾天人氣消了就回來了……所以啊,成年人也可能離家出走,雖然本市的確最近有些失蹤案件,但那些都是兒童,或者單獨出行的婦女,你這種情況……”

我知道他的意思。

人手不足,他不想把時間浪費這種看起來並不一定就是失蹤案的失聯者身上。

一個人在市內失蹤,家屬報案,都未必能第一時間找到,更別說外市,在我的堅持下,賀成輝簡單查了一下系統,確定聶清語和連餘都有乘坐高鐵前往陽山的記錄。

賀成輝說:“你在這個消息回覆裏,說自己航班延遲,最快也要28號才回來,為什麽26號就回來了。”

我回答他:“本來想早點回來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早上收到她的短信,說她要去陽山,所以我就直接回家了,可一直到下午都沒她的消息,我找了很多地方,認識的人的電話也都打了,他們都沒有清語的消息。”

賀成輝點了點頭:“這樣,你在回去等一等,如果真的人還沒回來,我們在找一下。”

我不可能繼續等下去,她一定出事了。

“就不能調取一下高鐵站和其他地方的監控,看看她們去哪了嗎?”

賀成輝:“這個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而且查監控也需要時間,我們還需要和陽山市那邊的警局溝通一下才行,現在不是還沒辦法確定,她們兩個就是失蹤嘛。”

我問:“是不是如果明天還聯系不上,就可以確定失蹤了?你們不是說,只要人失蹤了,不需要等,隨時都可以來報案嗎?”

賀成輝:“這個是當然,只是……”

他見我態度強硬,嘆了口氣,“我們這邊實在是人手不足,我已經兩天一夜沒睡過覺了,但是你放心,你所說的事情,我已經記錄下來了,等我們和陽山那邊溝通一下,有結果了會通知你的。”

還是要我回去等。

從警局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但我不可能回家,也不可能休息,每一個小時過去,她就可能多一分危險,我開車抵達陽山的時候,正是淩晨。

陽山高鐵站四周沒什麽人,我找到高鐵站附近的派出所,說我的女朋友和她朋友在這兒附近失蹤了,想看一下監控。

起初他們也和賀成輝一樣,並不相信我。

但在我的堅持下,他們終於同意,讓一個民警帶著我一起去看監控。

陽山的監控探頭不多,高鐵的監控拍到她們下午從北出站口出站,然後就消失在監控裏。

我們開始尋找周邊的所有監控,試圖從裏面再次找到她們的蹤影。

一直看到第二天中午,沒有一個探頭拍到她們。

她們就像是匯入大海的兩滴水,完全消失在陽山這座靠海的城市裏。

在連餘的父母也去報案後,賀成輝終於確定她們兩人不是簡單的出去旅游,而是真的失蹤,並且聯系陽山警方開始找人。

連餘之前聯系的房東也問過了,房東根本就沒見著人,給連餘打電話也不回,以為自己被鴿了。

在警方開始行動前,我已經找遍了陽山高鐵站。

我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兩個活人,竟然能在人來人往的城市裏悄無聲息地消失,並且不留下任何一絲痕跡。

就和之前賀成輝辦過的很多起失蹤案件一樣。

人們只知道,幼小的孩童很可能成為人販子的目標,卻不知道成年人也會。

如果不是人販子,而是碰到殺人犯,那麽……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的心也一點點沈下去。

我找遍了陽山的每個角落,以陽山為中心,找遍了整個省,卻一無所獲。

突然有一天,我腦海裏出現一個可怕的念頭。

如果聶清語已經不在省內了呢?

那些人既然可以悄無聲息把她們從高鐵站外帶走,為什麽不能從陽山帶走?甚至離開省內?

那一刻我害怕到了極點。

因為我意識到……

整個國家那麽大,是無數個陽山組成的,而每個陽山都有我無法徹底找到的角落,會不會某個瞬間,我已經和她擦肩而過,卻毫無察覺?

**

我討厭賀成輝。

不是因為他的名字,而是因為他所代表的現實。

清語失蹤兩年後,賀成輝找到了她,我在警局的停屍房見到了她傷痕累累的屍體。

賀成輝說,她是被賣到外省的,但具體賣到哪裏,賣給誰,不清楚,只知道她或許是在逃跑的過程中,沒有選擇,才跳入江中。

可她的水性並不好,而且,身上也全是傷。

這一條江,盤旋在外省的土地上,經過我們曾經居住的城市,再流過陽山,最後匯入大海。

圍觀的路人把她救上來的時候,人已經沒氣了,過度的營養不良,左腿有骨折後重新愈合的痕跡,還有很多其他的傷……

我聽不下去。

賀成輝又說:“這條河上很多船只來往,或許那些失蹤的人,都是通過這樣掩人耳目的方式,通過船運,集裝箱等手段被運送出去,我們已經順著這條線索,開始盤查沿江的情況,你放心,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我已經忘了他後面說了什麽。

我只知道,她這些年,逃不出去的這些年,該有多害怕,多痛苦。

聶清語,對不起。

沒能找到你,沒能保護你,也沒能……

帶你回家。

**

清語失蹤以後,我再也沒有回到過這個我們曾經一起住過的地方,t我一直在陽山,以及陽山附近,沒有睡過一個整覺,看了無數的監控。

我還記得她當時裝作隨意,實則籌劃很久地把安泉小區的樓盤宣傳冊放在我桌上時的表情。

“這個地方啊,環境不錯,綠化也好,可惜就是首付太貴,唉,要是有個早就開始賺錢而且富的流油的朋友願意和我拼一刀就好了。”

我翻了翻平板上的頁面:“不拼。”

聶清語一下語氣就軟了,“江哥哥,你看這房子多好呀,你也不能總是租著房子住吧?租房子住帶女朋友回家多不方便呀。”

沒事的時候是江慎,有事的時候江哥哥。

我擡頭看她,好笑道:“你不就是我女朋友?”

她露出破罐破摔的表情,圖窮匕見:“你就說拼不拼吧!”

我舉起宣傳冊:“拼,怎麽不拼,以後帶老婆回家,總不能讓她住在租來的房子裏吧?”

小姑娘臉一紅:“誰,誰你是老婆!”

我明知故問:“誰是我老婆呢?”

聶清語又瞪我:“好啊,你還想有別的老婆?”

後來我買了一堆冰淇淋道歉,她才勉強原諒我。

怎麽有這個毛病,喜歡冬天吃冰淇淋。

**

我們剛住進來的時候,她就像是個麻雀一樣,從一個房間飛到另一個房間,嘰嘰喳喳地做著規劃,時不時回頭問我,這裏放這個好不好,放那個怎麽樣?

現在,所有的布置都落滿了灰塵。

就連那面鏡子,也是如此。

小時候我喜歡這面鏡子,我媽說,那時候我總是一個人,不愛和別人玩,有些孤僻,見了大人和親戚也不叫人,有些沒禮貌。

她說我喜歡一個人看著這鏡子,和鏡子裏的自己聊天。

我說我怎麽不記得?

我媽嘆了口氣,說,你當然不記得了,你後來天天粘著人家聶清語,跟著她形影不離的,哪裏還想的起來家裏這個鏡子,和你鏡子裏的“小朋友”。

在家長看來,和鏡子裏的自己說話,是孤僻到極點的表現。

我說我小時候不是孤僻,我只是單純沒禮貌,不想搭理別人而已。

我走到鏡子面前,伸手擦了擦鏡子表面的灰塵。

鏡子裏映照出客廳的模樣,和我現在一樣,沒開燈,但鏡子裏更黑一點,在那一片昏暗的景象中,我看見一個迷迷糊糊的女孩,穿著她最喜歡的玩偶圖案的白色睡裙,走到鏡子面前。

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像是見了鬼。

是的,我見了鬼。

那閉著眼睛,站在鏡子裏面,搖來晃去的女孩。

是聶清語。

我伸手去觸碰她。

可是觸碰到的卻是冰冷的鏡面。

她搖搖晃晃在鏡子面前轉悠,小腦袋像是沒有支撐,晃來晃去。

見她這個樣子,我就知道她又夢游了。

接下來的一切和我記憶中一樣,

她撞到家具發出的響聲很明顯。

很快,鏡子裏另一個我出現了——

他好笑地看了一眼閉著眼睛的女孩,也不去別的地方,就在客廳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不開燈,借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看著她。

是的,他也是江慎。

夜色沈靜,我就這麽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而鏡子裏的江慎,則看著鏡子裏的聶清語。

他一直守著她,直到她趴在沙發上安靜下去,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鏡子裏的江慎蹲在沙發旁邊,從下往上看著她安靜的表情,而後他輕輕笑了起來,伸手捏了捏聶清語軟乎乎的臉,才把人抱進臥室,輕輕關上門出來。

**

起初我以為鏡子裏是我過去的記憶投影。

又或者,是我的幻覺。

但是我漸漸發現,不是這樣的。

鏡子裏的細節不一樣,和我記憶裏的也不大一樣。

鏡子裏的家多了一些我家裏沒有東西,少了一些我多買的東西,他們經歷的一切,我大部分都經歷過,但細節不同。

那不是我的記憶。

那是另一個世界。

可無論我怎麽拍打鏡面,也無法穿過鏡子,只能做一個旁觀者。

這是我唯一還能看見她的地方。

我每天都坐在鏡子面前,看著過去的自己和過去的聶清語。

我甚至能聽見鏡子裏傳來的聲音。

聶清語又夢游了。

聶秦語又亂吃東西,腸胃炎發作躺在沙發上,不願意去醫院。

聶清語又在抱怨極品上司,說下個月一定換個工作,但因為拖延癥遲遲沒有行動。

而同時我也看見。

鏡子裏的江慎,一次次把夢游的她抱回房間。

她每次一肚子疼,鏡子裏的江慎就能從她的表情分辨出,是生理期還是腸胃炎,然後給她對癥下藥,比醫生還專業。

他陪著她一起吐槽她的極品上司。

他們一起在客廳看紀錄片,看懸疑片,看動畫片。

他們有時候也擁抱,親吻彼此。

我關著燈,坐在鏡子面前,我身後的“家”布滿灰塵,被黑暗和孤寂籠罩。

但鏡子裏的客廳,溫暖明亮,即便是夜晚,那裏也總是亮著一盞柔和的小燈,那盞燈是我的世界沒有的家具之一。

鏡子裏的每一天,我都很熟悉,

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什麽都做不了,只能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這一切,那面鏡子,就像是一道我沖不破的屏障,將裏面和外面,劃分成兩個世界。

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就到了那一天,

我聽見鏡子裏的聶清語問——

“江慎,我們是不是該結婚了?”

我怔然地看著鏡子裏的她,自言自語地回答起來:“你才想起這件事嗎,聶清語?”

但鏡子裏面傳來了其他的回答。

那是另一個我的聲音,假裝平靜,其實手裏的蛋已經摔了一地。

“早該結了,喜歡哪天?”

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陽山,失蹤,死亡……

也是那天晚上,我發現……

我能穿過鏡子了。

**

聶清語,對不起。

**

“江慎,我討厭你,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你是世界上最惡劣的人,你是個騙子。”

是的,我是世界上最惡劣的騙子。

“那你為什麽還要來找我?你死了就去投胎,為什麽要來找我?”

“因為我也想你,想見到你。”

每天都想見到你……

你知道嗎,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每一天我都是崩潰的,我害怕找不到你,更害怕找到你……

聶清語……我很害怕。

我害怕那個沒有你的世界。

“別哭了……”

我想擦她的眼淚,伸出去的手卻又收了回來,我怎麽還能碰她?

“別哭了,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

她的證件,我藏了起來。

短信是我發的,無論是給連餘的警告,還是給賀成輝的線索。

前者用的是匿名手機,後者用的是聶清語的手機,她的所有密碼永遠都是同一個,記不住多的。

可我終究只是一個只能站在黑暗裏的人。

陪著她演了這麽多天的扮鬼游戲,我終於決定扔掉那面鏡子。

扔掉之前,我要把鏡子砸毀,才會心安。

是的,我害怕,我怕還會有人,也可以從那面鏡子裏出來,奪走我的一切,正如我奪走他的一切一樣。

她其實一點也不笨。

她漂亮,聰明,也很善良,而且,她很勇敢。

所以,她應該早就察覺到了。

我不是死而覆生的他。

“聶清語,”

我對月光下的女孩說:“世界上還有很多人,他們沒你笨,沒你遲鈍,沒你愛哭,也沒你漂亮,而且……他們都不是你。”

“我只喜歡你。”

江慎無法活在一個沒有聶清語的世界。

正如聶清語,無法接受沒有江慎的世界一樣。

這句告白之後,還有一個再也送不出的戒指,和一句永遠也問不出口的話。

聶清語,這個世上,我只喜歡你。

你願意嫁給我嗎?

【男友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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