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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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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3

後來我是怎麽回家的, 已經記不清了。

我只記得我抱著江慎一直哭,一直哭。

他說了什麽,我說了什麽, 全都不記得。

哭到最後有點累了,我抱著他睡著了。

——這大概是我唯一記得的。

等我醒來時, 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

天光大亮, 但我睡得很沈, 一直睡到下午三點,我不記得自己怎麽回來的,竟還記得睡覺的時候給自己帶上眼罩, 所以天亮了我也毫無察覺。

記憶t裏的一切都雜亂無章, 像是做了個噩夢。

但是當我打開手機, 看見通訊錄裏賀成輝三個字, 以及他的電話號碼時,我從未如此討厭過這三個字。

解釋一下, 賀警官,我對你本人沒有意見。

但你在我這裏已經成了不詳的代名詞, 時刻提醒我昨天發生的一切……不是做夢。

房間裏空蕩蕩的,我打連餘的電話, 電話依然關機 ,孫醫生也不接電話,昨天晚上是下班時間, 他不接電話很正常, 但現在還不接, 要麽是他換號碼了, 要麽是他換工作了。

我坐在客廳發呆。

餘光瞥到了客廳的一面全身鏡。

那鏡子看上去有些老舊,鏡框微微掉色, 是江慎從小照到大的一面鏡子,他後來賣了老房子,只帶了這一面鏡子來新家,但我們兩的臥室都不搭這面鏡子,他要放我那裏,我嫌醜不要,他也嫌醜,但讓他扔了,他又有些舍不得。

最後我們決定放在客廳,給來做客的客人們一點懷舊氛圍。

我和孫醫生認識,也是因為這一面鏡子。

我有夢游的習慣,有一天半夜醒來,發現我在客廳站著照鏡子,當時正是午夜,這堪比鬼故事的發展把我自己嚇了一跳。

從那之後,我就總覺得那面鏡子裏有奇怪的響聲,像是有人在拍鏡子,又覺得鏡子裏有人在看我,可鏡子背後就是鏡框,鏡框斜靠在墻邊,下面做了一個底座,方便鏡子立住,後面根本沒有什麽可讓人躲藏來偷窺的空間。

連餘向我介紹了孫醫生,說他是滁水市裏有名的心理醫生。

孫醫生診斷,說我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我學的是設計專業,畢業後做廣告設計,經常碰到一些喜歡低調的富貴,高調的樸素的顧客,也經常熬夜,結合我偶爾夢游的癥狀,他開了一些普通的安眠藥給我,叮囑我要註意保持情緒穩定,不要熬夜。

“鏡子裏的你自己,就是你想象中,被壓力困住的自己,你想要掙脫壓力,所以不斷拍打鏡子,從而在你的腦海裏,形成了拍打鏡子的幻聽響聲。”

我吃了一段時間的安眠藥,的確好了很多,幻聽幻視也少了,孫醫生的叮囑,不要熬夜,我也做到了,我後來的確很少熬夜,我都直接工作到通宵。

想到這個,我猛然站起來,走到家裏放藥箱的地方,打開蓋子檢查,果然,裏面剩下的安眠藥連瓶子一起消失了。

安眠藥在外面不是隨便能買到的,江慎是從家裏拿的。

我工作壓力這麽大,我都沒自殺,他憑什麽?

手機響了起來,我一看是我的上司,問我今天怎麽不去上班。

我說我這幾天請假了,

而且可能還要再請個長假,大概半個月。

這個狀態還去上班,我怕給客戶設計的單子都帶著一股喪葬風。

“什麽事情要請這麽多天的假?這個月單子那麽多,做都做不過來,根本少不了人,無論如何,你今天必須來上班,有一個項目,明天就截止提交了!”

我的領導總是喜歡這樣,明明他一個月前就接到了這個項目,但是他偏要在最後兩三天截止的時候才轉過來,然後讓我們加班加點地趕工。

“什麽事能大過公司的事?難道你家裏死了人,要回去奔喪嗎?!”

我等他罵完,才緩緩說:“是的,我家裏死人了。”

對面頓時沈默下來,一時拿不準我是在發瘋,還是真的有喪事,但我已經不想和他多做糾纏,直接掛斷了電話。

可以預想這個工作是沒了,但我正好可以休息一段時間,重新找份工作,以我的人脈和能力並不是問題。

~

後來我終於知道了孫醫生的下落,原來他因為涉嫌一起刑事案件,被查封了診所,人也被帶走調查。

這還是多虧視頻軟件的大數據推送,檢測到同城的新聞,讓它出現在我的軟件首頁,我才知道的。

下午我出去買了很多菜。

江慎說,他會坐28號的航班回來,萬一他沒死,萬一我那天看見的一切都只是幻覺,萬一28號到了,他回家卻沒飯吃,那多可憐啊。

回家的時候,進小區要刷臉開門。

門口等著一個年輕男人,瘦瘦高高的,帶著黑色帽子和口罩,手裏也提著滿滿的菜,見我來了,跟著我後面進了小區。

我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安泉小區的住戶吧。”

年輕男人笑了笑:“我的確住在這兒,只不過,我是住在我女朋友家,我們剛認識沒多久,門禁系統沒有我的身份信息。”

我點頭一笑:“不用解釋,我都明白。”

這一看就是偽裝成為住戶的外賣小哥,這年頭送外賣也不容易,外賣不一定都是熟食,有人也會點零食和生菜。

只是這男人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味,和一般的外賣小哥不太一樣。

年輕男人進了小區,朝著九棟的方向走去,

臨走之前還謝了我幾句。

一切都和以往一樣正常。

我做了幾道菜,擺在客廳裏,等江慎回來。

但一整天,他也沒有回來。

我給連餘發的消息,也沒有得到任何回覆。

整個世界突然只剩下我一個人。

桌上的手機響了。

我立刻拿起手機,發現是賀成輝。

賀警官,我真的對你本人沒有任何意見,但是你的電話……

讓我討厭,因為它不得不讓我面對一個事實。

江慎死了,

他永遠不會回來吃飯了。

**

賀警官約我第二天去警局,聊關於江慎自殺案件的調查情況。

我把安眠藥的事情和他說了,賀成輝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對於安眠藥是我家裏拿的這件事並沒有多意外:“因為你的堅持和要求,我們對江慎的死亡現場,還有他這幾天的行蹤都進行了詳細的調查,基本可以確定……”

我盯著他,等他說出最後的結論。

“是自殺。”

如果是自殺,那藥是死者自己攜帶的,也就更合理了。

我還是堅持問他:“我能知道,為什麽你們會這樣判斷嗎?”

賀成輝將一個文件夾遞給我,裏面是相關的調查資料:“根據航班記錄顯示,24號江慎的確出國了,但是也是在這一天,他去了公司,表示自己工作壓力很大,想要辭職,這一點,他的同事和領導都可以作證,公司是不想讓他辭職的,而且正常辭職應當提前一個月寫申請,他這麽做,拿不到任何補償,但根據相關當事人的回憶,當時的江慎情緒十分低落,並且堅持要辭職。”

“26號淩晨,也就是他死亡當日,他乘坐淩晨一點的飛機抵達滁水市內最近的一個機場,淩晨兩點到酒店辦理了入住,在兩點十分的時候,下單了玫瑰花,預約的玫瑰花送達時間定的是26號下午。”

“在淩晨兩點半到三點這個時間段,酒店附近的超市和提款機都拍到他的身影,他先是提取了伍萬元現金,然後又前往超市購買了一把水果刀,這把刀就是現場割腕的那把。”

“三點十五分,酒店大堂監控拍到他回到酒店的畫面,他向前臺表示,自己剛才出門去超市買東西的路上,不小心遺失了房卡,前臺給了他一張新的房卡,並且將原本的房卡掛失。”

賀警官的調查的確很細致,跟著他的敘述,我幾乎可以想象得出江慎最後一晚的所有行蹤。

“監控最後一次拍到他,是酒店的電梯,他拿到新的房卡,回到自己所在套房的樓層,因為考慮到顧客的隱私,樓層內部的走廊上沒有監控。”

“現場沒有外人闖入的痕跡,除了清潔工和江慎本人的生物痕跡,房間內也沒有別人的痕跡,因為是五星級酒店,所以酒店內部的很多物品都會進行全面的打掃和換洗,當然,我們對現場做的只是粗略的勘察,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於,他是自殺。”

一切都很順理成章,但卻指向了一個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的結果。

我想到一個問題:“你說他取了伍萬元現金,但是之前又說,身上的財物只不見了戒指,所以現金也還在那兒嗎?”

賀成輝搖搖頭:“之前我們不知道他取了錢,是查了他的賬戶,發現有提款記錄,才排查了周圍的銀行和自動取款機後發現的,不過,我初步推測,他可能是在回來的路上碰到了搶劫,所以現金和房卡才會遺失。”

“搶劫?”

“是的,屍體有搏鬥的痕跡,手臂上也有淤青,但情況並不嚴重t,我想,他可能當時原本就準備自殺,碰到這樣的事情,又加重了厭世的情緒。既然他出過國,那麽戒指的事情不是撒謊,也可能遺失結婚戒指這件事,也是壓垮他的精神的一部分。”

一個原本就有厭世情緒的人,辭了職,又丟了重要的結婚戒指,還遭到了搶劫……不想報警,也有可能,畢竟那個時候,他已經一心求死。

賀警官說的一切都很合理——

如果主角不是江慎。

我低下頭,說:“可……他不是一個厭世的人。”

賀成輝知道沒法說服我,他嘆了口氣:“其實,這種沒什麽疑點的自殺案件,答案已經很明確了,只是經過上個案件的教訓,我想多找找證據,避免有什麽被我遺漏的真相,所以才繼續調查。”

他收回文件夾:“節哀。”

我沈默不語。

賀成輝又道:“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整理好了,一會你跟我們同事過去領一下遺物,江慎的屍體,可以直接轉到殯儀館去,怎麽處理,都由你決定。”

我:“所以,你認為,他的死……誰是兇手?”

賀成輝搖頭:“沒有兇手,如果非要找到一個,那兇手,就是他自己。”

我準備站起來,賀成輝卻叫住了我,“其實,我這邊還有一個案子,想和你了解一下情況。”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賀成輝拿出連餘的照片:“你認識她嗎?”

我點點頭:“認識,她是我的閨蜜,但是……”

賀成輝:“但是什麽?”

我:“她最近找了新房子,不在市裏,要坐高鐵去陽山市,但自從昨天開始,我就聯系不上她了,手機打也是關機。”

賀成輝點頭:“是的,她的父母今天也來報警,說聯系不上女兒。”

他又問:“你知道連餘最近情緒怎麽樣嗎?有沒有什麽異常?”

我回憶了一下,“她和江慎一樣,在我的記憶裏,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賀成輝又問:“我們查到她的購票記錄,車票訂單顯示,你們是一起購買的車票,時間是二十六號,也是……江慎死亡的同一天,但你為什麽那天沒有和她一起走?”

我想了想,回答道:“本來是應該和她一起去的,但是那天我早上起來,就找不到身份證,臨時的身份證明又來不及辦了。”

“你知道沒有身份證,有護照,戶口本,或者駕駛證,也可以乘坐高鐵嗎?”

“我不清楚,因為我們沒有取票,所以進站需要身份證當票,不過,我的身份證和其他證件放在一個證件包裏,當時整個證件包都不見了。”

賀成輝又問道:“我記得那天你來警察局,是拿出了身份證的。”

“是的,”

我點了點頭,回答道:“下午我在客廳的角落找到了證件包,應該是不小心掉在那兒了。”

賀成輝又問了一些其他的問題。

我沒想到連餘沒回我消息是失蹤了,而且根據賀成輝所說,她下了高鐵之後,就沒了蹤影,他們聯系上了她原本準備租住的房子的房東,房東說沒有見到過她。

賀成輝:“她原本住的地方對門發生了兇殺案,我可以理解她想要搬走,但是一般人不都還是會選擇留在本市嗎?為什麽她要去陽山市那麽遠的地方。”

我拿出手機,打開我和連餘視頻平臺賬戶聊天記錄,“這是她分享給我看的視頻,陽山在海邊,她也想看看大海,而且,她對那邊的海怪一說很感興趣,但很多人都說所謂的海怪是陽山旅游局做的噱頭,她對這種東西還挺感興趣的,一直就想去看看。”

賀成輝皺眉:“海怪?”

我苦笑一聲:“我也覺得很離譜,說是什麽半人半魚的怪物,也有人說是美人魚。”

賀成輝點開那個視頻,視頻的畫質非常模糊,也只是拍到了在陰天的大海中,一個模糊的移動的黑點。

視頻的聲音很嘈雜,有人們閑聊的聲音,有風聲,還有嬰兒在哭,拍攝視頻的人說:“你看那是什麽?”

“這個天氣不會還有人在游泳吧?”

“肯定沒有,是不是海怪啊!快拍快拍,你看它動的好快!”

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非常短暫。

僅憑這個視頻說是美人魚,又或者存在海怪什麽的,多少有些牽強。

“還有別的異常嗎?”

“不知道這算不算……她前幾天和我說收到過幾條陌生的短信,讓她不要去陽山,說那裏治安不好,但她只當是騷.擾短信,拉黑對方就沒管。”

賀成輝記錄,道:“謝謝你的配合。”

我知道關於連餘的失蹤我幫不上什麽忙,而且這幾天我因為江慎的事情,過的也渾渾噩噩的,但在離開之前,我又想到那天在公園發生的事情。

我轉身回去找到賀成輝,把在滁水大橋公園那邊遇到襲擊的事情告訴了他。

我沒說見到江慎的部分,

說出來他恐怕會懷疑我精神有問題。

賀成輝記下了這個地點,並且叮囑我道:“雖然連餘是在陽山市失蹤的,但最近我們市失蹤的案件也不少,你如果一個人出門,也要小心。”

臨走前,我問賀成輝:“賀警官,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海怪嗎?”

賀成輝想了想,回答道:“不可能有海怪,即便是有,那也只是我們未知的海洋生物罷了,歸根結底,是同樣生活在地球上的未知物種,算不上怪物。”

“那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魂嗎?”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說:“我這兒認識一個專業的心理醫生,你要不要他的聯系方式?”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

**

回到家裏,打開燈,客廳裏空空蕩蕩。

真奇怪。

以前也是這些家具,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覺得空間太大了,東西太少了?

是因為……

少了一個人嗎?

江慎死的消息,我沒有告訴父母,

我怕他們一來,哭的比我還慘。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見不得別人哭,也見不得江慎在我旁邊看著我,別人一哭,我的眼淚就止不住了,他看著我,我也忍不住。

就像是我在警察局一點眼淚也沒流,

卻在荒僻公園的路燈下哭到失憶一樣。

我不想看見或者聽見屍體這兩個字,江慎的骨灰火化後,我把它暫放在殯儀館,他們有全套的服務,只要錢到位,舉辦完葬禮,就可以直接把骨灰送去墓園,我甚至不用親自埋他。

但每次回到家,一看見那面鏡子,我還是會想起他。

我走到鏡子面前,看著上面斑駁的痕跡和汙漬,伸手輕輕拍了拍鏡面。

冰冷的觸感從手心蔓延開來,

我的腦海裏突然有一個極其離譜的想法。

我聽不見裏面再有任何拍打鏡面的聲音,也沒有再感覺到任何從鏡面中反射出來的註視的目光。

江慎自殺後,這面鏡子……

它好像也死了。

我快步走到他的臥室裏,把紙箱拖出來打開。

紙箱裏裝著從警局拿回來的,屬於江慎的所有遺物,我翻找著每個物品,試圖從中找出一絲他不是自殺的證據。

手機,手表,錢包,證件……

直到我拿著遺書,看著上面最後的一句話。

【聶清語,口口口,不要難過。】

被塗黑的三個字是什麽?

身上的傷痕,丟失的現金,戒指和房卡,都可以用一場找不到施害者的搶劫來解釋,可我最後想知道的是……

這三個想對我說,卻又不想讓我看見的三個字是什麽。

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我要找到江慎的鬼魂,哪怕是我幻想出來的鬼魂。

這樣,我就能親口問問他,

這三個字是什麽。

想要見到他只有一個辦法。

聶清語走夜路的時候,江慎總會陪在她身邊。

聶清語有危險的時候,江慎也總是第一個出現。

我打了一輛車,給司機加了錢。

我要去滁水大橋。

**

夜晚的大橋風很大,冷的讓人發抖。

司機以為我是來大橋公園約會的,收了錢就走,沒有過多的停留。

這個世界上我們每時每刻都在接收大量的信息。

可問題的關鍵是,我們不知道哪些信息,對我們的人生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哪些信息,又是毫無意義的。

但是我知道,

滁水大橋公園能見鬼,這一點一定有解釋。

我走上大橋,環顧四周,見旁邊沒人,便小心翻過欄桿。

如果是晴天,腳下的江水應當是清澈的,它奔騰不息,往東而去,經過陽山市,最後流入大海。

如果是雨天,那水是渾濁的,夾著昏黃的泥土。

可現在是夜間,所以水也是t黑色的,像是死亡的漩渦,從我腳下匆匆流淌而去。

我吹了十幾分鐘冷風,冷的快哭出來,想江慎的鬼魂該不會真的要等我跳下去,才會出現吧。

在我一只手拉住欄桿,另一只手擦眼淚的時候,終於有人伸手拉了我一把,力道極大,我轉頭一看,臉上的激動瞬間僵硬在臉上。

“年紀輕輕的怎麽就想不開哦,你看看你,又漂亮,又年輕,未來還有大把的好日子,快過來,過來!受了什麽委屈和劉大媽講!”

我:“……”

就這樣,我被剛跳完廣場舞準備回家的熱心腸劉大媽拉在路邊,批評教育了半個小時。

直到我保證自己再也不隨便輕生,她才滿意。

不過,劉大媽還要親眼目送我離開大橋,才肯放心。

“萬一我走了你又往下跳怎麽辦?”

我只能答應她馬上回家。

在我轉身的瞬間,我聽見身後傳來大媽腰間全損音質的音響音樂。

熱心的劉大媽,為我播放了一首勵志歌曲。

那是大媽最愛的歌手,鳳凰傳奇。

玲花情感充沛的聲音在我背後唱著——

“來不及,來不及,也要唱給你聽……”

“春日鳴,夏蟬鳴,明天是個好天氣……”

還有大媽扯著嗓子的叮囑:“閨女,人生未來的路還長,要向前看啊!!”

我走著走著,走到大媽看不見的地方,耳邊卻還環繞著那一句。

“來不及,來不及……”

我既愧疚又感動。

愧疚的是我不是來尋死的,卻讓大媽關心了這麽久。

感動的是鳳凰傳奇這首歌唱的真好聽,

就算不emo的人聽了都emo。

我蹲在路邊,把臉埋到膝蓋上,

這樣就沒人看見我流眼淚。

我想等我哭夠了,蹲麻了,就讓自己從這不切實際的幻想中叫醒,通知我爸媽江慎的死訊,然後把他徹底忘了,重新找個男朋友結婚,天下男人這麽多……

這麽多……

可是沒有一個是他啊。

夜晚的路邊即便是夏季,溫度也低,

我哭著哭著就打起了噴嚏。

一個外套蓋在我的身上,

我聽見江慎鬼魂語氣無奈的聲音:“怎麽又跑出來哭了,這個地方這麽危險,不長記性?”

我在外套裏一抖一抖,悶悶地否認,“我沒哭。”

他伸手把我拉起來,把外套理順,披在我的身上,然後看著我說,“聶清語,你跑出來做什麽?你知道我有多……”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一擡頭,卻哭的更厲害了,“江慎,你為什麽要出現?”

他哭笑不得:“是你要找我啊。”

我眼睛一片模糊,只能看見他模糊的影子:“我要找你,你就不能不來嗎?你來了又要走,你走了我又去哪裏找你?”

我的聲音像是哭的要斷氣了,帶著對他的埋怨,說的也斷斷續續:“……你知不知道……打車來這裏……車費很貴的……你不能總讓我來這兒找你,不安全,而且晚上好冷……”

他只是輕輕拍著我的頭,聽著我的控訴,而後用溫柔又安撫的語氣說:“你到處找我,我怎麽能不來?那我跟你回家好不好?”

我還是繼續哭,眼淚止也止不住,

人就是這樣,越害怕,就越哭的厲害。

我不是怕鬼,而是怕一會大媽過來,看見我這副模樣,再給我放《海底》。

我一邊哭一邊罵,“江慎,我討厭你,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你是世界上最惡劣的人,你是個騙子。”

他拉著我往路邊走,一邊走也一邊回答:“對,我是騙子,我是世界上最惡劣的壞蛋,但是你不可以不喜歡我。”

我根本看不清路,但是我知道跟著他走,就不會有錯,我問他:“那你為什麽還要來找我?你死了就去投胎,為什麽要來找我?”

江慎嘆了口氣,突然站定,然後回頭看我,“聶清語,你問我為什麽來找你。”

他停了好一會,我才聽見他輕輕低低的聲音。

“因為我也想你,想見到你。”

我真的討厭他,我本來已經止住了,可聽見這話,我的眼淚又掉下來,在他的外套裏抖的像個篩子。

“別哭了,”

他像是哄小孩一樣。

江慎以前也經常哄我,我卻從沒聽過這麽小心翼翼,溫柔又帶著一點試探的聲音。

“別哭了,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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