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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波(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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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波(終)

“很高興你能來送我。”娜拉依大梁禮制換上了一身紅妝, 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邀江瑟瑟為她選一支能完美襯托容顏的發簪。

江瑟瑟見她神情悠然,心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俯身在首飾盒中挑了一會兒後,最終從一堆金飾中選了只簪頭為青鳥的銀簪遞給了娜拉。

銀簪似乎刻意做了舊,銀色中夾雜著的灰黑完全湮沒了它原有的光光彩,倒是頭部的青鳥雕刻得惟妙惟肖。

娜拉有些意外,她撚著銀簪看向江瑟瑟,聽她解釋道:“銀簪雖不比金飾那般璀璨奪目,但沈穩中卻不失大氣,我覺得此簪更適合現階段的公主, 深藏若虛, 一鳴驚人。”

此言,甚得娜拉之心, 她不僅再次對江瑟瑟刮目相看, 更是將銀簪緊緊握在掌中, 愛不釋手。

倏而, 她又將銀簪遞給江瑟瑟, “那便請姐姐幫我戴上可好?”

江瑟瑟一邊說著此簪不適合娜拉今日的妝發,一邊卻已將簪子插入了她的發髻。

“挺好的。”娜拉撫著自己的兩鬢, 對著鏡子照了又照, 回頭對江瑟瑟道, “還是姐姐眼光獨到。”

“對了, 姐姐, 宣陽長公主可還好?”娜拉忽然問江瑟瑟。

江瑟瑟仔細地幫娜拉整理著掛在衣架上的婚服外裳, 聞言微笑道:“長公主不是一個脆弱的人,不會為這些微末小事傷神的。”

“那便好。”娜拉有一絲內疚, “裴將軍是大梁的英雄,亦是除了父王外,最讓我敬佩之人,對於這樣的英雄,我為自己的卑鄙行為所不恥,但我本無意給裴將軍帶來困擾,更無心傷害他的家人。煩請姐姐代我向宣陽長公主說聲抱歉。”

“我定會將公主的歉意如實傳達給長公主。”江瑟瑟抿笑道。

門外喧嘩聲驟起,她透過窗格看了眼面的情況,轉身提醒娜拉道:“公主,時辰到了。”

娜拉看著江瑟瑟,強忍不舍地穿上了外裳,蓋上蓋頭後,她忽又掀起一角,玩笑的語氣中又顯得格外鄭重。她問江瑟瑟:“江姑娘,若我此次事成,你可願隨我到西蕃?相信以你之才,定能幫助我覆興西蕃,我們也必將榮載史冊!”

能得到他人賞識,江瑟瑟是打心底感到高興的,但她仍是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道:“多謝公主相邀,但我還是想留在這裏。”

娜拉不解地問道:“即便這裏的人都輕視於你?”

江瑟瑟道:“從我選擇成為仵作的那一天起,便做好了應對一切蔑視的準備,再不會因此而苦惱。人分兩面,有看不起我的,自然也就有尊重於我的,我的恩師也行仵作之事,但因他對大梁所做出的貢獻而備受尊敬,我雖不敢匹及恩師的成就,但也想延續恩師衣缽,成為一個於國家和社稷有用之人,更想憑此借己身微薄之力,改變仵作本該卑賤的頑固意識。”

“行吧,那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娜拉說完仍是不死心地試圖改變她的想法,“若是有一天你想通了,盡管來找我,西蕃王庭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而你也永遠是我女相的不二人選。”

“多謝公主。”江瑟瑟靦腆一笑。

“該出發了。”裴霽舟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門外,“否則該要錯過吉時了。”

娜拉卻笑道:“管它什麽吉時不吉時的,我可不在乎這些。”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了片刻,隨即笑道,“這一別,可不知是何月才能相見了,你們二人就沒什麽話囑咐彼此?”

江瑟瑟和裴霽舟相視一笑,縱有千言萬語,卻盡在不言之中。

兩人沈默片刻,還是裴霽舟率先開了口,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江瑟瑟,似乎要將後幾個月所不能見的面在這一刻先全部補齊,“等我回來!”

許是有外人在場,裴霽舟心中很多的情話都說不出口。話畢,他期待地看著江瑟瑟。

江瑟瑟同樣是一個含蓄的人,她點了點頭,含情脈脈地回視著裴霽舟,應道:“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放心!”裴霽舟道。

娜拉看著面紅耳赤的兩人,心裏急得不行,她忍不住上前推了裴霽舟一下,裴霽舟向前一傾,堪堪撞上了江瑟瑟,江瑟瑟伸手扶他的同時,裴霽舟順勢將江瑟瑟攬在了懷裏。

但即便如此,兩人竟還是相顧無言,急得娜拉在一旁不停地翻白眼。

裴霽舟緊緊地抱著江瑟瑟,半晌後才放開她,並輕輕吻上了她的額頭。

江瑟瑟情不自禁地閉上了雙眼,待裴霽舟的唇離開她的額頭後,她才睜開眼睛並提醒道:“王爺,該啟程了。”

裴霽舟點著頭刮了下她的鼻子,接著回頭對娜拉道:“公主,走吧!”

娜拉對兩人失望至極,無奈嘆道:“你們中原人啊,臉皮就是薄,哪像我們西域人,從不掩飾心中的愛意!”

為免江瑟瑟難堪,裴霽舟趕緊推著娜拉出了門。

“都準備好了嗎?”裴霽舟瞧著周圍,悄聲詢問娜拉。

娜拉道:“放心,我已支開了身邊的眼線,讓他們先回王庭向尼松回稟計劃照常進行,讓他準備好接應我,等出了城,避開了京中內線,你便先行一步,趕至西川與裴將軍商議布兵一事。”

裴霽舟點了點頭,又有些懷疑尼松會否輕易相信娜拉的話。

娜拉寬慰他道:“放心,尼松那人有勇無謀,一心只想著越過邊境線,當他得知我以邊境四城相贈之誠意謀得了這份親事時,即便有所猜疑,也終將敵不過心底的貪欲。”

“倒是你們,我有些擔心。”娜拉道。

裴霽舟疑惑地看向娜拉,只聽她道:“若是西川連境起了沖突,我擔心突厥會趁人之危,況且還有個阿木古留在京中,你就不擔心他惹出禍端來?”

娜拉倒不是真的擔心大梁處境,她只是怕起事後,突厥生事,而大梁將排兵北境,屆時西川兵力被削弱的話,那她的謀劃有可能會功虧一t簣。

裴霽舟自然也看出了她的顧慮,為了安她的心,裴霽舟如實告知:“公主放心,突厥那邊我們已有應對之策。”

“哦?”娜拉好奇不已。

裴霽舟道:“突厥王突患急病,似是命不久矣,而他膝下多子,奪嫡之爭一觸即發,如此緊要關頭,阿木古哪兒還有心思滯留在此地?算算時間,應該都快出我國邊境線了。”

“突厥王真的生病了?”娜拉瞧了眼裴霽舟,方知這只是一個調離阿木古的計策而已,“可這計劃在我看來也是漏洞百出,阿木古一回去不就發現這是一個謊言嗎?”

裴霽舟道:“謊言又能如何?突厥王老矣,有太多人對他的皇位虎視眈眈,即便他這次沒死,可誰又能保證年過八旬的突厥王不會在哪一天突然一命嗚呼了?誰也不敢打這個賭,更無人敢冒這個險,突厥上下必定會時刻守在突厥王的身邊,再無心顧及南下之事。”

娜拉聽後心生佩服,她朝裴霽舟豎起大拇指,由衷讚嘆道:“若非今日便要離開,還真想見見出此計謀之人。王爺可否告知我那人的名字?”

裴霽舟道:“當朝太子少師——傅斯遠。”

娜拉知道此人,上次在朝堂上便是他否了娜拉和親的提議,令她印象深刻。

“大梁還真是人才輩出啊!”娜拉感嘆不已,這樣的對手,區區尼松又如何對抗得贏?

就連娜拉心中也是敬意和懼意叢生,暗嘆不愧是有著濃厚文化根基的國家,無論是陰謀還是陽謀都運用得游刃有餘。

嗩吶聲起,鑼聲喧天!十裏紅妝,喜遍京城!

浩浩蕩蕩的隊伍開始啟程,騎上馬的裴霽舟勒著韁繩,不舍地回望著佇立在大門口的江瑟瑟。

江瑟瑟微笑地看著他,隨即又向他揮手道別。

裴霽舟頷首回應,同以揮手別之。

送親的隊伍已行至遠處,在快要看不到末端時,裴霽舟才揚起馬鞭,奮起直追。

兩側圍觀的百姓頓時湧在了一聲,慢慢淹沒了遠處的身影。江瑟瑟緊隨著人群行至城門上,遙望著漸行漸遠的送親隊伍。

這還是江瑟瑟第一次見裴霽舟穿上鎧甲,戴上銀盔,其颯爽英姿,不禁讓江瑟瑟再生傾慕。甚至能憑此想象出裴霽舟叱咤戰場的勇猛氣概。

裴霽舟這一走,便去了小半年時光。直至那年臘月末,邊關終於傳來了捷報。

又過了半月,裴霽舟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他躍下馬背,疾步沖入府中,急切地想要見到那個令他朝思暮想之人。

但他沒有尋著江瑟瑟的身影,倒是看見母親坐於大廳中等著他。

“你這什麽表情?”宣陽看著兒子失落的神情,佯裝不悅道,“不想見為娘?”

“孩兒不是這個意思。”裴霽舟不停地朝裏面張望著。

“行了,別看了,她不在。”宣陽道。

“不在?”裴霽舟疑惑。

宣陽點頭道:“五日前,朗州傳來消息說荀公病重,她便趕回去了。”

“哦,這樣啊。”裴霽舟淡聲道,“母親,孩兒還得入宮面聖,便先不陪娘了。”

宣陽嘆了聲氣,道:“真是兒大不由娘啊。去吧!”

“孩兒告退!”裴霽舟揖禮道。

“對了!”宣陽突然喚住兒子,難得扭捏起來,“你父親收到我給他做的衣服和糕點了嗎?可有讓你帶話給我?”

裴霽舟這才想起父親寫給母親的書信,他從懷中掏出來遞給母親,“父親說,母親做的糕點很好吃,衣服也很合身,他在邊關很是思念母親,等西蕃局勢穩定後,他會找機會回來看望母親的。”

宣陽顫抖著雙手接過夫君捎來的書信,眼裏頓時泛起了蒙蒙水霧,“好,他喜歡就好,他的身體呢,可還如昔日那般穩健?”

裴霽舟默然一瞬後,點了點頭,“父親很好,母親無需憂心。”

“那便好!”宣陽喃喃道,“你別楞著了,趕緊去沐浴梳洗吧。”

“是!孩兒告退!”裴霽舟道,“對了母親,父親還讓我給您捎了些東西回來,我先帶了一些回來,在我馬上的包裹裏,您等會兒一並帶回府上,剩下的在不言那裏,等他抵京後,我讓忠伯給您送過去。”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宣陽道,“晚上過來和我一起吃飯嗎?”

裴霽舟沈默了下來,似有重重心事。

宣陽長公主瞬間了然,溫聲鼓勵他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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