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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紅(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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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紅(十二)

用完了早飯, 幾人沒有急著下桌,裴霽舟瞧了眼玩著筷子的張瑞後對潘大道:“潘大,你帶張瑞去外面玩一會兒。”

潘大瞬間就明白了裴霽舟的意圖, 他哎了一聲,然後哄著抱著張瑞出了門。

“張姑娘,我們來此之前已經去見過你父親了。”裴霽舟直言道,“很遺憾,他除了承認殺了榮齊以外,別的什麽也不肯說。”

張玉珠的眼淚瞬間就滑出了眼眶,她淚眼汪汪地看著江瑟瑟,央求著她千萬要相信自己的父親。

家中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 有過類似經歷的江瑟瑟雖然感同身受, 但辦案講究的是證據,而且身為女兒的張玉珠自然會偏向自己的父親, 因而她所說的話, 江瑟瑟並不能完全相信。

“玉珠, 你想救你的父親嗎?”江瑟瑟問她。

張玉珠神情微微凝滯了一瞬,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江瑟瑟, “江姐姐問這話是什麽意思?”隨後又堅定答道,“我當然想救我爹!”

江瑟瑟又道:“如此, 你就不能對我們有所隱瞞, 務必要將你所知道的一切盡善盡全地告訴我們, 我們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幫你父親洗刷冤屈。”

張玉珠又看了眼裴霽舟, 後者亦讚同地點了點頭, 張玉珠這才擦了眼角的淚珠兒, 她思索了一番後,表示一定會知無不言, 但當裴霽舟讓她仔細描述與榮家存在什麽糾葛時,她卻茫然地不該從何處說起。

“這樣吧,我們提問,你只管回答便是。”江瑟瑟又道。

張玉珠局促地捏著手指,頓了片刻才應了聲好。

“你爹和榮成的關系如何?”裴霽舟問張玉珠。

張玉珠毫不猶豫地答道:“兩人勝似親兄弟。”

“這麽多年來一點兒矛盾都沒有?”裴霽舟自然不信,“親兄弟之間都不一定能做到幾t十年如一日地和睦吧?”

但張玉珠卻肯定地點了點頭,她道:“至少在姐姐出事之前,我爹和榮伯伯確實是一丁點兒矛盾都沒有。榮伯伯那人雖說強勢了些,但對我爹是真的好,我爹這人偶爾有些死腦筋,常常在不經意間就把人給得罪了,但榮伯伯卻從不與他計較,反而給予了我家不少的幫扶。”

“如果沒有榮伯伯的幫忙,僅憑我爹根本就不可建起那麽大的房子。”張玉珠說著仰起頭環顧著四周,喃喃道,“只怪那場大火,將我們所有的家當都燒毀殆盡了......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吧,就現在這處庇身之所,還是榮伯伯幫著重新修葺的。”

案情的走向越來越令人疑惑不解,江瑟瑟與裴霽舟也跟著犯起了難,此時,兩人腦中全是一團亂麻,越理越糟。

“說起那場大火,聽說你母親就死於那場火災?”盡管問這些對於張玉珠來說有些殘忍,但裴霽舟還是要問個清楚明白,“而引起火災的人就是你弟弟張瑞?”

果然,張玉珠又開始淚流滿面,她垂下頭低聲啜泣著,始終不敢回憶那天發生的慘事。

“玉珠,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必須得堅強起來!”江瑟瑟握著張玉珠的手輕聲安慰道,“我們需要你把火災發生的經過事無巨細地告訴我們。”

張玉珠吸了吸鼻子,過了許久才緩聲道:“那段時日爹爹的身體不太好,而出事那天,我娘讓我去鎮上給爹爹抓藥去了,等我回來的時候,只看見了漫天的火光——”

回想起半年前的那場火災,張玉珠仍心有餘悸。那天從鎮上回來的她剛到村口便看見天邊的晚霞紅得似火燒,彼時,她心裏還在念叨著:如此奇怪的天象說明晚上定會有場大暴雨,得趕緊回去幫著母親收冬小麥。

但當她越靠近家時,她心裏越有種不詳的預感在滋生。怎麽那雲竟有種火在燃燒的灼熱感?

直到張玉珠看到自家屋子被烈火包裹著的時候,她才恍然原來剛才所見不是火燒雲。

張玉珠看著被火焰吞噬的房屋,足足在原地楞了好半晌,最後還是在街坊鄰裏呼天搶地般的吶喊聲中才回過神來。

“張家媳婦兒還在屋裏頭呢!”

張玉珠不知聽誰這麽喊了一句,她當即處在了奔潰的邊緣,她呼喊著擠開人群欲要沖進火海去救她娘,卻被前來救火的鄰居齊齊拽住,最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娘葬身於火海之中。

悲痛欲絕的張玉珠當時就暈了過去,等她在鄰居榮伯家醒來時,家裏的一切包括她那可憐的母親皆已付之一炬,只剩下了幾面黑黢黢的墻。

張玉珠拖著疲憊的身體挪回了自家門前,只見父親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一堆廢墟之前,埋首於兩膝之間,雙肩也在不停地顫抖著,而在父親的不遠處,站著弟弟張瑞,其一臉驚恐,還沒從驚嚇中緩過神來。

之後,張玉珠又從鄰居那裏聽說,造成火災的原因竟是因為自己弟弟玩火點著了草垛,事發突然,等她娘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困在屋裏出不來了。

如果說一點不怨恨這個弟弟是不可能的,可當張玉珠看著原本聰明伶俐的弟弟變成了癡人時,她積攢了一肚子的氣卻無論如何也發洩不出來了,而且她顧及的是,父親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能再讓他沒了兒子。

“也是自那之後,爹爹他變得更加地沈默寡言,可能是因為害死了娘的緣故吧,他再也沒跟弟弟說過一句話了。”張玉珠強忍悲痛,哽咽著說道。

江瑟瑟和裴霽舟默默看了眼彼此,兩人之前的猜測竟是對的。

“王爺,江姐姐,我娘的死與爹爹的事沒什麽關系吧?”張玉珠忽地反應了過來,她疑惑地看著兩人,“你們問這些對爹爹有幫助嗎?”

“我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爹,只有弄明白了他的心路歷程,才能揭開他與榮齊背後的糾葛,不是嗎?”江瑟瑟答道。

張玉珠一知半解,但她也未對此生疑,只當作是辦案的必經流程。

張玉珠哽咽地點了頭,江瑟瑟輕輕攬著她的肩,試圖給予她一份力量,而裴霽舟則繼續發問道:“榮齊死之前,你爹他可有何異常?”

張玉珠卻搖了搖頭,“自我姐姐和娘去世以後,我爹的精神就不覆從前了,甚至可以說有點神神道道的,但要說別的異常,還真沒有。”

“不過——”突然,張玉珠話鋒一轉,屋中幾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齊齊看向張玉珠,眾人皆是屏息凝神,暗自期待著,希望她接下來說的話能對破案起到一絲作用。

“不過什麽?”雷鳴急切地追問道。

張玉珠頓了頓,似是不確定該不該說。

“說吧。”江瑟瑟鼓勵她道,“錯了也沒關系,我們不會怪你的。”

“榮齊哥之前一直都挺尊敬我爹的,但自我姐姐去世後,榮齊哥對我爹的態度突然就急轉直下。”張玉珠弱聲說道,“他好像把姐姐的死怪罪在了爹爹身上,還因此跟我爹拌過嘴,我隱約聽到了幾句,當時榮齊哥罵得可難聽了。”

“你知道榮齊為何要把你姐姐的死怪在你爹身上嗎?”裴霽舟又問。

張玉珠回道:“當時姐姐跟榮齊哥的親事已經定下,而且距離大婚之日也沒幾天了,她原本應該留在家中準備嫁妝的,可姐姐體恤爹爹又憐愛我,便跟著我們一起去了,不曾想,她腳下的石頭突然松動,連帶著她一起跌下了山崖。所以榮齊哥對此一直心存芥蒂,他覺得是爹爹的錯。”

“你姐姐摔下山崖的時候,你又在哪裏?”裴霽舟繼續問道。

張玉珠答道:“我就在相隔幾裏的山坳裏。”

“所以你沒有親眼看見你姐姐是如何摔下山崖的?”裴霽舟又問張玉珠,“那這細節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張玉珠道:“當時姐姐跟爹在一處砍柴,我聽到姐姐的叫喊聲和石頭滾落的聲音後便趕緊跑了過去,爹跟我說姐姐摔下去了,於是我們繞到了崖下,可那會兒姐姐已經不行了。”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也正因為如此,榮齊哥才對爹爹心生怨憤,他認為是爹爹沒有保護好姐姐。”

“那你爹怎麽說?”江瑟瑟心裏騰起了一股難言地異感,不僅僅是她,裴霽舟也朝她投來了意味深長的神色,就連一向反應遲鈍的雷鳴臉上也浮起了一絲異色,仇不言就更不用說了,眉頭都緊皺在了一起。

“他對榮齊的惡言相向又有何反應?”江瑟瑟又補充了一句。

張玉珠依次回道:“對於姐姐的死,爹爹自是極其內疚的,面對親人的責備,爹爹也沒有過多的辯解,而是將一切罪責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至於榮齊哥罵的那些話,想來也是怒意上頭口不擇言罷了,爹並沒有怪他。”

“榮齊死的那天,你又在哪裏?”裴霽舟問道。

“我帶弟弟卻鎮上看郎中了。”張玉珠道,“回家後看到家門口圍滿了官兵才知道榮齊哥死在了我家。”

“王爺,我知道榮齊哥畢竟是死在我家中的,我爹他難辭其咎,可我相信爹爹他不是故意要殺榮齊哥,至多......至多是個意外。”張玉珠急道,“一定是榮齊哥又跑來我家咒罵爹爹,可能兩人推搡時一時失了手才致使榮齊哥丟了性命,爹爹有罪我們認,但罪不至死啊!還請王爺救我爹爹一命!”

說著,張玉珠撲通一下跪在了幾人面前,涕泗橫流地央求著裴霽舟能救她爹一命。

裴霽舟看向江瑟瑟,兩人皆是愁容滿面。雖還不能十分篤定,但張三平的作案動與時間俱存,殺人一事確定沒跑了,現下需要確定的就是張三平到底是故意殺人還是過失致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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