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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面(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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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面(終)

夜已深, 月已沈。屋外寒風呼嘯聲,柳煙輕的嗚咽聲,趙世玉喃喃聲, 以及從對面飄來的若有若無的哀嘆聲,聲聲匯入江瑟瑟耳中。

江瑟瑟亦不禁嘆息,這好端端的一個人,怎地變得這般鬼樣子?

“都是你!”趙世玉忽地止了低啜,回頭兇狠地瞪著江瑟瑟,“若不是你,煙兒又怎會對本王生嫌,是你毀了我們的鶼鰈之情!”

江瑟瑟無奈扶額, 與這個瘋子已是無話可說。她朝外面看去, 風已止,院中靜謐無聲。

她所期待的, 還沒有來。

“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趙世玉如同惡狼一般朝江瑟瑟撲過來, 並用力扼住了她的脖子, 被嚇得驚慌失措的柳輕煙滑至地上不住哀求。

江瑟瑟被趙世玉提著雙腳離了地, 喉嚨被卡得吸不進一口氣, 只過須臾,她的雙眼便控制不住地翻白, 雙頰漲紅, 腦中更是飄然不知事項。

“你不是, 要讓王妃恢覆原貌麽——”江瑟瑟憑著最後一絲氣力艱難開口, “我, 有, 辦法。”

失心瘋的趙世玉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殘存的理智,他突然松手, 江瑟瑟便跌在了地上。江瑟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趙世玉還未等她將氣喘勻,又道:“都怪你差點兒害本王失了理智。”

趙世玉半蹲在江瑟瑟面前,挑起江瑟瑟下頜戲謔道:“可不能讓你死了,死人的皮就不好用了。”

江瑟瑟扭頭甩開趙世玉的鉗制,她起身整理好衣裙,才對趙世玉道:“你若真的只是想她變成原來的樣子,又何必執著於換新的皮,我有不傷人命的法子,只需半年——”

“半年?本王已經等了半年,你還要讓本王再等幾個半年?”趙世玉根本不願聽江瑟瑟細說,“本王又如何知道你是不是在哄騙本王?”

說罷,他忽地大笑幾聲,像是識破了江瑟瑟的計謀那般得意,“你與那些庸醫一樣,都是在騙本王。本王與你廢了這麽久的口舌,也讓你多活了幾個時辰,也是時候辦正事兒了。”

話音落下,趙世玉便從袖籠中掏出了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在了江瑟瑟頸上,“老實點兒,乖乖地讓本王把皮揭了,或許還能留你一條賤命。”

趙世玉脅著江瑟瑟朝自己那間工具房行去,他似乎是忘了,他心愛的王妃還跪在地上。

趙世玉逼著江瑟瑟自己去案上躺著,他則拿了手銬正欲將江瑟瑟的手銬上時,忽聽外屋傳來一哀呼:“王爺,既然一切因妾而起,那妾便了結了這殘身,以慰那些冤死的亡魂,只望王爺莫要越陷越深!”

“不好!”江瑟瑟驚呼著看向趙世玉。

趙世玉當即丟了手中的鐵鏈,忙不疊地朝外跑去,可就在此時,一道利器落地的清脆聲和重物墜地的砰然聲一同傳來,接著便傳來了趙世玉呼天搶地地吶喊。

“你還楞著幹什麽,趕緊送她去醫館!”跟著跑出來的江瑟瑟也顧不得自己是否還身處於危險之中,她從身上扯下一條細布纏在柳輕煙脖子上,可那血很快被滲透出來。

柳輕煙張著嘴,含淚看了趙世玉一眼後,就斷了氣。

江瑟瑟松手退至一旁,雖不忍心,可這或許是柳輕煙最好的結局。

江瑟瑟趁趙世玉抱著柳輕煙的屍體嚎哭時,急忙朝著那間被鎖的屋子跑去。趙世玉這人還真是謹慎得很,一間屋子的門和窗都上了好幾把鎖。

江瑟瑟取下銀簪,邊擰的同時邊朝後面看去,見趙世玉沒有跟來,她稍稍松了口氣。

第一把鎖應聲而開,她嘴裏喊著“有人在嗎”,幾乎是同時,兩個人影便扒在了門的裏面,連聲答著有。

“姑娘快走,那人過來了。”公孫念從門縫裏窺見趙世玉提著刀朝這邊趕來,驚呼道。

江瑟瑟慌亂間丟了簪子,回頭時正見趙世玉怒喊著朝自己砍來,好在她自身反應過,堪堪躲過了那重重的一刀。

這一刀沒砍著江瑟瑟,倒是把門上僅剩的一把鎖給砍斷了。趙世玉又瘋了似的追著江瑟瑟砍。

“姑娘小心!”拉著胡湘兒從屋裏跑出來的公孫念提醒t道。兩人在院內環視一圈後,各自找了把笤帚反朝趙世玉撲去。

趙世玉回身一刀便將兩人的笤帚攔腰砍斷,他通紅的雙目又捕捉到了公孫念二人,索性棄了江瑟瑟,轉而朝兩人追去。

公孫念和胡湘兒二人被關了許多天,早就沒了氣力,如今不費吹灰之力便被趙世玉逼在了墻角。

“趙世玉,放了她們,有本事再沖我來!”江瑟瑟從背後砸了趙世玉一石頭。

此時的趙世玉就像個沒了魂兒的木偶,一直被別人牽著走,但也正因為如此,三人猜僥幸得命。

“你們三個今日都得死,一個都少不了!”趙世玉笑得詭譎,哪還有兒半點玉面書生的氣質。

江瑟瑟擡眼朝他身後看了一眼,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等的人,到了。

“是嗎?”江瑟瑟笑問。

趙世玉氣得不行,舉刀朝其砍去,便江瑟瑟立於原地巍然不動,公孫念和胡湘兒嚇得不敢再看。

而就在這一瞬間,圍墻上那個張弓搭箭的男人松了手,利箭嗖地一聲離弦而出,正中趙世玉右肩胛。

銀刀應聲落地,趙世玉亦面朝下摔在了地上。不給他掙紮的機會,仇不言便帶著人沖上來將其制服。

玉冠傾斜,烏發碎亂,錦緞骯臟,眼前者不是文人書生敬重的天之驕子,而是一個惡貫滿盈的殺人犯。

“江姑娘可有受傷?”裴霽舟從墻上躍下,抓著江瑟瑟的細臂打量了她一番。

“我無礙。”江瑟瑟莞爾道,“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裴霽舟點了點頭,接著便下令搜查整個別苑。隨即他上前至幸存者公孫念和胡湘兒面前詢問其身體狀況之後,便讓雷鳴將二人帶回京兆府,待情緒穩定後立刻記錄證詞。

“都怪我照顧不周,讓姑娘無端受此磨難。”天色蒙蒙,曦光從天際開出了一道紅線,裴霽舟將江瑟瑟送至馬車前,側身從仇不言手裏接過韁繩,“我現在要入宮將此案始末呈稟於聖上,不能親自送姑娘回去,待一切落定,明日晚些時候,我欲在府上設宴為姑娘洗塵,還望姑娘莫要推辭。”

江瑟瑟福禮道:“多謝王爺盛邀,我定會如期赴約。”

裴霽舟欣喜點頭,隨即翻身上馬,長呼一聲“駕”後,攜趙世玉罪證入宮覲見。

江瑟瑟亦不肯依雷鳴之言回屋休息,她重新拿出已故者名單,按趙世玉此前所述重新整理遺體遺物。

轉眼大半日過去,裴霽舟終於從宮裏出來時已臨近傍晚。

無需江瑟瑟開口,他便道:“聖上聽聞趙世玉的惡劣行徑後,龍顏大怒。但聖上向來重情,對於這位兄弟,終是開不了斬殺的口,便責令由刑部和大理寺徹查細查後依照大梁律法處置。聖上已讓人查抄了陳王府邸,其府上仆人在調查清楚後,有罪論罪,無罪者罰三年苦役後由內廷重新安置。柳輕煙雖沒有親自參與謀殺,但獲了個知情不報之罪,聖上憐其慘遇,且其已負罪自戕,便不再追究,至於春祥之屍,則曝於荒野,任其毀滅。”

江瑟瑟點點頭,沒有多言。於她來說,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且只要真正的兇手伏法,不再有無辜者受到傷害便是她最大的願景,至於朝廷那些以儆效尤的懲戒手段如何,她都無心在意。

“六具碎屍,除陳七七已經確認外,另外五位分別是馮靈、方萍、金花兒、李四丫和張艷艷。”江瑟瑟轉身看著哀啼的苦主,命人捧了四個裝有骨灰的盒子上前,“依照此前商議好的,你們五家各自帶回去吧。”

“聖人已下旨,所有死者的喪葬費全部由朝廷負責,且將依律向各家發放賻銀,確保失去了女兒的親人亦老有所依。”裴霽舟對眾人道,“斯人已逝,還望眾家保重身體!”裴霽舟拱手深鞠躬,仇不言和其餘衙役皆隨之。

失去了女兒的父母親人們悲戚之餘還要感謝聖上恩德。悲傷不已的父母兄姊們抱著骨灰盒哭作一團,其中馮靈的父親撫摸著楠木盒上的金絲邊悵然嘆息道:“活著的時候,都沒住過比這盒子貴的房子,如今死了,還享了這樣一番榮華,女兒啊,你這死得究竟是值還是不值啊。”

江瑟瑟低頭輕輕揩了下眼角,再擡頭時她又對曹珠兒、楊珊珊、李桃和黃瑩瑩的家人道:“我聽說你們已經商量好各自領一具屍骨回去,可是不介意是否是自己的孩子?”

黃老夫人道:“還說什麽介意不介意,都是苦命的孩子!”黃老夫人在地上杵了杵

手杖,“姑娘也無需為我等操心孩子們的後事了,老身已與各家商量好了,決定將四個孩子一同葬入我黃家陵園,此後清明,一同祭奠。”

“如此甚好。”江瑟瑟道,“各位保重!”

送走一行人等,裴霽舟正欲再與江瑟瑟說話時,忽聽人來報,“王爺,傅少師來了。”

裴霽舟看了江瑟瑟一眼,卻見江瑟瑟沒有絲毫的神色變化,於是沖那人道:“請傅大人進來。”

衙役應聲退下,不多時便引了傅斯遠入內。

傅斯遠看到江瑟瑟後疾步近前,目露憂色,“江姑娘,我今早才聽聞你的遭遇,姑娘可有受傷?”

江瑟瑟禮貌回道:“多謝大人惦念,民女無礙。”

傅斯遠這才松了口氣,忽而又道:“好在此案總算塵埃落定,姑娘也終於刻意歇息下來,好好逛逛西京。若姑娘不嫌棄,明日我帶姑娘於京中散散心,如何?”

“那個傅少師——”旁邊的裴霽舟忍不住開口,“明天江姑娘——”

“大人盛情難卻,民女豈能拒絕?”江瑟瑟卻道。

“那便這樣定下了。”傅斯遠雀躍道,“明日巳時正,我來接姑娘。”

江瑟瑟點了點頭,等打發走傅斯遠,她回身時瞧著裴霽舟欲言又止的模樣,終是忍不住問道:“王爺想說什麽?”

裴霽舟張了張唇,實是有口難言,囁嚅了半天,才道了句:“無事,姑娘開心就好。”

江瑟瑟笑了笑,沒說話。

翌日淩晨,江瑟瑟早早地醒了,躺在床上瞪了半個時辰的床帷,終於摸摸梭梭地穿戴好。

距離和傅斯遠約定的時辰還早,她便將自己一箱的工具取出一一擦拭了遍,各類器具重新變得鋥光瓦亮,一如新制。

還有一刻鐘才到巳時正,而傅斯遠的馬車已經停在了樓下,江瑟瑟將窗戶稀開一條縫瞟了一眼,沒有理會,直至過了巳時正才打開窗戶。

下面的小廝見狀忙向主子稟報,不多時,傅斯遠便上了樓。

江瑟瑟明明沒有刻意的裝扮,可在傅斯遠眼裏,她又往常大不一樣。

才子佳人並肩行於街頭,路過之人紛紛向其投來艷羨的目光。這日陽光正好,一掃往日的陰霾,長街上行人言笑晏晏,孩子們嬉鬧著,江瑟瑟的心情也跟著明朗了起來。

傅斯遠滔滔不絕地為江瑟瑟講解著一切所聞所見,看得出傅斯遠心悅於江瑟瑟。

午後,兩人逛得累了,傅斯遠便帶江瑟瑟於京中最酒樓用了午膳,之後又邀江瑟瑟逛遍了整個京郊。甚至為博美人一笑,傅斯遠還買了好些稀奇玩意兒。

申時末,天色突變,剛才還晴空萬裏,眨眼間,黑雲壓城。

傅斯遠試探著邀江瑟瑟入府稍作,沒想到江瑟瑟二話不說便應了。這讓傅斯遠心中更加的欣喜。

“傅大人是和州人士?”江瑟瑟與傅斯遠面對面盤腿而坐。

桌案上爐火旺盛,沸水滾滾,傅斯遠親自為江瑟瑟煮起了茶。

“是。”傅斯遠以為江瑟瑟想了解他的家鄉。

“我小時也曾去過淮南一帶,確實是個風景秀麗的好地方。”江瑟瑟道,“傅大人呢,入京前還游覽過哪些州府?”

傅斯遠想了片刻,回道:“在下幼時家境不好,因為便一心向學勢要考中光耀門楣,因此閑時也難得出遠門,只去過朗州拜過恩師禇太傅。我之前跟姑娘提起過,恩師與姑娘老師乃是故交。”

“我記得。”江瑟瑟道,“大人當時還說想與我聊聊禇太傅。”

傅斯遠點頭,他將煮好的茶盛於盞內遞至江瑟瑟面前,江瑟瑟端起來品嘗了一小口,嘆道:“果然是好茶。”

傅斯遠笑了笑,道:“可以說,若沒有恩師的指點,便沒有如今的傅斯遠。只憾恩師走得太早,若我能習得恩師本領之七八,定能更好的輔佐太子殿下。”

“大人過謙了。”江瑟瑟道。

“冒昧地問姑娘一句,恩t師逝去之前,可曾留下遺言?”傅斯遠問江瑟瑟,“恩師一生為國鞠躬盡瘁,我拜於他門下時他老人家時刻教導我們要忠君為國,不可行茍且之事,其話間無不是對年老力衰無法再行國事的憾然,所以我想若他老人家留有遺憾的話,我願盡一切努力承其之願。”

江瑟瑟正喝著茶,茶香沁人心脾,但卻迷不了江瑟瑟之心,她淡淡笑了笑,道:“禇太傅所願,大人已經踐行的路途上了。於國於家,禇太傅都無愧於心,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傅斯遠擡頭。

江瑟瑟淺淺一笑,“只不過禇太傅臨終前卻有一郁癥結於心中,無法釋然。”

“太傅一直教導學生修身立本,在其位謀其責,但仍有學生忘了為人之根本,為人子不守孝,為人民不遵法,為人臣不敬忠。”江瑟瑟接著道,“其中就有這麽一個學生,雖拜在太傅門下的時間不長,甚至算不上太傅真正的學生,卻也因他一人之舉汙濁了太傅半世清名,他老人家在斷氣之時還在嘆著‘恨之悔之’。”

因著江瑟瑟這話,還認真地反省了片刻,他隨即正色道:“恩師收徒無數,難免不會看走眼這也怪不得他老人家,奈何恩師性情剛烈,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想來才會在臨終之依舊不能釋懷。”

“或許吧。”江瑟瑟看著傅斯遠悠悠道。

傅斯遠見江瑟瑟的神色忽然沈了幾分,便想著邀她入堂內避風吃茶,但江瑟瑟這次直接拒絕了。

江瑟瑟看了眼愈漸黑沈的天,起身告辭道:“今日多謝大人的相陪和款待,但民女還有事,告辭。”

說罷,也不給傅斯遠任何挽留的機會便轉身決然離開,傅斯遠挽留不下,想要相送又被拒絕,只能悻悻放她而去。

而恪王府內,仇不言看著主子火爐上那煨了一遍又一遍的酒,忍不住勸道:“王爺,都這麽晚了同,屬下覺得江姑娘應該不會來了,您還要趕緊用晚膳吧,不然再等下去飯菜都要糊鍋裏了。”

裴霽舟搓著才在堂中走來走去,以前上陣殺敵也未見他這般焦慮過。

“說來也怪我,沒有與江姑娘約定好時辰,或許她等會兒就來了呢?”裴霽舟道。

仇不言看了眼天色,“我可聽說那傅少師陪了江姑娘一整天,又是贈禮又是吃飯的,下午江姑娘便去了少師府,想來,兩人這會兒正在把酒言歡呢。”

裴霽舟歪著頭想了想,他不願信可又覺得這話很可信,畢竟江瑟瑟之前看傅斯遠的眼神就不一般。

“可江姑娘都答應我了,以她的品性,不會爽約。”裴霽舟道,“遭了,我之前都沒跟她說過我住在哪裏,她會不會找不到。”

“這偌大的王府立於京中,就算她是外來人不知道,隨便一打聽也就知曉了,依我看那姑娘就是不想來可又怕說實話傷了王爺的心。”前來添茶的管事忠伯亦道。

“不可能。”裴霽舟不信,“應該不可能。”

忠伯與仇不言默默對視一眼後,無奈地退了下去。

“要我說還是王爺您辦事不周到。”仇不言又道,“您看人傅少師還知道上門去接呢,就您,在家傻傻地等。”

裴霽舟嘆氣,“那本王能如何?總不能杵他家門口等著搶人吧。”

“那自是不能。”仇不言訕笑著摸著鼻頭。

“王爺,王爺——”剛出去不久的忠伯又忙不疊折了回來,激動地喊道,“下人說,有一個姑娘等在府門口,王爺您快去看看那位是不是您要等的那位姑娘。”

“那自然是了。”裴霽舟喊道,“本王不是說了不讓值衛攔麽,趕緊把人請進來。”

“奴才這不是擔心有人扯幌子麽。”忠伯無奈道。

但他話還沒說完,裴霽舟便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此時,江瑟瑟側身背對門口而立,忽聽裴霽舟喚了一聲江姑娘,她驀然回首,莞爾輕笑。

暮色已近,寒天將雪。

江瑟瑟緩聲開口:“王爺,允小女子入府飲一盅熱酒否?”

裴霽舟朗聲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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