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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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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團

屋內漸漸被安靜覆蓋, 而屋外的熱鬧正一點點擴大,男男女女的歡笑聲隨著海浪湧入又褪去。

酒保端著圓托盤穿梭在眾人中間,誰需要便取一杯酒, 錢塞進他衣兜就行。

沈確經過他身旁, 下意識看他一眼,只覺腰側有東西劃過像是塞進了衣兜。

那人速度很快,眨眼間走遠了,好像只是從他身旁經過沒有任何其他意思。沈確故作無意碰了下衣兜,是一個圓形,衣兜就這麽點大, 能是什麽東西?

沈確借著前方拿著泳圈並排而來的一群人,從他們身旁穿過,混入人群中,經過休息區從沙灘椅上隨手拎走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外套寬大,可以很好遮擋他從衣兜拿東西的舉動, 竟是一面小圓鏡。

真夠怪的,一個酒保送他鏡子, 難不成他臉上有東西?

出於好奇,沈確拿起鏡子去照臉,左右臉頰各轉了兩下,沒發現什麽臟汙,正當以為是對方惡作劇時,透過鏡子瞥見身後不遠處坐在圓桌旁的男人正頻頻向他投來目光, 但又怕被發現端倪, 偶爾喝兩口桌上的飲料。

有人在盯著他!

沈確記得從裴霽院子出來並沒有人跟在身後, 那這人究竟是什麽時候跟上的?還是最初就已經盯上了只是他沒發覺?他將鏡子握在掌心小心翼翼地往上擡,圓桌旁的男人又看了過來, 看來不是他想多了,確實是被人安排了。

沙灘人群雖多,但多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處坐著,真要從對方眼皮子底下離開不太容易。

沈確環顧四周,斜前方有一個空置的圓桌t和兩把圓椅,他順手把鏡子握在掌心,徑直朝空置的圓桌去。

剛坐下沒兩分鐘,一名酒保端著托盤緩緩走來,微側身體小聲提醒:“一會兒我朋友過來補貨,你那時候走,你已經被盯上了。”

沈確趁著他在擺放酒杯的過程中,輕聲詢問:“你是誰?”

“相傑,佳琳的哥哥,上次阮小姐幫我妹妹脫困,今天就當還她人情了,”相傑沿著杯口慢慢傾倒酒,“我朋友來了,你做好準備。”

沈確回頭去看,穿著黑色背心的男人推著一輛運貨的四輪推車,裝滿酒的箱子足有五箱,呈直線擺放,已將推車的男人完全擋住,導致他需要時不時探頭看前方是否有人擋路。

相傑放下手中托盤,假裝擦桌子:“過去幫忙。”

沈確大概懂他意思了,起身前去幫忙推車,繞過高高壘起的箱子,轉而到了推車男人身旁。

男人眼神向後瞥了眼,沈確輕輕點頭,利用箱子作為遮擋,彎著腰逃離了沙灘區。

車子行進速度很慢,遠處的男人眉頭皺起,放下手中酒杯,起身往另一側走動,巧的是推車也跟著推向了這邊。來回幾次後,男人終於發現一絲不對勁,闊步走過去,單手用力推住車子,看見車後除一人外,別無他人。

“剛才幫你推車的男人去哪兒了?!”

“什麽男人?”

相傑適時過來圓場:“哎,讓你過來送貨,還不趕緊過去,等老板罵啊?”

推車男擡手示意,看男人依舊擋在車前,不耐煩道:“讓讓!我還得送貨。”

男人陰沈著臉從兜裏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目送推車從面前經過,暗罵一句草。

這邊,沈確成功脫身,走進一家臨邊酒吧,內部裝修很簡潔,店門的簾子是用貝殼編織而成,人進去,撞得叮當響,店家聞聲就會擡頭。

“帥哥,我這兒有一杯特別調試的酒,嘗嘗嗎?”女人站在吧臺前,雙手隨意撐著臺沿,見沈確看向自己,自信地拋了個媚眼。

他沒搭理,回頭看了眼,一路過來的疑惑隨著走過的路,再到這間酒吧,隱隱有了答案,“在這兒嘗?”

女人撩了下頭發,張揚又直接:“特調的酒當然是在特別的地方喝~”

沈確淡淡道:“帶路。”

女人叫了人來看店,領沈確往店後方走,穿過一扇木門後停下,隨即彎下腰挪開平鋪的地毯,指骨扣住拉環往上使勁,幽暗的空間出現在眼前。

和剛才在外面搔首弄姿的樣子不同,此刻女人恢覆了正常說話方式:“有人要見你。”

“名字。”沈確瞥她一眼,“我怎麽知道是不是圈套。”

女人對他的遲疑略皺了皺眉:“島外的男人倒是一如既往膽小如鼠,是賀銀的人,我只管傳話,去不去隨你。”

賀銀……沈確想起阮妤曾告訴過他,賀銀歸白漢梁管,看來這事和他有關了。

女人見他停在原地沒打算走,便知道這是同意去見了,放下通往暗道的梯子,率先下去帶路。

沈確留了個心眼,在門關上時將方才抽走的紙巾折疊抵在上方,以防使詐,可以最快時間逃出去。

雖為暗道但不似鴻雁待的那條暗道,每隔一米墻上就會有壁燈照明,能見範圍相對來說更寬敞。暗道裏面味道也沒那麽難聞,看來是經常使用。

女人領著他到了一處閉合的門前,摁下墻上按鈕,門緩緩平推開,她沒再繼續往裏進,“你進去就行。”

沈確沒耽擱時間,按照她說的繼續往裏走。呈半球形的空間映入眼簾,一張中式風格的長桌,兩把圈背交椅,沒有多餘的物件。

此刻,正座上的男人正在品茶,似乎等他許久了。

上次會議見過一面,沈確知道他就是賀銀的當家人白漢梁,註意他手裏的杯盞,真是到哪兒都能品茶也有心思品茶。

白漢梁不玩虛的,知道他來了:“坐下聊聊。”

沈確頓了頓,猶豫幾秒,擡腳往前走,直到來到白漢梁對面的位子,拖開椅子坐下。對方有心品茶,他無心敘舊,直言:“酒保,推車的男人,還有剛才領我進來的女人,白先生安排得倒是穩妥。”

“你不該謝謝我幫你躲過一劫嗎?”白漢梁將杯盞輕輕放下,“我早該知道的,妹妹聰慧,哥哥應該也不是一般人。”

“都這種時候了,表面的阿諛奉承就不必了,白當家既然費了一番功夫讓我過來不如挑明了說。”

“二人會面通常都是為了談合作,我有意與你合作,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沈確盯著他看了數秒,“什麽合作?”

“都是聰明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裴作權和夏民安二人勢必會有死傷,我要談的合作是,解決他們兩人,由我接手島上所有權,你們可以平安離開。”白漢梁將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回到國內幫我帶個東西給這個男人。”

那是一張泛著舊色的照片,顯然是經常拿出來看,上面已經有細碎的折痕。照片中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懷裏抱著一個女孩,背景是一幅假的山水畫,看樣子是在影樓拍攝的。

沈確從照片中撤回視線,重新看向白漢梁:“僅是帶個東西就可以合作?我想夏民安或裴作權都有能力做到,怎麽不委托他們?何況以你的能力找人送個東西應該不難。”

白漢梁緩緩靠向椅背,“確實不難,但東西需要保密,他們兩個人我都不放心。”

沈確還是沒接那張照片:“你希望我做什麽?”

“豐明康的手機究竟是不是阮妤拿的,我想你更清楚,在她房間搜到那部手機應該也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故意讓紅蠍前去裴作權那兒揭發你們,阮妤被看守,接下來再針對你,他們想先解決你們,而你們故意鉆進圈套裏,為的就是讓他們放松警惕,靜等援兵趕到。”

白漢梁食指輕點桌面,發出幾聲沈悶的咚咚響,“可你要知道,今日若不是我出手幫你,也許現在你和阮妤一樣都被關起來了,就算援兵到了,島上的安全保護設施以及人員看守,他們都不清楚,你們想要不損兵折將拿下裴、夏二人,跟我合作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他說的每個字都是事實,沈確沒有理由反駁,援兵一到勢必是大面積到達,某種情況上來說算是活靶子,只要白漢梁提前布置好,確實可以對他們造成不小的傷害。

“想要島上控制權,需要我幫你把東西帶回國內,這兩件事聽起來是沒問題,你給出的條件也確實吸引人,三當家不如就此再回答一個問題,援兵一到,你又該如何撤退?”

“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勞你費心。”白漢梁將桌上的照片往前一推,無聲的動作旨在告訴他,同意合作就接下照片,反之則不接。

島上安全問題歸賀銀管,想必夏民安也曾試圖爭取白漢梁統一戰線,奈何這位看起來沒個正形的男人,卻是最有主意,藏得極深的boss。

接下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島上能找到的人不多更別談同盟,沒權沒勢找了也沒用。沈確搭在膝上的右手輕輕搓了搓,為保萬無一失還是伸手將桌上照片拿走,合作也好暫時穩住對方也罷,這一趟總歸不能白來。

“我同意。”

“合作愉快。”

合作內容說得差不多了,沈確起身準備離開。

“如果你打算去邱立遠家,我建議你考慮清楚,以裴作權的能力他完全可以猜到你會在哪兒落腳,等你被抓到,可沒有你妹妹幸運。”白漢梁將一早備好的鑰匙扔在桌上,“島上密林區有一間我的休憩所,你住那兒方便應對突發情況,那邊接應你的人也更安全。”

找他過來談合作,連同住處都替他安排好了,沈確沒客氣,鑰匙拿起放進兜裏,繼而又向他伸出手:“我要島上路線圖。”

白漢梁盯著面前伸過來的手,這次倒是沒看錯人,還以為他不會問及路線圖的事,“這是機密,我要是給了你,到時候你的人解決完他們就來堵我的路,我還怎麽跑?”

“我相信三當家既然把事情安排得天衣無縫,自然路線圖也會處理,抹去你的逃跑路線,留下對我們有利的路線,這張圖應該是這樣,對嗎?”

和聰明人說話有一點好,不用費心解釋,更不用多提一句,對方自然會想到後續。沈確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白漢梁還在t想這小子是有多信任他,談了幾句話就敢合作,他都開始懷疑到底要不要繼續了,這小子轉頭就找他要島上路線圖,看來是有腦子的人。

白漢梁輕咳一聲,隱於後方黑暗處有一道人影慢慢走了出來,雙手托舉著一張類似硬紙板的東西,來到桌旁停下,雙手緩慢移動到沈確面前。

看樣子就是島內路線圖了。

沈確隨手掀開硬紙板,裏面赫然放著一張約莫有a4大小的紙張,上面詳細到連密林區也在其中。

“島上路線圖我給你了,希望接下來的合作別讓我失望。”白漢梁旋即看了眼桌旁的男人,提醒他把另一樣東西交給沈確。

那是一部手機,對沈確而言現在有手機在身聯系人就方便多了。從男人手裏接過手機,將路線圖折好放進衣服裏,該說的話他們都說清楚了,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

白漢梁目送他遠離的背影,神色微沈。

身旁的男人輕聲開口:“您真信得過他?我瞧紅蠍他們在你這兒討不到好,怕是有新計劃了。”

白漢梁端杯盞的手微頓,擡眼斜睨他:“怎麽說?”

“據手下人來報,紅蠍有意接近豐澤敘,那位可是不幹正事的主,突然和他走這麽近只怕沒好事。”

白漢梁恢覆如初,端起杯盞極有耐心地開始品茶,茶香四溢,縈繞於鼻尖處,論說這是他最喜歡的味道,此刻卻無心點評,腦子裏想的是利成宇接近豐澤敘打算做什麽。

同一時刻,沈確在女人帶領下,從另一側岔口一路前行,終於到了她口中提到的小門,需往上推才能打開。

為保安全,沈確推門的速度慢了下來,輕輕推開一條縫隙供人眼觀察周圍動靜,確定四周無人,掌心力道一重,推開了通往外面的隱形門。

地勢空曠,遠離熱鬧區域。沈確順手將拿到的路線圖展開,環看周圍可以確定自己目前在密林區後方,正對面便是海域,看來白漢梁是特意讓人領他從這條暗道出來,方便聯系援兵後續登島從哪兒進最不顯眼。

眼下他有白漢梁相助暫時脫困,不知道阮妤怎麽樣了,在這島上處處受限,他想救她也是有心無力。這種無力感一旦產生,會讓自己陷入愧疚之中,心緒越來越亂。沈確緩緩閉上眼,長呼一口氣,他不能急,只有他穩下才能救阮妤出來。

海面風平浪靜,偶有海浪翻騰,一下又一下湧上沙灘,打濕了沈積的細沙碎石,安靜的氛圍裏似乎還摻雜著重金屬音樂刺耳的打擾,海面起伏的頻率越來越小,好似接受不了雜碎吵嚷的喧囂。

“我剛才讓你出二,你小子他媽楞是不出,輸了還有臉嚷嚷?”豐澤敘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含在嘴裏,頭略微一撇,立馬有人過來點煙。猩紅的火焰漸起,像是點燃了他久積心中的怒火,猛吸一口繼續罵罵咧咧。

“他媽的最近又不讓出島,老子在這兒快憋死了,對著你們這幾張臉都看吐了。”

輸牌的男人捋排的手頓住,揚眉調侃:“敘哥,島上這麽多美女還不夠你看的?我可聽說才進來一批新貨,你都看過了?”

一提這事豐澤敘就來氣:“要我說難怪裴霽他們從中州撤了,質量一批不如一批。”

“豐少爺想要什麽貨?”

突如其來的聲音引得包廂裏的幾人紛紛回頭,瞧見來人,其中一位離豐澤敘近點的男人低聲道:“紅蠍怎麽跑這兒來了?難不成裴作權派他來管你?”

豐澤敘沒搭話,朝進來的利成宇擡了擡下巴:“你來幹什麽?”

利成宇端起手中酒杯:“我也在這兒喝點酒,無意聽到你們說的事。”

“鬼瞭的人都喜歡聽墻角是吧?”豐澤敘長腿交疊直接放在茶幾上,“偷聽老子說話信不信斃了你?!”

“豐大少爺何必咄咄逼人呢,我不過是聽到你說的話特意給你看張照片,既然沒興趣,就不打擾了。”利成宇假裝歉意地端起酒杯,在半空中短暫停留兩秒,準備離開。

豐澤敘被他勾起了興趣:“什麽照片?”

不止豐澤敘,連同他身旁擁戴的狐朋狗友們也一並聚了過來,目光切切鎖定利成宇。

好奇心已被勾起,利成宇不慌不忙掏出一張照片,還特意賣關子,將照片背面正對著他們。

豐澤敘是急性子,二話不說直接將照片搶了過來,白了利成宇一眼,將照片正面翻轉過來。

圍過來的幾個人看到照片中的女人後,表情各異,唯獨豐澤敘眸中掠過一抹難掩的興奮。

“這人是誰?這次來島上的新貨?”

“她已經在島上了。”

豐澤敘登時撥開人群走到利成宇面前,捏著照片直問:“人在哪兒?快點說!”

利成宇看他身後探頭探腦的幾人,靠近豐澤敘小聲告知了位置,最後不忘提醒:“好東西自己知道就行了,這麽好的貨你舍得分享?”

“你小子挺會啊!”豐澤敘挑了下眉捶利成宇一拳,“介紹給我有什麽目的?”

“豐大少爺果然聰明,這個女人是鬼牙帶回來的,人家根本不願意,鬼牙一氣之下就將她關起來了,你要是拿到手,直接讓你父親開口,鬼瞭肯定做主把那個女人送你。”利成宇笑了一下,“希望有機會豐大少爺在你父親那兒替我美言幾句。”

“這好說,”豐澤敘拿著照片問,“真人和照片一樣?”

“比照片還好看。”

聽到這樣的答案,豐澤敘終於不再收著笑,朗朗笑聲恨不能掀翻屋頂,照片捏在手裏有意無意拍打利成宇,大有你小子幹得不錯的意思。

而隱沒在拐角的一處座位,有一道身影慢慢混入了離店的人群裏。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正午,喧鬧的上午就像是煮沸的開水總有慢慢停息的時候。陽光毫不吝嗇傾灑在每處,有人會覺得溫暖,有人則覺得刺眼。

阮妤側了側臉,直視太陽的下場就是此刻兩眼發黑,但困意也消散不少。昨夜沒怎麽睡好,和沈確商議了許多事,他們現在舉步維艱,在援兵未到前要考慮的事情很多,就像夾心漢堡似的,兩邊都要穩住,不能讓一方對他們產生即刻的殺意,這對他們來說是不利的,所以周旋就成了最難的事。

自古以來布局講究博弈,兩方或三方的博弈,大家手裏的牌都差不多,誰也不比誰差些,但平衡卻是最難的點,多或少都會造成一定影響。她和沈確要做的就是平衡。

裴作權看似礙於裴霽才不動她,實則怕是留著她還有別的用處,將她關在這裏不準進出,看樣子也會用同樣的方法針對沈確,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和鴻雁應該見上面了。

正想得出神,身後傳來木門推動的“吱呀”聲。阮妤沒回頭只當是過來送餐的看守。

“東西放桌上就行。”

“放哪兒?”

陌生的聲音驀地傳來,阮妤迅速轉身,一張從未見過的臉出現在此處,空手而來且身上穿的衣服不像是看守,再搭配那張不懷好意的笑容,傻子都能看出來此人的出現有問題。

秉持敵不動我不動的態度,阮妤只是心裏提上了防備,面上冷淡道:“你是誰?”

“我啊?”豐澤敘指了指自己,兩秒後又指向阮妤,“是你男人。”

說完這句,自己逗笑了自己,笑聲刺耳,和他人一樣肉眼可見的張狂。

阮妤不動聲色地慢慢向後靠,待摸到身後方桌上還沒收走的叉子緊緊握在手裏,“出去。”

“出去?我們才剛見面你就舍得讓我出去?我說美女,你會不會太心狠了?”豐澤敘抽走腰上的褲袋,折成一根,時不時敲打掌心,“你喜歡狂野點的還是溫柔點的?”

下流的話一句接著一句,阮妤手中緊握的叉子一刻不敢放松,背在身後眸色越發冷:“誰讓你來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一會兒會爽到向我求饒就行。”豐澤敘將她從頭到腳打量好幾遍,越看越滿意,“嘖,還真是少有的貨,難怪裴霽千方百計給你弄進島來,這小子有好貨就喜歡悶著,跟他爹一個德行,自私自利!”

聽著他話裏話外對裴霽的點評,顯然並不是裴霽告訴他此處有人,那就只能是別人。裴作權再卑鄙不至於此時動她,尤其以這種方式,會是誰呢……

看著前方慢慢靠近的身影,阮妤驀地想起一人:“是不是紅蠍告訴你的?!”

豐澤敘笑容t一僵很快斂下,“我說你何必糾結誰說的,在這島上的女人都沒資格說不,難道裴霽沒告訴你?”

一對一,她不可能是一個身體強健的男人對手,唯有智取。

“沒有,沒有人告訴我。”阮妤故作驚恐地看著他,“裴霽把我丟在這兒不管了,我想離開,可我不知道找誰。”

美人一委屈就堪比那盛開的花嬌而不俗,簡直是委屈到豐澤敘心坎裏去了,原本還防範一二,這會兒心疼地直皺眉:“別哭別哭,裴霽那小子哪兒是憐香惜玉的人,我不一樣,我最見不得美人落淚,來來,我看看。”

阮妤握緊手中叉子,等他靠近的瞬間,叉子直接紮進搭在桌上的手。她使了全力,叉子落下的瞬間,血隨之濺起,她甚至能感覺到下顎有一抹異樣的黏膩濕熱。

豐澤敘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這樣的虧,右手仿佛被釘死在桌子上,動一下鉆心的疼痛,他五官緊皺,表情難看到極點,憤怒驅使他伸手去抓身旁的女人,奈何她跟入水的魚似的,明明指腹已經觸碰到,卻眼睜睜看她從手中逃脫。

“草!”豐澤敘左手直指她,“老子一定要弄死你!”

這是阮妤第一次傷人,不知道他的手會不會就此廢掉,看桌沿一直滴落的血跡,已在木地板上暈染成深褐色。

此地不宜久留,他只要掙脫必然是要弄死她。阮妤沒耽擱,但為了以防萬一在離開時將桌上西餐刀瞬間抽走,刀指著豐澤敘,一步一步向後退去,等挨到門邊,即刻轉身往外跑。

院門打開的瞬間,阮妤才發現所在的地方竟無人看守,來不及多想,沿著唯一可以通行的路一個勁兒跑。

屋內,憤怒沖向豐澤敘的大腦,疼痛已然不重要了,他現在就想把那個女人逮回來,折磨死她!回頭看了眼還在流血的右手,豐澤敘盯著叉子不停吞咽,左手緩慢握住叉子手柄,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握柄的手越來越緊,長吐一口氣的瞬間,左手猛地一拔,血液蹦到他的臉,劇烈的痛傳入四肢百骸,他甚至感覺心臟在即刻收縮。

豐澤敘疼得坐在地上,靠著桌腿大口喘氣,右手僵硬地懸停在半空中不停顫抖,血液順著手背慢慢滴落。他緩了許久,待呼吸稍稍勻速後,左手顫顫巍巍伸向褲兜去摸手機。他要弄死她!

剛摸到手機,電話還未撥,院門被人重重踢開,豐澤敘坐下的位置剛好和院門呈直線,外面風吹草動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看見了裴霽以及他身後跟著的烏泱泱一群人。

這陣仗他再傻逼也知道危險來臨,顧不得手上的傷,借著桌腿蹭著後背慢慢起來,奈何腿一時發軟,狼狽丟人地跌坐回原位,不偏不倚,□□直接壓住了木地板上的大攤血跡,看上去像是尿了。

裴霽進來後第一眼看到的是掉落在地的血叉,視線往裏移,豐澤敘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樣子昂頭盯著他。

“阮妤呢?!”

“誰?”豐澤敘左手放在耳邊假裝沒聽清,側了側臉繼續詢問,“說誰呢?”

裴霽懶得跟他廢話,槍直接指著他腦門,眼神中透露出即將動手的隱忍:“我最後再問你一遍,阮妤呢!”

“哦,她叫阮妤啊!”豐澤敘放下左手,搭在弓起的左腿上,吊兒郎當地活動筋骨,很無所謂的態度,“上了以後她受不了要自殺,我這麽憐香惜玉的一個人能讓美女當著我面自殺?就去救她嘍,結果還真是個小辣椒,拿叉子傷了我,你還別說滋味是真好,夠勁兒!”

跟在裴霽身後的謝啟明趕緊制止:“鬼牙,三思再行,他畢竟是豐明康之子,現在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萬……”

一字還未說出口,槍聲毫無預兆響起,未消音裝備的槍,射出的子彈讓屋內所有人側臉捂耳,唯有裴霽死死盯著豐澤敘被打的地方。

槍聲餘音漸漸消散,一陣響徹天際的嚎叫緊隨其後,比起槍聲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啟明轉臉望去,瞳孔逐漸不受控制地瞪大,喉結滾動楞是說不出一個字來,身後跟著的幾人情況亦是如此。

子彈打過去的地方不是四肢,不是一擊致命的必死區,而是作為男人最敏感的地帶。裴霽的狠,謝啟明深知,只是沒想到他竟狠到這種地步,這不是讓豐家斷子絕孫?

濃重的血腥味縈繞在屋內,豐澤敘早已歪倒一旁身體不停抽搐。謝啟明怕真鬧出命來,趕緊叫身後跟著的人去叫醫生。

“鬼牙,你……”

“怎麽,”裴霽斜睨他,眸色微沈,“你還想教我做事?”

謝啟明低下頭不敢再言。

裴霽掃了眼地上要死不活的豐澤敘,淡淡道:“既然管不住你下面幹脆別要了。”

謝啟明看著地上那一大攤血跡,脊背發涼,手臂汗毛乍起,怕被發現,趕緊將長袖放下。

接下來怕是要有一場惡戰了。

島上的天氣說變就變,上一秒晴空萬裏,下一秒烏雲遮蔽,海神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情緒顯露,心情好時便是晴天,心情不好便是雨點驟落,讓人避無可避。

阮妤頂著滿頭濕發暫躲在一處不在營業的店門前,旁邊店鋪很少,每間店鋪相隔距離也不近,又逢下雨,她站在這兒倒是沒什麽人註意。

島上的風一起,冷意快速侵占身體每處,就像這場雨來得猝不及防,雨水夾著冷風,阮妤冷得裹緊了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衫,她現在無處可去,紮傷的男人若是有背景的人,她再往前走就是自尋死路,一定會有人告發她去處。

若是進去密林區也不見得安全,誰也不知道這場雨下到什麽時候,沒地方躲雨她遲早凍死。

就在她一籌莫展之時,有人打傘走來,傘面壓得很低將他的面部遮擋了三分之一,雨勢漸大,空氣中慢慢升起朦朧的霧氣。

阮妤視線更加受阻,本能地握緊唯一的防身武器——西餐刀。

可以確定那人是看見她在這兒才過來的,目標明確,只是不知是否會對自己造成傷害。

隨著身影越來越近,傘面緩緩上揚,露出一張有幾分熟悉的臉。淋雨挨凍,阮妤的記憶似乎也受到了影響,熟悉卻始終無法給出最確切的答案,喉嚨幹澀,唇泛著微微的白,她的樣子除去狼狽還有戰兢。

男人將傘面移到她頭頂,“阮小姐,我不會傷害你,請隨我來。”

雨霧隨著風消散些許,又或是眼睛逐漸清晰,阮妤漸漸記起這人是誰,帶著些許不確定反問:“你是白漢梁的人?”

男人略略點頭:“阮小姐,叫我邵峰就行。”

上次會議,他跟在白漢梁身邊幫他遞杯盞,阮妤見過他側臉,難怪有幾分熟悉。

邵峰擡腕看了眼表盤,將傘面挪移身體,擡頭望天。雨勢漸大,現在離開不容易引人註意,再耽擱下去說不定有人會找過來。

“阮小姐,我們先上車,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邵峰做出邀請的手勢。

阮妤才註意到不遠處停了一輛車。他說的是實話,再不走難保那個男人追過來,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反正這座島上三大家權力大,落裴作權手裏是限制自由,落豐明康手裏保不齊沒命。

白漢梁……

會議室裏和他也算打過照面有過幾句話的交道,看起來要比裴、豐二人面相上好相處些,左不過是見一面,興許會有對她有利的事。

思前想後阮妤跟著他上了車。車門一關,隔絕了風吹起的寒涼,阮妤能感到自己膝蓋正慢慢回溫,隨意往車窗外看,才發現車窗玻璃經過處理,即便能看到外面也難掩灰暗色調。

看來白漢梁是極為註重隱私的人,車窗全部用了防窺玻璃,她坐在車裏倒是不用擔心會不會被人瞧見。

島上的人都認識這輛車,一路暢行無阻,也沒人駐足停留好奇車上情況,見到後基本上都是掃一眼就乖乖挪開視線,和當初她陪裴霽參加酒會不同,裴霽一出現,大家視線都會在他身上停留。

有一種說法是:有的人出場自帶星光會吸引所有人註意,有的人自帶威懾力,氣場自動呵斥好奇打量的人。

這一刻,阮妤對這句話的說法深有體會,裴霽就像前者而白漢梁就是後者。這位看起來肅殺之氣不重的男人也許要比裴、豐二人手段更高明。此次見面,還真有幾分期待了。

車子行駛速度不快,等到了白漢梁的t住處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了。

邵峰透過後視鏡留意後排動向,提醒:“阮小姐,我們把車子開進院裏,暫時別下車。”

阮妤搭在門扣的手慢慢放下,從疑惑到慢慢理解,若在正門前下車,被人看見了裴、豐二人怕是要直接上門找白漢梁要人,開進院裏對雙方都好。

車輪碾過院子裏的小碎石,劈啪聲不斷,車身晃蕩,人坐在裏面也跟著晃來晃去,最終停在了一處涼亭前,司機熄了火。

雨勢沒有打算低調的意思,隨著邵峰打開車門撐開傘,劈裏啪啦的雨點盡數打在傘面上,他先行下車替她開了車門。比起裴、豐兩家,白漢梁身邊的人表面功夫是願意做的。

阮妤下車後還是選擇說一聲謝謝,由他打傘領路,直到進入涼亭,邵峰收了傘,將它插/進一旁陶瓷罐裏,裏面還有兩把未打開的傘。

和涼亭貫通的路是一條九曲連環路,一眼望去像匍匐在地的蛇。阮妤跟在邵峰身後,一路過去竟沒人看守,白漢梁是篤定別人不敢對他動手還是有暗哨?

想到暗哨,阮妤擡頭悄悄打量,這邊的房子都是木質結構,不同之處或許也只在用料上略有不同,白漢梁的院子以及房屋建造,更傾向於原汁原味,自然系的素凈。

她正隨處打量,視線不期然撞進了一雙深邃的眼眸中,錯愕僅在瞬間,她快速斂下被抓包的尷尬,再擡頭去看時,白漢梁微微端起酒杯,杯中紅酒輕晃,無聲邀請。

白漢梁這人神神秘秘,來的路上她細細想過,邵峰出現的時機太過微妙,好像一早就知道那個男人會沖進她住的地方,就等合適時間再露面。

屋內散發著木質香味,正廳擺放著一扇山水屏風,屏風前放著兩把圈椅,整個正廳就這點東西,空曠卻又肅靜。

邵峰引她繞過屏風來到通往二樓的樓梯:“阮小姐,您上二樓第一間房就行。”

她輕輕點頭,擡腳登上第一層臺階,雨水打濕了鞋面,鞋底是黏黏的細沙黃泥,踩在幹凈的地板臺階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阮妤怪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邵峰,他什麽話都沒說,神色淡淡的,目送她上樓。

總算來到二樓,阮妤看到了邵峰所指的第一間房,門緊閉,想來是白漢梁的書房吧。她沒耽擱,快速調整情緒走到門前,指關節輕輕叩響了房門。

站在門外阮妤能聽到屋內走動的細碎聲,聲音由輕及重,房門很快打開。

看到開門人的瞬間,阮妤楞住了,還未來得及問他怎麽會在這兒,被一陣溫暖所包裹。

沈確將外套從胸口前包住她,什麽話都沒說,擁著她進入屋內,安排她坐在沙發上,自己則去倒一杯溫熱的水來遞給她,“先喝點水,緩緩我們再說。”

略僵硬的手指接觸到玻璃杯溢出的溫度後,阮妤哆嗦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一口熱水,腸胃接觸到熱意,開始發揮它的作用,將這股熱流慢慢發散傳入四肢百骸。

“你怎麽會在這兒?”

“說來話長,總結一句話就是白漢梁想和我們合作。”沈確單膝撐地,握住她另一只手,掌心包裹的瞬間,眉頭不自覺皺了一下,“淋了很久的雨?”

她又喝了一口水:“沒有淋雨太久,你說合作是怎麽回事?”

“先不說這個,我看到白漢梁助手當時急匆匆離開,你們又一起回來,他在哪兒接的你?”沈確握緊她的手,“裴作權既然禁止你外出,他不可能把你帶出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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