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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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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霧

手工皂碎塊四散, 蹦的到處都是,徐佳媛頗為煩躁:“我不是說讓你們樓下等著就行?”

“媛姐,我幫你打掃吧, 我去拿掃把。”阮妤話落準備去找清理工具。

“不用了, 你去樓下吧,我不喜歡別人碰我房間。”徐佳媛直白的逐客令連最後一點面子也不想給了,將剛才找到的衣物雙手托著從衣櫃抱出,“這是換洗衣服。”

塞進阮妤懷裏後就松了手,絲毫不顧及她是否拿穩,滿心滿眼都不在這事上。阮妤看著她明顯的情緒起伏, 看來手工皂裏的東西她是知道的,否則不會這麽大反應。

做戲得做全,阮妤抱著衣服歉疚道:“媛姐,真的對不起。”

“你先出去吧,”徐佳媛餘光瞥見人影晃動, “幫我把門帶上。”

阮妤按她要求臨走前關了門,沒著急走, 抱著衣服站在門外靜靜聆聽屋內動靜,清晰聽見有重物拖拽聲,屋裏的人應該是在挪動家具尋找,她擡腕盯著表盤,秒針轉過三圈,屋裏的人似乎放棄了尋找, 撥通了電話, 沒開外放只能聽見徐佳媛這邊斷斷續續的回覆及詢問。

-嗯, 摔破了。

-沒有,我確定。

-仔細找了, 的確沒有。

-應該……和她沒關系,我就在旁邊。

-好,再聯系。

電話終止,阮妤輕手輕腳離開門前,下樓時貓腰觀察客廳動向,小麗不在估摸還在後院賞花。

阮妤下樓將衣服放在客廳座椅,轉道進了洗手間,藏於門後留意外面動靜。

約莫過了會兒,徐佳媛聲音從遠處傳來,她在喊小麗。

“媛姐,怎麽啦?”

“阮妤呢?”

小麗環視客廳:“她上樓找你去了,你沒看見嗎?”

“剛才給她找了衣服,她應該早就下來了,你沒瞧見人?”徐佳媛心裏的疑團漸漸放大,“找。”

話音剛落,洗手間裏傳來水流聲,阮妤抽了兩張紙巾正擦手,出來看見她們站在樓梯口,懵了一下:“你們……怎麽了?”

小麗主動問:“媛姐說早就給你衣服了,你一直在洗手間?”

“是啊!”阮妤關上洗手間門,“我在車上的時候就覺得肚子不舒服,進去後才發現紅事來了,對了媛姐,我看你裏面有衛生巾就用了一張,和你說一聲,不好意思。”

徐佳媛不說話一直盯著她看,半晌,幽幽道:“你可真是不走運。”

“是啊,最近一直都不走運。”阮妤走回客廳抱起換洗衣物,“媛姐,謝謝你衣服,手工皂的事真的抱歉,你告訴我多少錢我賠給你吧,不然總覺得占人便宜心裏不好受。”

小麗看了看徐佳媛又看了看阮妤:“什麽手工皂?”

阮妤輕輕嘆氣:“就是你送我的手工皂,剛才上樓我想問媛姐能不能賣我點,帶回去給我家人,誰知道發生意外,媛姐和我互相嚇到了對方,手工皂掉在地上摔碎了。”

事情來龍去脈她解釋得很清楚,小麗聽懂了,揚手替徐佳媛開口:“媛姐這兒手工皂可多了,她不在乎這一個,不過你要是打算買點帶回去真不一定有貨,是吧媛姐?”

徐佳媛對此未表態,從小麗面前走過來到阮妤面前,不發一言徑直去了洗手間,進去後瞥一眼垃圾桶,裏面所用的廁紙給了答案。她重新關上洗手間門,回到正廳,一改剛才冷臉:“你行李箱丟失,衛生巾這種東西肯定沒有,用我的吧。”

阮妤盯著遞來的兩包衛生巾,回以微笑:“謝謝媛姐。”

徐佳媛捏住衛生巾一角,解釋:“剛才在樓上我態度不太好,你別介意,我這人有潔癖,看地上臟亂下意識地反應。”

“這件事說來說去都怪我,媛姐,回頭手工皂有貨,幫我留幾塊,我買回去送給家人。”阮妤也沒使勁,兩人捏著東西說話,探聽或是單純聊天只有彼此清楚。

徐佳媛松了手:“小事,回頭我讓人留貨,到時候叫小麗給你送去。”

“用不著這麽麻煩,到貨了你和我說,我自己過來取,不麻煩小麗了。”阮妤將東西堆放在衣服上,“小麗,你現在走嗎?我看媛姐好像還有事忙。”

“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要去找曹飛,讓他過來給我修院子柵欄,你應該記得路吧?”

“記得,”阮妤擡了擡手裏一摞東西,“媛姐,我先回去了,謝謝。”

徐佳媛客套幾句挽留,等阮妤走下臺階,漸行漸遠後,噙笑的嘴角慢慢斂下,轉道回客廳。

小麗瞧見她臉色不好,過來關心:“媛……”

啪——

響亮的巴掌聲遮蓋住那聲“姐”。

“媛姐……”小麗捂著被打的右臉,眼圈微紅,“你打我做什麽?!”

徐佳媛褪去往日溫柔形象,尖細指甲直戳她腦門:“你做事能不能用用腦?對誰都不設防是不是?”

“我……阮妤又沒有做什麽,我設防什麽?”小麗自覺被打得很冤,“你什麽都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你想什麽!”

有些事徐佳媛不能直白告訴,又看小麗梗著脖子訴委屈,眼眸倔強不肯低頭,她心裏本就窩著火,這件事具體原因尚未可知,一旦查明貨發過來沒有問題,所有責任全部她擔,興許那邊會懷疑是她私自售賣設計洗脫嫌疑,到時候她的麻煩才是真正開始。

而這一切本不用發生,都是因為小麗手欠拿走,又手欠送給阮妤,事情硬生生走向覆雜,她快要煩死了,面前始作俑者居然還敢質問,徐佳媛指了指大門:“現在就走,走!”

進門時好好的,拿衣服時好好t的,面對阮妤時好好的,到她這兒兇巴巴不耐煩,小麗也是有氣性的人,走回茶幾前把杯盞用力一放,茶水溢出,火氣也溢出,“走就走!”

同一時間,阮妤原路返回,竟回到了杜若婷住處,臺階之上的破舊房子,門前依舊堆滿雜物,位置似乎沒變,家裏不知道有沒有人。

憶起小麗說的那些話,阮妤心中有一團很大的疑雲,說不上來信與不信,就是一直有一道聲音在同她較真,事情真相絕非如此。擡頭望著灰蒙蒙的天,也許現在並不是好時候。

沿途經過幾戶人家,確如小麗所言,他們打量的眼神充滿防備和敵意,仿佛只要她有異常之舉,下一秒就會沖過來控制住她。正常見到外人應該是一種陌生而又好奇的打量,在這裏並不是,這些眼神落在身上,危險中透著古怪。

說得透白點,就好像你懷裏有個寶貝,有人經過你會下意識懷疑對方惦記你的寶貝,把你當賊看待,阮妤現在就是這種感受。

沒有小麗在身旁,鎮上的人對她知之甚少,未避免矛盾發生,阮妤沒有選擇微笑打招呼,低頭快速從住戶區走過,生生過了前方岔口才松口氣,回頭去瞧,那些盯著她不肯挪眼的住民並沒有緊盯不舍,暫且度過。

她回了紅樓,本想喚一聲沈確,看他來這兒神神秘秘,大約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存在。阮妤單手抱著衣服將門落鎖,轉道上二樓,上樓時她特意放輕腳步,臨走前看他躺在床上好似睡著了。

阮妤握緊門把手輕輕轉動,往裏推的同時,床上的人翻身一躍到另一邊,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對準她。

光線湧入,沈確看清來人,迅速收槍,眉宇間有一絲責怪:“怎麽不說話。”

“我……”她還記得推門而入的瞬間槍指著自己,怔楞之餘仍心有餘悸,“你睡覺帶槍嗎?如果是別人進來你會開槍嗎?”

他利落起身,把槍放在床頭,人又恢覆懶散狀態躺回床上,雙手枕於腦後:“看情況。”

“東西處理了,她應該不會懷疑。”阮妤順手把衣物放進靠墻的衣櫃,東西放好後回頭看他,“我有留意,看她的樣子手工皂裏的東西是知道的,緊張到最基本的應付都懶得做。”

沈確來到那寧鎮就已經知道所托非人,除了阮妤的事,還有過去的信任,這些事纏雜在一起,不是一點一點尋找出的答案,而是迎頭痛擊逼你接受真相,對徐佳媛的信任從踏入那寧鎮起,徹底終止。

“上頭給她的貨不可能出紕漏,冰/毒更不是一般的貨,所經之手不會太多,調查沒那麽難,只會出現一種結果,上頭的人懷疑經手環節有人動了私心,挾貨自賣,那些經手的人,人人自危必然不會讓自己置身險境,最終還是會查到徐佳媛頭上,她會給上面兩個答案,一是你說的小麗,二就是你。”

阮妤大概懂了他意思:“她對小麗了解要多過我,把人叫去細問就會知道東西交給我時沒有出現破損,再聯想到我做的事情,太過巧合就顯得刻意了,她還是會懷疑到我頭上。”

沈確閉上眼眸,沈默是對她這番言論的回覆。

“既然你知道她還是會懷疑到我頭上,為什麽不阻止我?”阮妤走回床邊,看他累極的樣子,猶豫要不要繼續分析。

“你這麽做雖然洗脫不了嫌疑卻可以拖一段時間,他們少說也要三四天的時間查明,這段時間剛好可以用來跑路。”沈確乜斜她一眼,“不是挺好?”

他說的倒也是事實,阮妤看他躺著舒服,自己站在一旁跟伺候的人似的,學著他樣子躺下,望著粉刷並不均勻的白墻,提及另一件事:“你知道319案嗎?”

沈確緊閉的眼眸驀地睜開:“你想說什麽?”

“小麗帶我去徐佳媛住處時,和我說起319案受害人叫杜若琳,她還有一位妹妹叫杜若婷,現居那寧鎮,”阮妤微頓,“已經瘋了。”

他輕嗯一聲,示意她繼續說。

“我覺得她瘋了這件事不太正常。”阮妤側頭看他,“這麽說吧,我懷疑是裝瘋。”

他嘴角扯出極淺弧度:“細說。”

阮妤將小麗說的話重新覆述一遍,有關杜家姐妹的事說得很慢,盡量還原小麗當時說的全部內容。她說完了,身旁躺著的人卻一言不發,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惋惜兩姐妹遭遇。

“你沒什麽想說的嗎?”阮妤以為他睡著了,手肘輕碰他手臂,“還是覺得我想多了?”

沈確驀地坐起,側身看她睡著,將被子蓋在她身上,“以你剛才說的事,不懷疑才不正常,319案當年以懸案告終,兇手至今不明,杜若婷上訪失敗,說明對姐姐死亡這件事並不信官方說法,要麽她知道內情,要麽單純覺得有問題,還記得官方調查公告嗎?”

其實這件事對當時而言的確轟動,但那時的阮妤對事情進展並不是特別關註,忙著工作賺錢,只是偶爾聽旁人提起過,真正像其他人坐下來參與這類話題的時間幾乎沒有,警方最後通報調查結果還是和黎因聚餐時從她口中得知。

“好像說是一起惡意搶劫案,杜若琳當時和劫匪進行了爭奪,對方手裏有刀,兩人糾纏過程中被刺傷,兇手選擇將其分屍,以求逃脫警方追查……”阮妤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對上沈確投來的目光,眉頭輕蹙。

“發現不對了?”沈確幹脆轉過身盤腿坐好和她正好面對面,“正常來說一位獨身女性碰到劫匪持刀搶劫,第一反應是保全自己,情願錢丟了命能保住對不對?但你看官方給的說法是杜若琳和劫匪進行了爭奪才導致喪命,我們姑且相信這筆錢對她很重要,所以不顧性命保護,劫匪最後用刀刺傷,第一反應不是拿包立馬逃,而是選擇將人帶走進行分屍處理,側面說明這名劫匪心理素質非常高,不管是分屍還是當下第一反應,都不像是新手才會做的事,有腦子且有一定經驗才能做到毀屍滅跡。”

“我有個疑問,他一個人將屍體拖走不被人發現,除非地處荒涼,基本上看不見人,要麽就是有車,能在第一時間把屍體運走,但這過程不可能一點不被監控拍到,能一個人處理屍體,又能躲過監控,將屍體肢解後四散丟棄,又沒被查到,除非這人不是人,否則怎麽可能會處理得如此滴水不漏?”

沈確眉尾輕挑:“有沒有可能他的確不是人。”

臥室窗簾緊閉,僅留微末光亮投入屋內,從阮妤角度望去,除了沈確平靜的臉,屋內其他東西仿若置於黑暗中,談及兩年前一場兇手未明的兇殺案,他說不是人可以做到時,阮妤莫名後脊一涼,連帶小腹墜墜的疼,本來經期驟來就叫人難受,這會兒是更難受。

沈確註意她下意識撫摸小腹的手,眉心不經意動一下:“肚子疼?”

雖說現在沒有經期之恥了,可要她面對沈確毫無顧忌地說“對,我來大姨媽了肚子疼”又說不出口,他並不能解決身體上的不適,說了無非就是隨口一句,沒什麽大作用,她選擇忽略。

“不疼,你剛才說的什麽意思?不是人?”她咬住下唇,“怎麽感覺走向不太對,偏向靈異對話了。”

沈確拿開她捂住小腹的手,指腹停留的位置傳來溫涼,“等會兒。”

阮妤只覺腰背一輕,身旁重量猝然消失,他已經起身拿起床頭槍支別在衣服裏,繞過床尾打開房門離開。

這又是鬧哪一出?

他這人做事不明說,阮妤更無從得知他意思,小腹間隔一段時間傳來些許不適,她學著他的樣子摸摸小腹,溫熱從腹部轉移到臉頰,耳根陡升起莫名燥熱。阮妤擡手撓撓脖子,總覺得很癢又抓不到實處,她實在是煩,手腳攤開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薄被從身上滑落,剛好被進來的人瞧見。

“還貪涼?”沈確端著杯子進來,單手撈過薄被重新蓋在她身上,“喝點熱水。”

“哪兒來的熱水?”問完,阮妤恨不得咬破舌頭,這麽蠢的話可真是脫口而出。

他將杯子放進她手裏,故意:“我變的。”

“咳——”果然,她還是嗆了一下,“謝謝。”

沈確順勢坐在床邊,挨著她腿的地方,替她掖了掖被角,“我們盡快離開。”

阮妤捧著杯子,先是點頭t予以肯定,繼而又搖頭表示:“我想查清楚一件事。”

“你指杜若婷真瘋還是假瘋?”沈確並不讚同,“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充裕,執意去查明萬一引起鎮上其他人註意,很難保證不會惹上麻煩。”

她沒接這話,轉而提及剛才:“你說不是人為是什麽意思?”

就知道她不會輕易掀過去,沈確看著她把問題拋回:“人做事不可能做到間不容發,尤其現在到處都有監控,就算是警方也不一定能避開,你覺得還有什麽辦法能做到?”

杯壁溢出熱意,從指腹傳入身體每個地方,身體的不適漸漸褪去,阮妤狀態好了許多:“除非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

他笑,手指溫柔拂過她碎發:“真聰明。”

如果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那這一切就很好推理了,阮妤握杯的手驀然收緊:“編造一段看似搶劫的兇殺案,掩蓋事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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