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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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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待

吳宏深心狠狠揪了一下, 捏緊紙條,摸索半天摁下車窗調控按鈕,車窗打開, 冷風颼颼灌進車內, 激得車上其他幾人直縮肩膀,敢怒不敢言。

副駕駛位是吳宏深的秘書叫溫朔,他是極會看眼色的人,眼瞧著車內氣氛不對,掂量掂量才開口:“縣長,其實今天去福利院我感觸挺深的。”

吳宏深看向窗外的目光來到正前方:“怎麽說?”

“那個叫阮妤的小丫頭跑過來時我真嚇了一跳, 尤其身上的衣服,我還仔細瞧了瞧,她頭發上不知道沾了什麽東西,灰蒙蒙不說整個人都臟兮兮的。”溫朔大著膽子把所見化作真情實感,“平日裏我媳婦把孩子收拾得幹幹凈凈, 真沒想到外面的孩子,尤其是福利院的孩子竟是這樣。”

吳宏深聽著前座有感而發的話, 觸動到心腸,把紙條遞過去:“你安排人去處理下,記住,不要聲張,不要明查。”

溫朔接過紙條看了眼,默讀一遍終於理解吳宏深心情郁結的原因。一個七歲大的孩子發出痛苦的求救, 除非他沒心沒肺, 否則換作任何人都會為之動容。

他把紙條放進公文包夾層, 下意識瞥了眼司機李蒙,盯著側臉恍惚間記起一件事來:“老李, 你和那位葉副院長認識吧?”

李蒙握方向盤的手不自然地收緊再放松,似百忙之中抽空給溫朔一個眼神,斟酌片刻應得不是那麽情願。

做他們這行,尤其在領導身邊,首先就是會看眼色辦事,溫朔和李蒙共事也有三年了,對李蒙性子多少了解,這人說話九曲十八彎,非得刀架在脖子上才會說話老實,換私底下他問這話多半找理由搪塞,還得是吳宏深在場,李蒙才肯老實。

領導下發任務,溫朔自是要解決,但要想密不透風又能把事情完成好,事後還能給他記一功,那這事他親自去辦就不合適。做任何事總會有萬一,這“萬一”產生的責任別人來擔責是最好。

他心裏頭有了主意:“你認識這件事就好辦了,現在我們想調查清楚聖德t兒童福利院是否有貪汙或虐待兒童的行為,縣長為這事上車後一直擔憂,咱們既然在吳縣長身邊做事,排憂解難是不是該做的?”

李蒙心裏有事面上不顯,車速緩緩降低,給面子又自謙地笑笑:“溫秘書你別開我玩笑了,你們高學歷又有能力,腦子比我這種粗人轉得快多了,我不幫倒忙就不錯了,我這性子就適合開開車。”

只要吳宏深不打斷就是默認,溫朔心裏有譜,場面話那是一句接一句:“老李你就別謙虛了,我記得你和葉副院長家就隔了兩間屋子,說明是經常見面的鄰居啊,今天的事交由你辦比其他人穩妥得多,再說了……”

他突然斷了話音,等李蒙下意識側眸看他時,眼神向後一瞥,暗示的意思很明顯,接上剛才的話:“這件事得保密,我身為秘書自然是不敢往外吐露一個字,你就不同了,事關福利院,你和葉副院長又是舊相識,這事情萬一傳出去,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你。”

李蒙一個緊急剎車停靠在路邊,他用餘光留意另外兩人,誠如他之前所言,粗人一枚鬥不過這些人,現在是好聲好氣同你商量,再拒絕就是飯碗丟掉。理由簡單充分有力:你是不是和葉副院長認識才不肯做事?私交過甚怕是也有參與。

“我要怎麽做?”

“調查清楚關於捐贈的物品真實使用還是納入私人腰包,虐待孩子務必拿到更有說服力的證據。”

溫朔輕松交代,落在李蒙耳裏兩件事就沒有一件事省心,稍有不慎被發現他工作沒了,和葉清家關系也會徹底鬧掰,他根本就沒法在這兒繼續生活。

“什麽時候開始?”

“今天。”溫朔擡腕看表,“明天你不用來,這段時間盡你所能拿到證據。”

李蒙下車了,身上仍穿著工作服,連白手套都沒時間卸下,看轎車揚長而去,難題留給自己。他是真想不明白,這件事可大可小,交給他來做,究竟是對他工作能力測試還是想開除他又找不到合適理由?

他楞在原地想不出好理由,大腦空空,別說計劃,下一步去哪兒都沒想好。

-

送走了政府人員和新聞臺記者們,葉清似抽幹了力氣坐在椅子上楞了許久。王萍貴瞧辦公室門沒鎖,照例先叩響門,看裏頭人擡眼了才進去,“以利亞牧師坐車走了。”

“沒說什麽?”

“說是這次回來主要是看看之前照顧的孩子們,當時吳縣長他們提議坐他車,以利亞牧師拒絕了。”

葉清憋了許久的火終於能發了,巴掌落在辦公桌上拍得震天響,“你到底怎麽看孩子的?我是不是昨晚還在叮囑你一定要把他們看好,阮妤不在教室怎麽出去的?!”

“這……”王萍貴平白挨罵,不樂意地辯解,“她說肚子疼要拉肚子,我瞧著時間快到了總不能讓她到時候在領導面前出岔子,才同意她出去上洗手間。”

“沒那麽簡單,”葉清緩緩起身,雙手撐住桌沿有理有據分析,“死丫頭擺明是故意,吳縣長臨走前她還給人家塞了紙條,裏頭寫的內容只怕對我們不利,她去哪兒了?”

“在宿舍。”王萍貴回頭看一眼敞開的辦公室大門,刻意壓低聲音商討,“要不要我把她帶來問問?”

葉清深思熟慮後搖頭:“現在不行,他們前腳剛走我後腳把人拎進辦公室,太顯眼了,等晚點你把人叫去二樓倉庫,我當面好好問問。”

王萍貴從“好好問問”這句話裏感受到一股惡寒,葉清神色平靜,像是單純地詢問。今天事發突然,若不是她火急火燎上樓把倉庫衣服挨個放進宿舍櫃裏,葉清身為副院長貪汙的事怕是要東窗事發。

她能在福利院工作幸得葉清幫襯才能留在這裏一幹就是好幾年,這些年明裏暗裏也受過小恩惠,不過人心嘛,就沒有足的時候,一百兩百漸漸填補不了內心更大的渴望。

王萍貴琢磨半晌,旁敲側擊詢問:“院長,前兩天我和咱們鎮上街坊四鄰聊天,她們去小飯館幹活一個月都1500了。”

葉清從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中悟出不對勁來,把開會記錄的辦公本用力合上,皮笑肉不笑:“你意思嫌現在工資低了?”

這話一出王萍貴尷尬不已,慌亂間擺手表清白:“我……我就是隨口一說,閑……閑話家常。”

“既然你提了薪資方面的事正好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葉清把本子拿起塞進身旁鐵皮文件櫃裏,“前幾天在街上遇見於嬸,她的孫子去了鎮上讀書,獨留她和老伴在家也是閑著,問我能不能介紹一份工作,不求工資多高應付平日吃穿用度就行,這件事我還沒給人家回覆,你說下次我見了於嬸該怎麽說?”

直白點破王萍貴那點小心思,你再提漲工資就給你開了,外頭有的是人想進福利院謀職,別蹬鼻子上臉。她是聰明人,薪資的事不便再提,裝作沒聽明白的樣子借口要去食堂看看飯菜有沒有做好,先走為上。

出了辦公室,王萍貴掐著聲罵罵咧咧,她雖不知葉清從中謀利多少,但每次送來的東西也好,劃下的補貼款也罷,都不是小數,妥妥暴利。她不過提了句薪資,又是防備又是威脅,明裏暗裏甩臉子拿官威,今天要不是她,保不齊現在都被帶走審問了,半句謝謝不提也沒點表示,當真是白眼狼!

正打算往前走,腳下一塊石頭剛好扔在前方,王萍貴氣得轉身準備揪住始作俑者,身後除了空氣什麽也沒,耳邊傳來窸窸窣窣擺弄樹枝的聲音,她循聲一步步靠近院子圍起的鐵柵欄,出聲呵退:“誰在那兒?!”

灌木叢約有鐵柵欄一半高度,人眼望去不易察覺異樣,王萍貴撿了地上碎石朝那兒用力一扔,“別裝神弄鬼!”

她話音剛落,灌木叢後露出李蒙討好的笑臉:“貴嬸,這麽巧呢。”

“呦,這不是當了大官的李蒙嗎,什麽風給您李大官吹來了?”

李蒙細心留意她身後動靜,確定無人在此處,往鐵柵欄前靠近,朝王萍貴招招手:“貴嬸,我今天聽到一件大事,念著以前你送去我家的玉米和菜,特意跑過來跟你通個氣。”

王萍貴被他神神秘秘的樣子吸引,指了指他身後:“你去那邊等我出來說。”

“成,你快點,我還得趕著回去做事。”

-

夜晚的福利院安靜得可怕,沒了白日裏孩子們鬧騰的聲音,似覆上了一層隔音棉,罩在福利院上空隔絕了所有。

走廊的感應燈早壞了,遲遲未有人來修,借著月光走在廊道,多了幾分詭異之感。

王萍貴依照葉清命令領阮妤去二樓倉庫,領路過程中回頭看了小丫頭幾眼,既不怕也不多問,要不是小小年紀,她都懷疑這孩子是不是提前預料到葉清會找她。李蒙的話言猶在耳,她斂了斂心神,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推開了倉庫門。

葉清坐在椅子上,倉庫裏廢舊的紙盒堆放在陽臺,關了門黑了燈,夜晚月光就是最好的照明。

“院長,我把人帶來了。”王萍貴輕輕一推,阮妤到了葉清面前。

葉清正用不銹鋼指甲銼打磨剛剪完的手指甲,頭未擡,專註美甲,偶爾拉到合適地方輕輕一吹,“阮妤,我對你不好嗎?”

阮妤沒說話,瘦小的身體僵立葉清面前,從她沖到吳宏深懷裏,又把紙條塞進他口袋,今晚會發生什麽都不奇怪,她更希望葉清一如既往眼裏容不得沙子。

久等不到回應,葉清耐心耗盡,近在咫尺的距離,一腳踹上阮妤小肚,因是坐著不似站立時的力氣,小上許多,於一位孩童來說卻是致命的,若非身後儲物箱擋住,阮妤怕是會撞碎玻璃。

王萍貴悄悄打開陽臺門的手嚇得一哆嗦,留了條細縫,故作無事發生轉過身走回葉清身邊,“院長,她還是個孩子。”

葉清擡頭睨她:“孩子?她做的那些事可不像是一個孩子會做的,養不熟的白眼狼!”

光線暗,王萍貴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說話不自然起來:“她一個小孩子算計您做什麽?會不會是誤會?”

葉清起身脫下外套,尖細的高跟鞋鞋尖似指著阮妤,一步一步靠近。

噠,

噠……

噠!

葉清停下腳步,站在阮妤面前,看睡在地上蜷縮身體捂著肚子的小丫頭,細高跟精準t無誤踩上她瘦弱的手臂,用力往下碾壓,“要不是看在你媽定時定點給生活費的份上,我非得弄死你!”

極盡狠毒,王萍貴撇頭看向別處,耳邊是小丫頭喊疼的聲音,勾得她心顫顫,她也是有孩子的人,聽這動靜不動容是假的,幾次想過去勸阻又怕打斷計劃,生生忍下沖動,跟看守稻田所紮的稻草人似的一動不動。

阮妤被迫擡起頭,葉清死死捏住她的臉,將一早準備好的紅領巾塞進她嘴裏,喊叫聲驟然消失,王萍貴趕緊回頭,還以為是孩子受重傷斷氣了。

瘦弱的身體禁不住葉清折騰,細胳膊細腿全是傷,觸目驚心。

王萍貴嘗試去阻止被葉清重重一推,跌倒在地,她已經打紅了眼,惡狠狠盯著她,指尖好似淩厲的刀鋒,泛著銀光,隨時會要她的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葉清終於累了,喘著氣兒坐回椅子上,“我問你以後還敢不敢了?”

阮妤被紅領巾堵著的嘴發不出一丁點聲音,葉清瞇了瞇眼,明知有東西堵上了嘴,偏偏裝作沒看見的樣子,抄起身後箱子上的不銹鋼指甲銼沖過去對準阮妤手臂用力往下紮。

“我問你話,你聾了是不是!”

“我叫你不說話,叫你不說話!”

“賤骨頭!”

嘭——

倉庫門被暴力撞開,葉清還沒反應過來,身後陽臺玻璃門應聲而裂,沖進來穿著警服的三個男人,其中一位正拿槍指著她。

“不許動!”警察握緊手中槍,槍口對準葉清,“把手裏東西放下,舉起手來!”

葉清被眼前陣仗嚇傻了,本能地聽話舉起手,手中傷人的指甲銼從指縫中掉落,眼中別無他物,只有近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腦門。

溫朔跟另一批正門破入的警員們一起進來,眼前一幕令人瞠目,他怎麽也不會想到竟有人惡毒至此,把一個未成年女孩打得渾身是傷,luo露在外的皮膚沒有一塊好地。

王萍貴看準時機就地跪下雙手高擡:“警察同志!我沒動手,我勸她別打了,這個瘋女人不聽,越打越狠,我說的都是實話!”

葉清不可置信盯著王萍貴,怎麽也沒想到臨到關頭身邊人最先出賣她,“王萍貴!你少血口噴人!”

“是不是血口噴人你看過視頻再說。”溫朔和前來的警方交涉幾分鐘後,讓等在外面的醫護人員進場檢查阮妤傷況。

葉清看著進場的醫護人員做了簡單檢查後,表示要將阮妤送往醫院進行詳細檢查,除了外在傷口還需更為專業的醫療器械全身檢查,她慌了神,大喊:“我下手有輕重的!你們別危言聳聽,你們這些醫生護士就知道誇大事實真相,她根本就沒事!”

正在給葉清戴手銬的警員聽她恬不知恥的言論,厲聲警告:“老實點!”

阮妤被擡上了擔架,身旁是穿著白大褂的醫護們,入目白茫茫一片,她尚有意識或者說強撐到現在的一口氣更為貼切,扛下轉頭時帶來的痛意,親眼見到葉清被摁在地上戴上手銬。

她們彼此似心有靈犀,對視,卻無感情,唯有恨意。

葉清明明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小丫頭沖她勾起唇角,稍縱即逝。

這一刻,大腦重新回歸,葉清覺察出不對勁,掙紮著要起身:“不對——”

處理後續事宜的警員們,準備離開的溫朔,推著阮妤已經出了倉庫門的醫護人員,聽到身後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都回頭看了眼還在發瘋的女人,對於她惡毒的言行已不想再評價更不想聽她胡攪蠻纏的狡辯。

葉清慌張地打量每一位離開的背影,她嘶吼著,扭動著,用盡全身力氣為自己辯解:“是她設計的,她是故意陷害我的!你們放開我!你們要抓的人是她……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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