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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引來阮妤擡眸註視, 對上他深邃眼眸,竟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他難道不知道黎因有前男友嗎?還是知道有前男友卻未見過汪呈棕?

“你見到了?”她沒有正面回應他的問題, 模棱兩可地反問他。

沈確眼眸微瞇, 坐在換衣間長條沙發上,長腿微曲避免不必要的觸碰。她的問題拋過來倒坐實了一些推測,他懶散地靠著後背軟包,調侃地調調:“怎麽?想讓我點評幾句?”

她早該知道的,這人從小到大防備心極重,反問勢必會引起他留心。阮妤滿不在乎地輕輕聳肩, “你都沒瞧見人就能推斷對方是我男朋友也是蠻好笑的,不過既然你問了和你說實話也無妨,剛認識的相親對象,初步了解階段。”

沈確緩緩蹺起腿,無聲地笑意掛在臉上, 既沒接她的話又沒嘴毒的嘲諷,以沈默回應她長篇大論的解釋。

他沒有上套, 阮妤抱緊懷裏衣服冷臉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我要換衣服。”

簾外,汪呈棕似乎又重新換好了衣服,他嗓門大正詢問阮妤是否從換衣間出來,導購表示暫未見到人。

兩人談話從阮妤跳轉到衣服搭配上,汪呈棕顯然是將她視作取款機, 讓導購給自己拿幾條領帶過來搭配。

他在外面忙得熱火朝天, 換衣間裏鴉雀無聲, 四目相對誰也不主動打破沈默。

汪呈棕換了兩三條領帶仍不見阮妤出來,人往更衣室方向走幾步探頭往廊道裏看, 空空如也。他手裏動作沒停繼續打領帶,疑惑瞥了導購一眼:“你確定她沒出來?”

“是的,我一直在這邊確定沒有出來。”

“真是活見鬼了,換件衣服跟失蹤了一樣。”汪呈棕把領帶打好移步到落地鏡前,對自己這身很滿意,看著看著心裏頭那股不對勁兒慢慢占據大腦,該不會阮妤說給他買衣服是假的吧?

他沒了照鏡子的心思,擡手讓導購過來,“你幫我去看……”

他話未說完,只見剛才還在挑衣服的兩個男人兩手空空直奔更衣室,那架勢活脫脫像去上門討債。

走路的動靜自然也引起了店內其他導購註意,店長留個心眼給一旁店員使眼色讓她通知商場保安,自己則跟上前方兩個男人以便處理突發情況。

果不其然,兩個男人眼神互相交流了一秒,一個蹲守一個開始掀換衣間簾子。

“先生!”店長最先反應過來,沖到前方展臂攔住他們,“這是換衣間,如果你們打算換衣服,簾子打開的隔間可以使用,其他是客人使用中。”

他們全然不顧這是人家地盤,穿牛仔外套的男人伸手推開店長,挨個掀開簾子,剛準備掀開第三個簾子,阿讓從裏頭出來和他們差點撞上,“呦!做什麽呢沒瞧見這間有人用?”

牛仔男沒道歉,視線從阿讓肩膀越過,換衣間裏除了他換下來的舊衣物沒有異常,他生硬地胡扯個借口:“抱歉,我走錯了。”

店長聞言氣沖沖過來繼續阻攔:“先生,你們根本就沒有拿衣服試穿,何來進錯換衣間的說法?不管是我們店還是商場都有監控,請你們註意點,如果再這樣冒失,我們會讓保安請你們出去!”

牛仔男打算一條路走到黑,趁著保安沒來對店長的警告壓根沒放在眼裏,過分地把店長推給身旁同伴讓他把人拖著,自己則接著去下一間尋找。

這等流氓行為阿讓實在看不下去,一腳踹上束縛店長的男人腿上,擰著眉叫囂:“放尊重點,這是消費場所,你們不買東西趕緊滾蛋!”

牛仔男做事利落已經掀開第四間換衣間,裏面只有兩件薄衫一個人影都沒,還剩下最後一間,他就不信了那女人難不成插翅膀飛了。

“餵!”阿讓伸手覆上牛仔男肩膀,誰料對方鐵了心要掀簾子查看裏頭情況,他揪住對方衣服用力往回拉。

簾外爭吵不斷,簾內各懷心思。

沈確低頭撣了撣膝蓋,故意嘆氣。

“你小點聲!”阮妤下意識回頭去看,怕對方用強的,伸手把簾子緊緊揪住,以防外面的人一下子掙脫。

汪呈棕在外面她又遲遲沒露頭,那兩人估摸以為她溜走了情急之下沖進來找人,不過也坐實了最初的猜測,這兩人的確在跟蹤她。

外面傳來女人尖叫拉架的聲音,一簾之隔甚至能聽到淩厲的揮拳聲從阮妤身後傳來。她的正對面是氣定神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悠閑人士,身後是威脅性命的危險人員,留給她思考的時間不多了。

“你有辦法幫我甩開外面的人嗎?”她終究選擇向他妥協。

靠著軟包消閑的男人放下腿,假模假樣整理衣服,一副“我就知道你會求我”的嘚瑟神情向她挑眉。

“有是有,就怕你沒這膽量。”

她一向是能忍的人,偏偏這會兒受不得一點激,脫口便是立下豪言壯語:“我都是從死裏逃生過的人,你覺得我會沒膽量嗎?”

沈確戲謔的笑微微收斂,眉心不經意攢聚,失了以往分寸起身握住她手腕把人拉到身前,“昨天你受傷到底怎麽回事?”

阮妤想找個借口搪塞過去,身後動靜越來越大,她急了:“你到底幫不幫?”

沈確睨了眼她身後鬧出來的動靜,以阿讓的拳腳功夫能拖到現在實屬不易,他松開她,命令式的口吻:“把你手上這套衣服換了,假發戴上,鞋子換裏面這雙鞋。”

阮妤雖有疑惑但還是聽話把外套脫下,內裏是一件白色的吊帶背心,貼膚的衣質將曼妙的身材毫無保留勾勒出來,膚色皙白,手臂纖細,每一點都那麽恰到好處。

她低頭找尋新衣服正反面,沒有註意到身旁之人無處可看的眼眸,似乎找不到落腳點,看哪裏都不合適。

阮妤穿好外套將褲子拿在手裏抖摟,她剛準備開口,西服褲直接被拿走,速度很快,快到她楞了幾秒才想起質問沈確,“你幹什麽?”

“不用換褲子。”他將褲子掛在衣架上見她不悅盯著自己,找了個聽起來就很扯的理由,“上衣換了就行。”

“沈……”她還未說完,人直接被拉扯到沙發坐下,擡頭質問的話如數吞入腹中。

唇上多出來的火熱像要將她灼燒,近在咫尺的容顏熟悉卻又陌生,記憶中的少年好似等比例長大了,稚嫩的臉龐褪去,成熟男人的魅力暧昧散發。她後知後覺此刻的親密不該是他們之間才有,擡手準備推開他。

沈確好似在她大腦中安裝了監控,提前得知她的計劃,準確無誤握緊她想要推搡的手腕,牢牢握進掌心壓在身後軟包上,似懲罰她不配合,唇上力度從演戲變為實打實地壓迫。

遮簾從上至下掉落停在了半空中,成了一道暫時無法過去的鴻溝,眼前一幕讓所有人表情凝在臉上,唯一相同點便是那觀看的眼眸裏有顯而易見的驚訝。

阮妤吃痛地嗯了一聲,落在外人耳中是情到深處的嚶嚀,唯有自己清楚腰上被掐一下是有多疼。

店長最先反應過來,大著膽子推開把簾子拽壞的牛仔男,t“賠錢!”

牛仔男仿若未聞,他想直接把簾子拽開沖進去看清女人臉,剛往前邁一步,換衣間裏的男人銳利眼眸利箭般掃過來,他莫名就聽話地留在原地沒繼續往前走。

沈確順手把衣服蓋在阮妤腿上,轉身後剛好擋住部分,他擡手大拇指輕掃唇角,指腹殘留一抹淡淡的粉,“沒見過處對象?”

“老大,我看把兄弟們叫過來好好收拾他們!”阿讓把堵在門前的另一個男人用力一推,保鏢似的杵在門前,昂首挺胸不服氣地挑釁,“讓他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

沈默不語一直拉架的同夥男人稍稍偏頭仔細打量換衣間裏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大約是被他們突然打攪好事又被這麽多人盯著,臉皮薄低著頭看不清正臉,透過外表比對確實和他們一直盯著的女人不太一樣。

黑長直齊劉海,上衣是黑色,鞋子是一雙素色高跟鞋,再往下看便是被外套遮蓋的腿,露出光潔白皙的小腿肚。

都是成年人,只瞧著遮蓋的衣物和露出的肌膚也能猜到剛才這間換衣間正經歷某件“大事”。而外面鬧出來的動靜都沒能吸引他們出來查看,可見正在關鍵時刻。

男人拉住沖動行事的牛仔男,輕輕搖頭示意他見好就收別鬧大了,目前的情況對他們來說不占優。

兩人正打算離開,先前店長眼神示意的導購已經叫來了保安,來了四人,估摸是知道有兩人來店裏鬧事,人均手持警棍,面色沈沈緊緊盯著廊道裏準備離開的兩人。

保安隊長主動問:“怎麽回事?”

店長眼瞧著自己人來了,方才那點勇敢轉瞬即逝,哭跑著到保安身後,怒指面前兩人把來龍去脈簡化一遍,叫人聽著惱火。

“看來你們不是來買東西是來砸場子吧?”保安隊長之前是拳擊館教練,拳擊館關門後找了這份差事,打從他入職後,商場安全系數直線提升,為此老板沒少誇他,工資都漲了,今天這事甭管怎麽說他都得拿出氣勢來,讓大家看看他對得起老板囑托。

“不買東西就算了,動手推人算怎麽回事?”保安隊長用警棍反覆敲打掌心,三下後,跟在身後的另外三位保安直接過去把兩人圍困其中。

牛仔男想動粗解決,身旁人使勁摁住他手臂,低語:“別沖動,事情鬧大對我們不利,那個女人還沒找到。”

話音剛落,牛仔男被其中一位保安推了一下,他向來不是忍讓的性子,被人一推什麽囑咐的話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掄起拳頭就是幹。

眼瞧著自己人被打,保安隊長瞪圓了眼,揮舞警棍喊:“都楞著做什麽給我上!”

混戰之所以是混戰就是因其不講究站位,不在乎打沒打中,重在參與遠才是重點。

女人們遇事的尖叫聲,想上前卻不敢上前拉架的遲疑,廊道不大聚滿了人,扭打在一起,隔間板撞的咚咚響。

沈確趁他們打到了其他換衣間裏,將外套披在阮妤身上,拉著她迅速往外走,經過廊道和阿讓投來的目光短暫交流,“拖住他們。”

大廳裏,汪呈棕慫包做到底,衣服仍穿在身上,探頭探腦看裏頭動靜大不大,他是沒膽量過去勸架。

路過店面的行人聽到巨響紛紛停下,膽子大點的男人走進店裏,見好好一家店鋪變成了角鬥場,場面太過兇殘,扭打在一起的幾人臉上或多或少都掛了彩,熱心腸的路人打了報警電話。

店內陸陸續續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人,除去逛商場的顧客,周邊臨近的店鋪工作人員都過來了。

沈確註意到站在沙發前的男人,待在一個既可以逃跑又不會傷及自身的位置觀察戰況,當真窩囊至極。他回頭將披在阮妤身上的外套往上一提,剛好頂在她頭頂遮住半張臉,借著湧進的人/流,成功將人從店裏毫不費力帶走,沒有引起任何人註意,只當他們是前來湊熱鬧的顧客。

哪兒有熱鬧的消息總是最快傳播出去,扶手電梯站了不少人,他們四處張望尋找剛得知的出事店鋪,紛至沓來。

阮妤掙脫不掉腕上強有力的手指,被桎梏被人拖著走並不好受,微微抿唇扯到受傷的唇角,隱隱作痛。腦海中驀然出現他傾身靠近攫取她呼吸的一幕,記憶中的往事終於成了脫韁的野馬闖入她的大腦,她拼命地,努力地叫停,那些過往的記憶似要將她吞噬,一點一點擠進來占據她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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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德兒童福利院前身由國外基/督/教牧師以利亞創辦,後來因身體原因需回國治療,短時間裏不會回來,福利院主心骨離開無人照看,這家福利院便由政府接手,擴地修建容納百人。

阮妤是擴建後進的聖德兒童福利院,那時院裏小孩子不過二十來人,年齡基本上在2-10歲。政府為了感謝以利亞牧師善心,保留他院長之名,找了當地居委會副主任葉清任聖德兒童福利院副院長之職。

名頭上雖是副的,但大家都清楚為了體現中外友好給以利亞牧師留了掛名職位,實權還是在葉清手裏,對葉清而言從居委會副主任跳到福利院副院長,這是升職。

阮妤記得第一次見到葉清,有一種難以明說的別扭,後來才知道第一眼覺得不舒服的人,往後的相處註定充滿故事。

她微笑看著自己,伸出手將她從阮素雲手中接過,掌心粗糙,和阮素雲的細膩肌膚對比明顯。

要說她和那些孩子唯一的不同在於阮素雲偶爾會來看自己,定期打一筆生活費,從中抽出五百元交由葉清,算是看護費用,因為葉清說福利院的小孩多半無父無母,家中親戚不詳或不願照顧,而阮妤不符合入院要求,只能以暫住看管的名義留在福利院。

對此,阮素雲十分感謝葉清,她們幼時相識是童年玩伴,再往深點說勉強算朋友。每次回去總拉著葉清說上幾句感謝話,兩人關系好到葉清提出生活費需要提高,阮素雲也沒懷疑其中是否有鬼,定期多給三百元。

阮妤四歲時進的福利院,七歲時離開。三年間經歷太多,小黑屋裏連空氣都是臭烘烘的,她待在裏面昏昏沈沈,只記得葉清領著其他小朋友站在門外,那直指她的指甲縫裏還有零食碎屑。

小朋友們站在那兒聽葉清指責她的話:手腳不幹凈的小偷、你們不可以學、關進小黑屋就是讓她知道自己做錯了。

明明是阮素雲給她買的東西,她沒有任何權利動,成了葉清口中的小偷。

那些人被洗腦得很成功,小孩子的情緒不會隱藏,對阮妤的厭惡不加掩飾。福利院的孩子們極會看臉色,很小就知道孤立一個人,會等房間熄了燈,幾人聚在一起把人逼進墻角,他們以聊天的名義逼你回答,答案若是不如他們意,那些手就像索命的鬼爪落在身上。

也許他們並不清楚自己的行為叫霸淩,單純地以為這只是簡簡單單的欺負。

阮妤七歲那年,聖德兒童福利院發生了一起惡性傷人事件,傷人者名叫葉清,被傷者是阮妤。

這件事曾在當地轟動一時,甚至連新聞臺都播報了,附近住戶聚在一起時幾乎都在聊這起駭人聽聞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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