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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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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株

“嬌嬌小姐,齊少爺來拜訪您。”

郁嬌提著裙擺,從旋轉木梯上緩緩走下。

真絲吊帶裙完美地貼合著她的身材曲線,露出修長雪白的肩頸,濃黑的長卷發整齊地披散在身後,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生得精致。

專門負責郁嬌飲食起居的劉媽,躬身站在她的身側,恭敬地說道。

“知道了。”郁嬌點頭。

劉媽朝後招招手。

一個穿著郁家統一制式的年輕女傭早就準備好了,上前遞上一件奶咖色絲綢罩衫。

郁嬌就著她的手穿上,在她替她綁腰前衣帶時,郁嬌溫和地註視著對方的眸子微笑:“謝謝。”

女傭不免臉紅。

她剛來郁家不久,聽聞這種豪門最是規矩多,裏面的主子更是各個吹毛求疵,難伺候得很。但這位郁嬌小姐,相處幾日下來,只覺她溫柔好相處。

說話行事都柔聲柔氣的,像是花房裏被精心呵護的郁金香,美麗又容易破碎,讓人忍不住照顧。

待客廳裏。

齊璟年等的時間不算太久。而且,他剛到郁家,下面的人便把精致的下午茶都給他備好了。

但桌上的紅茶他一口未動,止不住摩挲手背的動作暴露了他的心焦。

郁嬌站在門外他的視線盲區,看了會兒,才端起優雅的笑容,提裙邁步進去。

“璟年,你來了。”她的聲音軟軟的,嬌而不膩。

再配上那嬌美長相,像是一只漂亮的布偶貓,用毛茸茸的爪子在人心上輕撓。

齊璟年視線定格在她身上許久,才意識到自己行為不妥,輕咳了一聲掩飾道:“嬌嬌小姐。”

大家都這麽稱呼郁嬌。

她也當得這個“嬌”字,誰不知道,她是郁家上下都寵愛著的掌上明珠。

郁嬌隔座坐下,全神貫註地回視他。

明明是禮貌,卻看得齊璟年連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他四處慌亂,最後把視線落在了同郁嬌一起進來的劉媽身上。

郁嬌懂了他的意思:“劉媽,去把我的茶換成咖啡吧,放涼些再端來。”

“好的,嬌嬌小姐。”劉媽退出房間,卻沒替他們拉上門。

雖然這位齊少爺正和嬌嬌小姐談婚論嫁,但畢竟還沒有真的結婚,閉門獨處一室,傳出去恐怕不好。

“璟年,你有什麽就直說吧。”郁嬌見他有口難開,貼心地為他開了話題。

其實對方的來意她也能猜到七八。

齊家小公子找到真愛之女,意欲和郁家解除聯姻的事情,她也有些耳聞。

果然——

“嬌嬌小姐,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兒,但是愛情這個東西,誰都說不準。”

“我知道,出身在這樣家庭的我們,聯姻是責任。”

郁嬌輕皺眉頭,卻沒打斷他的話。

“如果我沒遇到那個人,我會接受這樣的安排,可是我遇到了她,所以我想爭一爭。”

“這事兒我自知理虧,所以還想請嬌嬌小姐幫幫我,成全我的愛情。”

不得不說,他口才不錯。

幾句話,表現得他紳士又深情。

再加上他清秀斯文的長相,和莊重得體的氣質,這副為愛折腰的模樣,多少女孩會為之傾心。

郁嬌似乎也有所觸動,一雙美目凝著他,卻泫然欲泣:“成全你的愛情,那我對你的愛又算什麽呢?”

齊璟年一時楞怔。

說他和郁嬌是青梅竹馬,也不過就是為齊郁兩家聯姻添上一筆美談。

雖然他們從小也算認識,但見面次數屈指可數。大多不過是宴會上跟在長輩身後點個頭碰個杯。

倒不想,她竟對自己還藏了這麽深的感情。

女人的心意對男人來說,是值得炫耀的戰利品,尤其還是漂亮女人。

郁嬌那可是出了名的美,圈裏的公子哥湊在一起,提起這位時,總不忘驚嘆她的長相。

如今美人含淚的模樣,直接明晃晃地在他面前,像是雨天裏被打濕的嬌花,仿佛下一秒就會碎掉,連看過來的眼神都好像含著春晨的早霧。

這比耳聽一萬句讚嘆都更具沖擊力。

到訪的目的才開了個頭,齊璟年就自亂陣腳。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知道心臟跟著亂。

這時,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來人是郁父的秘書。

雖然只是秘書,但沒人敢小看他。他參與郁家大小事務,連郁家兒女都要敬他三分。聽聞他從小就被郁家收養,由郁父親自培養,在目前郁家下任繼承人未定的情況下,他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二把手。

“郁秘書。”齊璟年起身,給了他該有的尊重。

但郁道卻沒理他,先在郁嬌面前恭敬俯身,將她的焦糖瑪奇朵放下:“大小姐。”

郁嬌掩面抹淚,朝他點點頭。

郁道這才直起身來,和齊璟年點頭致意:“齊少。”

而後只站在郁嬌身後,也不說話,就不怒自威。

都說郁嬌是郁家最疼愛的小女兒,這事兒果然不假。他不過到郁家不到半小時的功夫,郁父已經派郁道來替她坐鎮了。

“嬌嬌,”齊璟年的稱呼親近了不少,手上慌忙遞上張紙巾,“我不知道這些,抱歉。”

“沒事,我不怪你。怪我現在才有勇氣和你說。”郁嬌說,“你想爭,我也t想為自己爭一爭。”

她眸色認真,修長的手指捏住紙巾一角,紙巾柔軟的觸感滑過他的手心,惹起一陣癢。

齊璟年下意識握緊了手,卻什麽都沒抓住。

不知該再說些什麽,他只好幹咳兩聲,起身告辭離開。

郁宅大門一開,便是撲面而來的花香。園子裏請名師重工修建的幾座玻璃房裏,種滿了名貴的郁金香。

聽聞這都是郁嬌的父兄疼愛她,從世界各地為她尋回的花。

但齊璟年無心欣賞這奇觀美景,快步離開。

郁嬌滿眼深情地送走他的背影,這才轉過身來,神情卻變得格外冷漠。

正撞上郁道隱晦探究的目光。

“郁秘書,評價一下。”郁嬌把沒用的紙巾扔進垃圾桶。

“虛偽。”郁道輕啟薄唇。

明明自己想退婚,卻要人替他擋槍,還高舉真愛的大旗。

“自私。”

想把郁嬌拉近同一戰線,但連好處都不舍得主動拋出。

郁道頓了會兒,看了眼郁嬌,最後給出一個評價:“愚蠢。”

剛剛完全可以利用郁嬌深愛他這一點,利誘她幫忙,可他卻自己先動搖了。

郁道向來一針見血,一絲不茍得就像他身上從看不到一絲皺褶的西裝。

郁嬌卻笑:“誰問你這些了?我是問剛才我的演技怎麽樣?”

“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郁道雙手恭敬地奉上真絲絲絹。

郁嬌不滿他的說法。

擡手搭在絲絹上,纖長的食指隔著綢滑的布料輕點郁道的手心。

“要是郁秘書現在擠兩滴淚,紅著眼睛像被遺棄的小狗,我也不會拒絕你的請求的。”郁嬌不禁笑,“所以,眼淚是武器,但不是女人的。”

說罷捏起絲絹,抹幹凈臉上的淚痕,而後連同剛才對齊璟年的深情,一並扔入垃圾桶。

“等他把江林那塊地吐出來再說,張張嘴就想退婚,當我是慈善家?”

郁道頷首表示記下,而後把挑選禮服的平板放在她面前。

“郁總是讓我來和您說今晚的晚宴的。”說的是她父親。

很顯然,禮服已經叫人篩過一遍了,留下的全是端莊大氣的款式。

“這條吧。”郁嬌略看一眼,沒什麽挑選的心思。

她知道郁家需要她呈現出什麽模樣,指了條煙青色的長紗裙,優雅高貴沒有攻擊性。

“郁總很看重今晚的晚宴。”郁道只是傳話。

“知道。”郁嬌輕抿了口咖啡。

焦糖瑪奇朵放涼後甜膩味愈加明顯,郁嬌忍不住皺了眉。

退婚的事,沒人放在臺面上說,但不知是誰放出了風聲。

這個事情,郁嬌便成了郁家的臉面。

既不可失了尊嚴怨天尤人,但也不能太過灑脫,讓齊家占盡便宜。

郁嬌隨手拿起桌上的財經報紙。

關於齊家新勢銳不可擋的新聞占據了整幅主版,說的是大不了齊璟年幾歲的小叔齊冥曜。不起眼的角落還有條戲謔齊家內部關系的八卦:「姓齊心不齊」。

“到時你來家裏接我。”郁嬌頭也不擡。

“好的,大小姐。”郁道公事公辦完後,便轉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郁嬌突然出聲,讓他頓住了腳步。

“別和父親說。”

“哪句話?”

“你知道的,阿道。”她沒再喚他郁秘書,眸子裏也沒了溫順。

郁道頓了頓聲音,頷首表明:“大小姐對退婚的事情很傷心。”

下午。

郁嬌午睡剛醒,郁道已經提前把禮服和造型團隊一並帶到了郁家。

“大小姐,”郁道恭敬道,“聽聞齊少今晚會帶著那位出席。”

她沒想著今天這一次見面就讓齊璟年改變主意,但他這後手著實有些侮辱人了。未婚夫帶著現女友到宴,簡直就是把她的臉直接踩在地上。大家都樂意看到兩個女人爭風吃醋,互扯頭花,而罪魁禍首的男人卻美美隱身。

郁嬌掩住唇,似倦又似泣:“那我再睡會兒。”

郁道沒有阻攔。

身後等待多時的造型團隊你看看我看看你,猜測這位嬌滴滴的大小姐估計是因為未婚夫的事情傷心欲絕了。

但人在郁家,這些猜想他們只敢腹誹。

壓著宴會快開始的時間,郁嬌才出現。

好在她本身生得足夠漂亮,打扮不需花太多時間。

煙青色的紗裙映得她皮膚更加雪白,就不提這條高定禮服只對幾家金字塔尖尖上的貴客才開放了。

更值一提的是她脖頸上的那條鉆石項鏈,是上個月郁康安親自去蘇黎世拍下的。價值連城的寶貝,也不過就是送給他這位小女兒在某次宴會上作為陪襯而已。

郁道受郁康安的囑咐,開車護送她去宴會。

車內特調的檀香裊裊縈繞,本有靜心的功效,但此時卻安靜得讓人有些窒息。

郁道擡手松了松領帶,生硬地開口:“大小姐很漂亮。”

意思是今晚的她足夠艷壓全場,不必為其他事情煩心。

“我知道。”郁嬌明媚一笑,看起來並沒有受影響。

畢竟她今晚是否出席,表現得是大度還是吃醋,都在她未婚夫帶著女朋友參加宴會的這一刻起,就已經淪為笑話了。

已有好事的八卦營銷號戲說豪門狗血小說照進現實。

很顯然,她是經典的惡毒女配,阻礙豪門深情少爺和堅韌小白花女主修成正果,發揮著讓女主吃醋的工具人屬性,被男主狠狠打臉後,圍觀群眾拍手叫好:好爽好甜!

但和男主有聯姻關系是她唯一的原罪,甚至這個聯姻都與她的自由意志無關。

車子轉入地下車庫。

一輛顯眼的邁巴赫停在正中,外觀貴氣,頂奢內飾被譽為陸地頭等艙。而且昂貴還是其次,全球限量八臺的純血統老牌邁巴赫代表的可不止是有錢。

車位都被占得差不多,唯獨這車四周都空著。

倒不是這車多霸道,大抵是這車的奢華和裏面的貴人,都讓人唯恐避之不及。

人似乎還在車上,郁嬌盯著車窗看了許久,卻連人影輪廓都沒瞥見。

“是小齊總的車。”最優秀的秘書恰時地出聲。

郁嬌了然。

齊家勢頭正盛的有兩系,一邊是齊家正兒八經的長子齊明致,養出了個能力樣貌都算出眾的長孫,也就是齊璟年。還有一位是齊老的老來得子,齊冥曜。叔侄倆之間不過差了五六歲。

“停他旁邊。”郁嬌道。

郁道下意識踩了腳剎車:“大小姐……”

後面的話沒說,就被郁嬌一句輕飄飄的“嗯?”給擋了回去。

他聽從指示,奔馳穩穩地停靠在邁巴赫旁。

他下車,在後車門恭敬地請郁嬌下車。

郁嬌踩著高跟鞋,卻沒再給旁邊的邁巴赫一個眼神,提著裙擺,把停車場走得像星光璀璨的紅毯。

明明可以乘貴客梯直通宴會廳,但她卻偏走了後花園。

在寸土寸金的京北中心,竟然藏了一座偌大的園子,低調內斂的中國風設計,出自晚清名家之手。一步一景,一條幽深的鵝卵石小徑貫穿其中。

郁嬌腳上那雙高細跟,可是連沾水都嬌氣的奢華小羊皮,但她毫不心疼。

但這種專走紅毯的細跟可經不住折騰,鞋帶崩壞,郁嬌不小心崴了腳。

郁道虛扶著她坐在一旁的秋千上,視線落在她腳踝被鞋帶勒出的紅痕。憑著專業素養很快判斷出並無大礙後,便挪開目光,只餘恭敬:“大小姐,您在這兒等會兒,我去車上取備用鞋。”

郁嬌點頭,看他離開。

而後彎腰解開高跟鞋,隨意地丟在一旁,大剌剌地拉開裙擺,活動著酸痛的踝關節。

煙青薄紗下,纖腳未著寸縷,白得晃眼。

秋千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像是被晚風扶起。

直到一雙手工布洛克牛津鞋映入她的眼簾。

再往上看,利落的西裝褲包裹著筆直的長腿,一身黑,沒有任何多餘的配飾,卻肉眼可見得質地考究。

第一眼只覺貴氣,然後便是周身不教人親近的氣質。

特別在昏芒夜色中,他的沈默,愈加透著高不可攀。

郁嬌看不清他的神色,卻直覺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好奇,不是打量,只是懨懨地看過來。

只因她闖進了他的視線。

僅此而已。

她松開手裏的薄紗,白皙的腳往裙擺裏藏了藏,又朝人揚起一個惹憐惜的笑。

細軟白嫩的手指卻不自覺地攥緊秋千粗糙的麻繩,細細麻麻的癢疼她也絲毫沒察覺。

因為,她等的那個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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