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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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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

孟雲禾感到十分驚訝, 原先的孟雲枝自持名門貴女的身份,何時口出過這等子穢語?如今的孟雲枝,倒顯得像個低俗的市井婦人般了。

“枝姐兒!”趙氏立馬呵斥了孟雲枝, “說話講究著場合,如今燁哥兒和杏姐兒還在,你休要汙言穢語。”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孟雲枝面色一沈, 將筷子“啪”地一聲放下,“三妹妹, 你那丈夫如今在那麽遠的地方, 他又不是個老實的,說不定外面已然妻妾成群, 孩子說不定都有好幾個了。你又何苦為他守身如玉, 我看吶, 反正趙淮書還念著你, 你何不趁此機會與他再續前緣?”

“孟雲枝!”趙氏厲呵一聲,猛地站起身來,“你若是來找事的, 立馬滾,不要在這裏隨便辱人清白!”

“你們才是一家子!”孟雲枝也站起來,歇斯底裏地尖叫, “我又沒有說錯!那司鶴霄生得如此醜陋,既然三妹妹委屈了自個兒替我嫁過去,我自然不能叫三妹妹那麽難受,我也應將自己的丈夫與她同享啊!”

“不許你說我姐姐!”孟錦燁也惱了, “當初是你用那等子陰私手段陷害我姐姐, 才使得她與你換親的,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如今不如意了,照著我姐姐撒什麽氣!”

“我得了便宜還賣乖?”孟雲枝冷笑,“是,我是個大惡人,生生拆散了這一對神仙眷侶,如今那趙淮書處處與我作對,不聽我的!我看他心裏念著的分明就是孟雲禾!反正那司鶴霄也不知道如今死沒死外頭,我不如就做個好人成全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不許你辱我父親!”司語舟眉頭一皺,“你如此胡言亂語,就算你是母親的姐姐,國公府也不會放過你!”

“呵,我道是誰,原來是。”孟雲枝臉上的笑容一下子陰惻惻起來,“原來是國公府的那個野種啊。”

“紫英,飛霞,”趙氏被孟雲枝氣的心口疼,“快將二姑奶奶拉出去,不要再叫她在這撒潑,孟雲枝,這裏頭的人沒有一個對不住你,你在這裏發什麽瘋!你既然如此不在意我們之間的母女情,日後,你再也莫要回孟家了!”

“我偏不走!我不好過,你們又憑什麽好過!”

孟雲枝像一頭發瘋的母獅一般,紫英和飛霞根本拽不住她。

孟雲禾擔心地看向司語舟,沒想到司語舟正巧也朝她看了過來,似是讀懂了她心裏的擔憂,司語舟朝她笑了笑,還拉住了她的手。

“母親,我沒事,我才不在意那個瘋女人怎麽說呢。”

孟雲禾只覺一陣揪心般的疼痛,她本來覺得孟雲枝畢竟是趙氏的女兒,想給趙氏留著面子,可如今孟雲枝都欺悔到舟哥兒頭上來了。

孟雲禾冷靜地站起身來,看向氣得捂住胸口的趙氏,臉色漲紅的孟錦燁和孟雲杏,再看向不敢說話的許姨娘,最後看向歇斯底裏的孟雲枝。

“孟雲枝,怕是你搞錯了自己的位置吧,你憑什麽覺得,我需要你來可憐?”

“呵。”孟雲枝推開紫英和飛霞,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要我將話挑明嗎?孟雲禾,趙淮書喜歡你,我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我瞧不上司鶴霄,他生得青面獠牙,還弄出了一個孽種來。趙淮書從小一直喜歡我,自從你出現他便對我不退避三舍,是你搶了我的東西。如今,我與他雖結為了夫妻,可他日日臉上不高興,還不肯聽我的用功讀書,這樣下去能有什麽出息!我分明是為他好啊,他一點兒都不識得我的苦心,現在還日日不敢歸家,天天躲在外頭,誰知道他在外頭幹什麽呢!反正孟雲禾你現在也沒有男人,那趙淮書是不是去找你了呢?”

“孟雲枝,你真的貪得無厭,不知滿足!”趙氏扶著桌子,氣的渾身發抖,“我早就提醒過你,書哥兒他不是讀書的料,你若想要前途,就不要選書哥兒!是你自己一意孤行,叫我對不起了雲禾,讓她頂替你嫁去了國公府!如今你又要我對不起我哥哥和嫂子,你將昌興伯府折騰的不成樣子,逼的書哥兒根本無法回家,還亂插手湘姐兒的婚事,想將她嫁去給一個游手好閑的鰥夫!我嫂子不過是說了你兩句,你居然敢跟她動手!你叫我如何有顏面面對趙家!你現在在婆家無法無天,觸了黴頭就回來尋老太太,老太太目光短淺,只會教你一昧驕橫,你如今越發的不成了樣子!”

“鰥夫怎麽了,母親當時不也給我找了個有孩子的男人嗎?”孟雲枝冷冷一笑,“換了倒是正好,如今我瞧著孟雲禾與這小野種相處的甚是不錯,可真是一位慈母啊。”

孟雲禾捂住司語舟的耳朵,將銀屏招呼過來:“先將舟哥兒領下去。”

司語舟卻搖了搖頭:“我沒事,母親,我要留下來,同你一起。”

“這些你現在還不能聽。”孟雲禾不理會瘋癲的孟雲枝,耐心地對司語舟說,“雖然我知曉你生性堅強,並不懼怕這些惡語中傷,但這些話會臟了我們的耳朵,不聽也罷。”

司語舟卻再次搖了搖頭:“我今日瞧見她怎麽傷害我們,日後才能一筆筆討回來,母親,我已經長大了。”

孟雲禾一楞,沒料到司語舟會這樣說,孟雲枝見孟雲禾不答話,只顧著理會那個小野種,頓時感覺自己又看到了平日裏那個漠視自己的趙淮書,孟雲枝直接走上前來想要拉孟雲禾:“說話啊你!”

只是孟雲枝的手還沒碰到孟雲禾,便有一股大力拽住她,毫不留情地將她丟了出去。

孟雲枝狼狽地摔到地上,頭上的步搖都甩脫了出去,她憤怒地擡頭,只見眼前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修長的身影。

孟雲禾也驚訝地擡頭,只見眼前的男子穿著雨過天青色燙金碎紋圓領袍,頭上卻帶著長鬥笠,瞧起來...他雖換了衣裳,但分明就是那個今日在甜香記幫她的男子!

“你是誰!孟雲禾,這不會是你姘頭吧!”孟雲枝猖狂地尖叫起來,“一個陌生男人居然能踏進孟家,這是瘋了不成!孟雲禾,我就知你不會這麽老實,那司鶴霄又老又醜,你也終是按捺不住寂寞了,我回去便告訴趙淮書,你還瞧不上他那等子弱雞呢!”

“孟雲枝,你滿心齷齪,就當這世間之人都同你一樣齷齪嗎?”孟雲禾冷笑,“我當日既與趙淮書解除了婚約,這輩子就不可能再與他有任何瓜葛,是你自己心胸狹隘,疑神疑鬼。而且,我現在是國公府當家的大奶奶,比你身份尊貴多了,若要可憐,也該是我可憐你,怎麽都輪不到你在這幫我作主!”

孟雲禾知曉孟雲枝最在意什麽,如今既已撕破了臉,便直往孟雲枝心頭上紮,絲毫不再留情。

果然,孟雲枝聽見這話就受不了了,掙紮著想起來:“孟雲禾,你不過是一個庶女,我才是孟家的嫡出大小姐,你不過是撿了我不要的東西,你在這裏得意什麽...”

那身姿高挑的神秘男子突然出聲笑了。

他擡手,將頭上的鬥笠摘了下來,趙氏雖惱孟雲枝荒唐,但更害怕這突然闖進來的陌生男子意圖不軌,剛想出聲呵斥這男子,就將這男子摘掉了遮擋,趙氏的話頓時塞在了口中。

這...怎麽看也不像是個壞人吧?

孟雲禾也看呆了。

眼前的男子美得不似真人,他身姿修長,如庭前松樹一般儀態端正,神姿高徹;眉宇軒昂,恰如朝霞孤映,目光朗朗,欲邀明月入懷;鼻梁高挺,姿儀若雲出岫山,峰披煙霧;那兩抹薄唇更如雪上杏色,似能將這世間所有風流佳話都點綴其上。

然而他雖生了一張如玉般的春山之面,但那面部的輪廓卻如刀削斧刻,利落分明,倒為這男子添上了幾點英氣,叫他整個人軒然霞舉,又如松間水月一般英姿灑落,威儀秀逸。

在場眾人鴉雀無聲,直到司語舟一聲歡欣的呼喊打破了這片寂靜。

“父親!”

男子一笑,蹲下挺拔修長的身子,將司語舟抱了起來。

“父親,您回來了!”

父親?

孟雲禾僵硬地轉過脖子。

這麽說,這就是她那成婚一年多還素未謀面的丈夫了?

說好的青面獠牙,形狀可怖呢?

這傳言與現實相差也太大了吧!

司鶴霄抱著司語舟站起來,看向孟雲枝的一剎,那目光卻忽地冷了下來。

“趙大奶奶,你怕是沒弄清楚一件事,就算你不與我退婚,我也是請了人來與你退婚的。只是手底下人辦事不力,如今倒叫你反咬一口。而且我記得趙大奶奶芳齡也不小了,我只不過是比你長了三兩歲吧,若我是又老又醜,那只怕趙大奶奶也好不到哪裏去。”

孟雲枝已經全然失卻了言語能力,她楞楞地看著司鶴霄,已經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司鶴霄突然轉頭望向孟雲禾。

孟雲禾沒料到他突然看來,這突然間叫她多了一個老公,她真是好生不習慣,她只好朝司鶴霄訕訕一笑,略有些尷尬地說:“那你生舟哥兒生得挺早的哈...啊不對,不是你生的...”

孟雲禾丟臉丟的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也怨不得她此刻手足無措,這突然間將她認知裏一個青面獠牙的大妖怪換成如今眼前的這個絕世帥哥,任誰都要難以接受。

她那長了毛的老公呢!被眼前這個帥哥吃了嗎!

司鶴霄卻只是一笑,隨即拉起了孟雲禾的手。

“我之所以最終沒與孟家退婚,也是因了新娘換成了三姑娘的緣故。趙大奶奶,若是你再胡言亂語,出言汙蔑我國公府,我可就要稟明陛下,不介意拉你去刑部列出一份口供出來,將你的罪狀一條條列舉個清楚。”

孟雲枝到底是個女人家,聽了這話臉色煞白,再也不覆方才張牙舞爪的厲害姿態。

孟雲禾被他拉著手,也感覺十分別扭,但在人前又不好掙脫了去。

“孽女!你在小公爺面前如此丟臉!”

就在這時,孟二老爺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邊走邊喘著粗氣。

“賢婿,你怎麽走的如此之快,叫我怎麽追都追不上啊!”

司鶴霄對孟二老爺笑了笑:“我心中著急,生怕夫人被這孟家二小姐給欺負了去,因而便走得快了些,還請岳父見諒。”

孟二老爺臉色一變,心知司鶴霄這是在點他呢,雖然他不清楚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但聽得下人回稟,也能猜出一二來。孟二老爺在心裏直罵孟雲枝壞事,如今小公爺回了京,又被皇上重用,他心中正高興自己當初力保下了這麽一門親事,沒想到如今都被這孟雲枝攪合了!

“賢婿,你見諒,是我教女無方。”孟二老爺陪著笑臉,“這禾姐兒好不容易帶著孩子回一次娘家,居然被這孽女如此汙蔑,此事我定當嚴懲,絕不姑息!”

孟雲禾在暗自腹誹,難怪當初孟二老爺定要促成與國公府的親事,如今瞧著他對國公府的態度,確實是帶著些巴結的。

“父親如今倒是會見風使舵。”孟雲枝歪倒在地,風中殘燭般地笑起來。

“父親,我如今嫁的不如三妹妹好,倒是對你沒有一點利用價值了,我們孟家自詡百年詩書世家,你還不是一樣的對著旁人巴結奉承,好不丟臉!”

“孽障!”孟二老爺平日裏最在意的便是臉面,“你這孽障,在趙家大鬧一通,如今自己家的聲譽也不管不顧了,既然你這麽有本事,日後不要再踏進我們孟家一步!”

孟雲禾瞧著如今的場面,再看看趙氏難堪的神色...孟雲枝畢竟是趙氏的親女,想到趙氏往日裏對自己的照料,終究是於心不忍,這般想著,她伸手扯了扯司鶴霄的袖子。

“夫君。”

這兩個字一出門她感到渾身的別扭,但看到司鶴霄扭頭朝她看來,兩只眼睛都亮了起來。

孟雲禾硬著頭皮看向他:“不如我們先回國公府吧,這兒的事,自有父親和母親處置。”

司鶴霄笑得兩只眼睛彎彎的:“好。”

趙氏感激地看了孟雲禾一眼,孟雲禾朝孟二老爺道別:“父親,那夫子的事兒...”

“那事兒就不勞岳父大人操心了。”司鶴霄笑著說,“雲禾,恰巧我回來了,也給舟哥兒找到了夫子,不過還是要謝過岳父大人為此事奔前忙後,好不辛苦。”

孟二老爺只覺得滿頭是汗,這小公爺大抵是征戰沙場時間久的緣故,便是說些尋常的家常話,也會叫他覺得壓力倍增,再加之司鶴霄生得身材高大,叫孟二老爺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沒由來的矮上了好幾分。

“小公爺不必客氣,如今我們都是一家人了,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便是。”

司鶴霄又與孟二老爺客套了幾句,便帶著孟雲禾和司語舟離開了。司鶴霄剛走,孟二老爺就指揮著丫鬟仆婦將孟雲枝關了起來,許姨娘也帶著兩個孩子告辭離去,等做完這些,孟二老爺只覺得周身疲倦,好似打了一場惡戰一般。

趙氏也好了些,紫英卻還是不放心,差人去請大夫,看著發妻如今這疲憊虛弱的樣子,孟二老爺突然覺得於心不忍:“蘭芝...”

“太太,老太太派了人過來。”飛霞這時突然急匆匆地走進來。

趙氏看了孟二老爺一眼,只覺得身心俱疲:“老太太有何事?”

“老太太罵太太沒良心,光跟外人親近。”飛霞也看了孟二老爺一眼,似乎感到有些為趙氏委屈,“說...說您不心疼自己的閨女,不為二姑奶奶作主,還將她關了起來,她說您若是不管這事,她就豁出這張老臉去帶著二姑奶奶到趙家討公道。她還說您忤逆長輩,若是不放了二姑奶奶,就叫老爺休了你!”

“荒唐!”孟二老爺氣得使勁一拍桌子,“這老太太如今這麽好賴不分,她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多嗎!你去告訴老太太,莫要再插手孟雲枝的事,若是她再貿然插手,只怕我趙家會危及滿門!”

“是。”

飛霞垂首退去。

趙氏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麽,她揉著自己的眉心:“老爺都瞧見了吧?”

“蘭芝,你這些年辛苦了,母親她出身不高,許多事兒她並不懂。”孟二老爺心裏後悔,“這些年,她將枝姐兒養在身邊,我雖知不妥,卻因為當年你與我置氣之事,心裏一直賭著一口氣,便在枝姐兒這件事上撒手不管,不曾想老太太表面上將枝姐兒教導成了一個名門淑女,卻沒有教她修身養性,如今她心胸狹隘,不識大體...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當年我緩過來後,一直想要回枝姐兒,可老太太因那事惱了我,我早便跟你說過老太太氣量狹小,可老爺你因為自己的孝心,一直不幫著我說話。”趙氏也嘆了一口氣,“我不是不知道,老太太一直在枝姐兒面前說我不好,我也自知虧欠於她,所以千挑萬選,動用自己所有人脈,為她選了國公府的親事。我又不想著叫她攀富結貴,只是知她心高氣傲,唯有小公爺那等子有手段有戰功之人,才能壓得住她那副性子。可她一心覺得我是利用她的婚事來攀高枝兒,對我心存怨恨,偏生老太太也不幫著我,還縱容枝姐兒胡鬧...”

“蘭芝,都是我的錯!是我釀下了這惡果!”

過了這麽多年,孟二老爺終於肯向趙氏低頭了。

“當初你我夫妻情分正好,我卻沒受住柳姨娘的引誘,傷了你的心,後來柳姨娘生了哥兒,老太太更是借著她和二哥兒來打壓你。我雖娶了你,卻因你出身高門,一直心存自卑,當初也有打擊你氣焰的想法,於是我眼瞧著這一切卻並未出手相助...我明知你在意枝姐兒,卻還任由她養在老太太那裏...蘭芝,如今我都瞧見了,這枝姐兒現如今心性扭曲,卻是再也掰正不回來了!”

“枝姐兒,苓姐兒,都是被養壞了的孩子!”

趙氏聽見孟二老爺這番話,也是百感交集,曾經她日夜渴望聽見孟二老爺親口向她認錯,如今孟二老爺終於說出了這話,她卻覺得如千帆過盡,這已不是她所在意的東西了。

曾經她最在意的夫妻情分,如今已如過眼雲煙,她甚至覺得年少時的那個自己過於執拗,不懂變通,若是她當初不那麽固執,肯主動朝孟二老爺低低頭,也不至於將枝姐兒拱手讓人,如今將她教成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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