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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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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穆千凝原以為自己這後半夜會難以入睡的,可在這樣的情緒下,她仍是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等到醒來時,身邊早已空了。

看著大亮的天,她有瞬間的迷茫,但很快回過神來,想起夜裏的一切,不禁舉起自己的手。

當看見指尖一片白皙,沒有一點記憶中的血跡時,她整個人一怔。

“在看什麽?”

陛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穆千凝轉頭一看,才發現對方並沒有離開,只是先她一步起身更衣了。

“手怎麽了?”見她舉著手,劉淮在床邊坐下,順著她的指尖一握,將她的手納入掌心,“是哪兒不舒服?”

看著對方關切的眼神,穆千凝生出些不真實感。

怎麽看,陛下的氣色都很健康,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

可昨夜自己分明……

“發什麽呆?”見她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發呆,劉淮另一只手指尖輕觸她臉頰,“夜裏沒休息好?”

他以為穆千凝是沒睡好,誰知下一瞬對方抽走了被他握住的指尖,忽然起身。

“做什麽?!”

穆千凝伸手猛地揪住對方衣襟,眼見著就要將衣服扯開。

劉淮被她的舉動也弄得有些楞住,回過神來後,趕忙拉住她的手。

“婉婉,現在是白天!”

穆千凝卻充耳不聞,腦子裏只有昨夜自己摸到的血跡。

“你,快住手……別扯了。今日有朝會,一會兒朕來不及了……”

見怎麽說對方都不放手,劉淮沒辦法,只能攥住她的手腕,接著將她整個人壓在被子上。

“——!”

毫無準備的穆千凝背脊倒在床上,看著撐在自己上首的人,這才慢慢回過神來。

“陛下……”

劉淮眉心微皺,眼中擔憂愈發濃烈。

“婉婉,你怎麽了,神不守舍的?”

“我……”穆千凝想說什麽,視線一直落在對方心口處,似乎想從那兒看出什麽來。

劉淮見狀,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不明白她究竟想看什麽。

“到底怎麽了,一個晚上你怎麽變化這樣大?”

穆千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

方才她像是著了魔一樣,一心只想看對方心口究竟有沒有傷。

昨夜指尖觸碰到的黏膩而濕潤的觸感完全不像是夢。

而且她還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可後來不知怎的就睡過去了,醒來後指尖幹幹凈凈,什麽都沒有。

這讓她分不清究竟什麽才是真實。

“我、妾……”她感覺自己腦子有些混沌,半晌才找回自己聲音,“沒事,許是睡懵了,陛下恕罪。”

其實她想讓對方脫了衣衫讓看看的。

究竟心口有沒有傷。

可她不知道怎麽開口。

且方才陛下在她掙紮期間那樣用勁制住她,照著昨夜那樣的血跡,不存在一夜結痂,怎麽也該沁出血色來。

可眼下……

今日因著要臨朝聽政,陛下一襲白紗帽、白短裙衫,裏衣同下裳一樣也是素白色,眼下經過方才那一番動作,對方一身衣著還是白白凈凈,不見一點紅色。

“你臉色不好看。”見她說話吞吞吐吐,劉淮放開攥著她腕間的手,坐直身子,“婉婉,朕今日不去朝會了,這會兒就叫於勝傳尚藥局的人替你看診。”

聽得對方說取消朝會,穆千凝一下清醒過來。

“別!”她忙道,“妾沒事,陛下去上朝吧,妾自己休息會兒就好。”

“不行,你的臉色這樣蒼白,朕放不下心。”說著還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額間,確認溫度正常後才繼續道,“就這樣,朕傳尚藥局的人來。”

穆千凝拗不過對方,最終只能任由對方叫了尚藥局的侍禦醫來。

好在如她所言,她確實沒什麽問題,只是有些思慮過重。

侍禦醫診脈後,又細細問了她的情況,最終開了副安神的方子,囑咐說每日睡前喝,且要放松心情,不宜多思多慮。

侍禦醫看診完後便帶著醫佐回尚藥局配藥了。

聽得穆千凝確實沒什麽問題,劉淮才放下心來。

“是朕最近太忙了,陪你的時間都少了,才讓你多思多慮。”他說著拉過對方指尖,“婉婉,再等幾日,等這幾日忙完了,你想去哪兒,朕陪你去。”

方才侍禦醫說,穆千凝眼下適合多散散心,不宜拘在殿中不走動。

見對方緊張的模樣,穆千凝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麽。

這些日子她其實也沒多想,除了昨夜受了些驚嚇也沒別的了。

可方才侍禦醫問病情時,原本應當都說出來的她,卻下意識隱瞞了。

只說自己夜裏不知做了什麽可怕的夢,醒來全忘了。

“妾沒事的。”穆千凝想讓對方去上朝,不用陪她了,可對方堅持留下。

正在此時,於勝從殿外進來,小心提醒。

“陛下,宣政殿諸位大人們都候著了……”

顯然朝會不是說取消就取消的。

眼下朝臣都在等著了,天子也無合理的理由,再加上近來政務繁忙,於勝也是硬著頭皮才進來催的。

只是陛下聽後很是不耐,眉心狠狠皺起。

“不是說了?皇後身子不適,今日朝會取消,朕陪著皇後。”

“這……”

於勝皺起一張臉,也不敢對天子再說什麽,只得求助地看向穆千凝。

“陛下,去朝會吧。”穆千凝軟了聲音,“朝臣們都在等著您,您若不去,也該早說,諸位大人們都是早早便從府上趕來,還等著和您議政呢,今日不去,下回朝會又要五日後了。”

見對方遲疑,穆千凝便保證,“方才您也聽見了,妾身子並無大礙,只是思慮過重,您若不去朝會,妾怕是更要胡思亂想了,屆時病情又要加重。您不放心,散了朝再回來便是,妾就在這兒等著您,等您回來了陪妾一道賞景,可好?”

最終,在她的勸說下,劉淮還是去上朝了,去之前還特意叮囑,叫她等著自己。

另外又吩咐了於勝,叫對方派人去尚食局傳早膳,好讓穆千凝起身了便能用膳。

及至陛下離去,整個寢殿內安靜下來。

穆千凝靠在床邊,沒有馬上起身的打算。

“殿下,奴婢等伺候您更衣。”

因著彤雲昨夜便被遣回長安殿,眼下來伺候的是長安殿另外的宮娥。

見對方端了盥洗用具,身後跟著的人手中托著她今日要要穿的衣裳,穆千凝擺擺手。

“退下吧。”

她這會兒還是覺得腦子有些發懵,似乎只有方才勸天子去上朝時才清醒了會兒。

伺候的宮娥不敢多言,應了聲後便小心退出寢殿。

及至沒了人,只剩下自己後,穆千凝才能專心回憶起昨夜的事。

昨夜和方才陛下的模樣舉動。

不知不覺,她甚至覺得昨晚只怕真的是夢。

只是夢得比較真實罷了。

“唉……”半晌,她緩緩嘆口氣,揉了揉發脹的額間,“許是睡前想太多了才會做這樣的夢。”

昨夜入睡前,她一直惦記著吃的菜和那杯酒裏的血腥味。

想來日有所思,才導致了夢裏以為陛下心口受了傷。

想想也是,心間那樣重要的位置,一個不慎便會要命。

怎麽也不會……

穆千凝的思緒忽然停了下來。

因為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很淡,卻很熟悉。

這是昨夜她入睡前不曾嗅到的。

和……

和去歲陛下特意派人送來的香,味道很像。

那香說是安神助眠的,穆千凝得了後也很是用了一段時日,可每每早晨起來總覺得腦子混沌,夜裏更是反覆做夢,醒了也不知究竟夢見了什麽,後來香逐漸用完了,她也沒想著去問陛下再要一份。

因而有大半年不曾點那個香了。

可眼下這殿裏淡淡的異香,一下讓她回憶起當初長安殿燃香的日子。

心中不由地疑惑。

於是她起身,在寢殿裏尋找起來。

半晌,在寢殿外側的窗子下,找到個精致的鎏金小香爐。

可打開後裏面卻幹幹凈凈,只有白凈的底灰,鋪的平平整整,看上去像是不曾燃過香的樣子。

她舉起湊近嗅了嗅,確實什麽都沒聞到。

只有底灰自帶的香味。

而這時殿內方才那股幽香似乎又不沒了,穆千凝細細嗅了半晌,也沒能聞到方才的味道。

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近日真的想法太多,導致五感都出現幻覺了。

最終,什麽都沒找到她只能接受是自己太過敏感。

正打算喚人進來洗漱更衣,卻因為將那小香爐放回桌上時,手下沒穩,致使香爐掉在地上,滾落在窗邊的柵足案下方,爐子的底灰撒了一地。

殿內沒人,穆千凝想著也就是順手的事,於是也沒叫人進來,自己直接蹲下身,想將那香爐撿起來。

誰知香爐滾落得太靠裏面,她光蹲下還是夠不著,只能整個人往下,身子往柵足案裏探。

費了一番功夫才夠到那香爐,指尖一勾,香爐便到了自己掌心。

至於那散落的底灰,她也顧不了了,想著回頭再叫人打掃就是,於是打算退出起身。

誰知沒預估好柵足案的高度和寬度,在拿到香爐後,她往後退了兩退,猛地一擡頭,整個人撞上紅木的柵足案上。

“嘶——”

疼得她又低下頭,另一只手捂住自己額頭。

真要命,腦子混混沌沌,連撿個東西都能撞到。

緩了幾息後,穆千凝怕自己又撞到桌子,於是轉過頭看,打算看著柵足案底部退出去,誰知這一看,竟讓她看到了震驚的東西。

-

候在殿外的宮娥很快被叫進去替皇後更衣洗漱,不知怎的,往日看起來很是和善的皇後,今日臉色格外沈沈,以前一雙總是神采奕奕的雙眸如今顯得有些暗,洗漱更衣全程不發一言。

及至收拾好後,對方並沒打算留在金鑾禦苑,連陛下特意叫尚食局送來的早膳都沒用。

“回長安殿。”

一行人有些懵然,卻不敢多問,忙跟著她出了寢殿。

殿外有禦前的宮人候著,眼見皇後出來,忙問是否有什麽吩咐,得知對方要離開這兒回長安殿後,趕忙提了句。

“殿下,方才陛下走時,說散了朝便回來。”

眼下皇後離去,回頭陛下回來了,見不著對方,苦的可是他們。

皇後聽後卻沒什麽反應,只是說了句,“我有事要回長安殿,待陛下散了朝,你們跟陛下說一句。若陛下要尋我,讓他去長安殿。”

這一句話說的生硬,聽起來像是心情很不好。

禦前的人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後,不禁楞住,回過神來時,對方卻已經走遠,唯餘下一道背影。

“這、這算什麽事,可怎麽好!”

這邊,穆千凝坐了輦轎匆匆回到長安殿,很快一頭紮進寢殿中,吩咐了誰也不讓打擾,就叫人將殿門關上。

她回到自己內寢,在妝奩臺上翻箱倒櫃,最終在妝奩最底下的隔層中,翻到了那原先天子叫人送來的香。

此時唯有底部餘下一點點細碎的粉末。

穆千凝將原本的香擱下,從袖中摸出一條並不算大的黑檀臥香爐。

這是她在金鑾禦苑寢殿那柵足案下的隔層中發現的。

她將其也打開,放在原本自己的那個香盒旁。

肉眼看去,兩個香並沒有什麽共同之處。

那原本還沒用完的香碎呈淡褐色,而臥香爐中是已經燃盡了的灰白的灰燼。

穆千凝看著兩個香許久,最終摸出放在妝奩旁的火折子,點燃了自己原本剩下的那一點點香。

慢慢地,淺淡的幽香從裊裊升起,那褐色的香碎經過火的炙烤,逐漸變得灰白。

穆千凝嗅了嗅燃著的香,又嗅了嗅臥香爐裏的灰燼。

隨著香味逐漸擴散,那熟悉的昏昏沈沈的感覺再次襲來。

“……”

穆千凝唇瓣逐漸抿起,指尖也不受控制地慢慢掐緊。

她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什麽。

這一年來發生的事在腦海不停地浮現,一件件走馬觀花似的。

穆千凝看著香碎裏星星點點的火,忽然反應過來。

她迅速從妝奩中拿出一直釵,將燃了一半的火光壓滅後蓋上盒子。

接著揚聲喚了在外候著的人進來。

“叫彤雲來伺候。”

有些事,她不知道,但彤雲未必不知道。

穆千凝還記得,昨夜對方跟著她去金鑾禦苑時,是怎樣害怕發抖的。

好好的人,怎麽會變成那樣?

她之前竟從未深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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