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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言定幹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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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言定幹戈

從朔方大營直走到戎軍駐地,路途不算很遠,但為避嫌疑,她不得不繞了一點彎路。趕馬到達目的地時,天色已將薄暮。

上官陵跟著戎族士兵進了大帳,只覺一陣腥膻味撲鼻而來。她擡目一望,便見帳中有幾名大漢,俱是橫眉抱臂站在那裏。唯有當中一人,大馬金刀地坐著,手持一把牛耳尖刀,面前架著火盆和羊肉。

想來便是戎王了。

“你是桓國派來的?”那戎王開門見山地道,“我這裏不歡迎桓國人,見一個殺一個。你竟然敢來送死?”他哧哧陰笑了兩聲,尖刀一揮:“來啊!”

“且慢!”

上官陵突然出聲打斷,雙目炯炯地對視著戎王,平靜而又字句清晰地道:“我不是桓國人。”

“我是昭國人。”

“昭國?”戎族顯然對桓國之外的地方知之甚少,幾人一時反應不過來,神色間一片迷惑。

上官陵於是十分體貼地解釋:“昭國,是北桓的敵國。”

帳中眾人面面相覷,最後戎王狐疑地開口:“你是說,你是桓國的敵人?”

上官陵抿唇一笑:“可以這麽說。”

她原本就生得俊美,這一笑便連平素的冷肅之色也消退了,面容中透出一種耀目的光彩來。

那戎王被這一笑震了一瞬,又聽說她與桓國為敵,心內喜悅,便立刻換了一副神態語氣,大笑著招呼她道:“桓國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來啊,倒好酒來!小兄弟請坐!”

上官陵也不扭捏推辭,道一聲謝,便大大方方地坐了。

旁邊一名大漢似乎不滿自家大王如此輕信,暗地裏扯了扯戎王的衣袖。戎王回頭,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低聲道:“且聽他說些什麽。”於是轉回頭來笑問:“你們昭國和桓國有什麽仇啊?”

上官陵聽到此問,臉龐的線條驀然繃緊,修眉凝蹙了起來,眸中流露出不可抑止的慍怒之色:“他們攻打過我們,搶走了大片土地,還強行帶走了我國公主!”

“哦?”戎王與身邊那人對視一眼,悄悄點頭:“果然如此,還真是深仇大恨。”心裏已有一半相信,又恐怕對方是桓國故意派來虛張聲勢恐嚇自己的,眼珠左右一轉,出言探問道:“這桓國真的有這麽厲害?我們常年和他們打仗,同樣也沒能討得多少便宜。”

“其實也不是他們有多厲害。”上官陵卻並沒有繼續鼓吹北桓的強悍,反而收斂了怒容,淡淡道:“只是因為我國當時不了解他們的情況。”她話鋒一轉,忽道:“所以,我實在不願看見您重蹈我國的覆轍啊!”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戎王不禁奇怪:“什麽意思?”

“貴族常年在這一帶游蕩,這裏的桓國將士與你們打了很久的交道,對你們十分了解,倚仗朔方一帶天然有利的地勢和作戰經驗,你們當然討不到好處。”上官陵分析道,“大王何不離開這裏,繞去東邊?桓國東北的地形平緩易攻,且那裏的守衛從來沒有和你們接觸過,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以貴族的驍勇,定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東邊?不行不行!”戎王連連擺手,“東邊是烏奴的地盤,我們要過去,還得先和他們打一架!”

“所以說大王不了解情況,容易錯失良機。”上官陵一副惋惜的語氣,“烏奴月前剛被桓國打敗,撤去了北海。桓國原本駐東北的軍隊也因戰事結束撤走了大部分。大王不趁此時占領東邊,圖謀桓東,更待何時?”

戎王撫摸著胡須,沈默良久。上官陵正待開口,站在她近旁的一名大漢猛然喝道:“我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怎麽知道你不是來誆騙我們撤軍的?”

“我說的字字是真。”上官陵直視著他,眼神鎮定自若,“大王如若不信,盡可派人去東邊打探消息。”

古人無覆,洛城東。

城東有最淒清的湖景,湖畔有最寥落的園林。但即便最寥落的去處,也偶有熱鬧的時候。

“這可怎麽洗呀?”女孩子嬉笑著從房門裏追出來,一個趔趄撞到前邊的采棠身上,差點將可憐的小侍女撞了個嘴啃泥。采棠險險站穩腳跟,回過臉來央求:“拜托你了小公主,回屋玩去好嗎?我洗個硯臺而已,有什麽熱鬧可看的?”

“你洗呀!”沈安頎捂著臉笑,“你一個人待在外面多孤單,我陪你呀!”

自從弘恩寺實施禁令,沈安頤便每日在自己住所抄寫剩餘的經卷,雖然往來交送麻煩了些,但有闊別多年的小妹每日伴在身邊,卻也平添幾分溫暖慰藉。唯一的麻煩是沈安頎初來乍到,看到什麽都好奇,連見采棠替姐姐洗筆硯都要顛兒顛兒地湊上去。

采棠頭痛,卻也無法可想,只得不作理會,快步走到墨池邊打算趕緊洗完了事,誰知才將硯臺放到水中,耳邊又炸開一聲歡呼。

“啊呀好可愛!”沈安頎一臉興奮地撲了過來,忙忙地捋袖子,“我來洗我來洗!”

原來那洗硯池中養著幾尾魚,硯臺一浸入池水,便在水波中暈綻開朵朵墨花,如夏天的雨雲一般,那魚就仿佛在層層墨雲下空游,別有一番奇妙意趣。采棠是看慣了的,倒不覺如何,沈安頎卻是頭回見到,新鮮非常,不管不顧一把將硯臺從采棠手裏奪了過去,在池水裏來回攪蕩,極其開懷,格格笑個不停。

采棠一看這小祖宗哪裏是要認真洗硯的樣子,怕她玩壞,急道:“你這樣不行,積墨洗不掉,還要把硯弄糟!等我拿木炭和皂莢來!”

沈安頎全當耳旁風,趴在池沿邊看水中漾開的絲縷墨跡,如煙似霧,繚繞著墨暈中忽隱忽現的魚尾,正玩得開心,忽覺指尖觸處粗糙不平,拿起來一看,卻是硯石底面刻了幾行字。

“置之冰凝,淒然似秋;噓之露泫,熙然似春。唯有德以自潤,能不言而治人。”她對著念了一遍,詫怪道:“這是什麽呀?”

“這是硯銘。”素手纖纖,不聲不響地伸過來拿走了她手中硯石。

“姐姐?”

沈安頤將她從墨池邊拉了起來,彎腰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很無奈又很溫柔地責怪:“這石頭池子冰冷的,當心玩著涼了。”說著拉過她被水浸得如紫芽姜般通紅的小手,低頭呵了一口氣,握在自己手心裏輕輕地搓揉。

沈安頎滿不在乎,依然沈浸於發現新事物的樂趣,甜笑著擡頭:“姐姐,什麽是硯銘啊?”

“就是刻在硯臺上,記錄硯石特色的文字,一般硯臺上都有。”沈安頤仔細地幫她搓著手,隨口解釋了幾句,突然有點疑惑:“安頎,你在宮裏都不讀書寫字麽?”

“書也讀,字也會寫幾個。不過女孩兒家嘛,還是做針黹女紅的時候多!”

沈安頤怔了怔,這才想起依昭王宮中習俗,公主們的主業並不在於文墨,而自己若不是由於殷王後篤信佛法,常被委任替她抄寫經文,大概也沒有多少機會接觸桓王宮中字帖書籍。

女子通曉書理,究竟又有何用呢?

莫名的,她心裏忽而生出一點難受和孤清,凝視著親妹的眼神,也仿佛蒙了一層沈安頎看不懂的惘然。

“姐姐,你怎麽了?”沈安頎雖不懂,心思卻畢竟細膩,見狀連忙關切。

沈安頤淡笑著搖了搖頭,拉著她在幾步外的石凳上坐下,替她將鬢發輕掠至耳後:“安頎,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過幾天我正好要進宮請安,屆時我會請求王後派可靠的人送你回家。我不在你身邊,你可要好好保護自己,除了直接負責護送的人,其餘的人誰也不要相信。”

“啊?姐姐不和我一起走嗎?”沈安頎本來聽到回家還很高興,結果聽到後一半頓時洩了氣,“我瞞著外公跑出來,就是為了帶姐姐回家啊!那個大個子要不說能帶我來找姐姐,我才不跟他跑這麽遠的路呢!腳都快磨破了……姐姐你又把我一個人送回去,那我不是白花了這麽多力氣?姐姐……你,你跟我一起走嘛!”

“小公主,您就別說傻話了。”沈安頤還未答語,便聽采棠的聲音插了進來,“我們公主要是這麽容易就能走,我早就攛掇她跑路了。”她走過來把手裏拎著的小簍子放在石桌上,一邊往外拿東西一邊說話,語氣悶悶而又不平。

沈安頤便笑著打趣:“看,采棠都比你懂事。”

“公主!”采棠著惱地跺腳,“什麽叫‘都’?好像我原本很不懂事一樣。”

“我不管我不管嘛!”沈安頎執拗地捂住耳朵,一頭紮進沈安頤懷裏,抽噎著道:“我……我很想姐姐。可,可你連多陪我一天都不肯,這麽著急送我走……”

沈安頤心中一痛,抱著她柔聲勸慰:“我也希望陪你在一處,可你留在這裏,真的不安全,我沒法放心。”

“你不放心我在你身邊,倒放心把我交給不認識的人!”

“這……”沈安頤猛咬住唇瓣,悄然低了眉眼,纖密羽睫如迎風蟬翼,難以自禁地顫動。她何嘗真的放心將親妹交托他人之手?可是……

“我孤身在外,沒有可以信托的人。若不借助他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朔方城外大營。

“將軍!”一名軍卒飛奔進帳,“稟將軍!戎族撤兵了!”

木幾旁對弈的兩人互看了一眼,謝琬將手中棋子一扔,站起身問:“真的?”

“真的!”報信的軍卒喜不自勝,“我們眼睜睜看見的!派出去的探馬回報,確實是撤走了!”

謝琬不可置信地回頭去看上官陵,那人卻似事不關己一般,神色悠閑地打量著棋盤,聞訊只回眸向她輕輕一笑。

“公子真乃神人!”謝琬三步並作兩步跨近前來,一把握住她,心情有些難以按捺的激動:“此番退敵,公子功不可沒!不知公子是如何使他們不戰自退的?”

“也不過是陳明利害,讓他們覺得撤退是最好的選擇。”上官陵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語調謙和,“主要還是將軍英勇,眾軍士用命,在下怎敢居功?”

“公子不必過謙。”謝琬笑道,“公子是難得的人才,在下回成洛後,定要向龍門舉薦公子!”

當今之世,各國為了壯大自身力量,紛紛設立了薦閣搜羅察舉人才。與昭國執符臺、長楊登臨閣相似,龍門天闕作為北桓薦閣,所推舉的人才能夠直達天聽,但考察標準也是一等一的嚴格,洛中士子每每望其門而難入,欲求一紙薦書而不可得。

誰知上官陵聽到這話,非但沒有露出喜色,反而微微斂容。

謝琬一詫:“怎麽?公子不願?”

“將軍,”上官陵一瞬不瞬地註視著她,沈聲道:“在下有一事相請。”

“什麽事?”

“將軍回去後,切莫向任何人提起在下的事。”

謝琬愈發不解:“這是為何?”

上官陵負手而起,長嘆了一口氣。

“將軍不知,在下原是昭國大夫。”她眉宇微蹙,神色間似有倦意,“這次來北桓本就是避禍出朝,若竟讓昭王得知在下還曾為將軍劃策,上官陵只怕死無葬身之地。”

謝琬神情震了震。這幾日相處中,她能感覺到上官陵不像普通的旅客,卻沒想到對方原本就是一國大夫。她雖受官不久,但也並非對朝堂傾軋之事全無耳聞,看著上官陵微郁的模樣,也能稍稍想見其中艱險。少頃,她平覆了心中波瀾,寬慰道:“何至於呢?桓昭之戰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何須如此避忌?”

“話雖如此,畢竟人言可畏,何況君心難測。”

“也是……”謝琬嘀咕著,思來想去也別無他法,只好道:“你放心,我不對人提起便是。”

“如此多謝。”上官陵唇角細揚,“戰事既了,將軍也可早日回家與家人團聚。這些士兵和你一起走嗎?”

“哦不,他們大多是當地和附近的子弟,留下一部人馬守城,其餘人就地解散回家。”

“那很好,省了顛沛之苦。”上官陵頷首低喃了一句,擡起頭來拱手道:“叨擾許久,在下也該告辭了。將軍路上保重。”

“公子來去自如,真是令人羨慕。”謝琬一笑,“若不是這裏還有些餘事,定要拉著你同行。”邊說邊挽了她,手臂一伸:“我送公子出去,請!”

鉤陳宮。

“公主!公主留步!”

千機公主的視線從咫尺之遙的宮門上收回,落在眼前攔路的小內侍身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本公主給母後請安,憑你也敢攔我?”

“奴婢不敢,但娘娘不在宮中,請公主暫回玉駕。”

“不在宮中?那去哪兒了?”

“奴婢,奴婢不知。”

小內侍戰戰兢兢,看千機公主柳眉一豎,只當她立刻就要發作起來,卻忽見她轉了臉色,輕輕一哼,平了聲氣道:“那也無妨,我就去宮裏等著,等母後回來。”

“不不不公主,您,您不能進去!”小內侍臉色驚惶,竟已急出了一頭汗來。千機公主眼一瞇,不悅之情溢於言表:“怎麽?怕我偷了什麽寶貝不成?當賊一樣防著?”

“奴婢,奴婢不敢啊!”小內侍撲通跪倒在地上,死死拽著她的長裙下擺,磕頭連連,“實在是……是娘娘走之前交代的,她不在宮裏的時候,不許任何人進來。您也知道娘娘的脾氣,奴婢們也只能照辦。還請,還請公主發個慈悲,體諒體諒奴婢們……”

千機公主被他求告得心煩意亂,她一向高傲,更不願一直在王後宮門口和個太監糾纏鬥嘴惹人笑話,便煩躁地揮揮手:“好了好了,我走就是了。你也給我起來,別搞得像我欺負你似的!”

小內侍眉開眼笑地從地上爬起來,千機公主瞪他一眼,一拉裙擺轉身,說走就走。

端如是溫馴的,千機公主要來她就陪著來,要走也就跟著走,絕不多置一詞,直到跟著千機公主拐進一條窄巷時,方才突然意識到不對:“公主,這不是回咱們宮裏的路。”

“回宮幹什麽?”千機公主餘氣未消,隨腳亂踢著石板,“我就到處走走散心,不行啊?”

端如只好忍笑應著:“行……”

主仆兩個一前一後,才剛走出十來步遠,忽見墻裏走出一名宮女,手裏捧著一個盒子,和二人相向走來。二人心下大奇,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側墻面上開了一扇小門。

雙方相距得近了,千機公主認出來人:“這不是母後宮裏的繡珠麽?”

繡珠擡頭見是她,臉色刷的一白,眼眶張得老大,眼珠都不轉了:“公主……您,您怎麽會在這兒?這裏不是您該走的路。”

“本公主愛走哪條路走哪條。”千機公主不鹹不淡地說著話,手卻已經極快地摸上她懷裏的盒子,剛掀開寸許,繡珠便慌忙伸手“啪”地按了回去,飛快往側邊一讓,彎了彎腰道:“那公主請便,奴婢,奴婢先行告退。”

千機公主眼神陡利,正要開口,卻似想起什麽,微微壓下了眼皮,笑道:“行,你去吧。”

繡珠如蒙大赦地應了一聲,腳不沾地地走了。

這會兒便連端如也覺察出異樣來,望向身旁主人:“公主,這……”

千機公主沈下臉色:“我先回朱雀宮。端如,你在這附近候著,看她回來就領她來見我。”

“是。”

千機公主的朱雀宮,堪稱桓王宮中最華美的所在。宮人們私下提起千機公主本人時或許臧否不一,但若提起朱雀宮,卻無不神往歆羨,都道王後娘娘待千機公主勝似親生,各地買來貢來的珍玩奇器,除了大王那裏,都第一個送到朱雀宮。至於其他瓔花寶珞等物,更是四季不缺,件件極品,將個朱雀宮裝飾得如瑤池仙殿一般。

然而此刻,坐在這“仙殿”裏的千機公主,臉色卻委實不怎麽好看。

“公主。”端如走進殿來,身後跟著誠惶誠恐的繡珠。後者偷眼打量了一下別無他人的宮殿,在坐榻前惶惑地跪下:“見過公主。”

“說吧,”千機公主直截了當,“那盒子裏裝的是什麽?送到哪兒去了?幹什麽用的?”

繡珠身上一個激靈,低垂著頭頸道:“奴婢不知。”

千機公主冷笑:“我看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想活了。”

繡珠遲疑地捏了片刻手指,囁嚅著開口:“是……是一些香囊,送去外面市集上,賣了換錢。”

“我看著也像。”千機公主點點頭,隨即嗤道:“這可奇了,我們宮裏就拮據到這地步?堂堂王後宮中,還需要賣針線換錢用?”她突然拍案而起,一步逼到繡珠面前,拎起她的衣領喝道:“你說不說實話?!”

繡珠不防她瞬間變臉,毫無準備之下對上她聲色俱厲的模樣,直要嚇破膽,頓時就哭了出來,口不擇言地道:“公主,公主饒過奴婢!奴婢若敢洩露一個字,娘娘非殺了奴婢不可!”

千機公主一把抄起針線笸裏的剪刀,壓著她的脖子怒道:“你要不說,本公主現在就殺了你!”

“公主饒命!”繡珠涕淚交橫,顫著嗓子道:“的確……的確是讓送到宮外賣的,至於做什麽用,奴婢不知。只是聽玄晞王子說過……”

“說過什麽?”

“說什麽只要這東西起效,太子活不過十天……”

千機公主的眼神驀然凍住。

“送了多少出去?”

“玄晞王子說這材料難找得很,一共只有三十六個……”

千機公主不說話,目睛不動地盯著她,繡珠啼哭得更兇了,淚眼模糊地告饒:“公主……公主饒命!別的奴婢什麽都不知道了。”

“哼。”千機公主松開她,“今天的事別告訴母後,知道吧?不然第一個受罰的可是你自己。”隨手拿起茶幾上一只碧玉獅子撂在她懷裏:“賞你的,滾吧。”

“謝公主開恩!謝公主!”繡珠轉悲為喜,爬起來抹抹眼淚,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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