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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枝繁的腳步被這道聲音絆住,再也邁不動一步,她眼眶突然有些酸脹,緩了一會,她才轉過身。

陳漾邁著急促的步子往她這邊走,走近了,葉枝繁才聽見他粗重的喘息,和他潮濕的頭發。

她沒忍住,擡手幫他擦了擦,問:“外面下雨了嗎?”

“不是。”陳漾緩了兩秒,才說:“下雪了。”

“下的大嗎?”葉枝繁說:“我剛來的時候還沒下。”

陳漾說:“挺大的。”

“哦。”葉枝繁說:“陳漾,謝謝你來送我,是景言告訴你的吧,我都說了讓他別……”

陳漾出聲打斷她:“葉枝繁,我在你心裏就這麽不重要的嗎?”

葉枝繁惘然。

陳漾看了她半晌,再出聲,聲音便有些啞:“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跟我好好的告個別,都不行嗎?”

“對不起啊。”葉枝繁垂眼,看向地面,她聲音很小:“事發挺突然的。”

此刻,機場依舊人潮湧動,所有人都形色匆忙,只有他們站在原地,相對而沈默著。

過了很久,陳漾突然問她:“葉枝繁,你喜歡我嗎,哪怕一丁點也行。”

葉枝繁壓制住心頭的顫動,她輕吸一口氣,擡眼看向他,語氣冷靜而克制:“陳漾,在這個唯己主義的年代,喜歡抵不了萬難,它抵不了我們之間的千山萬水,抵不了我們之間三千多公裏的距離,更抵不過我們的家人朋友,理想抱負。”

“所以,喜歡……最沒用了。”

陳漾呆了半分鐘,他側過臉,用手覆在眼睛上好一會,等他再看向葉枝繁時,眼眶濕潤,眼尾燙紅。

葉枝繁緩慢的擡起胳膊,用大拇指去揩他的眼尾,“陳漾,到此為止了,我們都往前走,別回頭了。”

陳漾唇形緊繃,抿成了一條線,不發一言,任她溫柔的擦拭著。

機場的廣播裏,很快又響起航班要停止檢票的播報。

葉枝繁雙手垂回身側,說:“陳漾,再見了。”

陳漾扭過頭去,似乎在忍耐什麽,他脖頸上青筋暴起,雙手垂在身側,捏成了拳。葉枝繁等待幾秒,陳漾依舊倔強的不肯看她,葉枝繁沒在猶豫,拖著行李箱,往檢票口去。

一轉身,她眼前瞬間模糊,臉頰潮濕一片。

“葉枝繁,你要好好生活。”

她聽見陳漾在身後喊,她沒有回頭,隨意抹了把眼淚,加快腳步往前走。

她清楚,陳漾的軟弱會絆住她,她會妥協。

但她不甘心因此困住腳步,她有自己的生活、家人,也有她的理想、抱負,陳漾也有。

就像她跟陳漾說的那樣,這是一個唯己主義的年代,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涼薄的。沒有誰會為了誰打破固有的規則,更不會為誰停住腳步。

所以,這個年代,喜歡和愛,同樣是奢侈品。

她跟陳漾一樣,消費不起。

她就這樣洶湧的留著淚,沒有回頭,往前走著,走著,倔強的走著……

-

陳漾看著葉枝繁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宋景言安靜的站在一旁。

他覺得現在的陳漾沈默的異常。

陳漾站了好一會。

終於,宋景言忍不住了,他上前拍了拍陳漾的肩膀,“漾哥,我們也回去吧。”

陳漾沒動,眼神呆滯的看著前方。

宋景言沒再勸,站在他身側,陪著他。

突然,陳漾像是想起了什麽,他轉身,朝出站口飛奔。

宋景言反應不及,過了兩秒,他疾步跟上,“漾哥,你等等我。”

宋景言跑出出站口,看見陳漾在出站口外的一片空地上站著,他仰著頭,像是在望著什麽,更像是在等待什麽。

天空灰蒙蒙的,雪下小了一些,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臉上,又化開。

他仰著頭,像是沒什麽知覺似的,固執的看著天空的某個方向。

突然,頭頂劃過一聲轟鳴,宋景言仰頭看著陳漾目光所至的方向,一架白色的飛機劃過,他聽見陳漾說:“葉枝繁,再見。”

-

那天回去以後,葉枝繁直奔醫院,幸好,葉建國就醫及時,保住了性命。

葉枝繁在醫院陪房時,被醫生叫出走廊叮囑一番,醫生說葉建國年齡偏大,身邊一定得有人陪著,這次是運氣好,下次再有這種情況就不一定了。

葉枝繁點頭應承。

她回到病房,看著葉建國眼角的皺紋,和他紮滿針孔的手,眼淚止不住從眼眶湧出。

葉建國語氣卻依舊很嚴厲:“哭什麽哭,我還沒死呢?”

葉枝繁把頭埋在他胸口,哽咽的說:“爸,對不起。”

葉建國楞了一會,擡起那只還吊著藥瓶的手,無措的幫她擦著眼淚:“我又沒怪你。”

“我怪我自己。”葉枝繁吸著鼻子說:“以後我就留在春城陪你,不走了。”

葉建國像個孩子一樣,語氣欣喜的問:“真的?”

葉枝繁使勁的點頭,“真的,不離開了,不過以後掙不了大錢了。”

葉建國撫摸著她的頭發,笑著說:“沒事,我養你,爸有存款。”

葉枝繁擡起頭,笑起來,她笑的鼻涕泡都冒了出來,她一邊擦拭,一邊說:“爸,我啃老的時候,你可別後悔啊。”

葉建國說:“我後悔個屁,我攢錢還不都是為了你,不給你花給誰花。”

葉枝繁突然抱住葉建國,她把頭枕在葉建國的肩膀,葉建國身體先是僵硬了一下,隨後輕輕的拂拍著她的後背。

在葉枝繁的映像中,葉建國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嚴父的形象,她很少跟葉建國有過如此親密接觸,別說葉建國不適應,她也適應了好一會。

她說:“爸,你真好。”

葉建國依舊輕撫著她的背,半晌才說:“我就你這麽一個女兒,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歲月改變了很多的東西,唯一沒有變化的,是葉建國對她的愛,不管是嚴厲的,還是溫柔的,本質結構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有愛她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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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建國出院後,葉枝繁悉心照顧了一陣子,等葉建國身體完全恢覆,她便專心抓起了事業。

恰巧,陳露那段時間來春城找她玩,聽到葉枝繁要創業後,想要出資與她合作。

葉枝繁有些猶豫,畢竟她聽說過很多人說,和朋友合夥,如果經營不善,會成為仇人。

她算了算開設攝像工作室所需要的投入的成本,她手裏的資金是足夠的,可一旦全部投入,她手裏便沒了活動資金。

最終,陳露又再三保證絕不參與後期創作,只管理經營。

葉枝繁略微一思考,還是同意了。

那段時間,兩人為了工作室能在年後順利開張,忙的不可開交,不斷的在網上尋找租房信息,看到有合適的,便去現場實地考察。

兩人大概看了□□間房屋後,最終確定了下來,新工作室位於春城商業中心的一家寫字樓上,有兩百多平,屋內有著巨大的落地窗,寬敞明亮,透過窗戶可以看見樓下的春江,和車水馬龍的橋梁。

這個地段租金很貴,但地理位置好,周圍都是商圈,來往出行也很方便,離葉枝繁的家也不算遠,兩人一拍即合,當下簽了一年的租賃合同。

年尾了,裝修公司大多都放了假,兩人便商量年後再進行裝修。

臘月二十四,小年那天,宋景言來春城找她。

宋景言和她聊著一些她走之後的變化,當然不可避免的聊到了陳漾。

他說陳漾再她走後,頹廢了幾天後,便全身心投入工作。

葉枝繁只說那挺好的,人都得往前走。

宋景言沈默了一會,搖著頭說,不是這樣的,他覺得陳漾不似以前了,他說陳漾現在一心只有工作,像是一臺沒有生命的機器。

葉枝繁和宋景言沿著江邊的人行道往前走,她不敢多聽,自然的轉移了話題。

宋景言也沒在多說,順著她的話題接了下去。

葉枝繁帶著宋景言在春城玩了幾天,去了一些旅游景點,玩了幾天後,宋景言似乎覺得沒什麽意思,便回了新疆。

那晚回到家,葉枝繁躺在床上,失眠了。

她又想到了陳漾,極致的想。

葉枝繁這才意識到,前段時間因為忙碌,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陳漾了,剛回來的那幾天她幾乎每晚都會夢到陳漾。

忙碌的工作讓她沒有時間去想念,只有夜深人靜,情緒難抑的夜晚,她才會如此的,瘋狂的去想念陳漾。

陳漾,過得還好嗎?

她明明是知道的,宋景言說了,陳漾過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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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家裏只有她跟葉建國兩個人,葉建國做了一大桌的菜,門上貼上了鮮艷的紅色對聯,家裏也被葉建國從市場買來的裝飾物,擺滿了邊邊角角。

電視裏放著春晚節目,兩人開了白酒,葉枝繁小酌了一杯,沒敢多喝,葉建國很高興,多喝了幾杯,喝醉了,他便回房間睡覺去。

葉枝繁泡了杯熱茶,捧著茶杯去了陽臺,月亮暈晃晃的,和她在紮萘村看到的不太一樣,沒有那麽圓,那麽明亮,也沒有那麽近。

但她還是看了很久,很久。

冬天的春城很冷,凍的她耳朵都紅了,沒了知覺,她也舍不得進去。

這可能是她和陳漾在平行的時空,唯一可以看到相同物體。

零點。

城市的中心準時炸開煙花,樓下響起了跨年的歡呼聲。

她仰頭對著月亮說:“陳漾,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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