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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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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以裴凝鶯所說,謝亶給了她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後,他希望她告訴他答案。

於是,在那一日後的第三天,裴凝鶯去見了謝亶。

裴府與謝府僅隔著一條街,相見不難,謝亶邀她在上次的酒樓相見。

裴凝鶯進入酒樓,被侍從安排著引入二樓雅室。

雅室內,窗牖大開,樓外風雨交加,可天空又掛著一輪金陽,雨絲掠過陽光,斜打在窗框上。

湛藍的空中,有一道若隱若現的虹彩。

謝亶正坐在窗邊,出神地看著那道天虹,他額角的發絲都沾上銀點。

聽到開門聲,謝亶轉身過來,見裴凝鶯來了,展出一個很大的笑,嘴角情不自禁地揚飛,“凝鶯,你打算好了麽?”

裴凝鶯走到他對面的椅子坐下,“是,打算好了,我可以跟你走。”

謝亶頓時眼睛都亮了,“當真?那我們現在就走,我現在就帶你離開。”

裴凝鶯柔笑著搖頭,“在此之前,我要先知道你怎麽帶我走,我不喜歡迷茫和未知。”

“好,我告訴你,”謝亶激動得握住她的手。他覺得,裴凝鶯的手是塞雪般的瑩白與柔軟,只恨不得能一直牽過她,再也再也不放開。

謝亶:“我先帶你下山澗,從山澗道去到江的另一邊,那邊把守的人少,我派人接應你出去,再為你尋戶貼,喬裝身份,此後便可以出鎮湖,至於最終往哪裏去,你說了算。”

裴凝鶯盯著被握住的那雙手,心中忽然生出幾分厭惡,想抽離,但她按下心思。

她端出期待的模樣,彎唇問:“可尋了戶貼,與我樣貌對不上可怎麽辦呢?”

謝亶:“不用擔心,我有辦法。”

裴凝鶯微張大眼睛,眸中掬著光點,“什麽辦法還能喬裝身份,難不成是什麽易容術?”

“差不多罷,只是沒那麽神奇,”謝亶的註意力全在裴凝鶯的笑容上,魂兒都要被勾走了。

過了一會,謝亶終於說出內心藏了許久的話:“只是你跟我走,到時還會有許多人,他們見識淺薄,見到你難免會丟了分寸失了禮儀,你需得與我扮作夫妻,這樣,他們便不會對你有旁的心思。”

裴凝鶯還沒來得及回答,門突然被猛地敲響,謝亶煩躁地皺眉,“誰人?”

一個侍從從外入內,一臉著急,正要說什麽,裴凝鶯擡眸,伸了另一只沒被謝亶拉過的手,貼上他的臉。

謝亶楞了一下,隨後趕緊轉頭呵斥侍從,“滾出去!”

侍從立在原地,焦得嘴巴反覆張閉。

“滾!聽不到嗎?”

侍從只得連忙點頭退出去。

裴凝鶯回答了方才的問題,柔柔說道:“好,我答應你。可是,我怕黃林黨。”

謝亶:“你不必怕他們,我可以散教。”

“嗯?”裴凝鶯驚訝,“散教?什麽意思?”

“凝鶯,黃林黨不單是地痞,我出資建了場所,安排人教他們習武做功,很快他們就是服從於我們的死士!可如果你實在害怕,我可以就地散了他們。”

此時此刻,一切都已了然。

裴凝鶯聽完,依舊追問:“你哪來的錢?”

謝亶跟著她的話,步步作答:“謝家生意昌盛,與鎮湖各大行業都有聯系,向各業供應外地原料,我提高了轉運價格罷了,那些錢便是拿來調教死士的。”

“死士?謝亶,你和柳竹洸學的這招?”

裴凝鶯問得太過詳細,謝亶終於覺出隱隱的怪異,他試探:“凝鶯,你問這些做什麽?你無需擔心,只要跟著我走就好了。”

裴凝鶯將手抽了回來,搖了搖蛇玉鐲子,鐲子上的四個小銀鈴互相碰撞,觸發鈴內的小機關,頃刻間,四個小銀鈴一齊落地,傳出聲聲不絕的脆響。

隨著鈴響,門被撞開,一枚暗鏢直沖他的右臂而來。謝亶頓時瞪大眼,飛快站起,伸手去抓她的胳膊,門外又飛進一枚暗鏢,穩穩刺穿他的手心。

趁他吃痛之際,裴凝鶯以迅雷之勢一腳踹上他的膝彎,他就這麽直直跪下。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眨眼間。

她唇邊微小的弧度消失殆盡,冷眼垂看謝亶,“做什麽?自然是本宮要問清罪證,將你繩之以法。”

門外闖進一批著黑衣的持刀人,三兩步跑到裴凝鶯身邊,將她護在身後,又有幾個人持刀架上謝亶的脖子。

樓下一陣騷亂,銀器相撞,不過短短一會,一堆人被擒著跪在一樓的大堂。

謝亶方才的話,所有的番子廠衛,還有不知藏哪兒的暗衛都聽見了,他的話幾乎就是認罪。

樓下手下被擒,又有人傳報柳竹洸已死,山谷上的據點被圍,是仇凜英親自帶人圍了據點,就地正法。

山谷之上,血流成河。

謝亶兩手被反縛,一手還流著鮮血,他擡頭,死死地盯著裴凝鶯。

他已經知道沒有反抗之力,只是沒想到,他那麽相信的人,居然全是詐他的,他如何甘心。

謝亶嘶啞著聲痛斥:“裴凝鶯,我與你相識十六年,求娶你兩次,我對你一片真心,黃林黨也是為你而建,你知道當我得知你當上皇後之時的興奮麽?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回門,我要帶你走,帶你跑,你卻這般騙我。”

裴凝鶯取出手帕,來回擦拭被謝亶握過的手,用冰冷的眼神居高臨下地看他:“你愛慕我,我便要嫁給你?你想帶我走,我便乖乖和你走?謝亶,自以為是。

你聚集地痞,擾亂市場,縱容手下搶劫燒掠,鬧得鎮湖,江南,甚至全國上下不得安寧!謝家數十年以來的清明商名,被你毀於一旦。”

謝亶顫抖起來,或許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可笑,有多幼稚,抖著抖著,他忽然笑起來,用膝蓋挪動,跌跌撞撞向裴凝鶯跪爬著過去。

“可是凝鶯,我是真心喜歡你,你走的這一年,我日日夜夜都想著你,連做夢都全是你,你就這樣欺騙我?”

裴凝鶯沒有及時理他,而是轉向一旁一個身材高大的番子。話本裏說東廠的人手段毒辣,身上全是暗器火折子,隨時隨地都能給人上刑。

她問:“大哥,你有火折子麽?”

她忽然冒出的一句話,把氣氛攪得更加詭異,和不可理解。

出於尊敬,他沒有露出疑惑的神情,而是馬上掏了個火折子給她。

裴凝鶯謝過,點起火,一把燒了手帕。

手帕的最後一絲線被燒盡,她才慢悠悠看向謝亶,語氣隨意,“對啊,本宮就是騙你。本宮可從不信男人嘴裏的喜歡與想念,你若有本事,何不帶著雄獅殺入京城?地痞流氓算什麽,只會給本宮添堵的狗東西。”

她的話像一桶冰水,徹底澆滅了謝亶的心,又將他狠狠拖入冰潭,再也無法起身。

可他不死心,他覺得她必須對他有所情誼,哪怕只有一點。

謝亶跪在地上,吃力地仰頭看裴凝鶯,“仇閹狗逼你的是不是?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仇閹狗他禍亂朝政,威脅你,是不是!?對,對,必然是他,必然是他這個閹狗所為!若沒有他——”

裴凝鶯的目光緩緩移到他臉上。

她的反應讓他再次有了希望。

“啪!”

一巴掌,謝亶整個人側栽,後腦勺撞到桌角,砸得滿頭血淋淋。

裴凝鶯的力氣在女娘中已不算小,打他時,真是使了吃奶的勁兒。

他靠在桌腳,嘴角滲著一絲血,喘著粗氣,任她如何發洩。

她挑起謝亶的下巴,讓他看向自己。

裴凝鶯的眼神越來越寒涼,徹骨的凜意叫他覺得陌生,“仇凜英做的事,哪件比你更禍害百姓?這一巴掌,是你對本宮不敬,是你禍國害民,是你出言不遜!若再讓本宮從你嘴裏聽到這字,休怪本宮不念同鄉舊情。”

她轉身,“將他帶走,交給你們掌印全權處理。”

謝亶總算明白什麽意思了,迷茫的眼裏,他看見裴凝鶯向外走,窗外的光為她鍍上金明聖神的光輝。他所愛慕數餘年的人,因為自己的荒謬行為,徹底決裂。

十六年以來,從未見過她動怒,即便是裴老爺打了她,也不見她怨恨。

可她如今竟然為了一個閹人,打他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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