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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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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裴凝鶯怔在原地,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可偏偏仇凜英說這話時神情自然,好似那話就是家常問好。

狗妖喜歡聽人罵他麽?

真是有病。

偏偏她現在不能說他,給他惹毛了那下場,嘖嘖!

裴凝鶯逐漸相信小丫鬟嘴裏的,老祖宗有怪癖。

“主子,水燒好了,您現在沐浴還是待會?”浮桃敲了敲門,在門外說道。

裴凝鶯看著仇凜英,猶豫一會,道:“待會罷。”

仇凜英找了處椅子坐下,裴凝鶯卻站著不動,兩人沈默著。

這樣的無聲中流轉著些許尷尬,裴凝鶯少有的寡言讓仇凜英不太適應。

這氣氛甚至沒有兩人在榻上演戲騙刺客那時融洽。

裴凝鶯自然也感覺出來了,強迫自己走到他身後去,試探問:“老祖宗,我給你捏捏肩?”

聽到這陌生的稱呼,仇凜英怔楞了下,旋即垂眼,“隨你。”

聽聽這語氣!

好冷淡哦。

裴凝鶯不說話,為他捏肩,小心地避開他受傷的位置。

力度很小,和以前一樣爛透的哄騙技術,連捏肩都捏不好。

可每當仇凜英看到裴凝鶯時,又不想去指責了。這本是他有錯在先,他哪能夠因些雜事去怪她。

雖然有錯,但仇凜英不後悔這麽做,倘若他一開先沒有扮成許肆,那她也絕不會接近他。

此際,仇凜英那些骯臟扭曲的想法又纏繞蔓生。

他是殘缺身,不錯,可除此以外,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給她。

可那捏肩的人正想著宵夜吃什麽呢,哪知道椅子上這人心裏想法來回輪了八百遍。

仇凜英覆上他肩的手,她的手帶著涼意,細嫩的皮膚柔化心間。

裴凝鶯停了動作,便見仇凜英牽起她的手站了起來。

仇凜英步步逼近她,她疑惑著,不自覺地後退。

狗妖性情大變了!他要殺她了!

裴凝鶯後退著,直到腰間抵到桌沿,無路可退,她小心問:“老祖宗……?”

仇凜英靠近她,她立馬閉眼。

他要殺她了!

但仇凜英沒有殺裴凝鶯,只是將手繞至她的後頸,“我現在,做什麽也都可以嗎?”

裴凝鶯擡眸看他,微微點頭,“可以。”

仇凜英眼神晦暗,她是半點沒看出來他的心思,他問:“做什麽都不會討厭我嗎?”

“我怎麽會討厭老祖宗呢。”裴凝鶯硬扯了一個笑。

“笑得真假,”仇凜英松開她。

仇凜英今夜的神情從進殿到現在,一直都淡淡的,眉間似乎還有些發愁,裴凝鶯自己把它理解為,她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惱羞成怒了。

不行,還不能跟他鬧翻,路還長,不管是老祖宗還是許肆公公,那都是裴凝鶯留的一手後路。

他不高興,她看出來了。

只是沒看出來他不高興的真正原因。

裴凝鶯仔細去想了下人和狗玩翻了,如何安慰狗的情緒。

那不就是陪它,和它說話,抱抱它摸摸它?

但裴凝鶯肯定不可以去摸摸仇凜英的,那真是跟閻王玩命。

於是,裴凝鶯唇畔翹起笑,走過去拉仇凜英的手,“老祖宗想做的事,我豈敢不應?這是實話,再說,我怎會討厭你呢!天底下所有人都討厭你,凝鶯也不會討厭你。”

仇凜英冷哼一聲撇過頭,“你的謊話數都數不清。”

狗脾氣還挺倔的。

該生氣的明明是她罷!

裴凝鶯才是真的惱羞成怒了,氣得眉頭皺起,她甩開仇凜英的手,“殺我吧!”

裴凝鶯裝得太不認真,從她展笑那一刻起,仇凜英就覺得很假,反而見她惱起來了,他才覺得真實。

陰暗又扭曲的想法早已遍地而生,如何按壓都無法止住。

仇凜英不想再抑制這想法,他將裴凝鶯按躺桌上,一手掌著她的腦袋,不讓桌子硌著她的頭。

他說不過裴凝鶯,只得告訴她:“以後再殺,現在不想。”

仇凜英俯身下去,身形的陰影籠罩裴凝鶯,裴凝鶯眨眨眼,似乎知道他要咬她了,便閉上眼。

仇凜英親吻上她的瑩白的頸膚,一點點往上,含過她微張的唇,舌尖試探深處的濕潤柔軟。

吸吮,碾磨。

裴凝鶯覺得,這樣全身靠在他的掌心有些難受,便將雙手纏繞上他的脖子借力。

每當裴凝鶯想要睜眼,仇凜英的另一只手就會捂上她的眼睛,她只能處於黑暗之中。

黑暗之外,是他不想讓人發現的失態。

迷離之際,裴凝鶯好像恍惚間聽到仇凜英說,

“裴家不會有事,不會有人知道的。”

.

日上三竿,飛雪止住,太陽高掛於山頭,殿外掃雪聲不斷,房外有嬉笑的聲音,是道軟糯糯的童聲。

裴凝鶯被吵醒了,她揉了揉胸口,帶起一陣酥痛。

狗咬人的地方更多了。

裴凝鶯穿好衣服,剛打開殿門,就聽到本嬉戲的童聲忽然哭起來。

她走出去一瞧,衛軾竟然坐在雪堆裏哭。

“我的小祖宗,你怎麽啦!”裴凝鶯連忙跑過去扶他站起來,他屁股都濕透了!

衛軾呱呱哭著,不時呱一聲,蟾蜍似的!

“我的小雪人!我的小雪人怎麽不在了!我把它放在鐵門裏面的!那天晚上看不清,我想著找個白天來一趟,可是它竟然不在了!嗚嗚嗚——”衛軾大哭起來,淚珠子串串地流。

裴凝鶯訝然,完了,那不是她踢了的那個麽?

她正經臉色,煞有其事地說:“小殿下,你那小雪人是不是堆了很久了?”

“對,很久了嗚嗚嗚。”

“你看,這就對了嘛,小雪人終究是小雪人,它會化的,會消失的,你再堆一個就好了。”

衛軾搖頭,“那不一樣!先前的是先前的,後來的是後來的,即便都是小雪人,即便一模一樣,可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裴凝鶯聽此,不說話了。

她覺得這話沒問題。

“小殿下,不要亂跑。”仇凜英沈著臉,抓過衛軾的小手,“不要一天到晚說胡話,叫人聽了倒笑話你。”

誰也不知道仇凜英什麽時候來的,走路跟鬼飄似的沒聲兒,更不會有人知道仇凜英把那些話都聽進去了。

衛軾可憐兮兮地扯住裴凝鶯的衣袖,“裴美人!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你還學會在她這耍賴皮了,”仇凜英冷眼看著衛軾,面上攜著陰郁。

裴凝鶯覺得自己有一點沒錯,那就是,仇凜英真的是個兇臉,老是一副家破人亡的表情。

裴凝鶯在腹誹,可仇凜英看出來了。

仇凜英接著瞥一眼裴凝鶯,裴凝鶯若無其事地看向遠處。

衛軾哭鬧著不要走,最終還是被仇凜英兇著帶走。

衛軾看著裴凝鶯。

好絕情的女人!

浮桃笑著看衛軾鬧騰仇凜英,倒覺得可溫馨了,卻不想,一轉頭瞬間沒了笑,滿臉憂愁。

蘿衣撐著鐵門,兩頰凹陷,兩眼空洞無神,就這麽盯著裴凝鶯。

他仍是宮女裝在身,盤著雙髻,只不過更加瘦弱單薄,風一吹就能倒。

浮桃想上前,卻又想著裴凝鶯曾訓她的話,她便默默退到殿裏去。

裴凝鶯獨自上前,睥他,“嫻妃娘娘肯放過你?”

蘿衣的眼珠動彈連下,恢覆了些神志,發白的唇啟合:“枯穗……是我放的。”

裴凝鶯不為所動,“我知道,所以?”

“火是我放的,嫻妃叫我放的。”

裴凝鶯擡眼,“告訴我,又想嫁禍給我?”

蘿衣猛地抓住鐵欄,聲音尖銳嘶啞:“不是的,我是想讓你替我求求情,我是被逼的!我不想死,老祖宗他、他馬上就要查到我了,你不是在萬歲爺跟前是個大紅人麽?”

裴凝鶯噗嗤一聲笑起來,全然沒有往常的嬌艷柔情,分明一張清冷疏遠的面孔,“你把我當什麽了,蘿衣。哦——或許你也不叫蘿衣,嫻妃娘娘禁足,你就有膽量跑來求我,嫻妃娘娘在勢,你便利用浮桃,嫁禍我。”

裴凝鶯當然知道蘿衣不是全程知情故意欺騙的,可當浮桃被人栽贓時,他一言不發,當有人叫他在菱荇殿內放不明的枯穗時,他乖乖照做。

一樁一件,裴凝鶯不能原諒。

蘿衣見狀,趕忙取了兩封信遞給裴凝鶯,一封是曾經裴家寄來的信,裴老爺足足罵她三頁那封,一封是她的回信。

裴凝鶯指尖撚過信,掃了眼,“娘娘這是把我樹成什麽天敵了,連信也要偷,也要攔?”

不難想,蘿衣是知道嫻妃靠不住,嫻妃也想要他命,他便叛主求生。

蘿衣緊張地看著裴凝鶯,裴凝鶯略彎下腰,上揚的唇角閃著耀眼的笑,“賣了你家主子,良心安在吶?”

蘿衣道:“嫻妃娘娘對奴才,只有利用。”

裴凝鶯肆無忌憚地笑起來,拖來一盆火,當著蘿衣的面撕碎信,丟進火盆裏。

火焰吞噬紙片,燃起點點黑斑。

她道:“你、嫻妃,對我又何嘗不是只有利用與陷害。求我不如去求老祖宗,他說了才作數,你同我講沒用,我只是無權無勢的裴美人。”

“小主這話不錯,倒是愛恨分明,令咱家刮目相看。”方揚快步走來,以粗麻繩反縛蘿衣雙手。

方揚對蘿衣道:“縱火犯,興許你求求咱家,咱家能輕刑相待?”

蘿衣不睬他,盯著裴凝鶯,終棄了希冀。

對於蘿衣,無需嚴刑拷打,恐嚇兩句就全招了,把所有話一吐為快後,瘋了。

玉觀聲來瞧過,他的確患有精神上的疾病。

燒文書閣,倒也不是針對仇凜英,蘿衣瘋癲之前說的內容,是閣裏有嫻妃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本意只是燒了那幾處東西,不曾想蘿衣一時瘋癥突發,一把火燒穿了文書閣。

可憐又可恨。

方揚拿不穩主意,問仇凜英:“吊著命還是就地誅殺?”

仇凜英想起那日浮桃求裴凝鶯所說的話,思索一陣,“留他半條命。”

仇凜英回房後,翻出他護下的殘頁,正是嫻妃想燒的東西。

他靜靜執著殘頁。

柳花寒,殺人總要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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