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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顏控馮霽雯”,眨眼間到明天就夠足足一年了。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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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霽雯擁著錦被坐起身來,朝著他就伸出手去。

和珅便笑著微彎下身,由她抱著。

“太妃不同意。”她環著他的腰身,臉貼在他身前,悶聲說道。

和珅一楞,柔聲問:“見著太妃了?”

“她哪裏肯見我……是傅恒夫人出面幫忙傳的話兒。”馮霽雯嘆著氣說道:“不同意也就罷了,竟還拿性命作要挾來嚇退我。你說這世間,有這麽做長輩的麽?”

和珅輕撫著她散著的青絲,安慰道:“法子咱們再另想——你莫非是因此一夜未睡?”

馮霽雯“嗯”了一聲。

和珅嘆了口氣,雙手扶著她的肩,讓她又重新躺了回去。

“先睡會兒。我讓廚房去備早飯,待用罷,再睡上半日,養一養精神。”和珅說話間,已經不容置喙地給馮霽雯掖好了被角。

剛要將帳子重新合上,卻被她拉住了手腕。

“爺陪我躺會兒吧?”

她的要求,和珅總是拒絕不得。

雖然也心知她與其說是黏著他撒嬌,更多是心疼他晝夜不分,想借機騙著他也稍作休息——可他就是不忍拒絕啊。

想著左右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總歸也要用罷早飯才走,和珅便除去了官袍,躺進了帳內。

夫妻二人相互依偎著,馮霽雯分外安心地閉上眼睛。

一覺醒來,不知是什麽時辰,睜開眼看,身邊已經空蕩一片。

小仙聽到動靜過來伺候,馮霽雯才知竟已過了午時,和珅見她睡得熟,便沒喊她起來用早飯,自己獨自吃了,便又趕去軍機房了。

小仙又說,馮英廉一個時辰前來過琉璃閣,非要找她,但聽丫鬟們說馮霽雯還睡著,竟也沒有糾纏,十分體貼地讓下人領著回去了,還大方得體地說讓她多睡會兒,他沒有要緊事。

馮霽雯聽完覺得莫名喜感,不由地笑了,起床梳洗罷,用了半碗著意加了珍珠粉的碧粳粥,梅花香餅吃了兩塊兒,幾樣小菜沒怎麽動,就凈了手漱了口,往馮英廉住著的春江居去了。

不巧的是,馮英廉剛好在睡午覺。

中毒之後,不光是腦子混亂,就連睡覺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馮舒志為了方便就近照看馮英廉,也住在春江居,他恰巧有話要跟馮霽雯說。

“長姐,今日小——志行來了。”他說:“姐夫不在家,你又貪睡到現在。我便沒有讓人去琉璃閣知會你。”

馮霽雯也不跟他解釋自己‘貪睡’的原因,只問:“他是來看錢先生?”

馮舒志點頭,“還帶了好些東西過來,吃用皆有,筆墨等物,還有一方好硯臺……並著一張京城房契,可是錢先生都不肯收。”

這些自然都是小野子跟馮舒志單獨說的,所以他才這般清楚。

馮霽雯琢磨了一下。

吃用便罷了,可還有投人所好的硯臺等物,只怕不是小野子一個人備下的。

還送了房契……大約是見錢應明鐵了心不會回王家,便退而求其次地給他置辦些家業,好將他留在京城,日後好做走動或是補償吧?

想必這些都是王傑大人的授意,只是借著小野子的手送出去。

可她能想得到,錢應明自然也能想得到,肯收才怪了。

馮霽雯不由就想到了昨日裏,小茶悄悄跟她說的那些話……

644 大結局(十八)

“奴婢當時聽著,錢先生竟連大聲兒說話都沒有。但臉色可嚇人了!一直沈著聲音質問些陳年舊事……”

“王傑夫人瞧著也可憐,只說什麽‘當年苦尋無果,澇災嚴重,都以為你們母子皆遭了不幸’……可又一個勁兒地認錯,眼淚都出來了,看得出她也是誠心悔過——她還要給錢先生跪下呢!被錢先生拉住了……”

“錢先生甩著袖子走了,眼睛也是紅紅的……”

“王傑夫人一直在亭子裏哭,帕子都濕透了,奴婢們也不知道該怎麽勸。”

這些是小茶當時去送茶水點心時所見所聞。

馮霽雯聽馮舒志又說了一會兒。

此時,丫鬟走了進來通傳,說是洛河來了。

馮霽雯一楞。

洛神醫怎麽突然來祖父這裏了?

“你讓人請的?”她下意識地看向馮舒志。

馮舒志卻也是一臉意外,並道:“別說不是我請的,我即便是請了,也沒這個本事能將人請動啊!”

這倒是……

馮霽雯連忙讓人請了洛河進來,交待丫鬟去換一壺新茶,又跟馮舒志一同起身相迎。

洛河似乎沒料到她也在,進了廳內背著手轉了一圈兒,才挑眉問:“病人呢?”

馮霽雯楞了一下,後連忙道:“祖父在睡午覺。”

“這個時辰睡什麽覺?呆癔癥,越睡越糊塗不懂嗎?應當多讓他開動開動腦子才對,你們這心也真是夠大的——”洛河皺著眉一通數落。

馮霽雯倒真不知這個病不能多睡,當下只道:“多謝神醫提醒,日後必當讓下人多做約束。”

見她這般好脾氣,洛河的臉色不自覺緩和了許多,卻藏著幾分不自在,咳了一聲,道:“將人喊醒,我替他診一診脈。”

馮舒志怔了一瞬,而後連忙快步跑去喊馮英廉起身。

馮霽雯大喜過望,雖一時摸不透洛河的用意,但也只是連聲道謝,一面請洛河入座。

她自然不會笨到去問洛河為何忽然改了主意這等不識趣的問題,只要洛河肯診、肯治,她必然是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走——面對此等脾性的長輩,她最該做的就是絕不多嘴。

如和珅所言,洛河若有目的,待時機到了,必然會自己開口。

馮英廉被突然喊醒,情緒不大好,加之對洛河頗有成見,診脈時全程和洛河吹胡子瞪眼。

當然,洛河也瞪他。

瞪歸瞪,卻可見洛河此番看診十分認真。

診完脈,又細觀了面、手、耳、唇、目……

馮霽雯眼見著洛河的眼神越來越莫測,最終將看診的手收了回來,起身走向盆架旁,取了皂莢凈手。

馮霽雯見狀,示意馮舒志先帶馮英廉去院子裏。

下人也被屏退下去,只留了小仙一人在旁伺候。

“神醫請坐。”馮霽雯沒急著發問。

洛河將手擦幹,坐了回去。

馮霽雯也坐了下來。

“此毒不單會致人癡傻,時日漸久,若不徹底清除,殘留體內必會引起其它病端,雖不致命,卻也免不了要大大折損壽命。”洛河不及她問,便說道。

馮霽雯只覺得心中重重往下一墜。

“神醫妙手回春,定有法子可解此毒。”她起身斂衽行禮,請求道:“晚輩知道神醫也有為難之處,本不該強求神醫破除規矩,可俗話也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且祖父一生清廉,晚年遭奸人所害,乃是人禍,而非天災,若有救治的法子,身為晚輩實在不敢不盡力而為——”

“行了。”洛河擡手打斷了她的話,“這病我有九成把握治得。只是……治病救人雖醫者本分,但我當初既已立下誓言,此生不再出手治病,若此番違背此誓出了手,此舉便在醫者之外了。”

換而言之,為馮英廉治病,不再是他身為醫者的本分。

“即便是醫者本分,被施救者也理應有所回報。”馮霽雯保證道:“無論神醫能否幫祖父解清此毒,晚輩們都必當銘記於心。”

只要洛河願意出手,酬謝必當百倍千倍給予,絕無二話。

不料洛河卻道:“我知道你們權大勢大,可我們洛家人向來也不是攀權附貴之人。至於金銀俗物,我也不放在眼中。”

這是何意?

起先先是暗示她救治馮英廉乃是‘本分之外’之事,現如今又道不稀罕他們以‘俗物’回報……

馮霽雯一面琢磨著,一面試探地問:“神醫有話不妨直言,只要晚輩做得到的,必然不敢推辭。”

洛河聞言眼睛總算亮了亮。

他等得就是這句話!

“我只要你們應允我一件事情!”他伸出食指比劃著。

“……不知是何事?”

“現在談這個還為時過早。”洛河已經神定氣閑地端了茶在手中,說道:“待我將病給治好了,你們再履行此諾也不遲。”

馮霽雯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與其說是做事講原則,洛河此時給她的感覺更像是‘生怕提前說了他們會不答應,不如等病治好了再說——畢竟病都給治了,他們總不能出爾反爾地耍無賴吧?’……

越是如此,她越是覺得事情不尋常。

意識到自己可能掉坑裏了,馮霽雯試圖想要挽救一下。

“不知此事可會違背人倫道義、處事原則、為官之道,或是會危及他人?”

“廢話!什麽都不違背,那這條件我提出來作何?”洛河顯得理直氣壯:“若真是什麽都不需要付出,那算什麽代價!”

馮霽雯一時無言相對。

她倒不是這個意思。

“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殺人放火的!”洛河補充一句。

然而這個保證也並不能讓馮霽雯就此安心。

畢竟這世上讓人無法辦到的事情不單單是殺人放火這兩例而已。

尤其是洛河這幅刻意賣關子的態度,尤為古怪。

“我說你還想不想救你家這位老頭子了?”見她遲疑,洛河搬出了馮英廉:“如今有機會讓你救你卻這般猶豫,這就是你的孝道嗎?”

“……”還道德綁架上了!

哪怕開價黃金萬兩,她猶豫了,那都算她不孝。

可關鍵還不是您在這兒故弄玄虛、挖坑的意圖實在太過明顯嗎!

645 大結局(十九)

但凡是表現地稍微隱晦一些,別讓她察覺的如此清晰強烈,也都不說什麽了……

“您別急。”馮霽雯耐著性子說道:“……此事不如待晚輩們仔細商議罷,再行答覆神醫?”

她目前也只能這麽說了。

洛河一聽險些要跳腳。

他就瞅準了馮霽雯比那個精得跟狐貍似得和珅好糊弄些呢!

“你自己的親祖父,治是不治,你都做不了主嗎?”他氣呼呼地瞪著馮霽雯。

他越是如此,馮霽雯越肯定自己的猜測……

“不是做不了主。”她解釋道:“事情不論大小,夫妻之間本該商議。您只管放心,今晚便能給您答覆。”

洛河見她拿定了主意,雖心有不甘,但也心知多說無益。

唯有氣不過地站起了身來,丟下一句:“只管商議罷!我可擺明了告訴你們,這個毒只有我解得了!你們只需好好想一想究竟要不要治!”

馮霽雯看著他的背影,一時哭笑不得。

還不是怪您演技太爛嗎!

但洛河這話,話糙理不糙。

說句不吉利的話,倘若今日祖父危在旦夕,她沒有考慮的餘地,必然會一口答應,明知是坑只怕也要毫不猶豫地往下跳。

只是祖父這病尚且‘拖得起’,她又這般瞻前顧後起來。

說白了,不同情況不同選擇,條件允許的時候,人人都想討價還價。

可面對洛河,似乎並沒有討價的餘地。

所以,她幾乎是別無選擇。

但即便如此,也擋不住她滿心的懷疑和不安所帶來的猶豫啊……

人心真是麻煩。

可和珅這顆人心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因昨晚熬了一夜,今日他回來的倒比往常早些,恰巧趕上了晚飯。

飯後,馮霽雯同他說起此事,並道出自己的層層想法,和珅聽罷,只有一句話:“直接答應了便是。”

“萬一他提什麽讓爺作難的條件呢?”總歸她擔心的是和珅,而非自己。

和珅卻搖頭道:“我認為倒不至於能讓咱們如何作難。”

馮霽雯嘆口氣。

“我也覺著洛神醫不是那等擅於玩弄心計之人。可若是正常提條件且罷了,這般神神秘秘,反倒顯得多麽‘居心叵測’一般。”

說到底,不就怕一個“萬一”嗎?

和珅似笑非笑,“總歸太岳父的病是一定要治的,對不對?”

馮霽雯毫不猶豫地點頭。

“若洛神醫提出的條件可為之,自該全力履行,是不是這個理兒?”

馮霽雯又點頭。

“若實在不可為之,倒也無法勉強,對麽?”

馮霽雯下意識地又點頭,下一瞬卻才遲遲理解透他的話!

什麽叫‘倒也無法勉強’……說白了就是先友好地答應下來,然後‘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咯?!

對於這種無賴的行為,和珅還給它找了一個極光明磊落的說辭——

“這叫盡力而行,見機行事。說到底,也是洛神醫剝奪了咱們的知情權在先。”

馮霽雯有些呆呆地看了他片刻之後,忽然生出了一種‘一語驚醒夢中人’的無恥覺悟來。

成親這麽久,她一直向他虛心學習,怎麽卻總是學不到精髓呢?

果然啊,人的煩惱太多,大多緣於腦子太靈活,思想覺悟太容易鉆死胡同!

這樣多好,兩全其美。

祖父的病既有得治了,她的心理壓力也解除了。

甚好,甚好。

只可憐了洛河本人,在聽到和珅夫婦點頭答應的消息之後,還大有一番陰謀得逞的得意姿態,晚上高興地獨自偷喝了半壺酒慶祝。

醉酒之後,嘴裏邊不停反覆念叨著一句話……

“阿蘊,我總算沒有辜負你的交待……你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

第二日,洛河便給馮英廉開了兩張藥方。

據稱,一張祛毒,一張調理,需每日相隔一個時辰分開服用,早晚各煎服一副。

馮霽雯再三吩咐下人小心記下,又交待了馮舒志多加留意。

此外,洛河更要每日替馮英廉針灸穴位。

馮英廉不願與洛河獨處一室,吵吵嚷嚷地非要熟悉的人在一旁陪著,否則如何都不肯配合。

洛河別無他法,也只有破除了行醫者施展獨門絕技時不得有外人旁觀的規矩。

反正一個規矩也是破,兩個規矩也是破……雖然這麽說,好像顯得他這天下第一神醫的規矩很不值錢似得,但誰讓他確實‘別有居心’呢?

……

午後,馮霽雯欲再去一趟大理寺。

有一個說辭,興許能誆得況太妃見上她一面——

便說程淵為了給太妃求情,被皇上罰了一百軍棍之後,由於調養不當、加上憂思過度,於昨夜不治……身亡了,他臨走前,給太妃留下了幾句臨終遺言,要馮霽雯務必傳達給她。

馮霽雯知道這麽說很不道德,可這辦法本身也不是她想的,而是出自程世伯本人!

傅恒夫人那日帶回的消息她自然要如實告知程世伯,程世伯得知太妃如此頑固,半是著急,半是恨鐵不成鋼,一急之下就冒出來了一句——“便跟她說我死了,有遺言留給她,看看她聽是不聽!”

馮霽雯不知道這是不是氣話,但她覺得這法子……興許好使!

而且可信度很高啊。

她發誓她這麽想絕對沒有詛咒程世伯的意思……

她就是覺得值得一試。

但臨要出門之前,阿桂府上的小姐章佳吉菱忽然來了府上拜訪。

一番招待下來,少不了就耽擱了近兩個時辰。

章佳吉菱走後,馮霽雯便立即動身去了大理寺。

和琳捧著一盒子精致的糕點,去找半夏。

這幾日半夏對他都愛答不理的,心裏頭也不知道究竟在氣些什麽,他也不知該如何化解,只能送些好吃的過來了。

半夏在院中擺弄著簸箕裏晾曬的草藥,聽到和琳的聲音,臉上一喜,回過頭去之時卻是面無表情。

“有事嗎?”

見她似乎還在生氣,和琳訕訕地笑了笑,道:“我這兒有幾樣兒極好吃的糕點,都是你愛吃的。”

說著,轉頭吩咐丫鬟去備碗碟。

半夏由他拉著去凈手,然後在堂中坐下。

她生性單純,又最是心軟,即便是心中有疙瘩,但見和琳如此,臉色也忍不住柔和了下來。

幾口點心吃下去,更是眼睛裏都有了軟糯的笑意。

“這是五味齋裏的點心啊。”確實是她最愛吃的。

見她開懷了許多,和琳笑著點頭。

“你……專程讓人去買的?”半夏語氣柔柔地問。

“不是啊。”和琳想也不想就搖了頭,笑著說:“這是阿桂府裏的二小姐剛剛送來的。”

646 大結局(二十)

“……”

半夏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我困了,你回去罷。”

和琳微微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怎麽忽然困了?”

不是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嗎?

他以往總聽人說女孩子變臉最快,往前他尚未見識過,今日總算是開了眼了……

“是糕點不合胃口?”他連連地問:“還是說我又說錯什麽話了?”

他好歹沒有就這麽信了她‘犯困’的說辭,但這也不是說他心思如何敏銳,而是……他眼瞧著半夏氣得眼睛都紅了。

半夏顯然還在強忍著,繃著聲音道:“走的時候,莫要忘了把人家送你的糕點一並拿走。”

她說著,站起了身就要往裏間去。

“到底怎麽了……你倒是跟我說說啊!”和琳上前攔住她的去路,滿臉著急地道:“我總覺得你近來對我有隔閡了,可這究竟是為什麽你也不說,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友誼的小船究竟為什麽突然翻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聽他這麽一說,半夏再也忍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故意尋我開心?”

她本是氣急了,可奈何江南口音柔軟,一雙又圓又黑的眼睛裏此時蓄滿淚水,睫毛都濕透了,竟是怎麽瞧也瞧不出半分攻擊性來,反而令人心生憐愛。

“我怎麽會呢!你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你別哭啊!”和琳手忙腳亂,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男女之防,擡了袖子就要替她擦眼淚。

半夏卻後退一步,拿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直直地瞪著他。

“我分明很好哄的,你拿著糕點來,我便不氣了,還覺得那日莫名對你發脾氣,有些對不住你……可你呢?你是誠心哄我嗎?你這……分明是存心氣我!”

“你在說什麽啊……我、我是真的覺得你喜歡吃五味齋的點心,立即就給你送來了,怎成了你口中的存心氣你了?”

和琳是徹徹底底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覺得仿佛是在聽天書一般!

“那晚我都、我都……”半夏難以啟齒,只哭著道:“你明知我介意她……還將她送你的點心拿來給我,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她越說越委屈,愈發心酸又羞於言說,幹脆轉身背過他,捂著臉哭了起來。

和琳無法回答她那個“真傻還是假傻”的問題,揣著一腔混亂錯綜的想法,想要上前安慰她,但又怕再次惹惱了她。

他腦子裏現在最多的就是那句‘你明知我介意她’……

他覺得自己好像領會到了什麽,但又覺得似乎領會錯了。

“你……你且等一等!先別哭!”他匆匆丟下這麽一句,竟是轉身疾步離開了。

半夏聽到腳步聲漸遠,捂著臉的手適才放下來,而轉身這一瞧只見和琳已是徹底沒了人影,她半是覺得莫名,半是覺得委屈更甚,怔楞了片刻後,竟是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和琳一路直奔琉璃閣而去。

劉全這兩日養好傷剛開始出來做事,此時恰巧親自來琉璃閣送東西,見自家二爺腳下生風一般,連忙迎上前去。

“大哥呢?我有要緊事找他!”

“二爺糊塗了罷?這個時辰大爺哪裏能得空在家裏閑著啊?您這是出什麽要緊的事情了?”

和琳“啪”地一聲在腦門兒拍了一下。

他真的是急糊塗了,一心只覺得想找大哥解惑求救,卻忘了大哥整日在外忙於公事,比不了他閑人一個。

“到底出什麽事兒了?您倒是跟奴才說說?”劉全滿眼疑惑地再次發問。

他與和珅和琳兄弟二人一同長大,非一般主仆可比。

和琳想了想,覺得劉全雖比不上大哥聰明,但也是個有名兒的機靈人,沒準兒也能給他出個法子什麽——

他眼下可算是病急亂投醫了。

“我問你……往常脾氣最好的姑娘家,近日忽然改了性子,動輒便哭……你越勸她哭得便越是厲害,這是為何啊?”

劉全一聽這莫名其妙的話,即是楞了。

可打眼瞧著二爺這幅恨不能抓耳撓腮的神情,劉全眼中不由閃過一道疑色。

他似乎已經隱約猜到了什麽,試探地問:“那這位姑娘每每都是為何而發脾氣?”

他這一問算是提醒到和琳了。

好像……還真都是因為類似之事?

“因為……別的姑娘?”和琳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邊思索邊往下說:“頭一回是因為……這一回開始倒也好好地,我原以為是消氣了,後來也是因為我又提到了……”

他說得含糊不清,精明如劉全,卻已是聽得十分明白了。

“我的二爺啊。”他嘆氣搖頭道:“您若連姑娘家吃了醋都瞧不出來的話,那往後可怎麽辦喲——”

“吃、吃醋?”和琳臉色古怪地凝固住。

“可不是麽。”劉全既是發愁、既是不解地道:“您說說這老天爺怎麽如此偏心?您同大爺分明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旁的便不說了,可這男女之事乃人之常情,您竟也被撇了不止十萬八千裏——您瞅瞅大爺跟太太,夫妻之間生生都給處成一則佳話了!您呢,卻是一竅不通,跟睜眼兒瞎一樣!”

這話說得痛心疾首,和琳卻聽出了共鳴來。

他點著頭道:“我也是這麽覺著……要不然也不能火急火燎地來找大哥幫著救火啊……”

這話本是不假思索地就冒出來了,說罷遂連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尋常。

如此想來,他竟是把自己與半夏比之為大哥與大嫂了……?

這,正常嗎?

和琳覺得有一道響雷在頭頂炸開,炸得他魂飛魄散,卻又緩緩清明起來……

“既是弄明白了,還不快去哄哄人家半夏姑娘?”劉全催促道。

和琳怔怔地點頭,又忽然擡頭。

“你……你怎麽猜到的?”他分明半個字都沒提啊!

劉全哭笑不得地“哎唷”了一聲。

“這還用得著猜嗎!”他指著自己的眼睛,道:“二爺啊,奴才這雙眼睛又不是拿來吃飯的!……這闔府上下,看不出來的只怕是少數!”

“……!”

竟、竟是這樣嗎?

和琳紅透了一張英氣的臉,轉過身去,走得飛快,卻偏偏覺得每一步都踩在了軟綿綿的雲裏,不切實際又格外飄然。

……

馮霽雯趕至大理寺,下了馬車,入目便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且大理寺外一反常態地守著許多人。

647 大結局(二十一)

兩側不僅有許多官兵護立,還有十餘名太監一並候著。

帶著一群正藍旗護軍而來的福康安正巧翻身下馬,也看到了馮霽雯。

他交代了手下先行進去察看,自己則放緩了腳步,似有意等著馮霽雯跟上來。

馮霽雯很快追上他的腳步,招呼了一句“福三公子”。

福康安剿滅白蓮教餘孽有功,兼了兵部侍郎一職,幾種官銜頂在頭上,她倒不知要怎麽稱呼了,因是私下,不如就喊一句福三公子來得順口。

福康安點了頭,側目看她神色如常,不由駐了足。

馮霽雯見狀便問:“……今日大理寺是有什麽要緊事嗎?我見宮裏頭似乎也派人過來了?”

還有福康安手下帶著的這些八旗京畿護軍,平日無事也不該輕易來大理寺走動才是。

福康安這才確定她竟是真的不知情……

眼見他神色有異,馮霽雯只當他是不方便多說,是以就笑了笑,道:“我不過隨口一問而已,若是多嘴了,你只當沒聽見便是。”

“……”福康安沈默了一瞬,錯開她的目光說道:“宮裏頭的人應該是跟著和珅一同過來的,我帶你去找他罷。”

馮霽雯微微一楞。

和珅也來了?

她心下疑惑,但見福康安沒有多說,便也就並未多問,只帶著丫鬟一路跟著福康安走。

秦顧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最近馮霽雯但凡有事需要出門,他必須或明或暗地跟著,這是和珅的授意。

馮霽雯如何也沒想到福康安會帶著她來到了大理寺天牢。

她覺得十分奇怪。

和珅一個軍機領班,即便是在刑部有了公差,可也沒有理由親自來天牢提審犯人吧?

況且,福康安一見她便說帶他來見和珅,都沒問她的來意……

牢中昏暗,護衛提著風燈帶路,腳下走得極快,忽明忽弱的光線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睛。

福康安帶著人在一間單獨的牢房前站定,馮霽雯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此處人似乎很多,馮霽雯聽著耳邊這些嘈雜不真切的說話聲,一時莫名有些沒由來的心驚肉跳。

“人已經沒了氣息,少說也有半個時辰了……”

一名須發花白的太醫從牢中走了出來,對身側的高雲從說道。

太醫帶著人離去,高雲從見馮霽雯來此,似乎並無太多驚訝,朝她深深揖了一禮。

馮霽雯心跳越來越快。

她的目光越過高雲從,看向了牢房之內那道覆著的白布。

這道白,竟比方才的風燈搖晃還要刺眼更甚幾分。

牢房裏的和珅卻十分意外她會來此,一見著了她,便快步走了出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馮霽雯看著他問道:“這裏面是出什麽事了?”

她還想問這間牢房……關著的人是誰?

但不知為何她沒敢問。

“先別進去。”和珅輕聲對她說道。

馮霽雯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直到和珅伸手將她攔住。

馮霽雯已經意識到了什麽。

她有些發怔、卻將心裏最深的疑惑以最直接的方式問出了口——

“是不是太妃出事了?”

她語氣中的僵硬讓和珅有些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他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扶著她的肩,語氣帶著安穩人心的沈定卻又藏著不忍:“太妃……她已經走了。”

話剛出口,還未落音,馮霽雯眼中已如山崩於前,神情翻湧劇烈崩塌。

和珅能清楚地察覺到她的顫抖。

即便如此,看著他,她眼中卻仍帶著一絲莫大的祈盼。

“怎麽會……”

她試著推開他,要進去一看究竟,可不知是他身形過於穩固,還是她通身無力,竟未能撼動半分。

“太醫已經來看過了,確認是自縊無疑。”和珅拿下頜抵在她的頭頂,試圖多給她些許安慰。

馮霽雯腦中不停地轟鳴著。

太妃竟是自縊……

就如同她先前對傅恒夫人所言那般……那本是用來威脅她的話,竟是轉瞬間成了真!

可……怎會突然如此?

她此行前來,自認為必然能見得著太妃,她一路上甚至還惡趣味地想,若太妃聽著了有關程世伯的這則“噩耗”,那一貫泰山崩於前也能面不改色的她、臉上冷冰冰的神情還能否維繼得下去?她倒要好好瞧瞧,太妃心軟心痛、懊悔不已起來究竟是什麽模樣……

她可要好好抓住這個機會取笑她一番才好。

她知道自己這麽想對太妃十分不敬,她心中對太妃是存有氣憤,氣她不肯配合、一心求死……可她滿腦子想得真的只是救太妃出去,盼著日後能有機會好好地孝敬她啊!

她從未想過太妃會真的離開她。

跟何況是以如此方式……

太妃苦了一輩子,頂著別人的身份活了數十年,父母親人不能相認,相愛之人不可相守……即便如此,她卻從未與人道出一句苦,從未在人前落過一滴淚——

哪怕是這一次拋開所有挺身而出,竟也都是為了她這個毫無血緣利益關系、還常常惹她生氣的人……

這樣好的一個人,這樣滿心為別人著想的一個人,怎至於……

一字字在馮霽雯心頭猶如泣血,她嘴唇不停翕動,卻始終難以發出半點聲音。

她緊緊攥著和珅的衣袍,頭深深地低著,將視線埋在了黑暗裏,看似在竭力隱忍,卻又像是洶湧到了極致卻寂靜無聲的宣洩。

“我不想她走……”

她用盡全力終於得以出聲,卻微弱顫栗,只有和珅一人能夠聽到而已。

和珅無言,心如刀割。

又聽她問:“……有什麽法子嗎?”

她不想太妃走,有什麽法子嗎?

這話透著執拗不甘,滿都是死死不願撒手的孩子氣。

福康安看著她仿佛脆弱到不堪一擊的背影,到底不忍心地轉過了頭去。

和珅握著她的手,輕聲道:“太妃有自己的選擇……玉嬤嬤尚在,她此時只是昏了過去,想必是太妃有意為之。此外,太妃留了遺筆,欲求得皇上網開一面免去玉嬤嬤之罪,放她歸鄉——我必然會在皇上面前幫著說情。”

“……”

馮霽雯緊緊閉著眼睛,淚水卻仍源源不斷地湧出眼角。

……

648 大結局(二十二)

琉璃閣,臥房內,馮霽雯坐在床頭,頭靠著雕花床柱。

怕床柱太硬,又不敢出言相勸,小仙上前輕輕塞了一只瑄軟的迎枕在她身側。

馮霽雯自從被和珅從大理寺帶了回來之後,一直都沒有開口說過話,晚飯也沒吃,只是一味地發呆出神。

秦嫫和幾個丫頭心中著急,唯恐她給‘憋壞了’,可她們在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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