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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顏控馮霽雯”,眨眼間到明天就夠足足一年了。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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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罩著掩人耳目的冪籬。

可福康安還是一眼便將其認清了。

這般身姿,這般氣質,早已刻進了他的眼底心中,是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認錯的……

她竟真的來了。

就憑著一句“十一爺讓金二小姐於明日申時,在宮外相見”這等含糊不清的口信,她便找來了此處。

由此可見,她與十一阿哥確如信中所言那般,曾不知多少次在這別苑內私會……

這便對了……

不僅是對上了書信中的種種內容,亦對上了他曾先後兩次在這定府樓街偶遇金溶月之事——只是那時他對她不曾有過半點懷疑,根本未有想到她所謂的“進香”,竟是來此處與他人暗下私會!

福康安眼神一陣明滅,胸口處傳來的錐心之痛洶湧而真實,令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陡然跌坐在椅上。

“三爺!”

福英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卻見不過頃刻間,福康安臉上的血色已是褪盡,就連緊緊抿起的薄唇都成了鐵青的顏色。

他近日來幾乎不曾進食,更不曾合眼,加之終日多思,沈浸於翻天覆地的打擊之中,若非是身體較一般人強健些,再有內心深處最後一絲不確定的幻想支撐著,只怕早已倒下了。

而至眼下,就連這最後一絲僥幸亦被自己親手斬斷了。

腦中諸多意識交雜,卻不過一瞬,便盡數消失匿滅了。

“三爺,三爺!”

……

“長姐可從宮中回來了?”

馮舒志帶著小野子來了棠院,懷裏頭還抱著一卷書。

秦嫫恰巧從堂中行出,聽得他問丫鬟,便笑著說道:“太太剛從宮中回來,只是忠勇公來了府上,太太此刻正於前廳同忠勇公說事呢。”

馮舒志驚訝道:“忠勇公又來了?”

之前幾乎是隔日來一趟,本就稱得上頻繁了,今日更甚,分明上午已來過一回了,這會兒竟又來了……

他就奇了怪了,和珅在雲南受傷的那點子事兒,真的能說上這些日子還說不完嗎?

馮舒志撓了撓腦袋,疑惑不解地離去了。

此時的英廉府正廳中,小醒將原本守在廳內的一眾丫鬟支了下去,同小仙二人一同守在廳外。

廳內,程淵向來鎮定無波的面容之上,此時滿含激動之色。

他坐在高背椅上,雙手緊緊扶著椅側的浮雕,一雙鷹眸微微發紅。

望著坐在對面的“馮霽雯”,他幾乎是顫巍巍地站起了身來,要上前去。

甚至無需況太妃開口,他一眼便認出了她隱藏在易容術之下的真實身份。

“……青爭。”

他開口喚道,聲音沙啞顫動。

“坐下說話。”況太妃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

程淵神色恍惚地點點頭,依言坐了回去。

“三十多年未見,你如今倒將威脅人的門道研究的很是得心應手了。”

“我也是無計可施。”程淵苦笑了一瞬,道:“你應也知道,即便你不來見我,我也斷不會真的闖入宮中尋你——只會再另想些別的法子逼你前來罷了。”

無論如何,他也做不出置她安危於不顧的事情。

“可你終究還是來了。”程淵看著她,道:“我便知道,你也還是想見我的。”

況太妃眼角抽了一抽。

“都這把年紀了,言辭之上還須多加留意些,這般輕浮,未免是為老不尊了。”她顯得很是老成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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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更~

456 等我

“三十餘年過去,你我如今都老了。”程淵的眼神依舊有些恍惚。

他忽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這段時日裏,他一直在設想,倘若見到她時,該以何種態度待她,又要如何質問她為何背棄二人年少之時的承諾,假死欺瞞了他整整三十餘年。

可真見著了,卻是這般連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平靜、無半點怒氣。

似乎就想同她平平靜靜地說些話,即便有疑惑不解,可至此時,幾乎已是無需她來開口,他已盡數釋然了。

只因一眼一語,他便足以確定,她仍還是當年的那個她。

他滿心如初,她亦是。

況太妃卻並無心要與他平平靜靜地扯些閑談,唯恐時間不夠用一般,也不理會程淵的恍惚,徑直地道:“我知你百般想要與我見上一面,不過是想知曉當年我為何欺瞞你入宮的真相罷了,既是如此,我如實與你講了便是。”

程淵望著她,如同魂游天外一般地輕聲說道:“你講吧,我聽著。”

“當年你一去數年,杳無音訊,我到底還是花兒一樣的年紀,空等得久了,再有那樣的滔天富貴相許,難免會有所動搖。”話不好聽,況太妃卻是說得很是坦蕩,“總而言之,一切的起因不過是因我愛慕虛榮、不守婦道所致。你怨我恨我,我受著便是。”

她說話向來直白地讓人尷尬,這一點程淵是見識了許多年的,聽罷她所言,問道:“若真是你說得這般,你又是如何做到在面對我之時,竟是這般半分愧疚之意都不見的?”

“自然愧疚,如何能不愧疚。”況太妃依舊面無表情地說道:“只是我再如何愧疚,也彌補不了半分,也扭轉不了你記恨我的心意。”

程淵聽罷笑了一聲。

這般神情與他一本正經地說“自然愧疚”,他險些就信了。

“青爭,你當真是半點都沒變。”程淵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連說假話,都懶得過多掩飾。”

“我所言屬實,你不信我亦沒有辦法。”

“你若真是貪慕虛榮之人,當年又為何嫁我?”

“年少時滿腦子的風花雪月,自是不知生活艱辛。待成親之後,嘗了些苦頭,難免後悔了。”

程淵又笑了一聲。

“我不信。”他看著她的眼睛說道:“當年岳父一家滿門被牽入反清覆明的舊案之中,皆被處以極刑,連同書院也一並被查封,據聞你是因過於悲痛而身染重疾,不治而去——故我猜想,你入宮可是因秦家一案?”

“你竟是覺得我有這般苦衷嗎。”況太妃涼涼地斜了他一眼:“戲本子聽多了罷。”

“那你如何解釋約十年前,我曾在雲南遇著過昔日跟隨在岳父左右的老管家荊叔——秦家當年,果真是被滿門株連了嗎?”

“大約是你眼花了。”

“你只管不承認便是了。”程淵再一次道:“但你所言,我一字不信。”

不管她願不願意與他如實道出,他已是認定了她當年進宮必然是有著不為人知的難處。

“我言盡於此,你信與不信又同我有什麽幹連。”況太妃站起了身來,拂袖道:“只是你我如今身份有別,這些前塵往事註定要長埋塵土了,我知你心中有不滿,可為了你我二人的性命安危考慮,日後還是斷的幹凈些吧。”

“說起這些絕情的話來,你如今倒是十分地得心應手。”程淵亦跟著她站自椅上起身,望著她神情淡漠的側臉,凝聲說道:“可是青爭,三十多年前你置我於不顧,是你的決定,我受了便是。可眼下,卻非是你一人說了算的了。”

“我如今活得自在清靜,你亦聲名赫赫,受人倚重,不是很好嗎?”況太妃終於有了一絲表情起伏,卻是擰緊了眉頭:“你又何必非要執著於當年之事。”

“你如今就好端端地站在我眼前,如何能說是執著於當年之事?”程淵忽而嘆了口氣,道:“你可知,你我已沒有多少年可活了。”

他再耗不起下一個三十餘年了。

況太妃微微側回頭,看了他一眼。

“正因如此,才要惜命。”

她淡淡地留下了這短短一句話,便擡腳要出正廳。

“你不必拿這些話來搪塞我——即便你當真不怕日後後悔,可我卻不願如此渾噩度日。”程淵全然不理會她的態度如何,語氣堅決地道:“你且等我,我明日動身回雲南,且給我些時日,我必能想出周全之策來。”

況太妃未有應聲,自顧自地緩步離開了正廳而去。

廳外寒風四起,冷得人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凍住。

況太妃不急不緩地行著,神情儀態皆是無法言說的矜重得體。

可內心深處究竟是怎樣的一番波濤翻湧,只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他說她三十餘年不曾變過,實則在她看來,分毫未變的人卻是他。

故人如舊,本該是一件令人欣喜寬慰之事。

可如此境地,倒不如各自變得面目全非來得好。

揣著一顆熾熱如初的真心,才是最為兇險的。

周全之策……他為人臣子,又能有什麽周全之策?

按著他往日的性子,所謂的周全之策,不過是盡量拼盡著自己的一切,而用來完完整整地保全她罷了。

根本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小仙與小醒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皆未有多言。

小仙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程淵尚且站在廳門內,一動不動地望著她們離去的方向。

……

壽康宮內,九公主和恪正伏在內殿的炕床小幾上由宮女伺候著吃點心。

“皇祖母,您也吃一口吧。”和恪睜著雙清澈的眸子,伸手朝倚在一側細金線勾花繡金菊磚紅色緞面大迎枕上的皇太後遞去了一塊兒剝好的核桃仁。

“皇祖母如今牙口不好使了,還是你替皇祖母吃了罷。”對著這個十來日未往她這處來的小孫女,皇太後顯得很慈和。

和恪只得收回了手來,其餘的,並不敢多言。

自永琰回宮後,如今她亦變得小心翼翼了許多,哪怕是在皇太後面前,也再不比往前的任性隨意了。

“太後。”

有大宮女走了進來,矮身行禮。

“何事?”

“萬歲爺往淩甘閣去了。”

457 不倫

即使是壽康宮裏的大宮女,稟話時亦有些忌諱的模樣,將聲音放得極低。

一側的嬤嬤聞言亦是微微色變。

萬歲爺往淩甘閣去了?

這是犯了哪門子的糊塗?!

“……”皇太後眼神沈沈地吐了口濁氣。

和恪覺察到氣氛有異,不由也停下了手下剝松子的動作。

淩甘閣是什麽地方?

她雖自幼住在宮中,可對一些無人居住的孤殿別院並不盡知。

可一個連她都沒聽說過的去處,皇阿瑪去那裏做什麽?

皇祖母宮裏的人又為何是這樣一幅緊張的模樣?

她小小的腦子裏裝滿了不解,卻是半句不敢發問。

……

馮霽雯此時的心情是說不出的緊繃與淩亂。

方才有宮女來稟,道是皇上駕到,此時怕是已來至了外間。

她嚇得手裏的書都掉了。

“好端端地,皇上怎麽過來了?”她將聲音壓得不能再低,直直地盯著玉嬤嬤問道。

當今皇上跟先皇嬪妃,這差著輩分、又沒有血緣關系的兩者之間真的有見面的必要嗎?

玉嬤嬤也顯得意外至極,甚至於有幾分外露的慌亂。

只是她尚且來不及開口說話,已有宮女打起了簾子。

馮霽雯強自鎮定地整理了衣襟與儀容。

此時乾隆已走了進來,隨行的兩名太監則在簾櫳外頓下了腳步。

馮霽雯不敢擡頭去看,只盡量佯裝平靜地矮下身行禮。

“參見皇上。”玉嬤嬤亦連忙行禮。

馮霽雯則一字也不敢發出,只維持著行禮的姿態。

視線中,只見那雙明黃金線繡蟠龍紋的皂靴在一步步地朝著她靠近,而眼見便要來至了眼前,相隔已不足五步遠,卻仍不見對方停下腳步。

馮霽雯詫異於乾隆此舉是否合乎禮數之餘,下意識地往後推了兩步。

旁人可以不守禮,可她眼下頂著太妃的這張臉,卻是決不能夠出任何岔子的。

不知是否得見了她的動作,乾隆微微回過神來,適才頓下了腳步,未再繼續上前。

一旁看似頗算得上冷靜的玉嬤嬤已是滿掌心的冷汗。

“太妃不必如此多禮。”乾隆彎身,做了一個虛扶的手勢。

馮霽雯緩緩直起身來。

乾隆望著她,眼中有一縷異樣的神采波動著。

“都退下。”他開口吩咐道。

一旁的宮女應下,緩緩退行了出去。

玉嬤嬤望著馮霽雯,卻遲遲未有挪動腳步。

隔了好一會兒,方才道:“稟皇上,太妃近來嗓子不適,今日剛服了奴婢配的藥,眼下尚且不可開口說話,還望皇上恕罪。”

玉嬤嬤如此解圍,馮霽雯略松了口氣,朝著乾隆微一矮身,以示自己‘確不可開口說話,望皇上勿怪’之意。

乾隆看不出情緒來,只點了頭,與玉嬤嬤道:“你也退下吧。”

什麽?

馮霽雯內心一怔。

都說了不可開口說話了,這皇上怎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且還讓玉嬤嬤也退下,這種舉動真的合適嗎?

都說皇家最是註重顏面,個中規矩與忌諱數不勝數,怎麽眼下竟會出現這等尷尬的情況。

玉嬤嬤雖是滿腹緊張憂心,但也不得不依命退下。

“你是當真口不能言,還是不願同朕說話?”

這是什麽奇怪的口吻……

馮霽雯震驚之餘,唯有微微搖頭否認。

乾隆盯著她看了許久。

馮霽雯目視著前側方,既不敢與他對視,亦不敢露出閃躲的神情來,只能做出一副平靜的神情任由他打量著。

乾隆遲遲不肯挪開目光,馮霽雯生怕他看出什麽來,內心不由泛起了一層濃濃的不安。

直到乾隆忽然開口說道:“坐吧。”

得見他率先落座之後,馮霽雯適才尋了個離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

二人之間,隔著的不過是一張圓桌罷了。

氣氛靜止著,乾隆似乎並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

馮霽雯則自顧自地維持著太妃一貫的平靜姿態。

如此過去了約是有半柱香的功夫。

馮霽雯起初的滿心疑惑甚至都要被耗幹了,卻仍不敢有絲毫的松緩。

可下一刻,乾隆卻忽然做出了一個令她意外之極的舉動來——他伸出手來,便要落在‘況太妃’肩上。

“……”

馮霽雯臉色不禁一變,倏然站起了身來,退後兩步,躲開了他的動作。

她方才險些沒忍住驚呼出聲!

乾隆作為大清皇帝,怎會對太妃做出如此荒謬的舉動?!

她臉色蒼白地半垂著眼睛,手肘架起交握在腰側的雙手手指也緊緊地絞在了一起。

此時,乾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遂也站起了身。

馮霽雯心下驚惶不已。

她方才的反應是否過於激烈了些,露出了馬腳來?

然想法剛一冒出,便立即被她斬釘截鐵地否定了。

不,她的反應雖是激烈,卻遠稱不上失態,甚至是冷靜的。

先不管這麽做是否會激怒這位舉動荒唐的皇帝,單說為求不露出破綻來,她就得拿出太妃那副懟天懟地、誰的賬都不買的架勢來才行!

乾隆卻在一步步地逼近她。

馮霽雯一而再地退避,最終卻被逼至榻前,無路可退。

而乾隆幾乎是站在了她面前。

此時馮霽雯方才嗅出他身上竟是有著酒氣。

可吃了酒難道就是可以罔顧倫理的依仗嗎?

由此看來,有著一副傾城傾國的容顏,實在是一樁極大的麻煩!

“你如此聰慧,該是早將朕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了。”乾隆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之人,竟有幾分傷情地道:“可即便如此,你待朕還是這般冷漠。”

馮霽雯險些沒忍住要驚掉下巴。

原來竟不是簡單的酒|後|亂|性,而是由來已久的……不|倫之情?!

我的天。

這、這未免也太……

“有時朕寧願不做這皇帝。”乾隆神情落寞地道:“做一個尋常人,至少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不必壓抑至如此地步……”

馮霽雯:“……”

這令人直翻白眼的邏輯她就不服氣了。

他口中的尋常人,究竟是哪門子的尋常人……

哪怕是換作尋常人,覬覦父親的妾室也必然是會遭人唾棄的好嗎?

醒醒吧大叔!

458 帝心

“今日朕只有一句話問你。”乾隆頓了一頓,似有一瞬間的猶豫,但終還是開了口,問道:“倘若朕有意接你進宮,你可願意?”

壓在了心底數十年的一句話,今日借著酒力終於說了出來。

乾隆緊緊地盯著面前的‘況太妃’,等著她的回答。

卻見她幾乎是沒有絲毫猶豫地搖了頭。

神色鎮定、冷靜,且篤定。

乾隆眼中有著一刻的灰敗之色。

她不願意。

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他此行前來,本就註定只是自尋煩惱罷了。

“皇上——”

有太監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了進來。

乾隆卻仍只是一雙眼睛膠在‘況太妃’臉上,不曾挪動。

“皇上。”那太監又喚了一聲。

並且道:“壽康宮裏來了人,說是太後娘娘請皇上即刻過去一趟。”

“朕知道了。”

乾隆遲遲地應了一聲,神情與語氣皆已恢覆了清明。

他最後看了‘況太妃’一眼,未有再言其它地轉了身。

馮霽雯沒忘沖著他的背影行了一禮。

卻見乾隆的身影在簾前頓了一刻。

但他並未回頭,而是隨後擡手挑了簾子離去。

“恭送皇上。”

守在外面的宮女齊齊出聲相送。

玉嬤嬤腳步匆匆地行進了內間。

“可讓皇上看出什麽不對之處來了?”她低聲卻緊張地問道。

此事若是出了差池,便是掉腦袋的大罪。

馮霽雯搖了搖頭,神色覆雜。

皇上沒瞧出她有什麽不對之處,可她卻瞧出了這位皇帝滿身的不對勁來。

“太妃也該回來了吧?”馮霽雯望著窗外混沌的昏色,問道。

“想是快了。”

玉嬤嬤聲音剛落,便聽得外間有腳步聲傳來。

正是況太妃帶著小仙小醒兩個丫鬟回來了。

馮霽雯快步走上前去。

尚且來不及開口,便聽況太妃皺眉問道:“方才在淩甘閣外,見著了禦駕——出了何事?”

馮霽雯示意兩個丫鬟去外面守著。

這才將方才的一番“驚險”,完完整整地與況太妃道出。

她本以為這種被‘兒子輩’的人愛慕覬覦,乃是一件讓人很羞恥無措的事情,故而連說的時候都覺得十分地不自在,可說完這一切之後,反觀太妃本人,卻是不能再平靜。

況太妃一臉無感地道:“我還當是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只當是與馮霽雯互換身份的事情敗露,竟引了皇帝前來。

“……”馮霽雯心底對她的崇拜不由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玉嬤嬤卻分外擔憂。

這樁暗渡陳倉的事情雖是辦得漂亮,可皇上此番貿然來淩甘閣尋太妃,又是被太後宮中的人請走的……不知近來因程將軍回京一事,一直對太妃心懷忌諱的太後娘娘,又會有何反應。

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壽康宮內,皇太後命人將和恪送了回去。

她並未直接問及乾隆前往淩甘閣之事,也不見有何怒氣,反而問起了程淵離京之事。

“皇帝可是打算要休戰了?”

程淵此番回京,名義上是請那個莫名其妙的什麽失職之罪來了,可她卻聽乾隆詳細說過此中內情——程淵此行,實則是為請旨休戰,求朝廷收兵。

乾隆此時坐在一側,倒不見有半分醉意,正色道:“緬甸一戰,我軍雖攻下了對方要地,然從大局出發,眼下卻並非是乘勝追擊的時候。否則到頭來,只怕是傷敵八千,自損一萬。”

末了又道:“兒子倒也未直接答應程淵就此撤兵,只是要看緬人態度如何,可有求和的意願——倘若緬人肯拿出誠意來,暫時休戰,保全實力,看將來形勢再行施為也無不可。”

到底還是一個最重顏面的皇帝。

即便是撤兵,必也要對方先行投降求和。

皇太後聽罷點頭。

“哀家從不插手這些朝政之事,既你思量周全,那只管去做便是了。”她看著乾隆,語氣不明地道:“只是程淵此番回京,卻是叫哀家很是提心吊膽了一段時日。”

“額娘放心,程淵明日便要啟程回雲南。”乾隆微微垂首,道:“此番他忽然回京,兒子也是不曾料到的。只是眼下若是責罰他,恐會動搖雲南軍心,待戰事了結,再罰不遲。”

“罰是不罰並無要緊,他無大錯,即便是罰,卻也只是不痛不癢罷了。”皇太後渾濁的眼睛裏帶著一絲冷意,道:“本有的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乾隆身形微微一僵。

“額娘,今日之事,是兒子酒後莽撞了。”他曾立過誓,再不見況太妃。

皇太後雖未明言訓飭,給足了他面子,所為不過只是不傷及母子情分罷了,卻不代表不會追究此事。

“非是額娘拘束於你,只是你身為皇帝,一言一行皆被天下奉為表率,須得加倍謹慎方可——難道,你想成為那史官筆下的昏聵之君不成?”皇太後語重心長。

“兒子明白。”

“你該知道額娘冒險留她至今日,是因始終顧及著你。”皇太後看著乾隆,語氣有些疲憊地說道:“額娘如今當真是老了,許多事情已是無暇過問,可你若長此以往,又怎叫額娘能夠放心的下。”

“是兒子不孝,讓額娘憂慮了。”乾隆慚愧道:“但請額娘放心,今日之事,絕不會再有下次了。”

在天下臣子百姓面前,他最為註重的就是一個“孝”字。

乾隆自壽康宮離去之後,望著夜色中的滿眼琉璃宮燈,心境尤為覆雜。

“皇上可要起駕回養心殿嗎?”太監總管高雲從垂首低聲詢問道。

乾隆未語。

好半晌,卻是忽然道:“去應亭軒。”

高雲從一楞。

應亭軒,那位汪貴人那兒?

皇上原本並不常去應亭軒,可這十來日裏,今日卻是第二回了。

且以往前去,皆是白日,眼下天色已晚,莫不是要歇在應亭軒不成?

應亭軒裏的這位汪貴人,自打從進宮封了位份以來,倒還不曾侍過寢……

高雲從心下有了計較,當即應了聲“嗻”,便吩咐了數人率先下去準備去了。

……

459 另覓良人

“病了?”

金家,清蕖院中,金溶月聽罷阿碧的話,氣得手指都在發顫。

這些日子來福康安一直未有給她任何回信,直到今日她讓阿碧出府,私下找到福英幾番追問,方才得到這樣一個說法——據福英稱,他家三爺近來病了。

若單單只是病了這麽簡單,何以會連一句口信都不曾回過她?

此般漫不經心的態度,再對比之前福康安對她的百般愛護與討好,此中的區別,由不得人不生出一種天差地別的落差感來。

尤其是她根本找不到福康安態度忽然轉變地如此之快的緣由何在。

若說是因之前在城外泛舟之時,她的舉動過於主動所致,可母親生辰那晚,他分明是說了不曾介意,更加不曾覺得她舉動輕浮的。

如今這般模糊不清的態度,當真令人心煩至極。

“除此之外,還說了什麽?”金溶月耐著性子問道。

原本立在一側答話的阿碧忽然跪了下去。

金溶月皺眉看著她。

只見阿碧死死地垂著頭,百般猶豫地道:“據那小廝說,福三公子另有一番話要傳達於姑娘聽……”

“無需吞吐。”金溶月似覺察到了什麽一般,語氣冷得迫人,拿命令的口吻道:“說——”

“福三公子他、他說……自覺配不上姑娘這般才貌卓絕、如高風霽月一般的人兒……他一介粗人,不解風月,全然不值得姑娘托付終生,故而還是趁著眼下兩家尚未談婚論娶之際,請姑娘另擇良人吧……”阿碧幾乎是瑟瑟發抖地說完這番話。

每每聽完一個字,金溶月的臉色便更白過一寸。

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是要與她斷的一幹二凈不成?

可對自己存有愛慕之心多年的人分明是他,她如今退而求其次,願意嫁他為妻,他不該引以為幸才是嗎?

怎麽短短時日,態度竟會轉變地如此之快?

“平白無故,他豈會說出這等話來。”金溶月譏笑道:“依我看,定是傅恒夫人從中作梗——”

“可福三公子不是說,傅恒夫人已是默許應允了嗎……”阿碧依舊顫顫。

因為她十分清楚,嫁給福康安,如今已是自家姑娘唯一能夠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若是連這根稻草也棄之而去,那今後往日將會是如何境地,幾乎是不必再做他想了……

“傅恒夫人一早便對我存有不滿,即便是之前隱約有妥協之意,必也是因被福康安逼得沒有法子了——”金溶月推斷道:“而如此情形之下,若是被有心之人在耳邊煽動一二,再有如此舉動,便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瞥見她滿眼的冰冷,阿碧略有些結巴地問道:“……不知姑娘口中的有心之人……可是和太太嗎?”

“同傅恒夫人走得最近,又最得傅恒夫人青眼的人便是她了,除了她之外,還能有誰?”金溶月緊緊握起的手心中,就連指甲都險些被折斷,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我的一切都要被這個賤人給毀了!若不是她,我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境地!”

自從她與馮霽雯有了交集之後,一切都變了。

周遭的一切從起初的小有波瀾,到如今的面目全非,翻天覆地……這一切皆是拜馮霽雯所賜!

“可是姑娘……”阿碧似忽然想到了什麽一般,擡起了頭來看著金溶月,問道:“姑娘可還記得三日前,有人假借十一阿哥名義將姑娘騙去別苑之事嗎?”

她們到了別苑方才得知,十一阿哥根本不曾讓人給她家姑娘傳過什麽信。

甚至還道十一阿哥已然吩咐過了,無論姑娘何時前來,都須得告知她:為了彼此名聲,不必再有任何往來。

起初還覺得莫名其妙,不知是誰竟會做出這等蹊蹺的舉動來,可如今結合福三公子突然發生巨變的態度來看……

金溶月眼底再度掀起了巨瀾。

是了。

她方才過於激動,竟是未有能思及此處。

若她與永瑆昔日之事當真傳入了福康安耳中的話……那福康安的態度會忽然轉變至此,便不值得奇怪了。

可福康安豈會知道這些?

還是說有人刻意透露給他?

知道這件事情的不過只有金家與景仁宮罷了,可無論是金家還是景仁宮,誰也不可能做出這等自毀顏面的舉動來才對……

究竟還有誰得知了此事?

一時之間,她恍若是被人扒光了衣物一般,只覺得最醜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了人前,卻不知是被何人所暴露,儼然有種防不勝防、羞惱卻又無計可施的慌亂感。

“姑娘……咱們眼下要怎麽辦?”阿碧同樣不安地問。

金溶月緊咬著牙關。

越是如此,她越不能亂。

眼下最緊要的便是先將此事查清,清除隱患。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腦海中細細地思索著、排除著。

可她所能想到的,仍是馮霽雯……

只有她!

先前她在什剎海對馮霽雯下手,和珅便使了一招請君入甕活捉了她派去刺殺的那些暗衛——然後循著這些暗衛,找到了嘉貴妃那裏。

和珅與馮霽雯知道那些人是她派去的,也知道那些人是十一阿哥的暗衛。

從那時起,馮霽雯夫妻二人必然已經覺察到她與永瑆之間的不一般了。

馮霽雯如此針對於她,為了毀壞她的名聲,甚至挖出了她多年前剽竊抄襲的舊事來,又豈會放過這樣一個足以令她名節盡毀、遭天下人恥笑的把柄!

只能是她了……

想到馮霽雯在香山楓會上安排好的一切,金溶月只覺得後背登時冒出了一層密密的冷汗。

而馮霽雯眼下之所以未將此事大肆宣揚出去,想來一是因沒有確鑿的證據,二來則是懼於金家與景仁宮。

所以只能先從福康安這處下了手。

暗中放冷箭——這只怕便是她的打算。

不,不行……

她決不能夠任由馮霽雯將此事傳入更多人耳中。

好在這件事情,無需她來動手,自是有人比她更加重視在意——

“替我更衣。”金溶月起身,抓緊了手指道:“我要去見父親。”

而算一算,近來她的父親與姑母,只怕正頭疼著呢。

如此剛好。

金溶月唇邊閃過一抹冰冷入骨的獰笑。

……

金溶月來至金簡所在的書房前,恰見有人自書房中行出。

是與金簡來往密切的於敏中。

他一身常服,神色很不輕松。

見金溶月迎面走來,於敏中腳下也未有片刻停留地匆匆離去了。

“你來作何?”

金簡坐在書案後,見得金溶月進來行禮,本就神情陰霾的眉間更添了不悅。

金溶月恍若未見一般,不鹹不淡地問道:“方才見於大人匆匆離去,臉色不甚好看,不知父親可是遇著了什麽棘手之事?”

“有些東西不是你該過問的。”金簡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若無要緊事,便回去吧。”

金溶月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不是她該過問的。

只是父親不知,這件突如其來的禍端,便是經她之手洩露出去的。

“若無要緊事,女兒也不會來找父親了。”

“長話短說。”眼下的金簡沒有太多耐心。

眼下手頭上的這一樁麻煩事,已足夠他煩心的了。

金溶月看著他,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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