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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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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番外-1

醒來後的陌生空間裏,最不可忽視的是旁邊安睡的男人。

白鳥細細地打量他,薔薇色的頭發,熟悉但陌生的臉,褪去少年圓潤弧度後硬朗的下頜線,皮肉下屬於成年男性的骨骼形態,周身氣勢竟有幾分他父親的樣子,左手無名指佩戴著鉆戒——如無意外,應該是婚戒。

是征十郎,但不是她記憶裏的征十郎。

她在床頭找到了屬於“白鳥凜”的手機,廢了點心思才找到折疊屏的關竅,一邊翻看手機一邊小心地起身,路過鏡子時快速地瞥了一眼,素面朝天卻依然冷艷無比的成年女性,中長發,嘴角的弧度習慣性地向下,不像是愛笑的人。

她在房間的書桌上順利找到另一只婚戒的戒盒,打開後,裏面塞著的折疊的紙彈了出來。展開紙張,裏面寫了行英文小字,依稀仍能看出她字體的痕跡。

Do what you feel in your heart to be right.

落款是“白鳥凜”,根據手機屏幕上的日期來看,落款日期是昨天。

白鳥想了想,把紙條放回去,戴上戒指,走出房間。

4LDK的公寓的所有裝飾掛畫都是拼圖,客廳的地毯上還扔著拼了一半尚未完成的作品。整棟房子裏除了她和赤司外沒有其他人,她快速地將整個房子參觀了一遍後,調閱了“白鳥凜”的近期高頻聯絡人,聊天記錄,導航記錄及收藏夾裏的重要文件,為當下所有的一切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釋。

白鳥凜,26歲,先後畢業於誠凜高中和H大醫學院,目前在T大研究生院就讀,並在綠間綜合醫院擔任見習醫生。社交網絡中,最親密的閨中密友是桃井五月和相田麗子,和高中籃球部的同學也保持著不錯的聯系。

“白鳥凜”的所有消息回覆均中斷於昨日下午三點,從後續發來的無人回覆的慰問消息來看,是不滿意治療效果的病患家屬襲擊了她的老師,而她在過程中受到了牽連。身體上殘留的痛感告訴白鳥,受傷的部位在頭部。

這就是,十四歲的白鳥會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

“白鳥凜”的生活偏離了所有白鳥能預想到的軌道,雖然讓白鳥感到棘手,但還不至於過分的慌亂。只是在她準備去廚房做早餐的時候,白鳥看到了黑膠機旁邊的收納櫃。

心劇烈地跳動了兩下,她很小心地避開地面上狼藉的拼圖碎片,走過去,拿出那張Slayer的show no mercy。

她曾經低調地搜集過這張舊唱片,當然知道裏面藏著多麽暴戾瘋狂的海嘯。這絕不是白鳥凜應該喜歡的東西。這絕不是能出現在白鳥凜的收藏櫃裏的東西。

白鳥的後背開始滲出冷汗。她無法理解,二十六歲的“白鳥凜”,為什麽會放任這種東西出現在她和赤司征十郎共居的場所。她想要尖叫,想要怒吼,想要揪住那個未來的自己大聲質問,她是瘋了嗎,她究竟都做了什麽,根本把一切都毀了!

——“凜?”

來了。

所有腦海中的歇斯底裏都在一瞬間暫停,白鳥鎮定地將唱片放回原位,轉過頭看向剛從臥室裏走出的赤司。雖然她其實並不適應這種要仰視赤司的視角,但她的外表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早上好,征十郎。”

“……嗯,”赤司頓了一下,“沒關系了嗎?”

白鳥能感受到他在審視她,她裝作若無其事地道:“還有點痛,但沒事,我已經告過假了,等血塊消一消,就可以覆工了。別擔心。”

赤司盯著她手指上的戒指,緩慢道:“那就趁這段時間休息一下吧。”

“是。”白鳥看著他用過早餐,洗漱,換下居家服,上前為他打領帶,像妻子該做的那樣,在丈夫臨行前說,“辛苦了。”

西服外套搭在臂彎裏,赤司遲遲沒有穿上,他忽然道:“昨天在做什麽?”

“誒?”白鳥笑,“是說出事之前嗎?巡房、手術、寫病歷,不一直都是這些嗎?”

“是說,”赤司道,“在你的記憶裏,昨天在做什麽?”

白鳥楞住,笑意微微收斂。

赤司嘆了口氣,換了更直白的說法:“凜,你今年多大了?”

兩人之間大段的沈默過後,白鳥避開了他的視線:“十四歲。昨天,我接到了藤原先生的電話。” 他說赤司征十郎出了些狀況,希望白鳥能來日本幫幫他。

白鳥輕聲問:“我哪裏做的不對嗎?”

哪裏都沒錯,就連三明治是先放培根還是番茄的順序都和“白鳥凜”如出一轍,除了…… 赤司避而不談:“我先帶你去醫院做檢查。”

白鳥在醫院見到了二十六歲的綠間真太郎,他作為醫院的負責人正為昨日剛發生的事故焦頭爛額,但還是抽空來關照了白鳥的情況。大概是怕驚擾到現在記憶有損的白鳥,綠間只遠遠地點了點頭,同赤司說話的時候也特意避開了白鳥。白鳥隱約能聽到綠間提到了些人名,她非常敏感的“火神”是可以確認的,其餘的,大概是“青峰”這個姓氏,也被頻繁地提及。

醫生的診斷正如白鳥自己的判斷,暫時的記憶喪失等血塊慢慢消掉就會變好,期間可以帶她去見見平時熟悉的人和事以加快記憶恢覆,正好就在白鳥平時工作的地方,赤司和白鳥便在醫院裏逛了逛。然而對著據說是“白鳥凜”平時經常使用的那張辦公桌,白鳥只感到大腦一片空白,一絲波瀾也沒有。

赤司的手機震了震,他看了一眼,道:“家裏有客人來了。”

剛從公寓電梯裏走出來就聞到了煙味,嘴裏叼著煙的罪魁禍首身高接近兩米,皮膚黝黑,他動作懶散地靠著公寓門玩手機,結結實實地把大門堵住了。

他擡起眼皮,用一種讓白鳥感到不適的眼神盯著她從電梯裏走出。

赤司介紹:“這是青峰警部,代表警方來和我們溝通。”

白鳥奇怪:“警部?……這個事故,是還有什麽別的牽扯嗎?”以她來看,昨日的襲擊雖然性質惡劣,但事實清楚,也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似乎不足以驚動一名警部。

青峰開口,聲音沙啞:“沒有,是我強行越俎代庖。”

赤司上前打開門鎖,白鳥和青峰站在他身後。白鳥能感覺到青峰在看她,審訊犯人一樣上上下下的掃描,最終停在她的手上。

青峰道:“看來腦子確實壞了。”

前方的赤司皺了下眉。

面對他粗魯、不禮貌的發言,白鳥的視線迎了上去:“何以見得。”

青峰恍惚間回到了帝光那棵大樹下,帝光祭,剛剛轉學的白鳥,他問她你真的喜歡赤司嗎,她就是現在這樣的表情,迎上來,撕開一點面具,外強中幹地昂著脖子說“重要嗎”。

久違了。

青峰盯著她手指上的戒指:“你正常的時候,可不會戴這東西。”

白鳥楞了一下。

“青峰也是我們的初中同學。”赤司忽然道。

青峰聞言,對這個介紹發出意味不明的嘲弄笑聲。

白鳥問:“是我轉入帝光之後?”

赤司推開門:“是。”

這樣就可以確認了。白鳥在腦海裏翻出了這個名字,青峰大輝。

這個人竟然去當了警察,第一次看到他資料時,白鳥還以為他會是那種能打一輩子籃球的人。可惜了。

進入公寓後,青峰的對昨日襲擊者的擬處理結果只說了一半,門鈴就接二連三地響起,對“白鳥凜”來說熟悉的人陸續進來,有的白鳥認識有的不認識。火神大我,tiger當然是很熟悉的了;還有自我介紹為黑子哲也的人,存在感太低,剛開口的時候嚇了白鳥一跳。

火神出現後,白鳥終於由衷地長舒了口氣。他帶了牛肉和咖喱食材,說要做咖喱牛肉:“你會喜歡的,”火神道,“你之前很喜歡這個。”

咖喱飯如火神所說的那樣合胃口。用飯期間氣氛良好,顯然除了白鳥外,其餘人都相交多年,相處起來輕松自然。飯後大家陸續離開,白鳥以送火神的名義跟著出了門,在地下車庫找到了尚未離開的青峰大輝。

車窗落著,車子遲遲不發動。白鳥又聞到了剛才的煙味。

見她走來,青峰有幾分恍惚,但很快想通了她出現的原因,他把煙掐滅,靜靜地等她一步步靠近。

“青峰先生,”白鳥在車窗邊停下,“之前說的話我有點在意。”

因為久違的敬語,青峰露出微妙神色。

白鳥:“為什麽她——‘我’,不願意戴上戒指呢?”

青峰反問:“你怎麽不去問赤司?”

面對這個問題,又或者說只是因為聽到了赤司的名字,白鳥下意識露出一點警惕的神色,不明顯,但青峰太了解她了。

太久沒見過這樣的白鳥了,她似乎溫柔以待,實則僵硬警惕,對著赤司時像面對一份任務、一位貴客,甚至一個敵人。就算是和初次見面的黑子相處,白鳥表現得也比面對從小一起長大的未婚夫更加輕松自在,在火神身邊時更是對比慘烈。

吃飯時赤司的瞳仁又隱隱泛金,青峰確認,那不是他的錯覺。

赤司對白鳥的意外並不像表面上這樣淡定,他很在意,甚至不安和恐慌,但他還是放白鳥來獨自見青峰了。這算什麽,有恃無恐嗎?赤司篤定著,就算是十四歲的白鳥,就算一切都重來一遍,她最終的選擇還是不會改變。

“這些年我和你……們都沒什麽聯系,”青峰的胳膊搭在車窗上,說到這裏時,略有些煩躁地敲了敲車門,“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了解,黑子哲也和桃井五月,應該會知道的比我更多。我只知道,你說過你不會和他結婚。他求過婚,但是你沒答應。”

白鳥的表情隨著他的講述而越發費解,似乎遇到了什麽佶屈聱牙晦澀艱深的東西。

“六年前,六年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事情?”她和征十郎應該在二十歲時結婚的,進入H大姑且也算是她的人生規劃之一,但是為什麽更重要的規劃卻落空了呢。

“……確實,發生了很多。”青峰頓了一下,“不只是六年前,你喪失的這十幾年記憶裏,確實發生了很多。”

青峰看向白鳥,似乎也是忽然才意識到:“你現在,連記憶裏都沒有我了啊。”

他說這話時,忽然顯得很疲倦,原就懶散的眉眼間更染上了幾分暮氣。

青峰低落的情緒似乎也影響到了白鳥,她嘴唇抖了幾下:“青峰先生……”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

“別想太多了,白鳥。”青峰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道,“我知道這或許很難,但你可以嘗試去信任赤司。”

車子啟動,臨走前,白鳥叫住青峰:“青峰先生,你肩膀有傷?”

“前兩年的刀傷。”

“傷到骨頭了?”

“嗯。”

“偶爾用敷料熱敷,天冷時或許就沒那麽難熬。”

青峰想起桃井抱來的那堆怎麽都不肯說出來源的藥貼,頓了一下,道:“知道了。”

也只有這種情況下,他才能親耳聽到她關心他的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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