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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有空的情況下,你和他每周出去吃一兩次。或許是因為史蒂夫不當美國隊長的時候,經常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一股社恐氣息,你跟這位公眾人物打交道非但完全不感到社恐,反而覺得頗為親切。這個飯搭子選得相當不錯,很有禮貌而且飯量夠大。兩次確認史蒂夫其實還沒吃飽可以追加後,你開始放心體驗以“這個、這個和這個不要,其他每樣來一份”方式點單而不必產生任何罪惡感的快樂。而史蒂夫,雖然面對賬單時常不自覺流露出聽見你自行車價格時那種表情,但一次也沒抱怨過,而且幹完一道你嘗過的菜前總會問問你能否這麽做。

制造一堆堆空盤的過程中,你們自然也聊天。聊得最多的是畫畫和接稿過程中發生的事,畢竟雙方都感興趣,而且不算什麽涉機密的敏感話題。此前你多少已經猜到史蒂夫業餘(“美國隊長”真的能算份職業?)愛好也是畫畫,但還真沒想到他在應付奇葩甲方上同樣有這麽多經驗。上世紀初他就因為身體太差沒辦法出去打工,平時靠畫畫補貼家用。大蕭條那會兒雜志社的商業插圖屬於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倒是他會畫畫的名聲傳出去後,不時有人用低廉的價格找他畫點小黃圖什麽的——所以說,約色圖根本不是什麽本世紀新發明。那會兒沒網絡,史蒂夫往往得當面交實體圖,他又是個漂亮瘦小的繪師,可以想象,那些甲方的行徑比你遇到過的猥瑣多了。

“賴賬也是常有的事,我當時可沒力氣強迫他們給錢。”史蒂夫輕描淡寫地把吐槽轉到其他方面,顯然出於某種紳士風度,覺得不該用小流氓臟了女士的耳朵,“對我來說其實還好,能畫畫我就挺高興的,但每次巴基都很生氣,非找他們拿到錢不可。雖然我告訴他,這樣對我的生意沒好處。”

詹姆斯“巴基”巴恩斯,前咆哮突擊隊成員,與美國隊長自兒時起就是好友。史蒂夫每每談到參軍前的時日都會提起這個名字,不是因為他多願意聊殉職的友人,而是兩人間的紐帶太緊密,以致史蒂夫無法將過去的人生與巴基分開談論。你不曾跟任何人建立過那樣的友誼,但你能明白痛苦是什麽,它就寫在史蒂夫一時忘情又記起後來發生的事時的臉上;你經歷的失去遠不像史蒂夫目睹巴基跌落火車那麽突然和殘忍,卻也清楚美好回憶的碎片能怎樣血淋淋地刺穿一顆心。

“對啦,我下個月還有張咆哮突擊隊的預約,”你說,“你能不能告訴我幾個關於你們制服結構的細節?”

史蒂夫知無不言,而且對於人們在他冒生命危險戰鬥時只顧YY他屁股這類事的接受度高得驚人,可能與他畫過數不清的小黃圖有關——他曾經偷偷把“美國隊長,凱瑟琳赫本,浴缸”的十分鐘速寫留在某個大兵靴子裏,那孩子直至捐軀也不知道它是哪位天使的手筆。一張紙無疑是不可能保存下來了,你有點惋惜看不到它,不過能帶著它進墳墓大概算件不錯的事。

“嘿,我畫得最快最好的題材是人體,這可不能讓美國知道。”

史蒂夫有時候會流露出辛辣的幽默感,而且抓住任何機會開關於他24歲還長高了一英尺的玩笑,像是有個脾氣不好的小矮個努力跳起來從美國隊長高得要命的眼洞裏朝外邊張望。他當然不是永遠積極向上、目視前方的偉大士兵,沒人是。

“你確定?”你開玩笑,“小黃圖真的讓你對真實人體的描繪有所進步嗎,史蒂夫?”

史蒂夫故作羞澀:“這個嘛,女士方面我不好說,但其實24歲躥個子以後,我會照鏡子找肌肉和動作參考……”

“美國隊長的身軀,這就已經跟真實沒任何關系了。”你斷言。

除此之外,史蒂夫還教了你些簡單的偽裝技巧,多半跟他當次采取的偽裝有關。他說他是從黑寡婦那兒學的,改變些小特征就能讓人們認不出美國隊長,確實非常有趣和實用,而且給了你新的作圖靈感。

史蒂夫說自己現在不是天天當美國隊長了,所以偶爾可以蓄點胡子,否則毛茸茸的下半臉上扣美國隊長頭盔看著會很蠢。這個梗不錯,所以你把它塗出來給史蒂夫看。史蒂夫笑得不行的時候,聲音像在牛奶盒快空掉的情況下猛嘬吸管。

探店的菜不會剩,有理想對象消耗你很少但不是完全沒有的人際交往份額,你感到生活質量又上一臺階。優點總要伴隨副作用出現,找不到拿得出手的證據,但你隔三差五就感覺有誰在盯自己的梢。為確保美國國家偶像精神健康那類倒還行,只怕是美國隊長的敵人或ST□□絲(二者真的有顯著區別嗎?)。你不是有危險自己扛型的小說女主角,當然第一時間告訴了史蒂夫,史蒂夫也很擔心,不過他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調查了一通,說沒發現什麽。

史蒂夫都查不明白,你當然更一點辦法都沒有。擔驚受怕無濟於事,所以你幹脆躺平,反正幾個月下來,凍得你不願出門的寒冬漸漸降臨,史蒂夫的賠償款也快扣完了。扣完之後要不要繼續跟史蒂夫保持聯系你還沒想好,史蒂夫是個有趣的朋友,但不一定棒到讓你願意承擔跟美國隊長長期打交道附帶的麻煩。

史蒂夫沒說什麽,只是剩大概兩頓飯錢的時候跟你核對了一下金額,你能看出他在考慮相似的問題。一覺睡醒就過了七十年,與這個世界建立聯系之於他肯定很不容易,雪上加霜的是,他還接觸不到多少能與之坦然交往的人。譬如他曾對之短暫心動過的女鄰居,後來被證明是神盾局派來監視他的特工,你們拿這事開了些玩笑,但你知道那有點像是毀了史蒂夫對自己能建立平凡生活為數不多的期望。不過他的畫本裏仍留有幾張那位女士的速寫,她的確非常漂亮,電影裏金發蜜糖包那種漂亮,幸虧她沒對史蒂夫做出那種事。

“她有點像佩吉,”史蒂夫自嘲,“我猜我對她的感覺從起源就不夠尊重,所以得不到好結果。”

他常隨身攜帶畫本和筆,有了靈感隨時拿出來塗抹,經典的老式畫家作風。跟覺得讓三次元熟人看自己的畫(尤其是某些畫)太尷尬的你不同,史蒂夫不怎麽介意你翻閱他的圖冊,所以你知道裏邊有很多佩吉卡特,幾乎跟巴基一樣多。他畫得最多的是記憶裏的佩吉,但也畫他從數十年間遺留的影像以及養老院裏見到的,卡特特工老去的樣子。從繪本上觀看一個人從青春正貌到垂老躺在床上的全過程感覺十分微妙,你想或許這是史蒂夫說服自己接受的一種方式。

以史蒂夫畫過的黃圖數量和尺度來說,他描繪佩吉的方式純情得叫人心碎。在史蒂夫筆下,佩吉的美麗不帶有任何引人褻瀆的意味,她身姿挺拔、明亮耀眼,似乎僅僅站在那裏,就足以召來漫天星月。

“嗯……或許你只是喜歡那個類型,”你說,免得氣氛變得太感傷,“她和佩吉都踩在你的型上而已,你對她倆的喜歡不見得有什麽關系。”

比如說,你指出,她們的腮幫都有點大,而且都是卷發,而且都是特工。說不定比起向往的農夫山泉有點田,你本質上更傾向於跟危險的家夥一起玩呢,史蒂夫。

史蒂夫語塞了幾秒,承認這有可能。

不管怎麽說,誰都沒做錯什麽卻錯過半世紀的戀情總歸是令人遺憾的。你帶著一絲文藝青年式感傷走下送你回家的車,考慮抽空為史蒂夫羅傑斯/佩吉卡特的標簽添磚加瓦,然後剛開門,你的靈感就因為覆仇者的尖叫逃之夭夭。

此覆仇者非彼覆仇者,乃是你去年在院子裏撿的孤兒貓崽子。因這家夥從小經人工餵大卻恩將仇報、見人就連撓帶咬,仿佛對人類有上輩子修到這輩子的深仇大恨,故被你起名覆仇者。可覆仇者只對人暴躁,跟其他貓一貫相處良好,你不在家他卻大吵大鬧,怕是屋裏進賊了。

你後退一步正打算報警,卻見沙發長腿跑到了門廳附近。

哦不,是一個人舉著沙發當盾牌,退到了門廳附近。

從覆仇者的利爪在沙發上制造的動靜來看,是時候挑個新沙發了。

司機已經把車開走,警察趕來怎麽也得花幾分鐘,以你們現在的距離,你沒可能靠自己從一個能舉起沙發的男人手裏逃脫——“所以,為什麽我看到一個能舉起沙發的家夥舉著沙發躲一只貓?”

舉著沙發的家夥回答:“傷害貓咪對任務沒有幫助。”

他的聲音混在覆仇者熱鬧的尖叫、哈氣以及皮革撕裂聲裏,又冷又機械。

你:“再用這種聲音說一遍‘貓咪’。”

舉沙發男:“……”

舉沙發男:“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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