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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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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

瑤姬死後的第一天。

楊嬋在做夢。

這是一場賓客盈門的婚禮。來往的人群熱情地祝賀著楊家二郎與東海公主敖存心的婚事。

楊嬋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接受人們善意的祝福。

“禮成!入洞房!”

從父親和大哥死後,時常抿著唇,不再笑的楊戩,此刻歪著頭看著新娘子,漏出一點笑意。

或許他們會和父母一樣恩愛無比,還會生幾個和他一樣調皮的孩子。

在經歷過親人離去,逃亡奔波後他終於安定下來,和面前的人組成一個新的家。

他希望自己可以過的好,可以再次擁有只出現在午夜夢回時幸福的家。

所以在寸心每一次與他爭吵時,他都會盡可能的安慰她,順從她。

在寸心要趕走梅山兄弟與楊嬋時,他也沒有多加阻攔。

但他們的婚姻還是失敗了。

一千年的爭吵與猜疑,不知是妻子太過無理取鬧和斤斤計較,還是丈夫從來不給足她安全感與模棱兩可的解釋,造成這段婚姻的結束。

總之都與楊嬋無關了。

楊戩成婚第二天就奔赴了封神之戰。

她在灌江口楊府與獨守空房的嫂子寸心共同度過了快樂的十年。

她們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從不拌嘴,楊嬋幾乎要將她當成親姐姐。

只不過後來她才明白,感情是多麽可怕的東西。

她可以將姐姐寸心變成一個面目全非的女人,她歇斯底裏,怒火滔天,只是為了一個男人。

楊嬋其實並不明白為什麽寸心非要如此瘋狂,如果一個男人令你痛苦,那麽你可以選擇:

令他同樣痛苦,或者幹脆地離開他。

可她與楊戩整整互相折磨了一千年,直到兩個人精疲力盡,兩敗俱傷。

楊戩同樣令楊嬋感到痛苦。

因為她並不能幹脆地離開讓她痛苦的人,他們血濃於水,骨肉相連,這讓她無法遺忘也無法仇恨。

當她獨自坐在華山的桃林裏下棋的時候,她常常會想。

原來,女孩子長大以後,就沒有家了。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楊嬋已經不再與自己下棋,慢慢的她不再聽見聲音,也不再感到寂寞。

她封閉了自己的五感,長久的站在祭臺之上的聖母塑像中,註視著她的每一個信眾。

她就快要變成一個真正的瓷像了。

有一天,看著跪在她腳邊的信眾們,她無聊的閉上眼睛,打算封閉自己的最後一絲感受。

忽然,她聽見了一個聲音。

“歧路蓮燈倍可親,峨眉應為亂離顰。莫愁玉女峰頭冷,猶有天臺采藥人。”②

一個書生,一個大膽的書生。

在她聖母宮的墻壁上留下了一首詩。

“莫愁玉女風頭冷,猶有天臺采藥人,”

她念著這句詩,想抓住黑暗中的最後一把燭火,她用力地抓上去,火焰灼傷了她的手,她毫不在意。

夢醒了,楊嬋的心裏悶悶的,像壓了塊大石頭。

她一抹臉才發現滿手都是眼淚。

瑤姬死後的第二天。

楊嬋枕著一條胳膊,趴在桌子上醒了過來。

她揉揉太陽穴,剛才楊戩來房間裏找自己,對她說了些照顧好自己的話。

後來,她就睡著了。

楊嬋心裏氣極了,這是他第二次不顧自己的意願,替自己做決定。

第一次他自己下山,騙楊嬋說他還在昆侖學藝。

這一次,他去天庭報仇,又是這樣,在他眼裏楊嬋就像一個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只需要待在他的羽翼之下。

可楊戩從沒想過,心甘情願張開羽翼的人有一天也會因為某些原因離去,只留下一只經不起風雨的幼鳥。

楊嬋氣鼓鼓地拿上寶蓮燈,駕雲直奔九重天。

瑤姬死後的第三天。

楊嬋拿著寶蓮燈,一刻不停地催動法力,試圖把弱水圈在結界之內。

還剩最後一個缺口,馬上就成功了。

楊戩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三妹,二哥不該把你迷暈,你就和我說句話吧。”

楊嬋視若無睹,從那天她醒來後,幫楊戩一路打到南天門,玉帝下旨放出了弱水,她一直在治理弱水,再沒給他一個眼神。

終於,結界完成了,弱水暫時平靜下來。

楊嬋繞開面前的人,轉身回了灌江口。

楊戩嘆了口氣,妹妹已經兩天沒理他了,見她駕雲走了,他遠遠地跟在後面。

奉旨和嫦娥下來治水的天蓬看著一個跑一個追的兩人說:“嘿!這倆人鬧別扭鬧的,想不到這楊戩看上去一本正經的,在他妹妹面前還挺能軟下身段。”

來幫忙的哪咤一聽這話來了精神,在一旁搭話:“天蓬元帥,你這話可說對了,楊二哥這疼妹妹的名聲,在我們昆侖都傳遍了。”

“是嗎,不對,你怎麽知道的,你不是死了三年嗎?瞎說的吧你。”

“我哪咤能騙人嗎,我雖然死了三年,但我有師兄弟啊,他們告訴我的。我跟你說啊……”

嫦娥拉回他倆跑偏的話題:“二位,咱們還是追上他們,商量一下如何治水吧。”

楊嬋回到灌江口,安頓受傷的災民,弱水沖垮了所有的地方,唯獨她的家,沒有被淹,現在楊府暫時成了一個避難點。

楊嬋正在給一個逃跑時摔斷腿的老人治傷,楊戩極有眼色的在一邊遞水遞藥。

他覷著楊嬋的臉色,斟酌著說:“三妹,別再生氣了,二哥真的是想保護你。”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楊嬋一肚子氣,給老人治完傷站起來轉身就走。

楊戩在後面追她:”三妹,你總得讓我知道我錯哪兒了吧!”

楊嬋止住步子,立在院子中間開口:“喲~我哪敢說你的不是,你又能寫信騙我,又能把我迷暈,你這麽大的能耐,想是嫌我這個妹妹蠢笨,總給你添麻煩。趕明兒起,你也不用叫我妹妹,我也不認你這個哥哥,咱們就撂開手吧!”

看他兄妹二人拌嘴,院子裏的人,一下子靜下來,也不掙地方了,也不掙吃的了,受傷的也不嚎叫了,都停下來看他們。

剛趕到楊府的天蓬等人,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眾人看楊戩臉色沈沈,當著這麽多人,想是下不來臺要發火,正要上去勸他。

誰知楊戩只捶著自己的胸口:“你生氣,打我罵我容易,你說這話,是在剜我的心啊!”

楊嬋冷哼一聲,哭著跑回房間。

楊戩長嘆一口氣,擡腳追了上去。

留下天蓬一行人,完全呆住,大眼瞪小眼站在門口。

還是一個姓劉的老街坊,把他們請了進來:“諸位是來找二郎的吧,快請進來吧。”

他們坐在花廳裏,老街坊正給他們泡茶。

哪咤問他:“您是二哥什麽人吶?看上去對他很熟悉啊。”

老街坊回答:“我叫劉大,是他們的老鄰居了,楊家這幾個孩子都是我看著長起來的。”

天蓬:“老人家,你看他們剛才這是……”

劉大笑了笑:“嗨!沒事,二郎從小就愛惹他妹妹,讓他妹妹排揎一頓,出出氣,一會兒就好了。”

楊嬋進了屋趴在枕頭上哭了起來,楊戩追進來挨著她坐下。

“三妹,別哭了,二哥錯了。我不應該瞞著你,不讓你去,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楊嬋:“你說的好聽,你就是覺得我會給你扯後腿,誰知道你以後還會不會這樣。”

楊戩一聽立刻說:“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他扳住楊嬋的肩膀,把她摟在懷裏。

“我不信,除非你對著母親發誓。”楊嬋指指案頭的檀木盒子,那塊石頭就放在裏面。

楊戩又跪到盒子面前,指天發了誓,楊嬋才勉強相信。

發完誓,楊戩又坐回床上,摟住她:“三妹,以後可別再說這樣的話了。”

楊嬋靠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說:“你要是再替我做決定,我就再沒有你這個哥哥,說到做到。”

楊戩收緊手臂:“再沒有下次了,別再說了這話。我們出去吧,剛才天蓬元帥和哪咤兄弟好像來了。”

天蓬等人正在花廳裏喝茶閑話,見他倆聯袂而來,紛紛打趣道:“果然劉大說的不錯,我們還在這兒擔心呢,你們自己就好了。”

楊戩擋在妹妹身前:“元帥別說笑了,是楊戩招待不周,給你們賠禮了。”說著給眾人做了個揖。

哪咤不耐煩這些虛禮在一邊嚷:“哎呀,小事一樁!咱們快說正事吧。”

眾人議定按照所畫的弱水圖挖溝建渠,最後再由楊嬋將寶蓮燈送回天上。

天蓬:“既然商量好了,咱們就開始吧,玉帝已經下旨命四海水軍全力協助,這事就好辦多了。”

從那天後他們每個人都很忙,只是楊戩身邊總是跟著一個粉色的身影,正是那天救了楊戩的東海公主敖寸心。

自從玉帝下旨讓四海水軍一起治理弱水,她逮著機會就往楊戩身邊湊。

今天楊戩去了梅山除妖,聽說有幾個妖怪很厲害,攔著不讓他們從山裏挖溝。

楊嬋坐鎮後方,安頓百姓,在家裏等楊戩回來,她估摸著這次的梅山的妖怪應該就是以後與二哥結拜的六個兄弟。

一直到月上柳梢,楊戩還是沒有回來,楊嬋心裏有些不安,正打算親自去梅山一趟,楊府的大門被推開了。

是梅山六怪和臉色難看的寸心,還有他們背上的楊戩,他的頭垂下來,身體沒有一點呼吸帶來的起伏。

楊嬋一下有些腿軟,梅大哥上前扶住她:“楊姑娘,你要挺住,此事也有我們的不對,今天……”

原來是楊戩到梅山之後,天庭派來的狐貍五哥和五極戰神抓住了寸心,給她餵下了毒藥,逼著楊戩自散功力才給寸心解藥。

楊戩為了寸心的救命之恩,散掉了他一身的功力,卻被他們趁機偷襲,丟掉了性命。

梅山兄弟於心不忍且佩服楊戩的品行,拿到解藥給寸心吃下,並且護住了楊戩的元神。

聽他們說護住了楊戩的元神,楊嬋抹一把淚說:“太好了,只要元神不散,肉身還在,就有救。”

她讓梅大哥把楊戩背進屋裏,對一旁眼光有些發直的寸心說:“三公主,勞煩你快把哪咤和天蓬元帥他們找來,我擔心天庭的人還會再來。”

寸心本來愧疚得要死,一聽說楊戩還有救,聽見楊嬋的吩咐說:“好,我這就去!”

看見寸心去找人,楊嬋掐住手心,指甲陷進肉裏,疼痛讓她冷靜下來,她看向梅山兄弟:“不知幾位大哥待會兒我做法的時候,能否為我們巡護?“

梅大哥:“你放心吧,我們必定不讓天庭鉆了空子。”

不多會兒,寸心帶著哪咤和天蓬來了。

他們看見楊戩的屍體,神色悲痛地問:  “這是怎麽回事兒啊。”  “誰殺了我二哥。”

楊嬋:“諸位,這是天庭的手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一會兒用寶蓮燈救回二哥,我怕天庭的人搗亂,希望你們能為我護法。”

哪咤:“三姐,你放心吧,交給我們。”

楊嬋想了想又回房拿了個東西交給哪咤,附耳對他說了幾句。

梅山兄弟出去巡視,天蓬,哪咤和寸心在門外護法。

楊嬋看著緊閉雙眼的楊戩,手中的寶蓮燈放出光芒。

原來寶蓮燈有起死回生之效,只要被救之人的肉身元神皆完好,就能成功覆生。

楊嬋正在屋內專心作法,聽得外面一陣打鬥的聲音。

是五極戰神和五哥來了。

那五極戰神組成五極大陣,哪咤和天蓬都敗下陣來,再次被掀翻在地,哪咤想起楊嬋給他的東西,一把拋到了空中。

原來是九天息壤,五極戰神被打的吐出一口血來。

天蓬眼看到了火候開口勸道:“哪咤,差不多行了,真要把他們打死了,也不好交代。”

哪咤被打出了火氣:“打死他們不好交代,把那只狐貍打死還算不得什麽事。”

他催動息壤,五哥從空中摔下來,沒了氣息。

把息壤收到盒子裏,哪咤懶洋洋地說:“怎麽樣,還打嗎?小爺奉陪到底。”

五極戰神灰溜溜地走了。

屋內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光芒,寸心推開門,剛才還氣息全無的楊戩正小心翼翼地抱起累暈的楊嬋,像捧著一件絕世珍寶。

後來,他們建好了溝渠,楊嬋用寶蓮燈將弱水送上了天,因為治水有功,他們和哪咤都受了封賞,成了只聽調不聽宣的二郎顯聖真君和華山三聖母。

她再也沒有見過寸心,聽說從那天之後她回到東海,一改往日的脾氣,日日勤學苦練,把老龍王高興的不行。

很久之後的某一天,她再次見到寸心,一個是有求必應的慈心聖母,一個是名震四海的鐵血女龍王。

她們擦肩而過相視一笑,兩個同樣命運多舛的女子,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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