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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5.Mulholland Dr.-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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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5.Mulholland Dr.-07

淩晨的道路車流量很小,與白日間的川流不息相比,寬敞的八車道難免給人過於空曠的感覺。

戚山雨車開得很平穩,柳弈舒服地靠坐在副駕駛的真皮沙發座椅上,思考著剛才與俞遠光的對話。

“……我還是不明白。”

柳弈忽然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麽一句。

戚山雨對他實在太了解了,就算對方說得再簡略,他也能立刻就明白戀人的意思。

“你覺得這不該是拿來咨詢法醫的案件?”

他問道。

“嗯,至少就方才的對話內容來看,俞遠光描述的夢境更像是一個孩子在受到巨大的驚嚇之後產生的夢魘。”

柳弈用手指輕而有節奏地叩擊著椅子的扶手,這是他思考時常有的小動作,“可是他卻很肯定地認為那是所謂的‘厲鬼伸冤’……”

他眉心微蹙,有些疑惑:“照理說,這明明應該有更多的解釋才對……”

戚山雨接著把話說了下去:“可俞遠光偏偏認定了就是有鬼魂要找他伸冤。”

“沒錯。”

柳弈點頭:“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有人讓他這麽認為的。”

“確實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還不小。”

戚山雨同意柳弈的判斷:“他說他之前請過道士和尚,還去了教堂,或許是有人跟他說了什麽。”

這種事情其實很常見。

人們在遇到某些異象——不管這些異象是真是假——而無法解決時,時常會想到去求助那類在普通人眼中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比如神婆神漢、道士和尚什麽的。

而當事人若是相信對方,對方所做的判斷在那人眼中就會如同聖旨,不管結論多麽離譜也會堅信不疑。

柳弈在英吉利留學時就碰到過一樁離譜的案子:

一個五歲的男孩子因寄生蟲感染和微量元素缺乏癥而得了異食癖,經常在自家後花園裏挖土來吃。

某日,他的外祖母來他家做客,目睹了外孫在榆樹下扒拉泥土往嘴裏塞了一幕,被嚇得半死,慌亂失措中跑去教堂告解。

剛巧那時有一個教友也在場,她聽說了老太太家的情況後告訴對方——你的外孫被某某惡魔附身了,需要用沾了聖水的藤條抽打他,一邊抽打一邊大聲念誦《聖經》,向主禱告才能將惡魔從孩子體內逼出來。

因那教友在社區內威信很高,十分受人愛戴,老太太對她的判斷深信不疑,想法子支開了女兒和女婿,然後將外孫用繩子捆在床上,以藤條狠狠地抽打鞭笞他。

萬幸那棟房子隔音不怎麽樣,小孩兒撕心裂肺的嚎哭驚動了在後院整理花草的鄰居,報警叫來了警察,老太太才沒把小孩子活活打死。

事後老太太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並堅信自己是在為心愛的外孫驅魔,警察、法醫、社工和檢察官,甚至孩子的父母才是無知且愚昧的妨礙者。

這便是一樁很典型的宗教“權威人士”對某人認知產生巨大影響的案例。

“不過,假如不是有人告訴他那是‘冤魂索命’的話……”

柳弈在腦海中細細回憶著俞遠光跟他們講述夢境時的各種細微表情,“那或許……”

戚山雨:“或許什麽?”

柳弈轉向他,“或許就是他手上已經掌握了某種線索,讓他知道那確實是個‘冤魂’。”

戚山雨沒有回頭,只是點了點頭。

其實兩人都覺得這個可能性或許要更大一些。

畢竟柳弈和戚山雨一個做法醫的,一個搞刑偵的,觀察力都要遠超常人,就算俞遠光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他明顯還有什麽話沒有對他們說——也不知是對初次見面的他們還不夠信任,或者單純只是覺得難以啟齒。

可柳弈和戚山雨就是覺得,他“沒說”的部分才是他夢境的關鍵,關鍵到令他堅信那是一個“冤魂”,不止有冤,而且已經死了。

只是俞遠光不願意說,柳弈和戚山雨也不能壓著他坦白。

二人討論到這裏就算是把能琢磨的都琢磨完了。

雖然那感覺就像是一部懸疑片剛看了個開頭就戛然而止,令人十分不爽,但也無可奈何。

於是他們轉換了話題,開始聊今明兩天的假期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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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和戚山雨沒說幾句就到家了。

等車子停好,他們相攜走出電梯,打開屋門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再過個把小時天都該亮了。

“趕緊洗個澡換衣服睡覺了。”

柳弈拉著戚山雨就往浴室鉆,“沒想到看個首映禮都能看到這個點兒。”

戚山雨平日作息規律,除了有案子時必須沒日沒夜的加班之外,平常絕對不會熬到這個點兒,這會兒困勁上來了,連話都變少了,只耷拉著眼順從地被他拉進了浴室,簡直乖得不得了。

柳弈有好些日子沒見過自家小戚警官這麽乖巧聽話任人擺布的模樣了,一時間有些心癢,替戚山雨解襯衣扣子的手忍不住就不老實地往衣服裏鉆。

“你確定?”

戚山雨準確地捏住了柳弈的爪子,“是誰說困得要命的?”

柳弈的神色十分糾結。

他在“爽一把”和“趕緊睡”兩個選擇中搖擺了足有一分鐘,終於還是愈發鮮明的睡意壓倒了旖旎心思,悻悻地抽回了手,轉身打開花灑調節水溫,“好吧,快洗快洗。”

感覺溫度合適了,柳弈偏轉花灑頭,很幼稚地滋了戚山雨一身的水,還假裝十分正經地催促道:

“洗完我們趕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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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周時間,柳弈經常能在法研所見到俞遠光。

作為法醫紀錄片的編劇,俞遠光的工作態度倒是很端正,本著不懂就問的求學精神,幾乎天天都到法研所病理科報道,像個實習生一樣在旁邊看法醫們工作,逮著空了還要拿自己劇本的細節去請教他們。

柳弈身為病理科主任,不僅要管理一個大科室二十多號人,日常業務也不能落下,而且還有教學任務,經常要到處跑,自然是沒那麽多時間接待俞遠光的。

於是柳弈將俞遠光交給了他乖巧能幹的徒弟江曉原江同學,讓他有空就陪著俞遠光了解他們的日常工作,對方有什麽不懂的就給他解釋解釋。

讓柳弈頗感意外的事,對於這個不算加班費的額外工作,江曉原非但一點沒有抗拒,反而顯得興奮又開心。

“沒問題!”

江曉原想也不想就拍著胸脯答應下來:“交給我吧!請老板放心!”

柳弈疑惑地一挑眉:“你不覺得麻煩嗎?”

“不會啊,這能有多麻煩!”

江曉原回答得十分幹脆:“反正平常科裏的實習生也基本上都是我在帶的,多一個編劇也沒啥差別嘛!”

柳弈心想那可真是對不起了,我把實習生都丟給你帶。

他正想說點兒什麽,江曉原又接著道:

“而且他那紀錄片以後也是要在咱們這兒拍的嘛,跟編劇搞好關系,保不準還能多給我幾個鏡頭!”

柳弈這才曉得原來他這學生還有一顆出道當idol的心。

“行吧,你樂意就好,那就交給你了,有什麽問題隨時找我。”

他擺了擺手,就這麽把他覺得賊麻煩的任務給派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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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曉原十分擅長察言觀色,人又活潑開朗,是那種不管跟什麽性格的人都能相處愉快的天然社牛。

他和俞遠光第一天就混熟了,半個月下來,儼然已經成了相見恨晚的老友。

9月16日,星期五。

下午四點十五分。

這天病理科的電話很安靜,大家的活兒都幹得差不多了,距離下班還有不到一個小時,除了周末日排了輪值的,其他人都有點兒蠢蠢欲動,隔三差五就低頭看表或是擡頭看墻上的掛鐘,滿心滿眼都寫著“好想下班”四個字。

江曉原的正事兒也幹完了,不過他倒是沒有其他人那麽百無聊賴,而是和俞遠光貓在辦公室的角落裏,兩人霸占了一張桌子和一臺電腦,一塊兒研究劇本。

“哎俞哥,你這裏有點兒不太對。”

經過兩周的相處,江曉原和俞遠光已熟到能稱兄道弟了。

他們兩人差了一歲,於是江曉原管俞遠光叫俞哥,俞遠光則回稱他阿原。

俞遠光看江曉原指著屏幕上的一段,問他:“怎麽說?”

“雖然出血量大到一定程度,在沒有找到支持其尚且存活的證據的情況下,即便沒找到死者屍體,也確實是可以當做人已經死亡的。”

江曉原指著劇本裏的一段案情描述:

“可是啊,這人死在了沙灘上對吧?血液會迅速被沙子吸收,咱們根本不可能對著一堆濕沙子準確估計出血量的,當然也就不能說他死沒死了。”

“哦對!”

俞遠光恍然:“確實是這樣!”

說罷他搖了搖頭,自嘲道:

“果然你們這些接觸過實際實務的一線法醫,就是跟我這種構思劇情全憑腦補的外行人不一樣……我本來以為這案子我已經改得很嚴謹了,結果還是犯了這種低級錯誤。”

“哎,一般般啦。”

聽俞遠光誇獎自己,江曉原心裏著實有些小得意,嘴角立刻就翹了起來,連忙掩飾般摸了摸鼻子。

“我這不算什麽,見過的案子也不算多,經驗更談不上豐富。”

小江同學謙虛了一下,“我老板那樣的,才真叫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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