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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2. mimic-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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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2. mimic-09

乍然聽聞喬蘭亭的死訊,杜思昀的臉色猝然大變,目光中充滿動搖,腳下站立不穩,往後踉蹌了一步,單手撐住她那張時髦的大辦公桌才沒至於失態到跌倒。

“蘭亭他是怎麽死的?”

雖竭力令自己保持冷靜,但杜思昀聲音依然在微微地發著抖,“……是、自殺嗎?”

戚山雨和林郁清對視一眼,都從搭檔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惑——為什麽杜思昀的第一反應是“自殺”?

“具體情況仍在調查中。”

這樣想,林郁清就幹脆地問出來了:

“杜女士,您為什麽會覺得喬蘭亭是‘自殺’的?”

沒想到警察居然會提出反問,杜思昀反倒楞了一下。

“不是自殺嗎?”

她眨了眨眼,眼中的知性被迷茫所取代,“難道是生病了?”

——這反應,不像是演戲。

戚山雨心想:看來她是當真認為喬蘭亭要麽是自殺,要麽是自然死亡,下意識裏就沒考慮過‘他殺’的可能性。

“杜女士,能請你說說你知道的喬蘭亭喬先生嗎?”

林郁清不答反問:“據我們所知,您跟他的關系很密切。”

杜思昀垂下眼皮,視線在光潔的灰色瓷磚上定定地停留幾秒鐘,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沒錯,是我在資助蘭亭。”

杜思昀倒是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或者你們其實更想聽我承認……沒錯,我在包養他。”

###

喬蘭亭是鑫海市美術學院水彩畫系的畢業生。

然而雖然他是專業人士,但說實話,繪畫才能不過爾爾,畢業後充其量也只能當個兩百塊一張幫人仿繪名畫的畫匠。

但萬幸的是,喬蘭亭有一副好皮相。

十年前的他大學剛剛畢業,高挑清瘦、身材單薄,容貌雖說不得俊美無儔,但配合他憂郁、頹廢與不羈的文藝青年藝術家氣質,自然有種與別不同的魅力。

彼時杜思昀女士剛剛將業務重心轉到鑫海市,為了給自己的潮牌造勢,她招募了一批年輕畫家搞了個設計大賽,得獎作品會被用在下季新款裏。

參賽者裏就有喬蘭亭。

當然,喬蘭亭的作品平平無奇,本來別說三甲,連前十也入不了圍。

但杜思昀在頒獎禮前的餐會上見到了喬蘭亭,便是一眼蕩魂、初見傾心,再也忘不掉了。

那會兒喬蘭亭很窮,身上的西裝還是在婚紗店租來的,明顯尺寸不合,松松垮垮的大了一個號,更顯得他身形單薄、弱不禁風,因為久不見陽光而白到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如同陶偶,漂亮得不像個真人。

杜思昀一眼看上了這個憂郁美青年,匆匆回到後臺,將喬蘭亭的名字從末尾提到了第一名。

從此,喬蘭亭成了杜思昀的情人,且一當就當了整十年。

當然了,杜思昀本人未婚,跟喬蘭亭也不是正經的男女朋友關系。

這十年中,杜女士也包養過別的情人——年輕藝術家、模特兒、娛樂圈十八線小明星等等等,情史可謂豐富多彩,熱鬧得杜女士本人回憶起來都要數上好一陣子。

對待情人,杜思昀都秉持“好聚好散”的原則,在一起的時候給予足夠的寵愛,要資源的給資源,要投資的給投資,名牌衣服鞋子包子化妝品,“金主”做得很稱職。

只是這些小情人,長的兩三年,短的一年半載,彼此都清楚這不過是露水姻緣逢場作戲,關系都不持久。

因為分手後杜思昀有機會還會偶爾提攜舊情人的關系,所以被她包養過的小年輕們都很“乖”,再見面還是一口一個“姐”的叫得親密,也沒有給她鬧過幺蛾子。

在來來去去的情人中,唯有喬蘭亭可稱為“真愛”。

他不僅跟杜思昀保持了最長的交往關系,還一直被杜女士“養”起來,住的高檔別墅,好吃好喝地照顧著。

不僅如此,杜思昀還指派了專人替喬蘭亭做營銷,把他日常畫的那些實際上根本沒有多少藝術價值、更缺乏收藏價值的畫作精心包裝後貼邊捆綁賣給冤大頭,再像給“零用錢”一樣。將賣畫的收入轉給喬蘭亭,讓他自覺過得“體面”。

百花叢中活得瀟灑的杜思昀之所以對喬蘭亭這麽好,除了喬蘭亭那股子憂郁文青的氣質確實很招人憐愛之外,更重要的是,兩人是曾經同生共死的“真愛”。

“蘭亭他……救過我的命。”

杜思昀靠在她那張據說是根據她的身高體型專門定制的工學辦公椅上,神色頹唐。

她指尖夾了一支女士香煙,煙霧裊裊升起,在不通風的空調房裏久久不散,薄荷和尼古丁的味道熏得不抽煙的小林警官鼻子不大舒服。

但林郁清什麽也沒說,只安靜地聽杜思昀回憶往昔。

“那是在兩年……還是三年前吧,有一次,我帶他出席一個慈善拍賣會。”

杜思昀說道:

“結果我們的車在半路出了事,被逆行的另一輛車撞了……”

聽到這裏,戚山雨和林郁清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了底。

杜思昀多少算是個公眾人物,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都會引來媒體關註。

戚山雨和林郁清在調查杜思昀的情況時,當然也看到了這樁車禍的報道。

當時杜思昀坐的轎車在路上正常行駛,路口處忽然迎面拐出一輛逆行的出租車。司機大驚,條件反射地向右打方向盤,出租車便撞上轎車後座的右側車門。

當時有不少網媒全程追蹤了這場事故的詳細情況。

這場車禍是對方司機全責,杜思昀妥妥兒是受害者。

當時她的車上有三個人,司機、杜女士本人,還有一個“男性友人”。

司機和杜思昀基本上算是毫發無損,“男性友人”卻重傷緊急送醫,折騰了兩天才脫險。

現在看來,那所謂的“男性友人”,便是喬蘭亭無疑了。

“蘭亭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

杜思昀眼中泛起濕意。

她將香煙濾嘴塞進口中,連抽了兩大口,才終於壓下了流淚的沖動,“當時他把我整個人抱在懷裏,用身體替我擋住了沖擊。”

她哽咽了一下,“我沒事,可他卻撞到了頭。”

杜思昀告訴戚、林兩人,喬蘭亭當時傷得很重,枕骨骨折、腦挫裂傷並引起腦疝,拍完CT出來就直接進了手術室動了開顱手術,清理了腦組織的部分淤血,外加摘掉一塊顱骨才保住性命。

“那之後,蘭亭他就有點不一樣了……”

杜思昀又抽了一口煙,然後用空著的那只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他‘這裏’出了問題。”

林郁清:“什麽意思?”

杜思昀嘆了一口氣,“簡單來說,就是他瘋了。”

###

“‘外傷後精神障礙’,你們聽說過嗎?”

杜思昀問戚山雨和林郁清。

然後她沒等兩人回答,自己就解釋上了:“醫生說,大腦受創讓他的精神變得不正常了。”

杜思昀抽完一根煙,又點上第二根。

好像只有借助煙草的幫助,她才能冷靜地回憶這些令她心酸又痛苦的往事。

“剛剛做完手術的一段時間,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整天大喊大叫,說些沒人聽得懂的話,還特別容易生氣,一點兒聲音都能令他失控……”

杜思昀深吸了一口氣:“那段時間,簡直就是地獄……”

喬蘭亭的“失控地獄”持續了整整一周。

後來他傷情漸漸好轉,焦慮、易激惹和陣發暴怒的情況基本消失,他又轉而變得沈默和抑郁,經常一個人呆在病床上,不動也不說話,活像一樽失去了操控者的提線木偶。

“我那時候經常在懷疑,他的靈魂是不是已經不在那具軀殼裏面了。”

杜思昀嘆息道:“好在……他慢慢地好起來了。”

隨著傷情逐漸痊愈,喬蘭亭的魂魄回歸肉身,並像一個幼童一樣開始重新適應這個世界。

在杜女士給他找的專業陪護和康覆保健師的幫助下,喬蘭亭從牙牙學語開始,逐漸下床活動,走路、如廁、吃飯……直到半年之後,日常生活才基本回到了受傷前的樣子。

“他甚至又開始畫畫了。”

杜思昀熟練地彈掉煙灰,又把濾嘴塞到嘴裏抽了一口,“但我發現,他的畫風變了。”

杜女士自己就是個學藝術的,別的不說,至少在“鑒賞”方面,她對自己很有自信。

在杜思昀看來,喬蘭亭從前的畫風是典型的文藝小清新風格,雖然畫技充其量只能說“中等”,但不管是人物還是風景,意境走的都是唯美寫意路線。

她一邊解釋,一邊從抽屜裏翻出一本畫冊,放到桌上。

“這是他五年前出的作品集。”

林郁清隨手翻了幾頁,果然皆是淡雅清新的水彩畫。

老實說,喬蘭亭的這本作品集畫得不爛,但也只止於“不爛”。不管是取材、構圖還是畫技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完全無法給觀眾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寡淡得跟美術生的練習作一樣。

“但最近,他的畫風變成了這樣……”

杜思昀說著,翻開手機相冊,點出了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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