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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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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眼淚

昨晚星星下的賀遠川還算溫柔, 怕某人吃不消,特意收了些力道,沒有莽著硬來。

到程澈突變唐老鴨,再到變成小啞巴。

他看著發不出聲音筋疲力竭的人, 確定把人餵飽之後, 才起身到一邊自己解決,目光舍不得挪走。

即便如此, 盡管做足了準備, 程澈還是差點一頭沒昏過去。

早在高中他就明白賀遠川是大哥,如今業務實操了才知道這人的體力也充沛到了可怕的程度。

再醒來時天大亮, 他孩童般蜷縮在賀遠川的懷中, 男人的手插在他的頭發裏。

緩慢又溫柔地揉搓,另一只結實的小臂繞過他的下顎,指尖搭在喉結上。

手掌摁住鎖骨,把他往自己懷裏帶。

“啊——”大腦反應過來時,程澈頓感四肢酸痛得厲害,沒忍住叫了聲。

渾身沒一塊好地方,就沒有不疼的地。嘴角也疼,被狗啃了。

低頭看, 他穿著賀遠川的睡衣, 胸前紐扣大剌剌地散開了幾顆, 從衣服下露出的皮膚簡直沒眼看,一片暧昧的斑斕。

始作俑者從身後環抱住受害者,聲音貼在耳邊:“醒了?”

不妙, 犯人持槍。

程澈不敢動, 操著口破鑼嗓子艱難道:“……嗯。”

陽光透過窗簾落在床邊,說起來清野鎮已經連著陰了好些天, 上周剛下完一場雨。

今天倒是放了晴。

難得的陽光。

“你睡得很沈。”賀遠川抱著他問,手擡起來搓搓他的臉:“喊了幾遍都沒醒。”

“幾點了?”程澈這才想起來問。

被抱住的感覺過於安全,他用臉蹭那只手,換來了一個落在耳垂上的親吻。

“下午一點了。”氣息從耳朵那兒噴過來,“餓不餓?我聽見你肚子叫了。”

癢,又難熬,他下意識朝後縮,腦袋撞到了賀遠川的下巴。

“疼不疼?”他倆一起問。

問完都歪著腦袋笑,兩個人臉蹭到一塊,熱乎乎的。

賀遠川用手掰過他的臉,手揉著他腦袋方才撞到的地方。

程澈高昂起頭,於是他們在陽光下接了個又輕又柔的吻。

接完賀遠川舔著下唇說:“疼。”

程澈胳膊肘朝後杵,沒舍得真用力:“親都親了,還要幹嘛。”

“要。”

程澈忙不疊甩開搭在他腰上的兩條胳膊,坐起來就往前爬。

胳膊腿酸痛無比,爬得他齜牙咧嘴:“沒這樣的啊,我和你說,真的會死人的。”

沒爬出去多遠,四肢使不上力,手腕一抖人差點栽到地上。

於是又被人撈了回去在懷裏抱著,歹徒持槍頂著人質:“還要跑去哪啊?哪也不許去了。”

“我要上廁所。”程澈有氣無力:“要尿褲子了。”

他沒尿到褲子裏,被人抱到衛生間裏把著,惡劣的歹徒甚至好心情地逗他:“要不要噓一下?”

“滾啊。”他惡狠狠,聲音劈叉喪失了一些威嚴,憑空多了些疲憊與可憐:“……你看著我尿不出來。”

“那我不看。”賀遠川果真閉上眼。

艱難地完成這項工作後,他被賀遠川抱下了樓。

“……其實我能走。”程澈伏在男人身上,覺得自己這麽大個人了,有點難為情。

其次,這人到底要立到什麽時候?

“能走,但是不能爬,一爬就摔。”賀遠川說:“對吧?”

程澈沒話說了,胳膊攬緊了些:“你不累?”

“不累。”賀遠川看他一眼,意有所指:“小程老師不信的話,也可以檢查一下。”

不用檢查了,他信。

男人把他抱到一樓浴室的洗漱臺上,大理石臺面涼,也堅硬。

賀遠川鋪了條浴巾在上面,把人放上去,觀察他的表情:“可以麽。”

炸裂的酸爽。

程澈皺眉“嘶”了聲,賀遠川下一秒又給他撈了起來,扛到肩上,手攬緊腿彎:“疼?疼咱不坐了。”

最後他樹懶一樣貼在人身上,腳踩著賀遠川的拖鞋。

男人單手托住他的腰,另只手拿熱毛巾給他擦臉:“擡頭。”

程澈就擡頭,微微發燙的毛巾拂過臉頰,舒服得連身上都沒那麽疼了。

擦完臉後又幫他刷牙,“張嘴。”

程澈有點無奈,但還是聽話地張開。

從昨晚開始他就非常聽話,這點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牙刷在口腔裏小心翼翼地游走,程澈模糊不清地說話:“我感覺我要五體不勤了。”

“吐。”賀遠川說。

說完抱著他往前湊,他緊緊攀著那條有力的胳膊,無意識摩挲小臂上凸起的筋條。

程澈低頭吐掉嘴裏的泡沫:“你太慣著我了,弄得我不像是二十七歲,感覺更像是七歲。”

“我願意慣著。”賀遠川給他漱口,淡淡的茉莉清香:

“最好把你慣到——想要的東西沒買到都要哭著喊著大鬧一場,見過熊孩子沒,在我面前你只管熊,爛攤子我替你擺平。”

程澈嘿嘿笑,快三十的人了,一笑還是和當年一樣,真誠又漂亮:“怎麽感覺跟做夢一樣呢?”

賀遠川抱他出門,聽見這話低頭親他的眼睛,親得程澈直喊癢,才說話:“是像夢一樣。”

他賭程澈見不得自己的眼淚。

他賭對了。

兩人坐在桌前好好地吃了頓飯,肩膀靠著肩膀,一瞬間好像所有塵封的時光穿透了時間的縫隙,撲面而來。

同樣是靠在一起,這次和上次吃粥又有些不同。

今天的一切都足夠安定,自在,愜意。

暴風雨不會再來了。

吃完飯程澈被賀遠川抱上了樓,飯後不宜運動,兩人窩在一起,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粘在一塊兒。

太陽遠了些,窗簾和賀遠川拉上了,遮掉了照射進來的大半陽光。

房間裏有些暗,有頑強的幾束光順著縫隙擠進來,在床尾落下耀眼的光斑。

“再也不許走了。”賀遠川臉埋進他的頸窩,輕輕地蹭,高高的鼻梁刮著他頸部的肉:“轉正了都。”

程澈被蹭得癢,下巴朝後縮,一縮磨到了男人的硬發茬,癢得打了個激靈:“不走,再也不走。”

“轉正了吧?我要聽你親口說。”賀遠川對這個問題很執著,執拗地要他給個答案:“做都做了。”

不說還好,一說程澈的大腦滿腦子都只剩昨晚不可言說的畫面。

吱吱呀呀的躺椅,搖晃的天空,又低又急的合奏,霎那間空白的海嘯。

連帶著開心獸醫站他都不知道回去要怎麽面對了。

一張臉從脖子紅到耳朵尖,他一把捂住賀遠川的嘴,不住點頭:“正了,正了。”

於是他們親吻,共享著方寸大亂的呼吸,到氧氣稀薄再到氣喘籲籲。

期間歹徒又持槍,礙於人質身體不適,放了一馬。

他們一起平躺在柔軟的被褥上,賀遠川把他攬進懷中,兩人似乎要把這麽多年來沒說的話一次性全都給說了。

“信我收到了。”賀遠川說。

“紀念品是小刺,背面還繡支落新婦,戒指天天戴著,見我之前才取,每年還給寫封信祝生日快樂,結果天天躲著我,你說說,你怎麽想的。”

程澈猛地擡頭:“信?你怎麽知道有信?”

“有人送到了我家,”賀遠川摸他的耳廓:“可能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吧。”

程澈不說話了。

賀遠川伸胳膊攬著脖子朝後帶:“又難過了?要不是看到了信,我還真沒法確定。那晚在架子橋上抽煙,最後面那輛黑色商務是不是你?“

“是。”程澈閉上眼。

那段時間他剛接到程赴死訊沒多久,為了不讓自己停下來瞎想,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

然而不順心的事一件趕著一件,他跟別人合作的項目臨時出了點差錯,每晚捧著電腦熬到淩晨三四點補救。

別市分店遇到人投訴,他不僅墊了醫藥費,對方借助互聯網輿論惡意施壓,小範圍地鬧了一圈。

人總好在一些瞬間鉆牛角尖。

冥冥中上天再次指引,他聽著車裏的財經臺,重新握好松開的方向盤,打了個彎,往隔壁市開。

賀遠川在橋上抽煙,他揉著因連夜趕車而疲憊發酸的太陽穴,透過車窗,沈默著看那道背影。

男人抽了多久的煙,他就在車裏看了多久。

那一面後,失控的塑料瓶有了支點,再也沒有落下去過。

“別難過。”賀遠川側過來親他的下巴,吃掉他眼角遲來的淚:“別難過,程澈呀,睜眼看看我,我在呢,我永遠在程澈的身後。”

“那晚我特別想你,”程澈緊閉雙眼,聲音發著抖:“想到整個人快要瘋掉,想要跟你接吻,想聞你身上的味道,想跟你做,想狠狠咬你,讓你抱抱我。”

賀遠川眼圈紅,把男人往懷裏抱得更緊,骨骼貼住骨骼,似乎要嵌在一起。

“但我不敢。賀遠川,我想著,以後就這樣遠遠看著你,不奢望得到就再也不會失去……”程澈說得艱難,哽咽著:

“但你還是來了,你怎麽又來了呢?”

他喘不過氣,聲音斷斷續續,哭得跟小孩子沒差。

賀遠川沈默著,不厭其煩吻掉他不斷湧上來的淚。

有些東西一旦開口便不受控地傾瀉而出,愛是,思念也是。

“因為我愛你。”賀遠川溫柔地拍著他的背,一下又一下,聲音又輕又緩:

“程澈不會再失去了,因為遠川一直在,只屬於程澈的,遠川永遠都在。”

被一遍遍反覆肯定,整個人被珍寶般小心翼翼地摟在懷裏,這讓程澈生出了莫名且劇烈的充盈。

好安全,像是置身於母親的子宮內,他會被完全接受。

就像昨晚他顫著失聲時被含住的腳指頭。

他的每一寸、每一離都會被完全接受,他無需是任何人、無需是任何模樣。

他只需要是程澈。

賀遠川來時,雨便不再下,他的黑白世界裏姹紫嫣紅,重新生出了色彩。

原來手不涼可以被誇,原來洗臉刷牙都可以被人全程代勞,原來他會被這樣愛著。

程澈抽噎著昂頭尋到男人的唇,吐息間淚眼婆娑地懺悔:“可是我很少對你說過愛。”

也不是,只是程澈不記得了。

在高三的那些個兩人打著電話入睡的夜晚裏,淩晨三四點時,賀遠川總會因為聽筒裏窸窸窣窣的聲音醒來。

久而久之,他的睡眠淺了許多,對面一有動靜,他便會睜開眼。

聽筒裏是睡迷糊了的男孩,離手機近,模糊不清地喚他:“遠川……”

一開始他以為程澈醒了,啞著嗓子應,結果對面說完就陷入了長久的沈默,呼吸均勻。

黑暗裏他笑了聲。

剛準備躺下去睡,便聽見聽筒裏又是一句。

小聲又迷糊:“……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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