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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烤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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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烤芋頭

程澈在沖刺班上了半個月的課。

每天晚上九點鐘放學後, 他從校門跟著稀稀拉拉的人流出來時,不再是低頭踢著小道上的石頭回家,而是第一眼會看向校門口。

除了靠著車等待孩子的家長,那兒一定還會站著個高高瘦瘦五官冷冽的男孩, 系著條黑色針織圍巾, 哈著白氣喊他:

“這兒呢。”

男孩的身影挺拔,路燈一照, 地上落得個又長又直溜的影子。

程澈便一路小跑過去, 跑到一半賀遠川說:“看車程澈。”

程澈停下,等別人的摩托車騎走後, 再背著書包跑過去。

賀遠川通常會伸手替他戴上帽子, 然後兩個人肩膀挨著肩膀地回家。

路上如果遇到有推著老式鐵爐子賣烤芋頭的小攤,賀遠川會問他:“吃不吃?”

寒冷的夜晚吃個熱騰騰的烤芋頭,是一件幸福的事。

每天為了趕晚上的課,下午那頓程澈吃得是要多敷衍有多敷衍,有時幹脆不吃,提前到五樓教室裏做題。

所以九點放學後他確實會感到餓。

程澈點頭,賀遠川便買,挑個大的掰成兩半, 從老板那要兩個白色小塑料袋, 兩個人一手插口袋, 一手舉著烤芋頭斯斯哈哈地吃著回家。

他們會戴手套,一是防止寒風凍手,二是這樣拿著芋頭不那麽燙。

程澈總想不起來帶手套, 賀遠川便會給他分享自己的一只:“戴上。”

遞過來的通常是右手的那只, 帶了點熱乎氣,也帶了些淡淡的賀遠川身上特有的清香味。

兩人都不是左撇子, 次數多了程澈就說:“你戴右邊吧,給我左邊。”

但遞過來的仍是右邊。

其實程澈的左手好得差不多了,在賀遠川的催促下,期間他斷斷續續去醫院換過好幾次藥,換完藥兩人又去了拐角裏的那家粥鋪店吃粥。

賀遠川沒再要皮蛋瘦肉粥,他們嘗試了海鮮粥和酒釀紅豆圓子粥,最後覺得甜甜的酒釀紅豆圓子粥更勝一籌。

這樣又過了段時間,按理說兩人的關系應該更加的親近,然而賀遠川卻突然變得不開心了。

程澈不知原由,問了一次,賀遠川沒答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上課時又開始把頭對著墻一歪,面朝裏趴著睡覺了。

程澈成績好,脾氣也隨和。

平時如果有同學來問題目,他都會不厭其煩,一遍遍講解直到對方確實是真的聽懂了才結束,所以班上的同學都挺喜歡他。

加上他長得好看,沒什麽學霸架子,平時在學校裏看起來非常乖巧,所以隔壁幾個班的學生有時要是在過道樓梯上碰著程澈,也都會和他打個招呼。

程澈所在的九班在三樓,靠著邊,隔壁不遠就是八班。

八班這次為了集訓營挑了好幾位學生晚上去上沖刺班,裏面有一位常年排在年級第二的男生,戴著副眼鏡,看著斯文的很。

這位年級第二叫蔣知遙,也是時常出現在校園貼吧裏的存在。

程澈上沖刺班的這段時間,剛好是跟蔣知遙前後桌。

有時會互相幫忙帶個材料收個試卷什麽的,再後來,為了方便,蔣知遙幹脆來九班門口等程澈,再一起去五樓上課。

放學時鬧哄哄的,九班學生看見門口站著的蔣知遙便說:“蔣知遙,又來找我們班程澈啊?”

蔣知遙笑著點頭:“他沒走呢吧?我跟他一塊去上課。”

“沒呢。”同學熱心地朝後指指,“在那兒收拾書包呢,你們真是辛苦,晚上還要上課,吃飯了嗎?”

蔣知遙說:“沒,等下就去。”

同學打完招呼下了樓,蔣知遙從窗戶那探個脖子朝裏看,程澈正彎腰從桌洞裏掏書,往書包裏塞。

一月份的天黑得早,這會已經快黑透了,走廊裏的燈不算亮,蔣知遙在走廊站著等。

他一直在看程澈,看著看著,隱隱約約覺得腦門發燙。

目光不經意地往旁邊一斜,便看見程澈旁邊這會還坐著個人。

別人都放學了,唯獨那人靠墻坐著不動,眸色沈沈地正盯著他看。

蔣知遙好逛貼吧微博,認得這人,就是記不清名兒。

打架鬧事寫檢討,成績也差,平時就是來混個日子的少爺,也不值當他記名字。

蔣知遙沒當回事,就是那束直勾勾的目光讓他感到不舒服,他剛準備身子向後退退。

這邊程澈頭一擡,剛好看見了門口那站著的蔣知遙,聲音大了些:“你先去吧!我少了本書,我找找——”

蔣知遙擺擺手:“沒事兒,我等你。”

程澈找了半天也沒找著那本《數學必刷進階3000題》,翻眼看賀遠川:“你讓下,我看看在不在你那摞書裏。”

“不在。”賀遠川說,身子沒動:“你落家裏了吧?”

“我昨天都沒帶回去。”程澈說,手伸出來推他,頭就要往桌洞裏塞:“你過去點,我看下,說不定是你不小心拿錯了。”

這本書不是老師要求的,是他自己額外從書店買的,當時翻了兩頁覺得有意思,晚上上課老師沒來時,他就會自己寫幾頁這本書。

賀遠川坐得紋絲不動,巍峨得像座山。

程澈無奈,只好拉好拉鏈背著書包站起來,問:“你還不走?天黑透了。”

“不走。”賀遠川說,聽著不大高興:“我今天有事,晚上不來接你了。”

“哦。”程澈楞了下,很快說:“沒事,你忙你的,到家和我說一聲。”

當天晚上放學,因為賀遠川說他有事,程澈出了門就沒往路邊看,踢著小石頭順著小道回家,腦子裏在想晚上老師課上說得那些題目。

走著走著,他猝不及防一頭咣地撞上一人,這一撞結結實實,整個人都因為慣性朝後退了兩步。

鼻梁那兒有點疼,撞到的東西軟軟的,程澈緊緊捂住自己的鼻梁,忙說:

“對不起啊,我沒看著——”

被撞的那個人沒說話,程澈揉了兩把鼻子,心想完犢子了,這人咋不吭聲啊,還能給撞壞啦?

他一擡頭,面前赫然站著個賀遠川。

程澈楞住了,手收了回去:“你怎麽來了,不是說有事?”

賀遠川面色不太好看,板著個臉,看起來確實是兇巴巴的。

“事辦完了唄。”賀遠川說:“你怎麽天天都不看路啊?”

程澈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我想題呢,給你撞疼了吧。”

“疼。”賀遠川也不客氣,手指指自己的下巴,又指指自己的腦袋:“你給我也揉揉。”

程澈把手從口袋伸出來問:“我剛撞你哪了?”

賀遠川胡攪蠻纏:“哪哪都撞了。”

說完便把腦袋傾下來點遞過去,程澈理虧,沒糾結他比人矮一截怎麽又撞下巴又撞腦袋的,伸手呼嚕呼嚕兩把,跟摸小狗似的。

呼嚕完又對著下巴撓了兩下,說:“好了。”

賀遠川收回腦袋,這會又不板著臉了,從口袋裏掏出個塑料袋裹著的烤芋頭。

“感覺這十來秒我又當小狗又當貓的,”賀遠川把烤芋頭遞給程澈:“順手買的,你吃吧。”

程澈確實餓了,晚上找書耽誤了些時間,急著去上課就沒吃飯。

他吃著芋頭含糊不清:“你這兩天心情不好啊?快期末考試了,不能天天睡覺,得聽課,老師開始劃重點了。”

賀遠川沈默了會,突然問了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那樓道不是有燈嗎?”

程澈點頭:“是有啊,還挺亮。”

賀遠川又問:“你一個人去五樓害怕?”

這個問題聽起來多多少少有點無厘頭,程澈情不自禁地笑了幾聲:“不怕啊,你怎麽突然這樣問?”

“哦。”賀遠川也點頭,意有所指,慢悠悠說:“我還以為是害怕呢,所以兩層樓還得兩個人一起爬。”

程澈這才反應過來,腳步頓了下,又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

賀遠川這是——在生氣?

生他和蔣知遙一起上課的氣?

他偏頭看看賀遠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想要解釋一下:“只是一起去上課,一晚上我和他都沒說幾句話的。”

賀遠川“哦”了聲,說:“上唄,說話也沒什麽。”

程澈也“哦”了聲,沈默地啃兩口烤芋頭。

兩人這樣無言地走了一小段路,旁邊的人朝他這邊靠了靠,賀遠川頭歪過來,小聲說:

“我看那人不像個好人。”

程澈斜眼看他:“你一共也就這幾天見了幾面,這也看得出來。”

“嗯。”賀遠川說,“我看了他的面相,屬於刻薄自傲的那一類。”

程澈又“哦”了聲,問:“那我是什麽面相?”

“你是比較好騙的乖小孩面相。”賀遠川說得一本正經:“反正你別跟他一塊走了。”

胡話說完了,圖窮匕見。

程澈笑了兩聲,怎麽想都怎麽覺得這句“好騙”指得是此時此刻。

但如果是賀遠川的話,被騙一下就被騙吧。

“行不行啊?”賀遠川見他光笑不說話,聲音拖長了些,又往他這邊湊湊:“我下巴還疼呢,不行也得行。”

程澈還是笑,他覺得賀遠川好像有點可愛,真有點像只小狗。

“行吧。”笑完了程澈才說,聲音柔柔的:“我可不能被別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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